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爹娘二老也小心身体!还有忠叔忠婶都小心些!”李旭答应着眼里总觉得有东西向外滚。
“要是要是就”李张氏想叮咛些事情又怕坏了口彩犹豫着迟疑着舍不得放开缰绳。
“你娘的意思是遇到麻烦逃命要紧其他都是扯淡!”李懋附在儿子耳边用自家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说完一把夺过缰绳塞进李旭之手“跟上吧别掉队。尽量在正中间走。吃饭时多吃肉和菜路上该花就花别省钱……”
坐骑打着响鼻缓缓地跟上了商队。李旭回头朦胧泪眼中看见父亲、母亲彼此搀扶着向自己挥手。他们背后鸡啼声唤醒黎明时的村庄。
直到很多年以后那双彼此扶持的身影还经常萦绕在李旭的梦里。
注1:蒿子。北方农村迷信认为祖坟上生青蒿预示者子孙成大业。所以长者会说:“旭儿是我家祖坟上的蒿子。”
注2:隋唐年间白银尚未成为主流货币与铜钱没有固定兑换价格只是作为重礼打点官府用。云南、塞外均有少量流通。本书参考宋代金国物价一两银折合两千铜钱。及至明清外界流入白银过多则一千钱折银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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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塞下曲 第二章 出塞 (一)
第一卷塞下曲第二章出塞(一)
平生到过最远的外乡就是县城平生见过最高的岭子就是村子前那座大青山。虽然心中早已把出塞的路程设想了一百遍离开了家李旭才终于明白外边的山河与自己的想像大相径庭。
比起巍巍太行连绵近百里的大青山只是一个山孙子。比起滔滔滦水家乡的易水简直是一个小河沟。向北向东再向北再折向东身边的山越来越高山外的天空也越来越纯净。沿着官道和摇摇晃晃的浮桥跨过涞水拒马河桑干水一路上不断有出塞的行商赶来汇集把商队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上谷号称边郡实际上距离边境还非常遥远。一连走了五、六日后在涿郡的治所蓟县商队停了下来开始出塞前的最后一次大补给。
“赶紧检查行李缺什么补什么。今天在张老庄停留一下午明早寅时三刻点卯过了卯时一概不候!”孙九把商队带进一家相熟的农庄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嗡地一声浑身散着臭气的行商们立刻如受了惊的苍蝇般散了开去。卸行李的卸行李安顿牲口的安顿牲口转眼间偌大院落里就剩下了李旭和徐大眼睛两个人手足无措骑在马上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干什么。
“烦劳几位兄弟把帮这两位小哥把行李卸了牲口牵去喂点儿精料。他们都是我的晚辈第一次出远门!”一堆乱哄哄的人喊马嘶声中孙九的声音显得格外亲切。几个庄客打扮的人立刻走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帮李旭和徐大眼睛卸行李。
李旭跳下坐骑想上前搭手又不知如何搭起。想如孙九般悠闲自在地躲到人群外透气却唯恐一时照料不到被人把行李掉了包。那里边有父亲高价买来的锦缎还有自己最喜欢的干果一件棉衣的下角还藏着几粒银豆子……。
“旭官到凉棚里喝茶主人家早预备好了!”孙九的话再次于耳畔响起。李旭连连摇头想跟孙九说自己不放心行囊又怕让惹火了庄客。站也不是走亦不是吱吱呜呜几声额头上一下子冒出了汗来。
正午的阳光从碧蓝碧蓝的天空中射下脸红得如被煮了般的少年和其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在纷乱的人群里成为一道独特风景。几个已经安置好行李和牲口的老行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善意地笑着远去。几个促狭鬼则故意趴在李旭耳边嘀咕“小心看着呃庄客们的手脚从来不老实!”
闻此言李旭心里更急这行李中裹着他一家人的生活希望。正鼓起勇气就要上前夺下行李却被徐大眼睛轻轻地拉住了手腕。
“别听那帮家伙瞎扯如果不放心九叔会把咱们向这领?”徐大眼角站在李旭身边用极低的声音点拨。
“年青人真是第一次出门啊咱刘老庄的名声方圆百里你打听一下十年来从没有客人在这里掉过一根线头!”一个负责指挥庄客们干活的老人走上前向李旭介绍。话语在自豪之外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满。
“刘老疙瘩你别吹牛我上次就被你家的枣树挂了半片衣服去。论线头足有几百根!”孙九赶紧走过来给李旭解围一边说着笑话一边向李旭喝叱道:“还不去树荫下灌碗水去大太阳底下不怕晒傻了你们两个!”
李旭涨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仿佛有股火从面皮下直烧出来。这几天在路上他已经闹尽了类似的笑话。住店打尖吃饭喝水甚至连途中拉野屎都得人在耳边指点。好在众人吃了他家的酒席承几分人情脸上还没露出厌烦之色。
“我我…”李旭尴尬地嘟囔慌乱中倒生出了几分智慧指着青花骡子道“我不是不放心是怕那畜生吓了他们!”
“一头骡子!”刘老汉大笑道话音未落骡子旁有庄客大叫一声跳将开来。小狼甘罗从布囊中探出半个头喉咙里出连声的低啸。
这一下不但是人连牲口也受了惊。几头距离青花骡子近的牲口打着哆嗦拼命后退任庄客怎么拉都拉不住。
“是一头小狼崽儿还不到一个月大。看你们这点胆色!”孙九怕甘罗惹出更大的祸来赶紧向众人解释。“这孩子是厚道人怕狼惊了你们所以才一直在旁边看着。你们这些家伙却把人家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李旭缓过一口气口齿和头脑立刻变得清晰起来。笑着跑过去将甘罗抱在了怀中躬身向众人赔罪道:“小子莽撞惊扰诸位大哥了。本来该早些提醒又怕诸位大哥说我多心!”说完搭起小狼的前抓摆出一幅作揖状。
“这狼崽生得倒也有趣!”刘老庄的庄客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跟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较真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后哄笑着继续忙碌。孙九赶上前拉了李旭的手将他扯到庄子里的树荫下塞过笆斗大一碗凉茶笑着骂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有几分急智别担心这刘老庄主是地商有行商从他家过才能保证货源不断。若是大伙总缺长少短他的招牌早砸了。砸了招牌所有生意紧跟着黄汤!”
“多谢九叔!”李旭放下茶碗低声道谢。
“谢什么谢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总不能辜负了他。我跟你说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这还冒失。一个人背了包裹去闯塞外什么规矩都不懂。没有商队肯让我入伙不说有一次还差点让人当成马贼的卧底打死!”孙九摇摇头目光一下子变得格外幽邃。
那一定是非常忧伤的记忆李旭在心中默默地想仿佛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同样孤独的少年为了生存在崇山峻岭中挣扎没有同伴也瞅不见路的尽头。刹那间他觉得孙九身上的破衣服和汗臭味开始亲切起来。
“你跟大眼多学着点儿那小子贼机灵心肠也不坏。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精的人!”乘了一会儿凉孙九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冲着正在抢茶水的人群喊道“大眼大眼兄弟!”
“唉九叔我在这呢!”徐大眼从一排窗户中探出半个脑袋才片刻功夫他已经净了脸身上短鞨也换成了一套淡蓝色的长衫配上那张略带书卷气的脸标准一幅大户人家的公子相。
“呵呵瞧不出我这草窝里还飞出只凤凰!”孙九笑着打趣道。
“待会儿不是要进城么?穿得齐整些也好逛些大铺面!”徐大眼还以一笑用手指了指其他几个窗口“张叔杜叔他们几个也在换衣服九叔难道就一身短鞨去城里送货么?”
“小兔崽子就你嘴巴会说!”孙九笑着骂了一句。把李旭推到面前说道:“带着旭倌兄弟他比你小两岁呢!”
“那是自然我刚才就想约他见九叔在面授机宜不敢偷听!”徐大眼大声答应着招呼李旭进屋换衣服。
又乱了一阵子大伙都被安置停当。由孙九出面带着几个年龄大头脑清晰的行商开始交割主人家托他们从中原带来的南方货物。其他的行商们则自己到门外找鸡毛小店吃了口饭带上准备留在蓟县的俏货搭着伴进了城。
李旭和徐大眼睛没有货物可卖各自骑了匹马在城内漫无目的的游荡。这是李旭平生见过的最大城市光城南一角就比他所熟悉的易县大上一倍。青灰色的云瓦图了彩的飞檐雪白的墙壁无一处不令人目眩。更难得是城内青石铺就的街道平整得居然如镜子般让人不忍心纵马踩过去。
而店铺里的东西更为光鲜南方来的丝绸北地来的毛毡西域来的宝石东海来的珍珠没一物不让李旭看得心惊肉跳。而那些货物的价格也如其质地一样高得令人不敢伸手去摸。每次上马跟在徐大眼身边的李旭都提着万分小心。怕万一马惊了闯入人家的店铺损坏了其中一两样货物让李家从此倾家荡产。
“如果能在蓟县城内开一座店铺然后把父母接过了养老也是神仙日子!”逛了片刻李旭又开始做白日梦。“如果生皮价格一直维持在目前这种状态来往一趟塞外就可以赚一千多文再顺贩卖些马匹、牛羊和药材一年三趟扣除给官府和族里的孝敬三年后可积攒七千个钱。有七千个钱不知道能否在蓟县主街上租个门脸…”
“这是大隋朝最北边的一所重镇渔阳、安乐、上谷、河间俱在其俯视之下。取了此地整个幽燕尽在掌握之中!”徐大眼不知道身边的李旭存着如此平庸短视的想法用马鞭指点着重楼后的青山豪气干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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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塞下曲 第二章 出塞 (一 下)
第一卷塞下曲第二章出塞(一下)
一路上徐大眼指指点点话语中所感慨的尽是如此大一座城池能藏多少兵聚多少民囤积多少钱粮等。李旭磕睡虫般点头答应着心里盘算的却是这么大一座城市如此茂密的人流在闹市上开一家杂货店每天能有多少进项。二人一个顾盼雄飞地说一个有口无心地听倒也配合了个相得宜彰。
“始皇帝王统一天下大将军蒙恬曾在此屯兵两万。终其生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徐大眼跳下马指点着一座破旧古庙说道。那座庙宇香火聊聊大门上的漆都斑驳脱落了与周边热闹的景色相对照愈显得凄凉。但当地百姓却不嫌其寒酸凡路过庙门者皆下马缓行。就连沿街摆摊的小贩也尽量不靠近寺院门口。
“蒙恬他不是被二世皇帝杀了么?”李旭跟着跳下马背低声问。逛了半天街他终于和徐大眼找到了一个共同的话题。
“惜未死于异族之手!”徐大眼耸耸肩膀叹道。身边跟班一样的李旭与他性格相差甚远对这个总是心不在焉的闷葫芦徐大眼早憋了一肚子无名火。但整个商队里只有这么一个读过书的人他再不满意也只能迁就。
小李旭却没时间听他的长吁短叹刚刚跳下马背他的目光就被远处一个雕梁画栋的双层小楼吸引了过去。那座楼通体被彩漆刷成了亮色里边隐隐传来丝竹之声。门口走近走出的皆是些衣着光鲜的豪客一个个面色红润异常仿佛每个人都刚刚成交了一笔大买卖般。
“一座青楼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徐大眼低声喝道望向同伴的眼神更加多了几分不屑。
接下来李旭的回话就把他的眼珠子都气得掉了下来。
“青楼不是彩漆的么?怎么起了这般古怪的名字?里边卖得什么货茂功兄可愿前去一观!”李旭扯着马缰绳一步步向前凑。
“不卖货只卖笑!”徐大眼气得哭笑不得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卖笑?”李旭楞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了青楼原来就是窑子一下子脸又红到脖子根上。
“难道上谷郡民风竟质朴如斯么?你连娼馆都没听说过!”徐大眼实在无法忍受同伴如此孤陋寡闻声音不觉提高了数分。
李旭则又扭过头去不再与他说话。徐大眼以为自己说重了惹得他心中着恼。刚欲把话题岔往别处李旭却猛然回过头来红着脸拉了拉他衣袖说道:“张大叔、杜疤瘌、王麻子他们他们都去青楼不被青楼边上的一个老女人扯到胡同里走了!”
“他们是市井群氓手头有了闲钱不干这点事情还能干什么?”徐大眼跳上马背没好气地说道。“咱们快点走这些地方实在污人耳目!”
李旭见同伴突然间变得极不开心只得跟着跳上坐骑。豪爽仗义的孙九奸诈吝啬的杜疤瘌凶横好色的王麻子几天来数十个行商小贩仿佛寺院里的罗汉相每个都带着不同的面孔。到底哪个才是行商的真正面目或者说哪张面孔会成为将来的自己他不知道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实在迷茫得很。
街道上人流汹涌两个少年想快些离开也快不起来。才行得百十余步前方忽然一乱所有人都挤了过去。
“打架了打架了!”有个地痞无赖唯恐天下不乱一边向人群中间挤一边大喊大叫地给动手者加油助威。前面围观的百姓却不肯配合猛然向后一退把地痞挤翻在地上数只穿着草鞋的大脚丫子不由分说地踩了上去。
“哎呀我的姥姥直娘贼!”小地痞被踩得吱哇乱骂爬起来想找人拼命抬头向前一瞅被吓了一身冷汗。连被踩丢了的头巾都不敢拣撒腿就向路边的店铺里边跑。左右店铺纷纷关门落窗唯恐有人趁火打劫偷了自己家的货物去。
宽阔的大街瞬间空荡起来街道正中央两个突厥打扮的男子挥舞着弯刀“乒、乒、乒”冲着几个小商贩乱砍。被追砍的商贩虽然人多却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拿着货郎担子边抵挡边逃。有人胳膊上已经见了彩货物也落了满地。得了势的胡人却仍然不肯放过一边砍一边用汉语高声喝骂:“找老子要钱老子是你们皇帝的客人你懂不懂。你们皇帝都不敢找老子要钱谁借给你的胆子!”
胡人不讲理这是边郡百姓的共识。所以买卖货物很少与有人过往的胡儿讨价还价。一口价报出后你爱买就买不卖就请便。绝不会把自己的货物交到胡人手中给他先看货后付钱的机会。而这几个商贩估计是从南方远道而来的行商根本不懂得与胡人做买卖的规矩。被胡人白拿了货后试图讨回钱来因而被恼羞成怒的对方追杀。
“住手!”李旭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虽然临出前父母一再叮咛叫他路上别管闲事。但眼看就有人要命丧当场他立刻把父母的嘱咐丢到了耳根子后。
一声喊完了李旭才想起今天自己出门时没带防身的短刀。那两个胡人倒也听话放弃了被追杀的小贩狞笑着走了过来。
策马逃走显然已经来不及。有徐大眼在身边李旭也不想过分被人小瞧了。双手一撑跳下马背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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