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可笑。
皇觉淡淡说道，“刚才你硬接这一掌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你再执意下去，恐怕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秦烈缓缓调息紊乱的源核，抬首说道，“前辈既然早有决意，此刻又何必顾惜秦烈。”
“好、好、好！”皇觉一面连声说好，却一面缓缓摇头，“年轻人能有你这样沉稳，已经很少见了——真是可惜！”
话音未落，蓦地惊鸿影落，如电光火石一般。
“轰！”
秦烈稳如山峦的身影终于轻轻一颤，眼看就要站立不稳，秦烈蓦地大喝一声，身后龙影幻化。
“昂——”
真龙幻影竟似真实存在一般，将秦烈稳稳托住，以秦烈为中心，仙域广场近百丈之地尽数崩塌半尺。
“阿烈！”
秦鸢惊喜交集，抱着姬青云又喊又叫，姬青云身受雷昊一击，受伤原本不轻，此刻不由得苦笑道，“阿鸢，你再摇我骨头都要散了。”
秦鸢恍然惊觉，连忙满脸温柔地自责道，“青云对不起，我一时高兴忘了。”
姬青云宠溺地望着秦鸢，“阿烈的确了不起，连我都不如他。”
秦鸢满目笑意，秦倚天也十分欣慰，忽然听皇觉说道，“你已身受重创，难道还要坚持么。”
秦鸢一怔，随即花容失色，“阿烈——”只见红影闪烁，却在秦烈三丈之外停下，无形的屏障仿佛将秦烈和天地隔绝，没有谁能拯救他的命运。
“噗——”
秦烈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原本伟岸的身躯，在这一刻竟似随时会崩塌。
皇觉摇了摇头，语气中似有几分喟叹，“你虽然已经将源气运转到极致，但修为的天堑是无法逾越的，除非你能突破所有的桎梏，那么或许二十年之后，我就不会是你的对手。”
众人一片哗然，天灵塔高手皇觉竟然对秦烈做出如此高的评价，难道说秦烈四十岁之后就能勘破破虚，并且更上一层吗？
要知道姬无极堪称八极宗不世出的天才，也在一百四十岁之后才终于初窥破虚。
“多谢前辈，”秦烈的声音中含有难以掩饰的疲惫，“请前辈赐招。”
皇觉皱眉，“你竟然还执意要接完我九掌么？”
秦倚天心急如焚，皇觉先前分明是决意要以九掌幻灭秦烈，但是现在显然已经变换了心意，剩下的就是秦烈顺势而下，可惜秦烈却偏偏从来不会这样做。
“我这一生，从来都是逆天改命，所有不可为者，我都要去试一下。”
皇觉摇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不是勇气，而是愚蠢。”
秦烈擦去嘴角的血迹，浑厚的源气沛然而生，“我明白，但是我却有我的理由。”
皇觉微微一怔，随即看向皇英，眼角细密的纹路渐渐舒展，“我很想知道你的理由。”
秦烈垂首，随即望向悠远的天际，“前辈何必明知故问。”
皇觉摇了摇头，语气越发喟叹，“年轻人，你的天赋心性即使在天灵塔也极为少见，如果就此陨落，实在可惜。”
不知不觉之间，皇觉对秦烈的认知已经完全改变，每一掌之后，皇觉都有意给秦烈台阶下，另一方面却又想要成全秦烈。
“我如果不全力出掌，你必然不会满意，所以下一掌威力会更强。”
到了这个地步，似乎所有人都明白了秦烈的决意，即使是姬无极和秦倚天，也清楚在这个时候应当遵从秦烈自己的意志，所以虽有万般不忍，但是姬无极和秦倚天都没有进行阻挠，唯有秦鸢依然在全力攻击皇觉幻化的屏障。
“罢了——一切小心！”
掌势滔天而起，只见风云变幻，三色雷光贯入皇觉掌心，化作雷音电龙，咆哮而上。
“昂——”
秦烈身后龙影愈加真实，威严的竖瞳仿佛昭示着它无上的地位，经历过上次的天罚雷劫，真龙幻影的体型越发硕大，这次也没有引出天雷。
“昂——”
双龙相交，紫色电光纵横天宇，但是却始终冲不破苍龙的防御。
皇觉颔首称赞，“竟有如此造化，天阴雷！”
雷龙陡然大盛，苍龙长吟一声，面对无上雷龙，没有露出丝毫屈服之色，反而气势愈高。
“破！”
紫电雷龙化成万千雷光，尽数没入苍龙体内，秦烈如遭雷击，全身肌肤尽裂，却始终岿然不动。
皇觉所召唤出来的雷龙自然不如天罚雷劫，但是皇觉修为更高，而那次的雷劫是针对秦烈当时逆天的程度所设，相比之下还是紫电雷龙攻击力更强。
秦烈胸膛被雷电撕开一道口子，隐隐能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全身上下更有无数伤痕，然而秦烈神色如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皇觉长叹一声，看着皇英说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吗，他身受我天绝九掌，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之所以依然没有倒下，只是以无上的意志坚持而已，如果我第九掌落下，他不会再有任何生机。”
皇英没有回答，只是空洞的眼神中不知道在何时已悄然点缀了零星的光华，良久，皇英终于说道。
“凡是违背天灵塔祖训者，皆受天绝九掌，生死由天而定。”
皇觉复杂地看着皇英，“不错，身受天绝九掌之后，过往所犯下的错一并消失，天灵塔也永远不会再追究。”
皇英转过身，盈盈凝视着秦烈，“即使会丢掉性命，你也依然要坚持吗？”
秦烈目光永恒如星辰，却又融进他一生的温柔。
“人的一生很长，如果曾经最初的温暖是个错误，那么我只想让你明白，我会帮你重塑一个温暖的开始，你的一生，从此由我来守护。”
第两百章：千山暮雪天地春（四）（）
皇英眸光巨震，仿佛被不可逆转的力量掀开所有掩藏的灰暗，晶莹的泪水维持着最后的挣扎，却依然有一行清丽的泪珠冲破眼眶笔直垂下，绘出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事不能走过，只要勇敢去面对，就能看到远方。”
泪水如江河崩塌，皇英终于失声痛哭，迷蒙了一世的风景。
萧御忽然想起什么，将风凌月纤纤玉手紧紧握在手心，风凌月温柔地看着萧御，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的顾忌和尴尬，反而展开玉指紧紧扣住萧御，二人相视一笑，顿觉天地之大，只有彼此而已。
柳翎缺脸上露出十分嫌恶的表情，忽然开口说道，“她是我的女人，不管是心还是身体，都早已是我的了。”
“不知廉耻！”霓裳怒极，右掌左右开弓，柳翎缺就像一只垂死的狗，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不管柳翎缺所言是否属实，他都绝对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句话，这对于深深爱他的皇英而言，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
凝寒飞起一脚把柳翎缺踹倒在地，目光森寒。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败类，拥有时不懂珍惜，失去时才后悔么，可惜你早已经错过了，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
柳翎缺连番受辱，却没有再度暴走，一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倚仗，其二则是凝寒刚才说过的话，竟在他心里惊起重重波澜。
如果以明哲保身而言，刚才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说出这句话，但是他偏偏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皇英的神色却反而渐渐平静下来，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无尽的消磨中，终于散尽。
就如同她曾经所言，也许一切在最开始都是一个错误，只不过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坚持的理由。
皇觉漠然地瞟了一眼柳翎缺，随即看向秦烈，“还剩最后一掌。”
秦烈目光触及无尽的苍穹，眼前浮现着让他一生唯一惧怕的画面，那个在他眼中顶天立地的男人，面对无铸掌势，决然挡在青衣女子身前。
“烈儿，好好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要成为时代主宰的人，是不会轻易陨落的——等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值得深爱的女人，你就会原谅爹今天所做的一切。”
秦烈的眼眶忽然湿润起来，缓缓闭上双眼。
爹，我终于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残存的源气缓缓流转，苍龙虚影再度幻化而生，秦烈霍然睁开双眼。
“前辈，左右不过九死一生，大丈夫在世，又有何可惧。”
皇觉微微一怔，随即朗声长笑，笑声传遍整个空桑城。
“老夫修武半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年轻人，痛快，痛快！”
漫天笑声中，忽然响起皇英清澈的声音，“师叔，最后一掌，由我来接。”
皇英缓步走到秦烈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皇觉所设置的屏障仿佛在悄然间散去。
皇觉微眯着双眼，神情似笑非笑，“昆仑镜以闪避为重，防御力却并不强，天绝九掌最后一掌有夺天地造化之力，你可要想清楚了。”
皇英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一朵盛开的鸢尾花，只不过无尽的绝望之后，那飘扬的红色衣裙，像是新生的火焰。
“很清楚。”
皇觉默然点头，终于叹息一声，右掌平平举起，只见山峦之间青翠之色急遽消失，化作漫天清影，凝聚在皇觉掌间。
“一切生死，仅凭天意而定。”
皇英倩影流转，身后昆仑镜如梦幻化，在瞬息之间决然迎上天绝九掌。
“轰——”
百丈光晕激射而生，蓦地青光纵横，雄浑的掌势尽数灌入皇英体内，只见天地一暗，皇英如风中流鸢坠落。
秦烈飞身上前，坚实的双臂将皇英稳稳接住。
皇觉走到二人身边，右手食中二指扣在皇英皓腕上，眉宇间阴晴不定。
良久才开口说道，“她全身筋脉已经尽数断绝，不过天绝九掌前八掌都是死亡之掌，最后一掌则会生出两种极端，要么被天地源力吸尽全身气血，要么反过来被滋养重修真身，一切都要看她的造化了。”
皇觉微微一顿，随即又说道，“身受天绝九掌的弟子，从此和师门再无恩怨，以后她就留在这里吧，或许——这是一个更好的归宿。”
秦烈颔首，“多谢前辈信任！”
“嗯——”右掌递给秦烈一个玉瓶，皇觉语气含了不经意的柔和，“这枚丹药你拿着吧，你所修习的功法倚仗抗击外力，免不了会伤及自身，服了这枚丹药，可以让你身体的坚韧度至少提高三成。”
众人顿时纷纷露出惊叹之色，萧御能硬抗皇觉八掌，已然惊世骇俗，现在再服下这枚丹药，以后还有谁能轻易对他造成威胁。
不过秦烈刚才所做的一切众人都看在眼里，所以虽然都露出惊羡之色，却没有人不服气。
秦烈微一沉吟，右掌接过玉瓶，恳切说道，“多谢前辈！”
皇觉点点头，“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我要即刻赶回总盟，禀报魔族相关事宜，这个人我暂且带走了。”
只见华光一闪，皇觉已经消失在苍穹深处，众人回首一看，柳翎缺也不见了踪影。
秦鸢第一个冲上来，“阿烈，你怎么样？”
秦烈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有有点累。”
秦鸢又是疼惜又是无奈，急忙帮助秦烈扶住皇英。
常五忽然说道，“小子，这个秦烈应该是你的好朋友吧？”
萧御微微一怔，决然说道，“当然！”
“我要是记得没错，你那枚冥戒中就有一颗养元丹，给这小子用正合适。”
萧御从常五那里得到冥戒之后，虽然有探查过里面的宝物，却不清楚有这样上等的灵丹，闻言顿时一喜，源气在冥戒中细细搜索，取出一枚紫黑色丹药，露出探询之色。
“就是这枚吗？”
常五很蔑视地瞥了瞥萧御，“可不是么，你要是舍不得也不用强求。”
萧御无语，快步上前将养元丹递给秦烈，“秦大哥，快服下这枚丹药。”
第两百零一章：盟约今朝终结成（）
刚才常五和萧御的对话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养元丹是六品丹药，即使是在神皇州也极为少见，没想到萧御竟然有，见他毫不犹豫地送给秦烈，虽觉理所当然，又不免有几分艳羡。
秦烈和萧御相交虽然不多，但彼此却肝胆相照，闻言更不推辞，将养元丹接过来随口服下，不过片刻间腹中已升起浓郁的生命气息，化作淙淙清泉梳理所有筋脉。
“果然是好药。”
秦烈连谢谢都没有说，但是萧御却反而感到高兴，这意味着在秦烈心里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
“有用就好，常大哥，你那里还有没有养元丹？”
常五骂道，“你以为六品丹药是地上捡的啊，我统共就这么一颗，专门给你关键时刻救命的，哪里还有别的。”
萧御无语，姬无极秦倚天同时上前，朝常五恭敬执礼，“常兄今日之恩，我等永铭于心！”
若非常五及时出现，硬撼住柳凌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仅是八极宗，所有宗门都要承常五之情。
想起各宗门长老突然自爆，众人仍有几分心悸，魔族竟然能暗中以心魔控制人，简直是可怕，想要在纷争之世图存，就不能再坚守从前的观念。
常五深知姬无极之能，如果不是他前面被偷袭受伤，即使是自己也未必是他对手，当下拱手一笑。
“我是萧御大哥，八极宗及在座宗门自然都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没有什么好谢的。”
姬无颔首一笑，“常兄果真是性情中人，萧御能和常兄结拜，真是莫大幸事。”
两人相逢一笑，都有相见恨晚之感，回首只见仙域广场已经尽数崩裂，通天柱也断了三根，遍地尸骸陈列，当真一片哀鸿。
事发突然，各宗门都遭受了重击，尤其是本宗门有长老自爆的，现状十分惨烈，众人哀戚之余，也倍感庆幸。
崇峰叹息一声，语气中有无尽失落，“半年来的努力，尽数付之东流。”
“不，”姬无极如渊渟岳恃，仿佛回到了当日他统领“天机阁”之时。
“凡事福祸相依，与其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