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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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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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哥哥……凌厉惊讶。他知道?那他……怎么竟放过她了?

    我哥哥本来就不是坏人,我说了,他不想逼人太甚的!

    假如当真如此那么为什么他又逼你去成亲?

    邱广寒瞪了他一眼,一转身道,又关你什么事,我们家和邵家的事情,你少管!

    我……凌厉失语。好,我少管。

    邱广寒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口气过了,缓和了些语调,道,我也不想跟你赌气争吵,往后我们一路走,那是因为我想着答应过你,不想这样失信,我们就还是和和气气的,开开心心的过完这段日子,免得心里都不愉快了。

    凌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邱广寒又一转念道,我去跟邵伯母道个别,你也一起来吧?

    去找邵夫人?凌厉踌躇道。那……我就不去了吧。方便的话替我……说一声。

    邱广寒一笑,顾自走了。

    凌厉着她的背影,她发上,那支尖尖的、名贵的发簪。

    “我以后再也不用簪子了”——他无端地想起她说过的这句话。

    他已经习惯了,心中再也激不起半点伤悲的愁绪。什么不想这样失信——你失信的事情还少吗?你欺骗的事情还少吗?可是你留给我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背影,因为所有的那些我和你或许有过的情谊——已这样淡淡地就过去了。

一二二() 
邱广寒果然直到拓跋孤要启程了才回来,一行人送走了青龙教诸人,当晚无话,各归各寝。

    凌厉说不出来这终于要和邱广寒再次踏上行程是种什么滋味——他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哀,或者是种自残般的折磨。

    他将剑擦亮——他那世上独一无二的乌剑。他想无论如何,他是受托保护邱广寒的,受拓跋孤之托,受邵宣也之托,甚至受卓燕之托。不让她受伤害,也不让她变坏,这就是他所有要做的。

    他想他能做到的吧?假如他不能,他又何必要守住她。他不是已经完全没有私心了吗?他还能对别人的未婚妻有什么私心?

    天,渐迷渐亮,渐亮渐迷。

    ------------

    凌厉没有料到邱广寒起得比他还早,以至于夜色尚未褪尽的黎明,他竟会在水边遇见她。这地方很冷,冷得他都禁不住要哆嗦,可是邱广寒是不怕冷的。她像是已经坐了许久了。

    你在……想什么?他走到她身后。

    邱广寒像是吓了一大跳,倏地站了起来,随即又松了口气。

    是你。她垂开了眼睛。你……这么早起来了?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不过太早了,没好意思吵你。

    是什么东西,来日方长,随便什么时候给我都行吧。凌厉讪讪地笑。

    我怕忘了,还是交给你比较好。邱广寒说着,递给他一叠纸页。

    凌厉些微地一愣,隐隐猜到些什么,又不敢相信,小心地瞥了一眼,心中大震起来:纸上画的分明是他的剑式。

    他连忙接过来一一翻,确确实实是邱广寒又新绘的他昨日使过的剑招。她昨天……不是完全没么?他只觉得自己的目光都颤抖起来,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一把捏住了她双肩。你原谅我了么,广寒,原谅我了,对不对?

    邱广寒却淡然地拂开他的手,让开身去。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她平静地道。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来生你的气,所以也从来就不存在原谅不原谅这样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凌厉怔怔地着她——她的确说过的,在竹林的小屋里,那个时候她的话语是甜蜜的,但是此刻这同样的语言却叫他心突然好似被扎了一般,甚至像被什么捏紧了,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叫我不要自作多情了?凌厉强颜道。不等邱广寒回答,他又忍不住接了一句道,为什么别人就可以,独独是对我——独独是对我,你连最少的情谊都不愿意给?

    有么?邱广寒笑道。我有对你这么坏么?

    凌厉只好沉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答应这门亲事?他撇开脸。我知道现在这样问你已经不合适,但我只是不明白——以前你说过,要一辈子跟着一个什么人的念头让你觉得很可怕,所以你才会从乔羿那里逃出来——所以我才从来不敢向你要求些什么——可是现在你却那么欣然地就答应了,你……你说你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留下去,还说自己有一天说不定会突然消失,可是你已经决定了和邵宣也长相厮守——对我所做的一切,这些画,这一年,都不过是你在与我清算,准备与我两讫了是么?

    你只说对了一半。邱广寒抬起头来。我并没有变,始终是这样一个邱广寒,只不过以前我不懂,而现在懂了——我说我可能会突然消失,这是真实的感觉,只是在我不懂的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心里很惶恐,又很负疚;而现在我仍然觉得我不可能与谁过得长久,原先我或许以为我愿意与你作伴,可是后来却说不定又不想了。我所做的一切,你不如作是种利用吧:我答应邵家的婚事,是利用邵宣也来摆脱你;我说要与你守约过一年,是要利用你再摆脱他——仅此而已。这往后要发生什么事都难讲得很,也许我途中就跑掉了,也许我悔婚了,一年呢,谁知道——也也许我一切都照章做下来,老老实实地嫁入明月山庄——我不在乎——你可知道,在我眼里,这世界不过是一潭死水,永远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感觉。你们每一个人在我眼中是一样的,谁也不必嫉妒谁。假如我不懂事的时候让你误会了,那么是我错了,可是世故如你,又怎会在我这样一个女人这里深陷,执迷不悟呢?

    凌厉的脸色苍白苍白,已经消失了表情的脸孔上,一双眼睛像是失去了转动的能力,直直地着她。你……他终于伸起手,去摸她的脸孔。你……真的是……广寒么?他沙哑着喉咙,用一种连自己也觉得可怕的声音说。这漂亮,这美貌,这冰凉——所有的一切都是邱广寒,可是那个天真的、直率的、总是笑着的邱广寒,那个如此重朋友的善良的邱广寒,那个他所认识的邱广寒究竟去了哪里?他想,她绝不是眼前的这一个吧!打死他他也不相信从邱广寒的口中,还可以说出这些话的。他不认识这样一个透世情的邱广寒,不认识的吧!

    你……你果然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女子。他强笑道。

    邱广寒却笑了笑。好了,昨天没机会说的话,现在也都说明白了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天也亮了,一会儿我们就该出发了。

    但一切的事情难道不是因那天而起么?凌厉大声道。你只是以此作了借口,以此……来掩饰自己;你若当真如此透,你……你那天又闹什么?你哭什么?你摔碎那玉佩干什么!?

    说起来我倒是要谢谢你。邱广寒冷笑道。那天我是激动了点儿,后来想想,未免可笑。所以我才说我以前不懂,如果不是这件事让我终于冷静下来想了想与你的这关系,我怕到现在我还迷迷糊糊呢……

    你是迷迷糊糊了,邱广寒,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轻自己?难道你不相信这世上有许多人——至少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么!

    邱广寒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想害你的,凌公子,我劝了你许多次,以前劝过,现在又劝你——不要这样。否则我是不会同情你。

    同情我?凌厉苦涩地笑了,忽然面色一变,咬牙道:我算是见识了,纯阴之体的女人就当真那么可怕么?我偏不信!他一把拉住邱广寒,后者被他往小径上拉去,跌跌撞撞道,干什么,凌厉!

    凌厉把她径直拉到房间里,往妆台前一按。你好好给我照照镜子,邱广寒!你你这双眼睛,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么?一晚上没睡画什么画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邱广寒要站起来,却又被凌厉按坐了下去。她挣了一下没能挣开,不禁冷笑道,好,你力气大,我斗不过你,你要怎么样还不都依你么?可我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妻,你是不是也收敛点儿,不要这么放肆!

    冷不防凌厉却从她身后将她肩膀一把抱住了。广寒,你到底为什么?他听见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在发颤。我很心疼你,你知道么?你好好你自己,你还想骗我什么?

    邱广寒沉静下来,呆呆地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见自己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无眠的夜晚在眼圈上留下了几分深黑,额上的头发也卷曲起来,露出略微干燥的额头。

    凌厉也在着镜子里的她。他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抚她,她的脸颊,眼睛,耳朵。他从她耳后亲吻她,下颌,脸颊——这甚至不叫亲吻,他头一次像一个心疼孩子的父亲一般,爱怜着她。

    邱广寒坐着,像是呆住了,一动不动,直到突然,咬紧了嘴唇倏地站了起来,将拥住她的凌厉弹了开去。

    那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她生硬地丢下一句,走了。

    ----------------------------------------

    各自作完最后的准备,启程。

    邵宣也着人牵了马,来给两人送行。那两匹马一黑一白,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我要黑的!邱广寒照样是这笑容可掬的任性模样,邵宣也略一莞尔,凌厉的心却缩紧了。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呢?他疲惫地想。

    千万照顾好自己。他听到邵宣也说。他一愣,方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说。

    我知道。凌厉有些微心不在焉。广寒……你也放心吧。

    邵宣也笑笑,拍拍他的肩。凌厉也一笑,心中突然凄凉。事已至此,我们两人之间也只能是拍一拍肩了。

    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他低低地道。

    当,我自然当!邵宣也豪没犹豫。

    凌厉心里突然很感动。他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记恨邵宣也,半点没有。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邱广寒那一番话,只是陡然间,这别离的情绪代替了其它的一切。

    往后,我可能……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他慢慢地道。告辞了,邵大侠。

    邵大侠。这见外的三个字令邵宣也怔怔地站立在原地,甚至忘了多说几句话。而邱广寒呢?她只向他抬了抬手,就牵过小黑马,头也不回地跟着凌厉走了。

    你们两个啊……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二三() 
从洛阳出来,山郊小道,春色也是独好。

    邱广寒不敢骑快马,小心翼翼地策马走着。凌厉偷眼瞧她,她全神贯注的模样,活脱脱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邱广寒,半分不假。

    他咳了一声。我们去哪儿?

    不是去送喜帖么?邱广寒笑嘻嘻地道。

    喜帖?

    对呀。邱广寒道。江湖上这么多门派,要邵大哥一个个派人送也是挺麻烦的,左右无事,你陪我去送送吧。

    凌厉知道她胡闹,便也陪她随意闹着,只笑道:武林大会最后半日,他不是都发过了么?

    那发的都是正道里的人物,邵大哥是名门大侠,我却是邪教教主的妹妹,起码我应该去请几位旁门左道上有头脸的人物来吧?

    这何须你操心,真要请,你哥哥自然会去办啊。凌厉道。何况,你又知道几个旁门左道?

    我知道——邱广寒似乎想了很久——比如朱雀山庄啊,又比如——天都会?

    凌厉面色微微一变。好了广寒,你也别闹了,是你成亲,又不是开武林大会,用得着把不相干的人都叫上么!

    邵大哥还不是叫了那许多不相干的人?邱广寒气鼓鼓道。只因为成亲的是他明月山庄的少庄主,全武林的人恨不能都来热闹才好!

    大家都是想你吧。凌厉笑笑,邱广寒颇为不忿地放马快走起来,也忙策马加快了步子跟上些。

    稍稍疾行了一段,邱广寒又缓下来,喘了口气,道,这马竟不累,我坐在上面都累了。

    春日的早晨清冷,但此刻日已近午,路上竟热闷起来。邱广寒固不怕热,但也眯缝着眼睛,只见疏离树影间有些白茫。凌厉伸手牵了她马道,歇会儿么?

    邱广寒点点头,两人下得马来,于树荫处暂避。凌厉叹一口道,天气变得也真快。说着自行囊中摸出水袋递给邱广寒。

    接下来可就是夏天了。凌厉道。现下——也不过三月里出头,竟已这般。

    邱广寒抹了抹嘴道,也还好。便将水又递还给他,见他便去喝,暗暗转了转眼睛,突地扑去,将凌厉一把搂住。

    凌厉哪里吃得消她突然来搂,吃了一惊之下,手上一晃,一袋子水皆坠于地面,汩汩流干了。你干什么这四个字还未及问出口,只听邱广寒咯咯笑道,凉快么?

    邱广寒固然是肌肤清冷,可是凌厉那里还凉快得起来,连忙捏起了水袋抽身躲开了,慌然道,你等我会儿,我去装点水来。

    邱广寒只是笑吟吟着他不择路地逃去,不发一言。

    不远便有小溪。凌厉往水里,水既清且浅且凉,只见涧底的青石,却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他将手伸进去,袋口对准那水流来的方向。水流颇急,打得他手颇为舒服。

    “在我的眼里,这世界不过是一潭死水。”

    他不知为何想起这句话来,心里机伶伶一抖,后颈上,适才被她手臂触到的凉意仍然残留着。他想起她疲倦的眼睛。

    她不原谅我。他想。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过是折磨我。

    水袋自然很快装满了。凌厉定了定神,还没站起,忽然已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他心中一空,来不及想什么,身体已经往前一腾,几步走上陡坡。广寒的声音!

    是了,假如不是适才他突然魂不守舍心神不宁,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让邱广寒一个人留在那里?这里离洛阳还不远,慕青那些人,还随时有可能会来的!

    他只觉自己连心跳都快要消失,捏紧了剑向那树下跑去。

    眼前的景象是熟悉的——邱广寒已经被人捏住了喉咙,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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