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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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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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鸷妙在前面的林中显出了身形,冷笑道,凌厉,你有几分本事。

    凌厉心下暗道惭愧,脸上却冷冷的,叱道,少废话,我只叫你血债血偿!剑招伸展开来,突然如同急雨一般向伊鸷妙正面罩去。岂料伊鸷妙防得竟似恰恰是在等着他的剑招一般,天衣无缝。刹时二十招已过,凌厉的攻势虽不慢,却渐渐失了效用,竟找不到对手的半点破绽。

    伊鸷妙阴阴一笑,长刀已作势欲反击。凌厉剑势将收未收之时只听隐约的声音暗道,左肩下三寸,左膝下二寸,右胸第三肋。凌厉一怔,只见伊鸷妙被那人所述之处,竟皆露出破绽来,只是自己竟一直未曾发觉。招式过得实在太快,前两个过去时,他剑因将收未收,实已赶之不及,第三处被说出时他剑立时便跟了过去。伊鸷妙果然大惊,回刀自救,脸上一瞬间露出惊恐之色来。

    凌厉这一剑虽然终于未伤到她,但已令她颇为狼狈,心下不禁暗道,他只消一眼,便知破绽所在,我伸剑一指,她立露败象,这说来是多么容易,但我自己却偏偏是做不到!

    他亦无暇责怪自己学艺不精,只因伊鸷妙稍作调整,招式又已逼了过来。凌厉不由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起来,心下暗骂自己,咬唇顶住了,只听那声音又道出伊鸷妙几处破绽来,忙依照了一一去破。这一回伊鸷妙脸色已变得惨白,一连后退了数步,方才停住,慢慢地又要往后隐去。

    凌厉自然知道她又要用那忍者之术,连忙追去。之前吃了两次亏,这一次竟是有了经验,硬是将她缠住。但交手之下,那低沉的声音竟不再说话了。他心神不宁,顿时叫伊鸷妙一刀挑在胸口,登时拉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这一下他强忍疼痛,但脑子倒是清醒起来了。

    是了。他心道。我岂能只想着依靠别人呢?给广寒报仇的事情,又岂能依靠别人?我是要自己——我一个人——靠着我自己——来给她报仇的!

    他勉强站直身体,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了伊鸷妙。我一定也能清的。他心道。我的目力并不差,凭什么就无法出她的破绽所在?

    那一边邵宣也在战的,也只剩三个黑衣人了。他抽空朝这边了一眼:因了伊鸷妙几次隐身,她与凌厉已离他愈来愈远。他实在也不出来凌厉是占优抑或是占劣,只是见他受伤,心下很是担忧起来。但是他自己此刻——也着实不妙。

    虽然已有三名黑衣人倒下了,但那实在也花了极大的代价。他只觉得自己的气力似要不济。这恐怕与自己哑穴被封,是以气行不顺颇有关系——一身武功只使得出七八成——但此刻又能够怎样呢?

    另外一头,邱广寒紧紧地咬住了手指。他又受伤了。她心道。哥哥在哪里呢?他在干什么?他把剑给凌大哥了,这证明他是帮他,但是——又为什么不干脆帮到底呢?

    邵宣也所面对的三人已排成了一个奇异的阵。长刀在他身周结成了一股极大的互相吸引的气劲,似乎要将他绞碎。他的弯刀与那力劲相擦之时,竟嗞然有声。

    那一边伊鸷妙的行动也更诡秘起来,上、下、左、右、前、后,身形竟似幻化成了多个,饶是凌厉动作飞快,亦感招架不住了。又是嗤的一声,小腿上亦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伊鸷妙刀招更显凶狠,劈面一刀,凌厉眼疾手快,左手刀鞘一迎,挡了下来。右手长剑忙跟上去点她左肋之时,伊鸷妙也往后跳开了,只听她轻且漫的声音哼了一声,人竟又隐入黑暗。

    隐去身形,这本来已是凌厉所长。但这招式却要求先机,而此刻,他完全不具备这点,更何况腿上受伤令他的行动实是要大打折扣。

    夜晚的冷风一吹,他额上一凉,紧接着浑身几乎一阵颤栗,汗早已渗透重衣。是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很清楚伊鸷妙这一次现身的后果,此刻的压迫令他透不过气来。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了刚才那个人的提醒,他想,他真的要死在她的突袭之下么?

    他拇指下意识地去掐食指的指节。怎么能在这里死去?我是来报仇的,怎能反而死在这女人的手上!

    那一边邵宣也身形一转,搅向他身上的漩涡一般的刀气被荡了开去。他也呼出一口气,但那三把刀重又聚起,向他逼了过来。

    凌厉紧张之下,却选择了闭上眼睛,仿佛在想很多事,但这些事,又一瞬间没有了。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要想,唯此才有可能听清楚伊鸷妙的藏匿之处——唯此才有可能找到她的破绽吧!

    他甚至不必揣摩自己曾在黑暗中所进行过的一切偷袭的手段,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几乎是刻在他身体里的一部分——那么,伊鸷妙呢?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要从何处出现?

    他的心中陡地一亮,便在这刹那他听见了,听见那逆风的声音。这声音仿佛被大风掩盖住了,但正是这掩盖令他觉出了不真实。好快!他浑身瞬间又涌出了一阵大汗,来不及转身,来不及迈前,来不及侧让——来不及做任何一种闪避,只能去挡,只好后仰,后仰并从身后,挡住了那如矢般激越而下的一招。

    这动作对与凌厉自己来说,也极是陌生,当然更出了伊鸷妙意料。她身在半空,而凌厉纵使身体重心已整个向后倾去,招式还可变换,长剑一滑,顺开了刀锋,向伊鸷妙脸上疾刺。伊鸷妙却无从借力,脸疾一偏,颊上却被这锋利无匹的剑刃擦到,带出一道血痕。剑势不断,伊鸷妙眼见再下去便要不好,忙一个翻身转开身去,剑尖一抖恰恰将她高高束起的发带卜的一声割裂,满头黑发披散了下来,令得她瞬时像野兽一般可怕。

    她落地,猛地转回头来,眼神里尽皆是怨毒之色,一张脸更加苍白如纸,细细的眼睛在漆黑的乱发中,更显得如毒蛇一般叫人不寒而栗。只听她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吼,双手握紧了刀把,这架势任谁到了,只怕都会觉得恐惧。

    她实是没料到凌厉竟能三次挡住了她致命之击,因此实是失却了常态。若说凌厉果然深藏不露,武功在她之上,却又不像;若说他是侥幸,又怎能侥幸这么多次?

    凌厉却显然还无暇考虑那许多。这一下是守住了。他想。决不能再让她隐去了——不过,伊鸷妙的样子,显然也已经没有那许多余力,接下来便是要寻到她招式中的破绽。旁人提醒我时,终究是慢了一步,即便他极有预见性,到我用剑去打时,也给了伊鸷妙足够的时间去回补;唯有我自己具有那样的洞察力,才能够一击毙命。

    可是,刷,一刀挥过,凌厉的衣袖立时红了,左手剑鞘当的一声,脱手落在了地上。他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因疼痛而苦楚的表情。伊鸷妙狞笑着,追刀砍落,便在这一刹那凌厉瞥见这刀光中有一丝熟悉的不协调——被刚才那个声音指出过的破绽么?

    是在腋下。这破绽转瞬即逝,凌厉知道自己已赶不上。但他脑中却电光石火般闪过下一个场景——他还能赶上下一个的。

    喀喀几声响,三名黑衣人手中的长刀竟碎裂了。这强劲的刀风虽然撕裂了邵宣也身上数处衣衫,也撕出了几道创口,但最终竟也令他们的兵器断裂。邵宣也忙跟上前,刀缘连续斫中两名黑衣人胸口,但是扑的一声,自己的胸口也中了一掌,那第三名黑衣人余力不小,登时打得他摔开了丈余。他哇地吐出口血来,胸口陡然竟一阵开朗,似乎竟可说出话来,这令他立时下意识回头去凌厉要说话,却是大大地吓了一跳。那个披散着头发的伊鸷妙正举刀向凌厉砍落,而凌厉不知为何,竟未闪未避!

    他不禁失声喊道,凌厉,小心!然而这一刹那他听到自己身后竟也有声响,忙向旁边一滚,半截断刀正戳中自己适才所倚的地面,那唯一还能行动的一名黑衣人显然也欲置他于死地。他弯刀一挡,再欲站起来时胸口一阵巨大的疼痛涌到,身体竟万分沉重,只挪了一挪,对方的断刀失了几分准星,戳中了他肩头。他又疼又怒,大喝了一声,弯刀掷出,生生钉入那黑衣人的咽喉。

    他精疲力尽地后退两步,似乎在为自己这如此残忍的杀人举动而感到难以置信,但是随即,清醒过来,顾不得浑身痛楚难当,忙回身去凌厉,但这一刹那,他愣住了。

    他见一道细细的血丝从伊鸷妙的额头淌下来。那两个人静止着,一动不动。他想得清楚些,于是竭力地挪了过去,只见伊鸷妙原本细长的一双眼睛,此刻竟凸了出来,一张嘴也张得大大的,活脱脱像是吞了个鸡蛋。他不禁按紧了肩头的伤口支起身来,而这一刹那,伊鸷妙的身体竟倒了下去。

    她倒下去了,邵宣也才发现血从她眉心流出。他忙再去凌厉。凌厉取胜的喜悦还没从他心里发散出来,他陡然见凌厉的衣衫上也渗出了血来,并且,渗出的速度几如泉涌。再然后,凌厉晃了晃,也倒了下去。邵宣也忙竭力站起了奔了过去,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伊鸷妙的长刀竟已刺入凌厉的身体。可是凌厉并没晕去,见他过来,微弱的对他笑了笑,宽语道,我……还好……

    饶是没伤到要害,凌厉却也说不下去了。邵宣也见他身体有几分抽搐,摇头急道,不是的,这件事……我们实在已落入别人的……

    他陡觉胸口一阵滞气的恶心,话语竟又已说不上来,显然方才被一掌打得冲开气缚只是片刻。他禁不住警觉地了四周,想说几句话给躲在暗处的“那个人”听,却也已说不出来了。

    我们……落入别人的什么?凌厉强支起来,注意他发青的唇色和滴满冷汗的脸孔。……你怎么样?

    邵宣也只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漆黑的夜晚,这受了伤的两人,虽然击溃了伊鸷堂一干高手,却其实已无助到了极点,让人怀疑再多一个黑衣人,便能将他们杀了。

七九 (之一 伊鸷堂 完)() 
可以了吧?邱广寒一等拓跋孤回来便迫不及待要往外走。现在可以让我去见他们了吧?

    拓跋孤却一把拉她进了马车,向苏折羽道,走。

    你怎么能……

    安静点!拓跋孤瞪她。

    他见邱广寒满脸俱是担忧愤怒之色,放缓了声调道,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乖乖听我说完,不然我不会让折羽停车的。

    邱广寒连连点头,拓跋孤道,我先告诉你,他们两个的伤都非致命,也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你一会儿不要大惊小怪。

    邱广寒又连忙点头。拓跋孤再道,你去了以后,可以同他们说起我;我与青龙教的关系,他们多半也能猜到;但是青龙教的情况,没有必要让他们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也该能分辨的?

    邱广寒继续点头,一边急切地往外。

    马车明目张胆地从凌、邵二人身边不远处经过,邵宣也心中一悚,想抬起头来一眼,但胸口一痛,没提起力气。他和凌厉都精疲力竭了,此刻即便这车里是天大的重要人物,他也无力去关心。

    凌厉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便也在地上坐下了,哂笑了笑,道,很好啊,我们终于都算是活下来了。

    邵宣也如何不为两人的全身而退而高兴,但他心中,却隔了一层受人利用的阂,此刻也只得叹息,心道不知邱姑娘究竟怎么样——她果真死了么?如果我们受人利用即是说她可能还活着,我倒也宁愿被人这样利用。

    如此一来他倒也想开了几分,抬眼了凌厉,心道他终于还是杀了伊鸷妙,这阴谋终于还是叫人得逞了,好在伊鸷妙并非什么正派人物,也不算做了什么错事。

    第三——拓跋孤说第三的时候,马车已过了两人身边了。透过飘动的帘子,邱广寒眼睁睁地着这二人,不由得心急如焚起来,任拓跋孤说什么都答应了——只希望他快说。

    拓跋孤此刻的神情却显得很有几分怅惘——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他摇了摇头。你就真的那么关心他们?

    邱广寒的动作停住了。她也听出他这句话中的落寞之意,不由地沉默了。反倒拓跋孤随即一笑,道,凌厉与邵宣也今日虽然杀了伊鸷妙,但其中有多少侥幸恐怕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论本事离你哥哥还远得很。不过你跟他们在一起,能伤得了你的人也已不多,哥哥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小心,知道么?

    邱广寒怯怯地点一点头,拓跋孤又笑道,怎么了,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做什么事,都须得相信自己是对的。我捉了你这么久,你嫌我不择手段,我可以告诉你,此刻让你离开我身边,也是我诸种手段的一种。反正你也想走,这样顺水推舟的事情,我做了不止一次了。

    那哥哥你……接下去,要到哪里去?

    你知道了又如何。拓跋孤转开脸去。快走吧,不然就太远了。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苏折羽原来早替她将东西整备好,将一个小小包袱递予了她。邱广寒鼻子一酸,登时竟想落泪。

    对了。拓跋孤道。你带点伤药去。

    邱广寒机械地着苏折羽听话地递了药过来,一瞬间竟不知所措。

    走啊。拓跋孤道。

    哥哥!邱广寒突然道。我……我……我一定会去你的!等你做了教主,我一定去你!

    拓跋孤想笑,但大笑之声,与这黑夜太过格格不入。他只得淡淡地笑了笑,道,好,我等着。

    凌、邵二人也注意到马车停了下来。他们所没料到的是车帘掀开之后,从车上跳下来向自己这里飞奔的,竟然是邱广寒。凌厉一瞬间以为自己错了,若不是伤口的剧痛他几乎要跳起来——他还是颤巍巍地站起来了,邵宣也也站了起来,不敢相信似地着眼前这一幕。但那声音却真实地传来了。这甜美的、喜悦的、温柔的声音从暗夜中传来,他们听见她喊凌大哥,邵大哥,她朝他们挥手,他们站住了,像被定住身的木偶。她跑到近前,不顾一切地与他们抱在一起,令他们什么也问不出来——几乎不知从何而问。这仿佛是个轮回,经过这个恶梦的轮回,她又一次回到他们身边来了。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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