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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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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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半句话也不说地就倒下去了呢?

    姜姑娘,你——你是大夫,你告诉我,她……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他竭力平静自己的口气。

    我……姜菲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见到凌厉这般眼神,只能一跺脚,从身上掏出了金针的小布袋来。

    我……我先她还有没有反应了。她低声说着,取出一枚金针,扎了扎邱广寒手掌的穴道。

    邱广寒一动也不动。

    好像不行……姜菲已经滴下汗来。

    穴道……或许对她没用。凌厉道。哪里最痛,你就往哪里扎吧。

    他心里也几乎不抱什么希望,试想,一个人的心若是已扎破了,她还能感觉到什么痛楚?

    可是也许她真的不一样。他不敢想。他刚刚从绝望的井里爬到口上,只能这样用尽全力地支住,不去想再次跌下去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姜菲咬了咬牙,还是拉过了邱广寒的手,细细的针尖向她的指甲缝之中慢慢揉了进去。除了连心的十指,还能有哪里更痛?

    她几乎不敢,凌厉也几乎不敢。可是姜菲哪里敢往深里扎,邱广寒纤细的手指才刚有点发白,她就动都不敢动了。

    你给我。凌厉伸手要去接她手里的金针。

    不要……姜菲慌道。我再往里扎一点就是。

    你下不了手,给我。凌厉夺过她手中的针来,抑住自己手上的颤抖,将那针尖慢慢地塞入指甲之下,对准了那连心的痛楚之处。然后,咬一咬牙,他闭上眼睛,将手中的金针往前送去。

    手掌上,冰凉的触觉。流过他手指的鲜血像是把一切都遮盖了。

    可是凌厉抬起头来,了姜菲。

    瞧见么。他轻声地道。她疼得抓着我呢。

    -----------

    烈日炎炎。

    凌厉把邱广寒抱起来。至少,现在她已经不是一具尸身。可是金针之术对于一个浑身不讲究穴道的邱广寒来说,没有半点作用,所以姜菲对她也无能为力。

    你带她去哪里?姜菲急道。她的体质这样怪,都不知谁能救她醒来。

    去青龙教。凌厉把邱广寒抱上了小白马。

    姜菲一怔。你等等,你去那里干什么?

    凌厉蹬上马背。她仍是将死之身,我只能求助于她哥哥了。

    向他求助?他,他能救她吗?

    青龙心法里,听说有一种厉害的疗伤之技。凌厉答了一句,调转马头又道,小黑马送给你了,有空帮我还给宣也,如果广寒真有不测,那——帮我说声对不住吧。

    你等等!姜菲陡然想起不久前才见过邵宣也,料想他总不会走得太远。可惜凌厉并没如她所愿地等等,一纵马便疾驰而去。姜菲一跺脚道,把人家未婚妻弄成这样,对不住就好了么!还要我来说!

    但她心下随即一怕。

    ——邱广寒如果有不测,他会独活么?他自己既然不能再说,自然是叫我说了。

    ——就算邱广寒没事,可若见自己妹妹被伤至如此,拓跋孤又能放得过凌厉吗?这可真是要出人命的了!

    她心下顿急,眼见追不上,拉过小黑马,回身便去寻邵宣也。

    --------------------

    昏昏沉沉昏昏。这里离安庆好在并不那么远,可是一天一夜下来,小白马还是支持不住了,摇摇晃晃地再不肯前行。

    青龙教从武昌东进至安庆正是上个月的事情。武昌虽地近中原,可毕竟并非青龙教原址,被逼至此亦是无奈,以拓跋孤的性格,他若不大张旗鼓地原路打回,也便不叫青龙教主了。这样的消息,凌厉和邱广寒在先前行路中,也早便听说。

    他下马,一手牵着,一手扶着马背上的邱广寒,放满了些步子。白马真的是很累了,一天一夜负着两人疾奔,只是少少地印了几次水,嚼了几根草,对它来说,太辛苦了。

    还有一半的路程啊。

    没办法,只好换马。

    又一天一夜。

    有一个瞬间他突然停了下来,去怀抱里靠着的邱广寒。已经两天了,整整两天,她竟然一点儿都没变过,竟还带着那恍惚的笑意,就是她见到苏扶风时那友好的微笑。她还来不及收敛这一切。

    可是人人都只说你会变坏,他们提防你,敌视你,到头来你还是毫无心机。你一点儿也没变啊。

    他握她的手。她钻心的痛楚也钻入了他心里。痛或者死,你选哪一个?

    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可是以凌厉对邱广寒的了解,他可以替她回答。她从来也不怕死,怕痛倒是怕得要命。这似乎是她可爱的地方,但是如果真要作出选择,她宁愿痛着,也要活着的。

    我会带你去很多很多地方,你喜欢热闹也好,清静也罢,我都带你去,陪着你——只要我们都能够活着!

    他苦笑,搂紧了她肩膀,反手一鞭,又策马疾奔起来。

    还没有到么?

一二八() 
到了。

    凌厉勒马。远远地已经可以见青龙教的幡旗,那青龙张牙舞爪地浮在高处,迎着烈日猎猎作响。

    凌厉几乎睁不开眼睛来,脸孔亦带着夏暑的通红。汗湿透了重衣,胯下的第二匹白马也有点抽搐了,正在喘着气,他却再也顾不得什么,一纵马,蹿上了小山坡。

    青龙教坛照样依山而建,凌厉靠近此地自然早为数名教众发现,方一靠近台阶,立时便被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有人喝道。

    凌厉心急,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只喝道,让开!

    这些教众当然不好惹,各亮兵器,偏偏将去路挡得更死。正争执间只听一个声音怪里怪气地咦了一声道,我莫不是弄错了,怎么好像听到凌小公子的声音?说话人来处正是顾笑尘。只见他边慢悠悠从人丛中荡出来,边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凌小公子?

    凌厉显然没他那么慢条斯理,上前道,你们教主在么?快带我去见他!

    顾笑尘还欲说什么,可目光瞥见邱广寒,似乎也发现了情形不对,这下不敢怠慢,往山上一指道,他人在东面坡上的小练功室,你拿了我这……

    话没说完凌厉纵马一冲,人群连忙一让,放了他上山。顾笑尘话没说完,很有些顿足,那一个拿至手上的令牌,也只能又收了回来,人却疾步追去。

    凌厉没拿令牌,坡上教众自然不买账。他心中焦急,硬闯之下,喧哗之声已大。刚刚侧转马头向东,斜刺里突然一股劲风袭来,全不同适才几人。他知道厉害,连忙调头避开,那白马却是惊疲交加,身体一倾,平衡顿失,偏将凌厉二人从背上掀了下来。

    凌厉连忙去护邱广寒,落地便有未稳,一直短枪竟已点到。

    霍老头,霍老头你慢点儿!后面顾笑尘一叠连声地喊了上来。我放他上来的。教主在么?

    那手执短枪的中年人正是青龙右使霍新,闻言狐疑道,教主还在练功室内,他们是……

    你还不明白么!顾笑尘跺脚道。你清楚!

    霍新果然便见了凌厉手里那银黑色的剑鞘。他心中一沉,隐隐然猜出什么事。

    难道这位是……他着闭目昏迷的邱广寒,一时间竟有点未敢相信,甚至可以预想得到拓跋孤见到自己的妹妹是这般情境,会有如何可怕的反应。

    顾笑尘当然也想到了,正要对凌厉说句什么,却听上面练功室的门啪的一声打了开来,一个声音随即传出。

    是谁要见本座?

    这语声一出,山坡上顿时鸦雀无声。只听霍新答道,是凌厉求见教主,似乎二教主她……

    他其实也不消回答,因为拓跋孤从室内走出,一眼就见了凌厉怀里的邱广寒。

    她面色如常,甚至嘴唇也仍是淡红淡红的,只是脸显得瘦削了些,双目紧闭,但眉宇之间,显然并不是痛苦,而竟是凝固的浅笑。头发在奔马的颠簸与衣衫的揉搓之下,变得纠结,浅红色的发绳松了下来,顺在发丝之中,好似一道淡淡的血迹。她没有力气,没有知觉,整个身体全靠着凌厉的支持,双手全都放开了,连被刺破的指尖的血,也凝住许久了。

    饶是拓跋孤已足够沉得住气,也瞬间变了脸色,几步便走到了面前,一把扶过了邱广寒的肩膀,了她,随即一抬头,一双杀机毕露的眼睛已逼视住凌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凌厉低声抢先道。但无论如何,先救她醒来好不好?

    拓跋孤瞪了他数久,抱起了邱广寒道,你跟我过来。

    凌厉跟着他走下山坡,往另一边高处走去。他的心思却并不似在身后注视着他们的十数人那般忐忑——他能感觉到,拓跋孤如此说,应该是有办法救人的才对,所以他的心情反而轻快起来,走起路来也有些久违的飘飘欲飞。

    我们要过去么?霍新走到顾笑尘边上,不甚肯定地道。你可曾见适才教主的脸色——我怕凌厉这一回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也没办法。顾笑尘喟然。我们哪有余力操这个心,他是死是活还不是听凭教主。

    不给他求情么?霍新有点惊讶。你们不是有交情么?

    没有啊。顾笑尘也惊讶了。不过是在洛阳见过面而已。

    你适才如此着急地跑上来——我只道他是你朋友。霍新好像如释重负。既如此,也便不消在意了。

    顾笑尘嗤地一笑道,我是担心的二教主。也不知二教主究竟如何,半分不出来如何受的伤。

    霍新点头道,我也只好晚些跟苏姑娘打听消息了。

    两人说了几句,各自离去。

    卧室。

    拓跋孤似乎冷静了几分,冷眼瞥了瞥凌厉。你敢这样带她来见我,想必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是,但也先不必说我吧?凌厉有几分着急。只要邱姑娘她……

    我正是要说广寒。拓跋孤声调平稳。你是死是活我不关心,但我要先你把广寒救回来。她在你手上变成这样,我这要求应该并不算过分?

    怎么救她?凌厉道。我要是能救她,早就……

    我还没说完,凌厉,你先回答我,这条件你答不答应?可不要到头来说是我拓跋孤逼你。

    我自然答应!凌厉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希望来。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一命换一命。

    这五个字从拓跋孤口中说出来,让人真的咂摸不出那是轻巧还是沉重。凌厉却重重地一怔,随即还过几分神来,半信半疑地道,好……怎么换法?

    拓跋孤朝榻上的邱广寒了一眼,扭头道,你等一会儿。

    他甩下他,一个人径自走了出去。少顷,进来的是苏折羽。

    请凌公子跟我来。苏折羽道。

    去……哪里?凌厉邱广寒。她……怎么办?

    然而苏折羽并不回答他,回身便走,这架势便是说,你不跟我来也不行。

    她带他去客房。

    室内明亮。他见拓跋孤坐在那里,面前的桌上放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他局促不安地走上前了,又抬头他。

    拓跋孤将册子翻开,摊在桌上。

一二九() 
你听好。他的语声沉稳。这一本是拓跋世家武功的内功心法,不用紧张,你也不可能有时间去学——我只叫你这两篇。

    凌厉低头去他翻开的这一页。

    心法之中有两篇,是救人之法。拓跋孤道。沉重难治的内外伤,这两篇的心法都记载有解救之计,且非必要身负青龙心法内功者才可施用——当年我娘学这两篇心法用了半天时间,我给你一天,明日此时我带广寒来这里。你若在那之前学会了,不妨休息一番,养足精神;若到时还没学会,那么也只能让你陪广寒一起上路了。

    可是你自己为什么不……

    你有资格说我么?拓跋孤冷笑。莫非你想反悔?

    不是,我若能救她,自然也是弥补我心里对她的歉疚,但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对广寒来说,难道还耽搁得起?你是拓跋家的传人,应当早学过了这两篇,为什么你却不肯先出手救她——我绝不是惜我自己的性命——你可以立时杀了我——但我却是为广寒!

    我先前告诉过你,凌厉,这是一命换一命的事情。拓跋孤道。固然,这心法上并没有说施用了就会毙命,可既然写在这内功心法的末几页,原是认为施用者内功修为应该至少已有小成——依你目下的武功,即便能施用此心法,恐怕也很难活命——因为这两篇心法本身极耗真元,当年我娘身故,也与施用此法耗去精力太巨不无关联。

    那如果以你的内功修为……

    换作是我,固然不会丢掉性命,但至少也要损去七八成功力,需数日方能回复。拓跋孤说着,眼神中似乎透出复杂的一笑。我不想冒这个险;既然你不怕死,那么这件事就非你做不可。

    凌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顿住了。他慢慢伸手按住那册子。好。他点头道。我答应你。

    我要先提醒你。拓跋孤道。她是纯阴之体,心法中提到的以掌从穴道过入真气的办法恐怕行不通,你要另想办法。

    凌厉咬唇似在思索,拓跋孤的手又在他面前按了一按,似乎是要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他着他。是谁对广寒下的手?

    凌厉心中一悚,闭口不言。先前听他迟迟不提,他也放松了下来,心道广寒身上并无伤口,想必他也不出来,以为可以瞒过,却不料拓跋孤又岂是这等宽宏大量之人。

    我……不知道。他一时间竟未能编出圆谎的话来,只得硬着头皮道。

    是么。拓跋孤冷冷地道。

    我已说了,是我疏忽了,没照顾好广寒,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已经中伏……

    拓跋孤哼了一声。此刻我已是青龙教主,她也与邵宣也定了亲,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该知道,活捉一个邱广寒比杀了她更有价值,但这个人却偏偏要杀了她。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凌厉禁受不住他逼视过来的目光,竟游移地转了开去。

    而且起来,这人并不是劫财,也不曾为色。拓跋孤接着道。广寒的身上虽然不到伤,可前襟和后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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