钢铁蒸汽与火焰- 第169部分

第三二九章　雪花（下）（）　
“嗷、、、”它的喉咙抖动，发出悲哀痛苦的声音。

　　　　龙的身体在翻滚中得以摆正过来。掉落下天空的冲击力和与地面的摩擦加快了全身血肉的掉落速度。外层皮肤与血肉在如春雪一样消融下去，露出随着心脏跳动的诸多脏器轮廓。它的肋骨又多又大，密密麻麻排列起来，且没有如同人类腹部那样的空腔，很好的将所有脏器保护紧固在了身体中，没能在如此情况下让它们从身体中流出来。

　　　　红水银的能量还远远没有达到能被消耗完的程度，但是龙类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意识”不能支撑这具庞大身体的构建，现在也面临着全面崩溃的局面。

　　　　它想要站起来，曲折起的四肢正在往下硬撑起那具仿若被强酸泡过的躯体，血肉崩解开了，绞结肌肉中蕴含的力量早已消失了大部分。锋利的爪子在地面上蹭着，抓刮出一排排沟壑，可是重量堪比钢铁的身体怎么也不再动作了，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现在唯有长长的脖子还能抬起来一点。龙伸展开自己的脖子，头颅此刻好像被举了起来，高出了地面一两米。血红色的眼睛冒出光芒，渗出血液的红宝石般，看向了前面昏暗光芒中黑色堡车站。

　　　　“嗤嗤、、、”

　　　　再度有光芒划破了昏暗的背景颜色，发出了金属特有的摩擦声音，音色澄澈鲜明，好像流水下集聚起来的流沙般，有透彻的感觉。

　　　　龙类的血红色双目毫无预兆般地被重型狙击枪的子弹穿透了，随即透明的、半透明的、不透明的，血红色的、金黄色的、五颜六色的东西碎裂成了块崩开，混合在一起，喷溅出来，落下地面，染出一块地方。

　　　　抬起的脑袋顿时僵硬在那里了，脖子也在颤动，那应该是疼痛所导致的结果吧。

　　　　“嗷、、、、、”

　　　　这可能是龙类发出的最后的声音了。它半张开了自己的嘴巴，里面是一条铺平了的猩红的舌头。整节脖子开始抖动，那是频率极高的震颤，随即这种震荡传到了它的全身。血肉加速松散，血液从各处撕裂的伤口喷洒出来，湿润了身下航弹轰炸过后的焦黑干结的泥土，血液颜色随即也变成了一片暗浊的黑红色。

　　　　发出的声音渐渐变大，脖子那里的血肉崩溃得最快，血液还没来得及从喉咙处的伤口处滴落下来，就在超高频的震颤频率中完全变成了血色的雾气。血雾上出现的波动让威力巨大的声波变成了肉眼可见。

　　　　龙类在此刻真的绝望了吧。或许眼睛炸开的疼痛摧毁了脊柱中那道“意识”的最终防线，让它决定用这具躯体的最后力量，发出不明所以的咆哮。

　　　　声音顺着地面，顺着空气传导向了四周。地面上的碎石在上下跳动，周围的建筑崩离裂开，火焰上也出现波浪状的纹路，燃烧变得不稳定。还没有碎开的灯具在此刻统一熄火，本就处在布力诺地区的类中心区域，黑色以黑色堡为中心，如潮水，也像生长攀爬的霉菌向着四周蔓延开去，几个呼吸间已经蔓延到了大半个布力诺区域。

　　　　没有什么灯具能在这道声音中存活下来。路灯也好，家用灯具也好，开着的灯具也好，熄灭掉的灯具也罢，在一声声接连响起的清脆响声中，全部变成了玻璃碎片。彻头彻尾的黑暗，没有任何瑕疵的黑暗将布力诺地区完全包围笼罩住了。

　　　　狙击枪的瞄准镜也不能幸免，上面裂开了缝，崩开落下。普通子弹中的火药也在超高频率带来的震动中摩擦发热走火。而性能本就不稳定的酸性白金火药更直接在超高频率声波中炸开了一片，一篷篷的火花在黑暗中的各处闪烁起来。圣皇厅存活下来的手术者们尚且在声波对身体的巨大影响下活了下来，但随身携带着的弹药却误伤了成片的自己人。伤势都不致命，但却可以让小部分人失去基本的战斗能力。

　　　　天空上的卷云层在如汹涌的海浪翻滚，旋涡的力度不减，依旧搅动着周围的黑云，真如倒挂上去的会吞没所有过路船只的死亡旋涡。龙类的脖子最终支撑不住头颅巨大的重量，垂落下来砸在地面上。声音终于消失，喉咙处的所有组织全部粉碎成了雾气，血液潺潺流下，在弹坑中混合着躯体血肉融化后的黏稠液体形成了一个小池塘。

　　　　嘴巴也紧紧闭合上了，上颚无力落下，坚硬的牙齿嵌在一起，砸出如钢铁块间碰撞的声音。龙类没有了炽热的呼吸，破碎眼睛中最后的一丝光也随着肋骨包裹中的停止跳动的心脏消失了。

　　　　空气中只剩下没有被完全稀释掉的高温气体，硝烟都不曾在汇集起来了，它们被空气爆照和声波破坏得粉碎，再难有聚齐的可能性了。

　　　　短暂时间后，一辆焊接满钢板的战车在安静的黑暗中响起了蒸汽引擎的咆哮，车胎碾压在满地建筑碎块和一些尸体上，车身剧烈晃动。前窗的防弹玻璃也碎了，地面上沉下来的阴冷的风“呼呼”灌了进来，吹尽车里血液的腥味和火药的硝烟。

　　　　“已经很近了。”琳娜手稳稳长着方向盘，感知中和卡西亚相连般的微弱感应在为她指路。但她手臂不时发抖，嘴角现在还沾染着温热的血液，声波对周围所有人的身体都照成了影响。卷云层给天空盖上了盖子，无星光月光落下，前方黑暗一片，黑色堡废墟的火焰大部分变成了还在持续冲入云层的浓烟，仅存的点点火光也在烟雾中挣扎般闪烁，拉出的建筑的影子更为增长了黑暗的颜色。

　　　　琳娜的视线里，前方出现了一大块虚影，好像凸起的山岩。这里的空气沉重如水，吸入肺部压迫着琳娜的脑神经。

　　　　那是已经死去的龙类，仅凭那道庞大影子就能准确的判断出来。琳娜将战车停在旁边，拿起身边的手枪和军用标准刺剑连忙下了车。然后压下呼吸心跳，落脚踩踏无声，以感应为指导，奔向黑暗中的前方。

　　　　她提醒自己要赶快，黑暗中的别处，还有其他的声音陆陆续续响了起来。如嗅到了腥味的各类爬虫，正在爬向腐烂的巨兽的尸体，准备分食填饱自己的肚子。

第二三零章　雪花（终）（）　
有活动的黑影在前方窜动着，都小心翼翼，慢慢靠近前方龙类的尸体。琳娜潜在黑暗里，很快来到龙类尸体的边上，此刻躲藏在龙类躯体的一侧。她没有选择使用枪，枪口火焰的亮度会在这样的黑暗中成为太阳一般的光源。握紧手中的刺剑，琳娜屏住了呼吸，等待在黑暗中。

　　　　地面上积聚着血液和龙类血肉融化后的粘液，踩在上面会有细碎的声音。琳娜敏锐捕捉着这些声音，好像飞蛾在黑暗的夜空中靠着自己敏锐的感知寻找极远处极远处的光源般，她很快将龙类尸体边上的情况在大脑中变换成了全景地图样的东西。

　　　　圣皇厅的人在这幅地图上行动，位置被琳娜计算得精确。

　　　　于是一个恍惚的时间后，琳娜放开了自己的呼吸，平缓的将肺部温热的空气推向前方的黑暗，随即朝着侧身平齐她肩膀的地方刺出了一剑。刺剑上传来的阻力告诉她正中目标，并且完全穿透。剑身上的力度巨大，刺入敌人身体的感觉，和用有吨位的铁锤砸破节假日的气球没有差别。

　　　　控制住细剑转动扩大伤口和破坏的力度，鲜血喷洒在了她的手上。她立刻抽出刺剑，再度往前狠狠刺去。刺剑二次贯穿了面前到死都没看清楚脸面的敌人，并顺势贯穿了听到动静后刚好赶过来的另外一人的胸口。然后空气再度陷入沉静里。

　　　　安静的黑暗中，任何一点声音都被天然放大了。提早围过来的十来个人在迅速朝着这里靠近，他们心底感到了慌张，身体在龙类的声波影响下，状态都不好。龙类虽然死了，但留在周围空气里的压迫力还在，空气带上几十倍于平常的重量，他们并不能很快地适应过来。

　　　　眼前看不见，这里形如没有光源的暗室，到处是模糊一片，移动中的黑色虚影都是随时会消失的贴纸，没有一点真实的味道。

　　　　细碎的声音更让他们身体渗出汗水，神经紧张，空气中的血液味道是不是加重了一点？在有人突然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几乎辨识不出来谁是谁的某一个黑色虚影来到他的近前。

　　　　或许想问你是谁，敌人还是朋友。或者说刚才不是分配了各自探测的区域，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可是两道虚影间的空气静默着，最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是现在最好的辨识源头，圣皇厅的人刚才听到了战车蒸汽引擎的声音，是自己的战车。可是人员是否为自己人，没有一个人能确定。

　　　　两道虚影就这般擦身而过，谁都没有说话。人们在漆黑的环境中睁大了眼睛，妄图看清身边的所有事物。刚才的这个人也不例外。

　　　　他看见对方带着自然的警戒从他身边走过，感觉好像是自己人。鼻子这时动了动，阴冷的空气混合着一点不散的热度，但还带着一点香味，那是香水的味道，很明显的味道。受过训练，并且在任务时也混迹过繁华城市和地域。他甚至可以分析判断出这种香水的大致型号是什么，价钱的波动范围在哪里。

　　　　可是他的思考也就到此为止了，身体神经都被压迫着，他并没能在思考间想到香水味道代表的意思来。刺剑在那黑暗中连光芒都不闪烁，便刺穿了他的身体。

　　　　琳娜轻轻将柔软的尸体放倒在地面上，龙类躯体旁边一圈，这样的尸体已经不在少数。大部分是她解决的，但也有部分是圣皇厅自己人之间的残杀。黑暗下，除了鼻子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散逸出来的汗味，没人能在短瞬间看清楚对方的脸。从发现了第一具尸体，知道了有敌人混在了他们中间开始，黑暗下不仅仅催生了人们身上的汗水和肾上腺素，也在不经意间催生了压垮人的心理压力。有人在和琳娜坐着相同的事情，只有自己对自己永远不会是敌人。

　　　　“第九个了。”琳娜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数量，感应告诉她卡西亚还在身边。她很想现在就剖开龙类的肚子，将卡西亚从里面拖出来，然后跳上战车立刻驶离。茜拉还在火车客厢的床底下，刚才龙类最后的声波让她心里很担心茜拉现在的情况。

　　　　前方又传来脚步声音，在龙类庞大的影子中，一块人类的小小虚影绕过龙类，脱离出龙类的黑影，向着琳娜这边过来。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琳娜心里发出声音，身上随即恢复到正常偏一点紧张的状态，看似寻找庇护般地朝向面前的虚影缓步走去。

　　　　“你是、、敌人？”前方的虚影顿时停下脚步，说话时带出微微的喘息。

　　　　随即有东西破空的声音传出，刺剑被琳娜毫不犹豫地投掷出去。下一刻没能等到黑影做出任何反应的动作，刺剑便插进了他的胸口。脚步往后退了几步，他捂着刺剑没入身体中一半的剑柄，没有任何应对办法，嘴巴终于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是想传唤同伴。但没有回应，几秒钟后，他迎接来了死亡。

　　　　琳娜心中舒缓了一口气，暗自感叹终于解决完了，但身体还是紧绷着。她去摸腰间的战术刀，可突然感觉到有人正静静站在自己的身后，那种感觉非常强烈，好像一直贴合在她的背上一样，早已经等待多时，就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到此结束了。”身后出来沉重如铁的声音，一记坚硬有力的手刀已经先于话语打向了琳娜的脖子。

　　　　琳娜在感觉到危险的同时往前猛然冲去，躲避任何会到来的危险。身体在长时间锻炼下生出的本能反应让她最后时刻歪斜了身体和脖子，追上她的手刀打在了左边的肩膀上。

　　　　“咔嚓！”数声，琳娜沉下往前冲的身体轰然砸向地面，左肩处的一系列骨头应声断裂，整个左臂都落下了一节，在此刻完全报废掉了。身体被这手刀的力量砸得就要翻转一个圈来。疼痛感暂时因为麻木而屏蔽掉，没有时间去摸手枪，琳娜顺着左边身体压下去的力量甩起右手上的战术刀，逼退接下紧追上的另外攻击。但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真的结束了。”声音中满满的得意，他猜到了琳娜的反扑，退后一小步躲开并绕行到了琳娜身体的左边，一脚踢过去。那里是琳娜的死角，受伤的左肩膀和手臂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可能连肺部也受到了伤害，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明显变得很急促。

　　　　“但这才是开始。”其他的声音在琳娜的边上响起，有东西在黑暗中于琳娜的身体上横扫而过一个巨大弧度，物体很粗糙，“呼哧呼哧”的风声就能听得出来。

第三三一章　雪花（完）（）　
还是没有任何会闪烁光芒的东西出现，但如果有，琳娜认为那一定会非常刺眼。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荡过了很锋利的东西，可能是剑一样的武器。她现在半伏在地面上不能动了，疼痛让她额头上全是冷汗。本来预想到的敌人的下一次攻击就会马上到来，但除了突然喷洒在了她脸上的温热液体，还有黏着东西落地的声音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温热的东西只能是血液了，砸落地面发出声响的或许是刚才那个敌人的上半身也说不一定吧。琳娜想，“咚咚”如大鼓的心跳声音这时才在她的身后响起。

　　　　“我们两个之间的身份好像一直都没有调换过来，最后还是你在救我。”琳娜叹气，想笑着说，但呼吸更加急促了，肺部确实受到了伤害。“车在边上，车站里停着火车，那些人正在陆续赶过来，速度要快一点，还不知道茜拉现在如何了。”

　　　　琳娜被卡西亚环抱了起来，因为礼裙早些时候被扯掉了大半，现在她大腿处的皮肤可以感觉到卡西亚手掌手腕处异于常人的灼热温度。卡西亚的呼吸比琳娜还要急促，一半是因为受伤，而一半是他身体中的某些物质需要大量的空气供给，才造成了呼吸系统逼迫着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呼出的空气很干燥，卡西亚已经下意识避开了，但琳娜还是闻到了一股散逸不开的腥味，血液融化在胃袋酸液中的混合味道。不只是卡西亚呼吸出来的，大部分还是他湿润润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卡西亚径直走向一旁的战车，将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