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11部分

　　　　洛飞循声望去，一时有些晃神——这、这花鹿说话了？难道它是灵兽的一种？他懵然不解、不知如何回应，转头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却看到风灵早已一副恭敬的模样上前两步，躬身落膝于地，搭话道：“抱歉，对您无礼了。”

　　　　风灵深吸口气，她深知发动袭击这种手段有点儿冒险，也多少有些后悔莽撞地让波妮卡进行攻击，毕竟，如果真惹怒了这家伙，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但，既然事已至此，她只能全力以赴。

　　　　“刚刚您察觉到我们的气息想要离开，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留住您的脚步，请您倾听我们的诉求。”

　　　　“诉求？你想寻求我的帮助？你知道我是谁？”花鹿冷笑着问。

　　　　“是的，我叫风灵，是来寻求您的帮助的，尊贵的天命女神，十三诸神中的第五神明。”

　　　　风灵的话吓了洛飞一条，天命女神？就是那个有无数分身散落世间的第五神明？那些游走僧侣们所信奉的主神？虽然传说中天命女神喜静而远俗，在十三诸神中算是好脾气的，但他不信对神明刀刃相向会有什么好结果！

　　　　该死的风灵！洛飞怒瞪了过去，她竟然让波妮卡小姐去攻击神明！

　　　　而另一边，花鹿反而沉静下来，缓步走向在它面前屈膝跪倒的风灵，带着慑人的威压。

　　　　“你怎么找到我结界入口的？”

　　　　“蒙天所赐，我能感应诸神的气息。”风灵低头应答。

　　　　“哦？”花鹿绕着风灵走了一圈，“刚才我本来想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扔进火域，让她在里面待上几十年作为惩罚，可你却强行干涉了我的空间魔法，还炸掉了我建立的空间节点，你是怎么做到的？”

　　　　风灵知道天命女神肯定会问到这事，暗中苦恼不已，波妮卡的疏于防范害她做出这种事，要她怎么自圆其说做出解释啊，总不能老老实实说，这是她在灾难日后得到的异能与这个世界的魔法结合后产生的能力吧？

　　　　更何况对神说谎？风灵实在没有什么自信。

　　　　“我并没有干涉您的空间魔法，女神大人，我是干涉了您建立的空间节点。”风灵省略了很多解释，却交代了实情。

　　　　魔法世界的力量都建立在魔法元素上，生风吐火，飞天遁地所依赖的手段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干涉并利用魔法元素，然后以魔法为媒介对物质实施影响。伤人、杀人、救人，操纵河流、大地、山林、风雪……都是以魔法干涉为基础，实现对物质的操纵。

　　　　这种运作关系就像是放风筝一样的，如果说放风筝的人是魔力的拥有者，那么，人对魔法元素的操作能力就是线辘，魔法元素就是丝线，理想的天气就是魔法环境，而风筝就是可以被魔法元素影响的物质，是魔法最终效果的果实。

　　　　本来吧，魔法元素是无法构成风啊水啊这种很有形的东西，就像丝线变不成风筝一样，也很难形成直接作用。

　　　　而风灵，却在穿越时顺手牵了份外挂，既能直接干涉魔法元素，又能直接干涉物质本身。那感觉，就是抓个断线的风筝，然后一弹手指，风筝就能上天飞，都不用什么线辘和细线掣肘，很多时候魔法操作对于她来说都是多余的步骤。

　　　　能够瓦解掉第五神明的空间魔法，完全是因为她无视了作为媒介的魔法，直接对即将成型的空间节点进行的物质干涉，扭曲了空间塑造的平衡点。否则以凡人之身，她根本没可能干涉得了神明的魔法，二者对魔法元素的操作能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天命女神听到风灵的回答后，意味深长地又绕她转了一圈，她能看得出来，风灵没有撒谎，她刚才的空间魔法也确实并没有被干涉的感觉。自己的魔法被干涉，只是基于魔法效果被破坏而做出的合理推测，她也不会相信一个凡人有能力干涉自己的魔法。

　　　　那么，这个凡人是凭什么手段干涉神的领域的？

　　　　女神静静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风灵，却没有深究下去，“凡人，你的诉求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在这样冒犯我后还敢跪在我面前请求我帮助你！”女神的声音严厉起来。

　　　　“波洛尔山是您的隐居之所，现在却被肆虐的魔魂所侵犯，我想要净化这里的魔魂，为此，我需要到达三千魔魂被屠戮的地方。”

　　　　“你要我带你们去那个充满肮脏和愤怒的地方？”女神的声音更加生硬。

　　　　“不，我只请求您能借给我们不被魔魂袭扰的力量。作为回礼，我会让波洛尔山得到安宁，让您的隐居之所不再有魔魂肆虐。”

　　　　“你在冀求我的魔法？想成为我的信民？哼！无礼而低贱的人类！你以为我在凡间的隐居之地只有这一处吗？还是你认为我对付不了那些低等的魔魂？”

第十四章　触怒了神明（）　
面对女神的质责，风灵抿了抿嘴，低埋着双目。

　　　　她深知，信仰在这里片大陆上从来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那是一种庄严的契约。

　　　　藉由神所赐予的信民之印，神的信徒会得到神明赐予他们的力量，能够使用神明所掌管的魔法，反之，众多信民也可以增强神明的力量。

　　　　风灵不知道其中原理是怎么运作的，只知道依照神的法则，除神裔族人外，所有人的信仰只能交付于一位神明，而且一旦订立，伺尽终身，若违信印，神魂俱灭。

　　　　也就是说，凡人不管如何渴望诸神的魔法，最终能得到其中一种，因为他们只能宣誓信奉于一位神明，而面前这个天命女神所掌管的魔法，是所有世人梦寐以求却从来没法轻易得手的珍品，包括神裔。

　　　　女神的冷笑声让远处的洛飞都由不住双手都攥满了冷汗。

　　　　他看不到低头跪在女神面前的风灵的神情，也看不清依然倒在高草里的波妮卡的身影，转而望向远处的穆克尔时，只见穆克尔凝神而立，一动不动，身周若隐若现的魔法轨迹和四周的结界墙藕断丝连，看起来他为了把这些人留在女神的结界里已经无暇他顾了。

　　　　片刻宁寂后，风灵清冽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您的力量是凡人所敬畏的，您的存在是凡人所敬仰的，我只是希望能作为您的奴仆，为这处对您来说或许可有可无的隐居之地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让它得到安宁。我愿得您眷顾，成为您最忠实的信徒。”

　　　　“通过用刀刃拖延我的脚步吗！”女神的声音已经冰寒无情，“我并没有看到你对神明的敬畏！”

　　　　话音未落，花鹿身周散出一片光晕，溢着蓝绿相间的光色。

　　　　光的氤氲中，花鹿的形态如流水般摇曳着伸展收缩，逐渐呈现出优雅清逸的人的形态。属于神明的磅礴而来的压力越来越沉重，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片刻之后，风灵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化身为鹿的分身，而是银发箭耳的天命女神的本来模样——恬淡而孤傲的面目中蕴藏着不可言喻的怒色。

　　　　天命女神那衣袂飘然的清冷之下，风灵平息着心中的轻微浮起的紧张和惶然。

　　　　她可没想到第五神明的本体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盛怒到这种程度了？风灵有种找死撞枪口的感觉，叫苦不迭，糟糕了，事情已经衍变得和当初预想完全不同了。

　　　　按本来的计划，只需要偷偷潜入天命女神的结界领域，然后虔诚地献上祭品，也就是自己的信仰，用它来换取女神的庇护。

　　　　依照以往对于天命女神的记载，这位神明虽然并不热衷于收纳信民，但对于找上门来的拜祈者也并不会拒绝，这也是为什么有人不惜游历数十载寻找天命女神分身的隐居处。

　　　　可现在，在这团炙烤着灵魂的怒火面前，那一两滴象征交付信仰的血还顶个鸟用啊。

　　　　矮身跪在神明脚下，真切感受到神的威压迫近时，风灵却觉得自己更加沉静下来，头脑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思绪飞闪，让她决定冒险一试。

　　　　“月虚石可能也流落在波洛尔山中，我或许能找到它的下落，如果可能，我会把它交由诸神封印。”

　　　　女神的目光倏然沉冷下来，“你说什么？”

　　　　风灵却低头不语，刚才的话，女神已经听到了，她没必要再说第二遍。

　　　　她看到女神装饰着金环的素脚从虚空落到自己面前，“你知道很多凡人不该知道的事。”轻飘飘抛出这句话后，她指向一边看着发愣的波妮卡，冷冷说道：“你去砍下她对我剑刃相向右手，我就给你们庇护。”

　　　　“小姐！”洛飞在一旁惊叫起来。

　　　　波妮卡恍惚的意识也本能地打了个冷战，她晕晕乎乎爬坐起来，瞅向旁边的风灵，说话时舌头都打颤了：“风、风风……灵，你、你你你、不能……我、我……”

　　　　风灵皱眉回头瞟了一眼波妮卡，慢慢抬头，直视着女神认真说道：“女神大人，她是盲从了我的要求才对您无礼的。她并不知道您是神明，这里从最开始知道您的身份的只有我，况且，您应该清楚，她是珂华之神的后裔族人，据我所知，十三诸神彼此有过约定，神裔之后不可轻侮。”

　　　　女神冷冷盯着风灵，冰魄般的声音寒彻骨髓：“既然如此，就把你的右手留下。”

　　　　“女神大人，那您将不得不另觅他人去寻找月虚石，或者放任月虚石流落人间。”风灵再次低头，依旧一副恭顺的样子，仿佛没有感受到女神的怒火。

　　　　“渎神之人！”女神更显出几分怒气。

　　　　竟然敢勒索神明做交易！这种狂妄和自负是神明根本不可能容忍的！但，这份怒气却在短暂的停顿后平缓了下来，“我的庇护可以给予神裔之后，也可以给予向我交付信仰的人，但是你，渎神之人，我不会给予你任何东西。信守你的承诺，否则，你会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谨遵天命。”风灵俯首，很侥幸地松了口气——月虚石的确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交易筹码，远远超过风灵的预期。

　　　　天命女神似乎是带着恼色拂袖而去的，一众人等都低着头，并没能看到她离开，但那份充斥在空气中的怒气，却鲜明到可以碰触。

　　　　穆克尔、波妮卡、洛飞、落影身周都裹上一层透明的波动，片刻之后，鸟语花香，跃鱼惊鹿便消散得一干二净，山林河流还是之前的模样，却没有留下一丝生命的痕迹，四周的死寂又在水声流淌中分外鲜明起来。

　　　　四人身上的透明波动流转几圈后，骤然碎成波光飘散。

　　　　穆克尔呜啊吐出一口鲜血摇晃跪倒在地，微微皱了皱眉头，“风灵……你撒谎了，为什么说最开始知道她是神明的只有你？”

　　　　神明的力量远不是穆克尔所能控制的，之前神明分身的结界他还能对付的来。可本体来到来之后，那强过分身数百倍的力量让他一瞬就不堪重负，刚才更是被凶狠地直接撕裂了他和结界的联系，让他受伤不轻。

第十五章　神明的魔法（）　
风灵缓缓起身，定了定神，还好，事态总算没发展到最糟糕的模样，她转头看向穆克尔，牵强一笑：“虽说你们猎魔人不会信奉神明，但也不希望和他们公然为敌吧。我让你帮我进山的时候，可没想着让你和神明结怨，事情弄成这样，已经让你处境很不妙了。”

　　　　当天命女神的分身察觉到侵扰者想要离开时，风灵一瞬做出的要强行留住天命女神的决断，如果没有穆克尔默契合作是不可能成功的——虽然现在风灵很希望当时穆克尔能冷静点儿，不那么冲动地陪自己胡来。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毫不犹豫选择了冒犯神明来帮助风灵，即便是风灵认为他们二人之间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言语，彼此相助也不需要什么感谢啊、回报啊之类的麻烦事，这时也深为感激，并愧疚自责，但她不会把这种情绪表露在外。

　　　　穆克尔担忧地盘坐在地歇息：“我没什么，”穆克尔伸出手指晃了晃，轻微流血的右手拇指隐约有魔法印记出现，“她给了我信仰之印，只要我不背弃信仰，她不会对我怎样，可你算是被天命女神记下了，事情搞成这样，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骑虎难下。”风灵有些无奈，说到底，还是自己让波妮卡去攻击神明时的决定太草率了，尽管得到天命女神的祝福会让以后的行程少些风险，但这样的代价……

　　　　她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在匆促中做出正确决断的人，一旦没有时间理智地梳理出利害关系，隐藏很深的草率和决绝就总让她偏向一种不惜代价的攻击心态，以前是，现在，也tm的没一点儿长进，风灵对自己感到恼火。

　　　　“风灵？”波妮卡晃晃悠悠爬起身搭上风灵的肩膀，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要抬手揉揉眼角时，又迷迷糊糊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在流血——“咦？”她随手搓了搓指上血迹，看到一个微小的魔法印记一闪而没，沉入指尖，吓了她一条，“这，什么东西？”波妮卡觉得不舒服，却从心底预感到这不是什么坏事。

　　　　“是信仰之印，抱歉，波妮卡，你们已经是天命女神的信徒了。”风灵表情复杂，懊恼着做出解释。

　　　　“啊？啊啊？？我？我们？”波妮卡手指头指着自己，惊得长大了嘴巴，“我、我我还没满十六周岁，怎么可以得到信仰之印？！”

　　　　大陆的百姓，一般要在十六岁时才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信仰，有资格与神明订立信仰之印，而神明也多半不会接受十六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的信仰，至于其中原因，风灵也是一知半解，可神裔族人显然在这方面也是有特权的。

　　　　对于波妮卡这次和天命女神立约的事，风灵也料不准是福是祸，想想天命女神黑着脸离开的情形，她心里就一阵乱鼓扑腾，七上八下的。

　　　　怀了几分歉疚，风灵哑声说道：“抱歉，没有提前说明……”

　　　　之所以隐瞒追索神明的事，完全是出于对洛飞落影的顾虑。

　　　　如果只是波妮卡，她也不会这么遮掩，因为这妮子肯定会嗷嗷叫好叫得比自己还欢实。但风灵并不了解她的两个暗卫，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阻挠这件事，她不喜欢外人插手自己的决定，相比之下，使木成舟，不给他们任何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