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57部分

　　　　风灵很有把握地捏着魔法球转了几转，说：“干涉审判的人，这几天来一直四处活动，而我的魔法球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如果您真的愿意追究干涉审判之人的责任，那么我这里会有很充足的证据。您要现在对这起司法妨碍案件进行审理吗？据我所知，这人的活动范围，连您也牵扯其中。

　　　　“让我想想，嗯……默多法条里有个回避法则。如果您是案件相关人，那么，您将不得不上交审判权，换别人来审理案子，乌巴瀚和遮尔纳的案件，您将不得不放手。这样一来，这件可以被默多历史详记在册的案件描述里，您猜猜自己将会被怎样评价？涉嫌歪曲事实而被迫自辞的法官？您喜欢这种评论吗？”

　　　　法官现在觉得整个手脚都在发麻，追虹魔法球这种证物所提供的证据无法驳斥！因为其记录内容不可能造假！

　　　　如果不趟这趟浑水，那么他有没有被人拜访过都没关系，可既然他已经接手案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接触会严重打击他的威信！

　　　　法官失去信誉，就是职业生涯的终结。

　　　　法官因为紧张而浑噩的大脑火烧一样焦热起来，动摇的目光散落在四处。好半天才逐渐凝聚，拼凑出一丝狰狞的神色放在风灵身上：“他们是东泽国的国使，你揭发这件事，东泽国不会坐视不理！”

　　　　“哦？”风灵笑着一摊手。坦白地讲道：“关于这一点，很遗憾，东泽国恐怕早就对我想除之而后快了。他东泽国即便多恨我一分，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您指望他们能够出手来让我闭嘴，那我不得不告诉您，那是一种非常不合理的痴心妄想。”

　　　　“大人。”屋外有人叩门，“法官大人，已经休庭一小时了，庭上等候的民众都开始哄闹起来，请问大人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庭？”

　　　　风灵轻盈地跃到门边。一边扶着门把手。一边把玩手中魔法球。回头带几分戏谑调侃看向法官，等待他的应答，也等待着他的选择。

　　　　风灵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如果现在开庭。她可以直接以现有证据要求更换法官，到时候法官的处境就不是自辞，而是要被迫回避了。尽管民意不会站在风灵一边，但默多成熟的法条面前，回避原则是必需遵循的法理。

　　　　即便民众会支持他，会同情他，但，在案件审理之前就私下和别人约定了审判结果这种事一旦被揭发，这种从根本上蔑视违背法理的行为，会让他没法再在默多的司法界混下去。

　　　　法官盯着风灵。呼吸越来越有种被压迫的感觉，一分多钟的时间，却过得异常缓慢，时钟的秒针每跳一下都那么费劲。

　　　　终于，他豁然一笑，眼中掠过一丝疯狂，带着赌徒的狠劲儿说：“风灵？很洒逸聪颖的名字，人如其名。十分钟后会再次开庭，如果你有更换法官的要求，可以当庭提出，不必来这儿威胁我在审判结果上做出妥协。”

　　　　说罢，他提高声音对外喊道：“十分钟后，再次开庭，去做好开庭准备。”

　　　　风灵被法官决绝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

　　　　法官看着风灵惊愕的表情，很有报复感地轻蔑盯回去。

　　　　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浑身冒汗而拽歪的衣领，他压抑着因为这次赌博而狂跳的心脏，说道：“即便我被更换，我也迎得了民望和东泽国的赏识。我去东泽国，至少能拿到一个子爵的勋位，还能得到一份收益不错的领地。比起在默多只拿固定的薪水也未必会差到哪儿去。”

　　　　逐渐冷静下来的他已经明白，风灵不可能对他动手。

　　　　主持审判凶案的法官被罪人的辩护人揍了，可绝对是给遮尔纳他们拉仇恨，又给法官同志加光环的事。

　　　　如果风灵是个理智的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而风灵，也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她无语地看了这个一脸自得的法官好一会儿，吐字清晰，慢慢说道：“首先，我得很诚挚地告诉您，您的决定并不不明智。其次……”

　　　　风灵大大方方地拉开门，刚刚在门外询问开庭时间的穆克尔就走了进来。

　　　　他轻笑着随手关门，一个静音结界打开，罩住了整个屋子，而后，很标准地对法官大人行了军礼，在法官大人开口要他驱逐风灵之前，转头笑呵呵对风灵说道：“见你这半天都不出来，我觉得你恐怕遇到棘手的问题了。你最好动作快点儿，外面的审判庭已经热闹得快按不住了。”

　　　　“你！”法官大人吃惊地指着穆克尔，“你、你们一伙儿的！”

　　　　风灵没理会法官的指责，笑着一礼说：“法官大人，我很希望您能做出明智的决定，但碍于您走岔了道的勇气，我不得不对您勇敢的决定做出回应。”

　　　　说着风灵甩手从怀里抽出一张文件来，这张文件没放在为遮尔纳兄弟准备的辩护材料里，却很谨慎地一直收在风灵身上，因为，这是一份默多议会的直接命令。

　　　　“法官赫洛德？迈尔，因私会东泽国使者，承其要求进行有失中立的审判，默多议会授权巡卫穆克尔即刻解除赫洛德？迈尔对遮尔纳、乌巴瀚一案的审理资格，本案件将转交其他法官在七天后进行内部审判，具体事宜，由默多议会另行斟酌。”

　　　　读完这张命令书，风灵直接递给穆克尔，笑嘻嘻对法官说：“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公开审判改为内部审理了，多谢您的配合，法官赫洛德？迈尔大人。”

　　　　赫洛德彻底愣住了，他被耍了？

　　　　被风灵还有那个默多议会一起耍了！

　　　　默多议会恐怕一直想把这场案件的审判内部处理，却苦于民愤轩然，找不到好借口，这场公开审判的混乱，再加上他的枉法行为，正好让议会有借口敷衍民众情绪！

　　　　可议会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做这种明显会降低民众支持率的事。要知道，默多和其他王国不同，官员上位不仅仅依赖高贵的血统，民众的支持也是一大因素，不可忽视！

　　　　议长大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不明智的事！

　　　　风灵没工夫理会法官赫洛德的种种惊疑，在向法官通知宣布“你被解雇了“以后，就直接躲进小门后的更衣间里，看着穆克尔拿着这份命令去招呼同行们隐秘转移遮尔纳兄弟，“护送”走法官赫洛德大人，然后开始清理审判庭，宣布开审日将延后，具体日期，将会由议会另行通告。

　　　　好容易把情绪激动的民众撵走后，穆克尔终于抽空小跑来风灵身边，四下打量确保没人偷听后，耸耸肩无奈说道：“并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啊。”

　　　　“没办法，那个赫洛德根本就是个追名好利的赌徒，我无法说服他对乌巴瀚进行轻罪判罚。”风灵也有些丧气，全没指着鼻子叫法官大人退场时的扬气，“那家伙，面对我的威胁完全不上道。议会的内部审判只是拖延了时间，真正要动摇议会的决心，现在的我筹码太少。”

　　　　“你可以让他们成为第二个雪芙。”穆克尔很温文尔雅地冒了这么一句。

　　　　雪芙？就是那个被穆克尔暗中放走的驭灵杀手？风灵很奇异地瞟了瞟穆克尔这张奉公守法的脸，“你放人放上瘾了？乌巴瀚和遮尔纳当初从东泽国出逃时就有很多选择，大国如舫启国、东泽国，小国如那些和东泽国从来不对脾气的贾卡公国、莫昂皇国。如果要逃，他们可去的地方很多，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默多吗？”

　　　　风灵毫不怀疑，遮尔纳兄弟来默多是有明确的意图的。

　　　　穆克尔并没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他一摊手，说：“不管为什么，如果他们性命不保，那就什么都为不了。除非他们是为了死在默多的审判锤下。”

　　　　穆克尔说的没错，遮尔纳兄弟不管目的为何，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任何目的也都浮云了。

　　　　风灵沉思一会儿，说：“我先再探查一下东泽国的动静吧。很多事情都说不明道不白的透着邪劲儿，弄得我放心不下。”

　　　　“你在担心波妮卡？”穆克尔知道风灵不怎么爱管闲事，对东泽国更是向来没好感，绝不会对这个国家多浪费时间和精力。

　　　　能要她这么操心的，就只有波妮卡了。

　　　　风灵叹口气，说：“算是吧。波妮卡自己的处境，我倒是不用担心，可这妮子最近对东泽国三王子霍兰德痴情的很，我只好勉为其难，忙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你可真是……爱屋及乌？”穆克尔伸手在风灵脑门上轻轻一敲，风灵没躲，却对穆克尔这过于突然的举动没怎么回过味来，愣了愣，才摸摸脑门，不悦地对穆克尔说：“你是想和我切磋一下吗？”

　　　　言外之意，就是你是不是欠扁了。

　　　　穆克尔挺尴尬地笑一笑，说：“你旷课一天了，赶快回去吧，东泽国的事，我会帮你多留意打探的。”

　　　　风灵点点头，握拳抬手，又是以很熟练的击拳动作告别。

第一百一十章　小薛尔德（）　
默多学院的学生们，课外活动非常丰富。

　　　　每天课程时间加上课间休息总计七个小时，七小时之外，包括睡觉时间都是归学生自由支配的。所以他们就经常嬉闹，然后从嬉闹到打闹，从打闹到打架，再从打架到打群架……

　　　　学校规定，校内不准任何形式的斗殴，又规定，学业期间，不准以任何形式伤害同校同学。所以，学生们总是跑到校外人烟稀少的偏荒地打架，完事儿后，用各种昂贵的魔法药剂把伤者修整得没疤没痕，保证每个人都能胳膊腿完好地各自归校。

　　　　介于魔法药剂的昂贵，无论群殴还是单挑，都是一种**裸的烧钱运动。

　　　　严厉的校规加上学校高得变态的名望，双重高压造就了这种奇怪的打架文化，但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学生们之间还是没到那种拼死要活的仇恨。

　　　　波妮卡从来没参与过这种打架，因为没人敢找她打，费昂家的少爷们也从来没参与过这种打架，因为他们有神兽保镖的事儿人尽皆知，蒙德家的娃，自打两千年前就没几个来默多学院就学的，所以，能参与到这种街头打架里的，只有那个赫罗王室家红靴子公爵的儿子，也就是在学生中人气指数和尖叫指数最高的小薛尔德了。

　　　　“东13号，下场。”

　　　　偏远的一片废田上，枯草被寒风吹得残破，弃耕的田垄深深浅浅，俗气味儿的土色延伸到天地交接的尽头，充斥着冬的萧冷。

　　　　小薛尔德一身规整学生服。外挑的眉毛英气勃勃，深邃双眸淡漠地落在手中评判单上。白皙清雅的面庞在夕阳昏黄中娴静而沉着。笔尖在评判单上飞速划过，急急几笔落定，抓绒的黑色围脖两头向错，前后一长一短搭着，这种平凡贵族的衣装。在这个贵族家的少年身上没有丝毫突兀。

　　　　随着他平和的声音响起，田垄上打群架的人群中，刚刚被人搂脖子一顿暴头的小男生晕晕乎乎从斗殴场中撤了出来，满头青肿坐在一边喘息，懊恼地摘掉身周护甲。

　　　　小薛尔德瞟他一眼，抬头继续观察斗殴场，顺便评判到：“东13号，你对眼前正面迎上的人攻得太急。忽视了对四周的防范，群殴不是单挑，你这种打法，不管群殴都少次，都是最先被揍下场的那一拨。”

　　　　小男生郁闷地抱着伤痛处，却低头不敢反驳。当然，小薛尔德本身评判的公允，也是他不好反驳的原因之一。

　　　　“西9号。重伤，出局。”

　　　　“西4号，退场。”

　　　　“西11号。违规，你的左臂本该是残废状态，不能再用左臂反击。西11号出局，被西11号违规偷袭的东3号，可以继续。”

　　　　“东8号，重伤。出局。”

　　　　……

　　　　东西两帮的对决已经接近尾声，西帮悲催地就剩了一个人，正在东帮9人的群殴下苦苦支撑。

　　　　眼看着各种魔法和剑气稀里哗啦都砸到这一人身上，小薛尔德在统计单上划下最后一语评判，并不容置疑地宣布：“这架，东帮打赢了。蓝卫，你不用硬撑了，如果真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你现在已经死掉不下四次了。”

　　　　斗殴场上的人都停了手，西帮那个名叫蓝卫的少年一跤坐倒在地，浑身是伤，不甘心地低声咒骂一句，马上就招来得胜一方不客气的反击——

　　　　“哼，我早说过，一个南方小国，能出什么人才，我们万辉国一个手指头都能捏碎！”东帮为首的贵族顶着一只熊猫眼，不屑瞟蓝卫一眼，傲气十足。

　　　　东帮西帮，是默多学院野外私斗常用的划分队伍的方式。

　　　　一般双方都是抛硬币决定东西方向的站位，就成了东帮和西帮，东帮红巾裹额，西帮黑巾裹额，参与斗殴的人都会在手臂上挽一个带数字的臂套，便于旁边的裁判评定。

　　　　被判输的蓝卫很不服气，却又不好在小薛尔德面前表示对他判罚的不公。

　　　　小薛尔德是校内出了名的私斗裁判，公正，不偏不倚，更重要的是，一但判定，没有人敢因为对结果不满而找他的麻烦。这世上，敢招惹王室的的大有其人，但，敢招惹神裔的？即便有，也会在数天内变成没有。

　　　　风灵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一处荒凉小道上，面前铺开一张干净硬朗的兽皮，两个边角用精致的双层食盒拆开来压牢，表面细滑如丝的魔兽兽皮上，摆着果汁、精品三明治、奶酪、山查糕、切作小块儿的秘制烤牛肉、拇指蛋糕、一本书，以及餐具、餐盘、餐用毛巾……

　　　　自打从红靴子哪儿带回来一班厨子后，风灵就连外带食品都讲究得不得了。

　　　　她一直旁观着这场游戏般的群殴，很好奇小薛尔德为什么热衷于做这种搞笑闹剧的裁判。

　　　　“完事儿了？”毕竟，她被红靴子雇佣作小薛尔德的护卫，如果小薛尔德离校，风灵也只好陪他出来一趟，履行一个贴身护卫的职责。虽然这份职责并不那么必要

　　　　这种麻烦得要死的事情，一次两次，风灵不会在意，但每周至少三次，那就太不像话了！

　　　　默多的学生竟然每天都搞这些事！风灵虽然一直知道私斗的存在，但却从没想过私斗可以这么频繁！

　　　　“完事儿了。”小薛尔德总挂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脸，似乎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