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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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凶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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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刘裕运气好,鱼摸到了,但运气不好的是他摸到的是鲨鱼。

刘裕的士兵:报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发现敌人了,坏消息是我们被包围了。

孙教主的兵马也正好做着相同的事,出营打探,在河坝上,两下遇个正着。兵力对比,几千对几十,同时除以最大公约数,100:1。

这时刘裕的队伍开始骚动,有人说跑吧,问题是后面是大河,前边被包围,兵法上对这一地形有个很准确的称谓——死地。

有人说投降吧,不过听说孙教主有个不好的习惯,杀降。

只有刘裕庄严肃穆地站立着,这让一路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的士兵们非常吃惊,他那肃杀的表情和严厉的语气令人窒息,那刚毅苍凉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们身处死地,逃必死,诸位如要投降,可即出行,我不阻拦,但若不走,唯有同我一途,奋勇杀贼,一死方休!”

他看着眼前的这些可爱的士兵,突然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莫名的悲怆,自己梦寐以求的战争竟然这样如约而至,有多少人可以活下来呢,还能看见他们吗,自己呢?

他用可能是一生中最温柔的口吻结束了这次训话:

“诸位珍重,若有来生,同享富贵。”

士兵们听到这句话,都抬起头来,他们惊奇地发现,刘裕的眼中竟闪烁着泪水。

什么都不用说了,对于这些在刀口上度日的人来说,宁可被人打死,不能被人吓死。战士最好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拿起屠刀,和狼崽子们干一场吧。

于是他们列好队形,屹立在河边,那里就是生命的终点。

刘裕在士兵的眼中,此刻就是上帝,就是主宰世界的神!他们能否活下来就看你了!而现在身临死地,敌我悬殊,所有的谋略和战术都没有用了,最大程度发挥士兵的战斗力,是将领的责任,只剩下最后一招,亲自上阵。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刘裕手舞长刀,“杀啊”!几十头饿虎扑向狼群。

孙恩的军队呆住了,从没见过几十人敢找几千人拼命的,一时大乱,纷纷后撤。但退了一会儿,他们突然想明白了,一百比一的优势,就是伸着脖子让对方砍,一天能不能砍完都是问题,以一敌百,火星人都知道,地球人做不到。

就这样,两群并无仇恨的年轻人在一块并不开阔的河堤上展开了决战,有的胳膊断了依然用牙齿撕咬着敌人的咽喉,有的脑浆迸裂依然挥舞着战刀向前乱砍,有的被鲜血遮蔽了视线仍然用双手死死掐住对手的脖子。就这样,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战在进行,没有规则,没有裁判,奖励是属于哈姆雷特的:生存或是毁灭。

身边的战士全都死光了,死状甚惨,没有一个有着完整的尸首。只剩下刘裕了,他的身上也早已被鲜血染得没有一块白色。

不成熟的男人会为了理想壮烈赴死,成熟的男人会为了理想苟且偷生!

刘裕在用尽力气砍死了两个敌人之后,身上也多处受伤,为了避免力竭被擒,更是想搏一个活命报仇的机会,他一翻身从几米高的大坝上纵身入河。那些长生贼寇一看,河里已浮起了刘裕的尸体,一个个便在那里面目狰狞地狂笑。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看见大队的北府军出现在不远处,于是长生兵们一阵骚乱,纷纷从大坝上屁滚尿流地后撤,准备逃跑。

就在这时,突然大坝上一声大吼,一个满身污泥血水的大汉屹立坝顶,他杀气冲天,双眼血红,挥舞着长刀,像切菜般地砍向这些神兵天将们。

于是长生兵们彻底崩盘了,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明明已经在水塘上浮尸半天的大汉能活过来,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水仙附体,再加上大队北府军的喊杀声已到,于是兵败如山倒,全部向坝下溃逃。

刘裕发狂了,他挥舞着砍刀肢解着那些跑得慢的和因受伤跑不动的贼兵们,无数的贼兵在他刀下哀嚎,成为等待屠宰的羔羊。他一边砍杀,一边狂吼,那吼声中带着冲天的恨意,也带着无限的悲怆,他要给他的士兵报仇。围绕着大坝的是一条大河,刘裕出巡的时候,河是墨绿色的,出来时河是殷红色的——这都是我干的,我已成魔,我叫刘裕。

这样疯狂血腥的场面,都被赶来的大队北府军将士看见。这队北府军的主将,正是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他因为在军中等刘裕不见回来,使率骑兵去接应,结果看到了自己当兵大半辈子都没看到的场景。刘敬宣也是当世名将,杀人无数,从不皱眉,但眼前这一个人追着几千人玩命疯砍的场面,还是让他心跳加速,血脉贲张,血腥的战争也是有它的美感的,刘裕在那一刻宛如天神,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灵魂的性感,这才是骨子里真正的性感。

从此北府诸将视刘裕为神人,刘裕一战功成!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没有彻夜常哭过者,不配谈人生。

是夜,刘裕哭了,一个人偷偷地哭。

第一次带兵就全军覆没,几十个半天前还生龙活虎的面孔如今只剩下河边枯骨,虽然军中到处都在传颂着他一个人追着几千贼兵玩命的神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神话究竟神在哪里,如果没有装死,如果没有刘敬宣,如果没有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们的奋勇杀敌……

那个晚上刘裕掩埋好战友,和他们每个人都干了一杯酒,然后和每具尸体都重复着同样的话:若有来生,同享富贵。

我相信,这些士兵的灵魂是欣慰的,在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有这样一位带头大哥,他把士兵当成兄弟,而不是像饮料瓶那样,喝完就扔掉,这就是战场的情谊!

战场很精彩吗?菜鸟都很神往,因为他没有见过里面的人哭。

这其实是一场败仗,惨烈到无以复加的败仗,不过强人和庸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否从逆境中汲取东西,能否迅速地爬起来。

当你失败了,就把它作为人生财富;成功了,就是财富人生。

就这样,一场惨败教给了刘裕三样东西,三个伴随他一生的财富。

一是冷酷。战场上和自己在家乡混生活打架完全不同,只有真正面对那些残缺的尸体,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冷酷,在这里你会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和战友被敌人杀死,或者身负重伤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你会被愤怒和痛苦所鼓动,毫不留情地杀死一切与自己敌对的人,给地上的伤兵补上一刀,然后一个人在尸体旁边喃喃自语,这就是炼狱,只有强者才有权力生存。

二是坚强。摔跤以后什么都不要想,先爬起来再说。即使你屡战屡败,但必须屡败屡战!即使眨眼间几万人在身边灰飞烟灭,成千上万的军属们痛哭流涕,你也必须心如磐石,即使败给同一个对手一百次,也要自信,第一百零一次较量的胜者一定是自己。

三是以身作则。那些士兵并不是奴隶,而是你的兄弟,他们和敌人并不认识,也没有仇恨,之所以拼命仅仅是因为你要他们这样,所以你必须爱他们,为他们负责。从此以后,刘裕在出征前,总是将代表他的那面帅旗放在前列,以保证所有的士兵都能看到他的帅旗,无论士兵们在何处奋战,只要看到这面旗帜,他们就会有勇气战斗下去。所有的战利品,也全部奖给部下,对于勇士,任何褒奖都是值得的!

名剑自古皆风流,一曲知音天下求。青锋三尺英雄魄,豪情亦化绕指柔。

北府大军到了,孙教主露出了孬种的本色,前几天还在做梦想着打到皇宫去,听说北府大军来了,立刻想到守住城池,做个越王也不错。后来又听说,北府军一个小队长把自己的前锋营给灭了,立刻二话不说,跑吧。

不过邪教教主还是很会利用人性弱点的,他命令把抢来的金银珠宝和美女一路乱扔(当然,最贵重的珠宝和最漂亮的美女他是没扔的),北府军也很争气,全部接收,不追了。

刘裕想劝刘牢之宜将剩勇追穷寇,但老刘是个实在人,打仗就是为了钱,现在有钱了,还追个屁,司马元显发的军饷也没这么多。

刘裕又说,士兵的职责就是要打仗,刘牢之说,这个俺懂,所以让手下的人拿三吴百姓练练手,又抢又杀,不能让部队没了兽性,没了兽性就没战斗力了。

刘裕摇了摇头,没办法,竖子不足与谋,但不与之谋又和谁谋呢,人在屋檐下,只好退了出去。

刘牢之却笑了,这是政治,养寇自大,你不懂,至于百姓,本是羔羊,关我何事。

就这样,刘裕目送着孙教主带着几十万邪教信徒,跑到了海岛(舟山群岛)过冬了。

打完仗了,该要论功行赏分地盘了,不过有个地方谁也不去,句章——这是个距离孙教主老巢最近的地方,最近的意思就是最危险。

刘牢之的手下将领们都和领导一条心,好不容易从前线来到这富庶的鱼米之乡,孙教主留下的银子和美女还没有消费呢。人生在世,食色二字,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这个时候有危险争着上,那是九级脑残,于是都低下头,谁也不说话。

“我去”,一个坚定的声音答道。

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刘裕早想独当一面,不想和这些穿着军装的强盗为伍。

刘牢之也早就对刘裕整天说的那些不利于军心、破坏大家一起发财的话烦得不得了,正好让这个不懂得潜规则的家伙去句章守卫,这叫人挪活,齐活。

不过刘裕临走前向刘牢之要了个东西,一千个士兵。

刘牢之明显刚抢完东西,心情不错,大手一挥,随便挑。

我自己选。

就这样,刘裕自己挑选了一千个和自己一样,不愿当强盗,有着职业军人精神的士兵。应该说,这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一支让任何对手都敬畏的军队,因为他们都是冲着战神刘裕的称号去的,都有着杀身成仁的勇气,比起那些只为生存的军队,这支军队多了一样东西——灵魂。

刘裕的军队很快便成为一个传说,他们不杀人,不放火,不抢劫,军纪严明,很快在三吴大地闯出一片天空。

躲在海岛上的孙教主日子很不好过,为了拉声势、壮队伍,他每到一地,就把所有的居民都划拉入伙,连投名状都不用纳,然后再不惜一切地宣扬他的价值观,跟着他,就有钱有女人,不跟他,就没命,没地位;跟着他,死了,上天堂当神仙,不跟他,死了,下地狱做鬼。

结果在孙大妖人的蛊惑下,队伍是越拉越大,小小的海岛,挤满了几十万各种型号的屁股,几十万人,听着好壮观,看着更壮观,但最壮观的还是吃饭。

问题是吃什么呢,自己撰写的成仙法则只有淹死、砍死,好像没提饿死,现在再提,估计也没人信,群众的智商还没低到这个程度,队伍不好带啊。

锅里没米,手里有刀,怎么办?

抢!

于是立刻带领大军,在杭州湾北岸的海盐(今浙江海盐)登陆,准备大干一票。

海盐县令鲍陋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的想法是趁孙恩的大军刚刚登岸,自己立刻率军击其半渡,然后把整个贼兵赶回大海,历史上很多经典战役都是这么成就的。

当他满怀着报国激情带领着几百民兵来到地方,他看到了孙恩军的前锋队伍。

然而他没有动手,就在那里看着,静静地看着,看了会儿,就走了。

因为他始终没有看到这支队伍的尾巴。

这是一列长队,从前到后,长几十里。

对这样的长生军,看看就行了,真要动手,就傻了。

几十万人,就是几十万头猪,自己手下那几百人,也不够人家拱的。于是他立刻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向刘裕求救,刘裕在句章,海盐是他的防区,唯一能拯救海盐的只有他了。

刘裕来了,还有那一千士兵,还有那几百民兵。

而海岸上的长生军,密密麻麻,几十万人。虽说其中许多都是凑人数的,某些部队还携家带口,什么八十老母、几岁小孩都带上,但看起来,确实相当吓人。

海盐县令鲍陋面色凝重,而刘裕则谈笑风生,安慰他不要怕,万事有我,你只负责一项任务,修城。只要把城墙修好了,打仗是我的事。

于是县令带着老百姓拿着家伙去和泥修墙了。

他并不知道刘裕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但他知道,城墙一定要越坚固越好,稍微有点偷懒或拿点回扣,对面的几十万人,不用攻,只用挤,就能把这个豆腐渣工程料理了,所以,这个处级干部极其认真高效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而刘裕还是不紧不慢,以不变应万变,这就是大将之风。

这一切都是从之前那个惨烈的胜利开始的,那场微不足道的胜利让刘裕明白,他是多么的强大,强大到可以力挽狂澜,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几十万人,在刘裕眼中,不过是几十万个屁股罢了,人数虽多,但大都是胁从,且老幼俱在,并无战力,真正精壮之人,十之一二而已,击败那几万人,就可以大破敌军。

但问题是即便把那些看热闹的群众刨走,还有好几万铁杆的造反分子啊,好办,刘裕是个赌博爱好者,擅长出千。

出千之前,他把所有的士兵都叫过来,叫他们把铠甲全部脱掉,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这是保命的家伙,脱了它不等于扔了半条命。

刘裕看出了士兵的疑虑,脱了它,你们能跑得更快。

士兵一听更蒙了,跑得更快是什么意思。

刘裕哈哈一笑,笑得十分嚣张,这是命令,执行!

很快倒霉的人来了,孙恩的先锋叫姚盛,带着几万先头部队来攻城了,他并不知道前不久那个拿着砍刀满世界追着几千人乱砍的疯子就在城里,所以大摇大摆什么队形都没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小县城,简直是杀鸡用了屠龙刀了,什么战术都不用,只管往里挤就行了。

果然,他来到城下,发现空无一人,那还客气什么,进城,于是几万人一窝蜂地向城门涌动。

而正当他们来到城下的时候,突然鼓声大作,城门竖起了大大的绣着“刘”字的帅旗,然后就是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头、大木头、弓箭、火把、洗脚水,它们从天而降,向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招呼,几万人立刻上演一出踩踏事故。这时,城门打开,涌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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