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众人因为困乏而萎靡的精神不由的一振。
第84章 银票()
牛车从田间小路横插过去,虽然难走,但是走的是捷径,速度快了不少。没用多长时间,牛车就从田垄间的绿纱帐里钻了出来。
在河岸边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知北县用青砖堆砌的南城门已经隐隐可见。
“吁!”
“吁!”
老把式扯着牛车缰绳,嘴里轻轻的打着号子。老黄牛早就通人性,将牛车缓缓的停泊在一株一人合抱粗壮的大柳树树荫之下。
阳光透过树冠,落在地上,显得格外的斑驳。清风吹过,下垂的柳枝仿佛南国佳人的细腰随风摇摆,说不出的美丽。
几只不知名的小鸟站在树梢之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静谧中多了一丝灵动。
金万三看了一眼闭眼假寐的司徒刑,有些厌恶的挥手,树梢上的黄雀受到惊吓,扑楞拍打着着翅膀窜上云霄,隐隐有几只白色绒羽落下,被风一吹,不知飘到哪里。
本在享受的司徒刑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悦,但是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指责金万三什么。
老把式将牛缰绳缠在大柳树之上,就近拔了一些新鲜碧绿的蒿草,放在老黄牛的嘴边,任它咀嚼。
看着吃的正香的老黄牛,老把式有些欣喜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黄牛的脸颊。老黄牛也十分享受这种爱抚,伸出粗厚长满倒钩舌头,轻轻的舔着老把式粗糙的手掌。
咕噜!
咕噜!
咕噜!
轮毂和车轴之间摩擦,发出一阵阵令人感到牙酸的声响。
远远的,只见一人牵着一头瘦弱的毛驴,毛驴拉着一辆破旧仿佛随时都能散架的木车。
走到近前,老把式和金万三才发现,牵驴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位麻衣汉子,绣娘目光呆滞的斜倚在驴车之上,脸色说不出的苍白。
“难道司徒老爷要等的人就是他?”
两人心中不由暗暗的合计道。
“恩人。”
在老把式看见麻衣汉子的时候,麻衣汉子也看到了大柳树下的几人。本以为是几个过路的商客。
但当他看到司徒刑的时候,脸上顿时流露出感激之色,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前跪倒在地,给司徒刑叩了几个头,才站起身激动的说道。
“如果不是恩人仗义执言,我鲍牙必定会遭贼人暗害,生死不知。”
司徒刑缓缓睁开眼睛,也许因为闭目养神的关系,他的眼睛出奇的明亮。看了一眼一脸感激的鲍牙,他将目光落在神情呆滞,好似木偶一般的绣娘身上。
“你可曾怨恨?”
“大人,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小的岂能不知好歹。”
鲍牙脸色发白,急忙摆着手,急速辩解道。
“我问的不是汝。绣娘,我识破了汝情郎的诡计,更让汝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返乡,可曾怨恨?”
司徒刑没有看鲍牙,而是眼睛死死的盯着蓬头垢面,全身臭烘烘的绣娘。
“大人,绣娘神智有些不清,她怎么可能怨恨大人。”
鲍牙看着眼睛毫无光泽,面目呆滞,好像行尸走肉一般的绣娘,眼睛里流露出难过的神色,声音哽咽的说道。
“我没有问你,绣娘你对今日的处罚可曾怨恨不满?”
司徒刑目光如刀,逼视绣娘空洞无神的眼睛。在他的逼视下,绣娘下意思的躲闪,眼睛中竟然有了一丝情绪。
“你是否认为判罚过重?”
司徒刑言语如刀,直指人心,绣娘呆滞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
“怨,还是不怨?”
司徒刑声音宏大,仿佛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奴家不敢!”
绣娘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一丝神采,目光复杂的看了司徒刑一眼,跪倒在车上,脑袋低垂,喏喏的说道。
“不敢,那还是有怨。”
司徒刑腰板挺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绣娘的眼睛,声音好似三九寒风,瞬间不寒而栗。
“小的用性命和大人保证,绣娘必定不会怨恨大人。”
鲍牙急忙上前,扯着绣娘的衣袖,有些焦急的说道。
“绣娘,你快告诉大人,你心中没有怨。”
绣娘看着面色仓皇焦急的鲍牙,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犹豫挣扎之色。嘴巴颤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那话语就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汝是不是认为这次判罚过重?”
司徒刑仿佛没有看到绣娘眼里的犹豫和彷徨,看着碧绿的柳条,自顾的说道。
绣娘眼中的神采更重,想到今生再无机会返乡,更无机会见到白发苍苍的高堂,不由的悲从心起。眼睛中有泪光闪烁。
“人心本恶,不施以重刑,不足以驯服。”
“轻罪重判,也是无奈之举。”
司徒刑静静看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
绣娘听着司徒刑无奈的叹息声,仿佛如同雷击一般,心中的怨恨不知为何,竟然少了许多。
“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收着,到北郡后可以盘个宅院,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司徒刑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不由分说的塞到鲍牙的手里,郑重的说道。
“恩人,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你对我家有大恩,哪能再要你的银两。”
鲍牙看着手中的白两银票,急忙摆手,一脸焦急的说道。
“休要多言。”
司徒刑眼神坚定的把银票塞进鲍牙的手中,异常认真的说道:
“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有了这个银票,至少能让你和绣娘过的舒服一些,不至于没有片瓦遮头,流落异乡。”
“这。。。”
见鲍牙还想推辞,司徒刑声音清冷说道:
“汝总不会想,让绣娘这个弱女子陪你露宿街头吧?”
司徒刑这句话好像是一把钢刀瞬间插入鲍牙的心脏,又好像点中了他的死穴,鲍牙的眼睛余光在绣娘娇弱的身子上滑过,想到想到没有片瓦遮身,流落异乡的苦楚,他的心不由的一缩,就连推让银票的手也是一滞。
绣娘见鲍牙因为自己犹豫,急忙上前说道:
“奴家本是农家女,日夜耕作,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身子哪里有城里千金小姐那样子金贵。”
第85章 法理人情()
“拿着吧,你有好手艺,在北郡开个酒楼,只要好好做,定然能够糊口,也能让绣娘衣食无忧,不必风餐露宿。”
司徒刑没有将银票收回,一脸诚恳的说道。
鲍牙还在犹豫,但是眼睛已经柔和,明显的心动,司徒刑紧接着说道:“我信得过你的手艺,这一百两纹银就当我入股。”
“鲍牙以鲍氏历代祖先之灵起誓,今日愿做大人帐下走狗,如有违背,天人共诛,请大人给酒楼赐名。”
鲍牙看着司徒刑真诚的眼神,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没有任何犹豫,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写了卖身契,面色肃穆好似宣誓一般的说道。
绣娘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圆睁,有泪花浮动,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鲍牙的祖上本是御厨,后来因得罪权贵而被发配边疆。固然如此,鲍氏子孙的骨子里都流淌着骄傲的血液。
以追求烹饪之道为己任,不为奴,不为婢,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司徒刑看着鲍牙手中的契约。眼中也充满了震惊之色,奴籍在大乾地位最是低贱,奴仆是家主的私人财产,就算被打死,官府也不会追究。
司徒刑是法家弟子,对法则之力最是敏感,他能感受到契约上浓浓的规则之力。
他知道,只要契约在手,利用法家神通,鲍牙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司徒刑急忙上前伸手,想要将鲍牙从地上拉起来。但是鲍牙的态度要比他想象的坚决。两条腿好像牢牢的长在地上。
“请大人收留,鲍牙定然不负大人所托。”
鲍牙的态度很清楚,这是要卖身为奴,替司徒刑打理酒楼生意。
司徒刑本想劝鲍牙打消想法,但是实在拗不过他,抬头望天,看着天山云卷云舒,竟然想到了一副非常应景的对联。
味美招来云外客。
酒香引出洞中仙。
“酒楼的名字就叫仙客来。”
司徒刑斟酌之后,声音肯定的说道。
“味美招来云外客,酒香引出洞中仙。”
“真是好对,好对!”
鲍牙咀嚼了一会,眼睛里流露出奇光,一脸赞叹的说道。
“谢大人赐名!”
瘦弱的黑驴拉着破旧的木车,在嘎吱嘎吱的响声中越走越远。
一直低头未曾言语的绣娘,心中仿佛放下了什么,突然扭头展颜一笑。
司徒刑眼中的阴郁尽去,斩仙飞刀不再颤动。司徒刑不是圣人也不是圣母,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但如果绣娘最后还是放不下怨恨。
为了不留隐患,司徒刑肯定会出手斩杀。
合抱粗的柳树,枝干张开,好似一把大伞,为来往行人遮阳挡雨,换来一丝难得的清凉干爽。
行脚的商人,过路的旅人,都喜欢坐在这棵大柳树休憩片刻。
司徒刑坐在牛车的芦苇秸秆之上,看着鲍牙和绣娘的背影彻底消失,思索半晌,将手中用鲜血写成的契约书撕成碎片,扔在风中,这才若有所失的叹息一声。
“大人,你这。。。”
金万三看着风中的契约碎屑,有些震惊难以理解的看着司徒刑。
“大人仁慈。”
老把式低头,衷心的说道。
“遇到大人,是他们的福分。”
“从法理的角度,重判绣娘,驱除出境,终身不得返乡。以刑法束缚人性,准备县风气为之一靖,这是对的。但是从人情方面来说,驱除一个孤女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谋生,可能面临被贩卖,杀害,流落风尘等,是为不仁,是错误的。”
“以重刑明法典是为法,送她百两纹银,让她能够生存下去,是为情,这就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司徒刑眼神幽幽,淡淡的说道。
“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金万三如同雷击,心中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想要抓住这一丝灵感,但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
虽然他没有想明白什么,但是心中对司徒刑的敬重之情更重。
。。。
车轮再次启动,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
司徒刑身体笔直的端坐在牛车之上,养气之后的司徒刑,不论眼界和格局都提升不少,身上有一种难言的气度。
没有别比较就没有差距。
金万三虽然略有资产,气质非凡,但是和司徒刑比起来,却要差上不少。
他跪坐的姿势看起来有几分拘谨,带有小家子气的感觉。
两人同时跪坐在那里,好似富豪和乞丐,显现出的气度却截然不同。
金万三用眼睛的余光偷摸的打量司徒刑几眼,竟然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啪!”
老把式摇晃着鞭子,打着鞭花,发出清脆的响声。吃饱喝足的老黄牛力气明显的大了不少,车轮转动的速度也跟着提升。
牛车从南城门入城,通过青色石路,穿过人烟鼎沸的市场,走过几个幽静曲折的巷子,等司徒刑在抬头,牛车已经到了东城门。
几个士卒有些松散的站在那,随意的检查着过往车辆和人群。
几个挑着担子走南闯北的货郎正在讨好的笑着,不停的说着好话,想要士卒高抬贵手,放他们进城。
穿着铠甲,手持红缨枪的士卒仰着头,一脸的爱答不理。
还有几个挎着腰刀的士卒在随意的翻拣货郎的担子,针头线脑,面具玩具,调料食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看到自己中意的就往腰间塞。
看的货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眼角更是直跳。
“呸!这帮兵痞,吃人不吐骨头。”
司徒刑的牛车在众人的后面,所以一时检查不到。看着前面兵痞欺压良民,老把式心有戚戚,使劲的吐了一口浓痰,小声咒骂道。本想多骂几句,但是他突然想到端坐在马车上的司徒刑也是贵人,面色微变陡然收住,显得特别的突兀。
司徒刑只是笑笑,示意老把式将牛车赶到车门。
前面几个商贩,见有牛车从后方驶来,直愣愣的岔道最前方,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显得十分反感,更有脾气暴躁的想要咒骂几句。
但是当他们看清司徒刑身上的青衫时,瞬间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86章 阴阳()
“停下,停下。”
见牛车直愣愣的冲到关卡,正在趁机搜刮的士卒紧张的按着兵器,聚在一起,大声呼喝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车上坐着的是茂才公,《陋室铭》传唱州郡的司徒大人,你们有几个胆子敢阻拦?”
得到司徒刑示意的下,金万三清了清嗓子,怒声呵斥道。
“原来是司徒大人当面。”
几个士卒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显然也听说过司徒刑的名字,眼睛中流露出崇敬的神色。不敢阻拦,主动上前搬开栅栏,请司徒刑的车辆先过。
司徒刑端坐在牛车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带头的士卒,让人捉摸不明白。
就在士卒背后冒汗,嘴巴发干的时候,他才淡淡的说道:
“国无农不稳,民无商不富。”
“这些商人背井离乡,风餐露宿,忍常人所不能忍,无非为了一日三餐。还请几位军爷高抬贵手。”
司徒刑的话很温和,但是却让几个士卒额头背后见汗,面露讪讪之色。
“放行,马上就放行。”
关闭的城门被缓缓的打开,挑着担子的商贾,背着干柴的樵夫,挎着篮子的老妇人依次从大门通过。
等所有人都走完之后,司徒刑端坐的牛车才缓缓的通过城门。
“呸,害老子一天白忙。”
一个士卒吐了一口浓痰,有些抱怨的骂道。
“啪!”
一只大手狠狠的打在他的后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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