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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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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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没有人知道没人笑话我也要一步不落跟着你!”二丫烟眉轻蹙强忍着后腰上刀割般的痛苦回应。“至少在你眼里不不要落在萁儿身后!”内心深处她为自己的话加上一个细致的注解。

她自知没有三代国公的家族在背后撑腰也没有万贯妆资作为陪嫁所以平时在管理家事方面痛下苦功以便在丈夫的心里永远能占据一个角落。跟在大队人马身后慢慢赶虽然不用受强行军之苦可那也意味着她在某些方面又逊了萁儿一畴。这种与出身和家世无关的后天能力二丫是绝对不愿意认输也自觉输不得。

李旭听石岚说得坚决也只好由着她。又走了片刻终是放心不下抬起头向四野里望了望低声道:“等到了下一个村子我派人去给你买一个软些的马鞍。这专为行军打仗而造的东西毕竟不像日常用的那样宽大!”

行军打仗用的马具都是窄鞍侧重于节约马力而不侧重于骑手是否感觉舒适。但富贵人家日常游玩用的雕鞍则以华丽舒服为特色即便是像李旭这种骨架粗大的成年男子也可以把屁股完全坐在雕鞍内。这样骑手的全身重量都集中于马的脊背上腰部和大腿并不耗任何力气。但对坐骑来说就很残忍通常人玩得眉开眼笑但把马累得大汗淋漓。

寻常村落里的庄户人家像士兵一样心疼牲口所以宁可自己多受些罪也绝不会使用雕鞍。因此李旭想让二丫走得不那样辛苦必须到大的村落或堡寨才行。但渤海郡本来就不是什么繁华之所官道两旁打买雕鞍的主意一时间如何觅得到?

“这个其实挺好是我自己这两年被你惯得太滋润了忘了根本!”二丫知道丈夫是真正关心自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要买富贵人家出门游山玩水的那种雕鞍恐怕必须到大集才行。我春天时才被罗士信派人护送着从这条官道上走过记得从阳信到厌次连个像样一点的村落都没不到更甭说是集市了!”

“怎么可能。我前几年也走这条官道时分明看到过好多千户以上的村子!”李旭皱了皱眉头对二丫的说法表示怀疑。

“你看看这周围风景哪还有半分当年的模样!”二丫摇着头低声回应。

经她一提醒李旭的确觉官道两边的景色与自己当年只身前往齐郡赴任时看到的大相径庭。当时他只觉得沿途看到的情景很凄凉遍地都是饿殍到处都是长满野草的庄稼地。而现在饿殍和荒废的庄稼地都不见了三合土铺就的官道两侧已经完全变成了杂草和灌木的天下。距离官道越远各色野葵长得越高有些已经高过了马腿倘若一个少年走进去可以完全藏身于草叶下面。

“大牛拿舆图来!”李旭第一反应是斥候可能领错了路大声命令。

亲兵统领周大牛答应了一声快从一匹驮马的后背上找出地图双手捧着送到李旭马前。精致羊皮地图上代表官道的纹路画得极为清晰。从临近的山川与河流标记上分析脚下的官道的确是直通厌次渡口的那条。只是舆图上曾经标满的村落的地方如今已经人迹罕至。

“这简直和塞外差不多了!”李旭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风吹草低见牛羊可惜草根下埋得全是枯骨!”仿佛在与他的想法相印证一阵料峭的秋风从枯黄的野草之间扫过将草茎齐齐整整地压弯几处焦黑的断壁和已经腐朽了的门窗便立刻显露出来提醒过路者此处当年曾经繁华。

不用问是谁造的孽。李旭心里清清楚楚。先是三次征辽然后是强制搬迁到城里居住的荒唐政令再接着土匪洗劫、协裹官兵剿灭、镇压。如自己麾下博陵军这种不杀俘虏的官兵绝对是少数大多数官军都习惯像杨义臣老将军那样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如是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初次路过渤海赶往齐郡赴任到现在所经过的年头不到四年不到四年便创造了一片苍莽荒野人在自相残杀时所展示的力量真是巨大!

刹那间秋风如刀穿透皮甲的缝隙刺入他的筋骨。旭子一直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土匪们造反的理由值得同情但是土匪滥杀滥抢的行为绝对不可以宽恕。而眼前和经历过的事实去清楚地告诉他他长时间来所坚持的秩序和土匪们替天行道的口号一样可笑且可悲。正是因为他和张须陀、杨义臣等人的共同努力朝廷才得以苟延残喘。而正是这苟延残喘的朝廷继续倒行逆施才将更多的百姓逼成了土匪。进而土匪和朝廷联手将黄河南北无数曾经繁华的村落彻底变成荒野。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保护了很多人!”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突然在李旭耳边响起将他从迷茫中拉回现实。“我在博陵时曾经扮作寻常农妇出去买菜听到很多百姓都在念你的好。他们说你不但打败了土匪而且也吓得那些贪官不敢继续干坏事……”二丫轻轻地讲述眉眼间充满了自豪。

“武将的职责便是守护!”昔日的誓言几乎冲口而出。但李旭咬紧牙关将这句话藏在了肚子内。“大牛把舆图收起来吧。告诉弟兄们走路是尽量不要喧哗以免惊扰到百姓!”

如果附近还有百姓的话。他在心里向漫天神佛祈祷希望无论是道君还是佛祖能睁开双眼看看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如果他不剿匪土匪会将城市和村落抢掠焚烧成断壁残桓。如果他继续剿匪则等于维护着朝廷欺压百姓的权力。最后所有的繁华一样终归荒芜。

正午时分大军终于看到了一个堡寨。但旭子却没机会开口询问堡寨中有没有雕鞍可提供。全堡的男女都爬在围墙后看着他们从白苍苍老太婆到刚刚学会上房掏鸟蛋的顽童。一个个面带菜色衣衫褴褛但挽弓和握刀的姿势却非常纯正。那些兵器简陋破旧却正是眼前堡寨得以在乱世存活下来的原因。他们不相信“替天行道”的义贼也不相信“保境安民”的官兵在这动荡岁月他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兵器。

堡寨的头人不肯出门跟官兵接触虽然他能清楚地看见侍卫们所展开的冠军大将军旗号。然而这年头自封东海公、长乐王的家伙比比皆是再冒一个冠军大将军出来也没什么稀奇。

“我们只是路过顺便证实一下此路是否通向厌次渡口!”周大牛奉命上前张开双手向堡寨中的人喊道。

“路过就快些走开别打这的注意!”寨墙上嗖地射下一支羽箭几乎贴着战马的脖颈钻入地面半尺。“别靠近寨子里没粮食给你们!无论你们是官是匪都没有”

“他***!”王君廓气得从马鞍上取出弓来就想给对方以教训。李旭却伸手拦住了他“你去后军取二十把好弓十把横刀放到距离寨门五十步处然后咱们继续赶路!”

“是遵遵命!”王君廓惊诧地望向自家主将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对方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但他还是忠实地执行了这个‘乱命’在寨中百姓的迷惑的目光中将兵器摆放到了对方能方便取到并不会引误会的位置。然后跟在周大牛身后怏怏地归队。

当大队人马走出一里多地后寨墙上传来了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婉转悠长仿佛野兽在林间召唤着同类。旭子知道对方给出了答案笑了笑沿着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行。

第六卷 广陵散 第三章 无衣 (二 上)

两日之后大队人马来到厌次。那地方官员听闻皇帝陛下最亲信的冠军大将军驾临赶紧把县衙腾空改作大将军的临时居所。李旭也不推辞直接带亲兵进去住了。然后传下令来命弟兄们在城中休息三日。一边征集民船一边等待伤兵营和辎重营从后边慢慢赶上。

厌次本为黄河北岸的一个弹丸小县因为距离豆子岗盐泽很近所以土地贫瘠人口也非常少。天下初乱时王薄、卢明月等贼都以此地作为跳板南渡窥探齐郡。几番来往导致地方愈荒凉几乎没了人烟。但随着王、卢等贼先后败于张须陀之手官府趁机又收复了此城。之后流寇们害怕招惹齐郡精锐杀过黄河都躲不敢再打厌次城的主意。久而久之这里倒出现了一种与周边地域极不协调的繁华。非但临近小城和堡寨的富户们纷纷躲到厌次城里来避乱一些武装走私的游商、盐贩也选择这里作为渡过黄河后的第一个落脚点。

安顿好了麾下士卒李旭赶紧派人烧热水给二丫解乏。行路途中无法买奴婢所以夫妻两个因陋就简关起门来互相服侍。待解到贴身亵衣时石二丫忽然害起了羞死活不肯让李旭继续帮手。“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怕我看!”李旭不知道二丫为什么而突然变得矜持笑着打趣。

“只是只是怕怕人说我不不分尊卑而已!”石二丫满脸通红声音细若蚊蚋。李旭看着有趣索性张开双臂将其抱在怀里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笑道:“两夫妻之间谁为谁做些事情还不应该的。脱下来我看是不是屁股都给磨破了!”

自从与公婆搬到一起居住后二丫和丈夫之间已经很少有机会这般调笑不觉羞得嘤咛一声把头扎进旭子怀里再也不敢抬起。李旭信手解衣才褪到一半忽然又觉得肩头一紧二丫的手指已经死死地抠到他的皮肉内。

“别胡闹!”旭子笑着命令方要用力扯开最后一层遮蔽借着桌案上照下来的摇曳烛光猛然现二丫的亵衣上血迹斑斑磨破了皮肤和衣裳早已粘成一片。

“死丫头弄成了这样也不吱一声!”李旭看得心疼手上动作越来越缓加倍小心地将衣服一点点往下揭每到血肉与衣裳连接处便先用手到木桶里沾了热水将血块润开了然后方才用力。饶是如此也将石二丫疼得满头是汗。抱紧李旭肩头的十指愈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李旭知道她的痛苦般。

见妻子伤成了这般模样李旭哪里还敢胡闹。好不容易将磨碎的亵衣全部褪下先帮二丫将身体洗干净换上柔软的贴身的缣布小衣然后将其强塞入被窝中自己出门去安排亲兵请郎中。

“不妨事的磨上几天筋骨皮实了就好!”二丫怕丈夫担心忍着痛笑道。

“伤成这样还说不妨事难道你还真当自己是石头刻的不成?”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旭回过头来低声训斥。

虽然丈夫板着脸二丫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说不出的受用。“女人家身体除了自己的丈夫外又怎能给别的男人看。你别担心让大牛取些金疮药来我自己抹抹过几天就好。你也换桶水洗洗吧终是能解些乏!”

“金疮药怎能胡乱抹!”李旭皱着眉头反驳转念想想二丫说得也有些道理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在军中找个屁股被磨破了新兵蛋子让郎中先给他看然后照方抓药便是!”

“是我自己笨除了给郎君添麻烦外什么都做不好!”二丫的眼圈一红说话声音中带上哭腔。

“什么笨不笨的。即便是男人第一次骑战马走这么远的路也少不得磨烂屁股。只是大伙都顾着脸面谁都不肯主动跟人提!”旭子走回床边刮了下二丫的鼻子笑着安慰。

博陵军中原来就有随军郎中但都没把摩破点皮儿的小伤当回事所以也只拿金疮药来敷衍。周大牛知道内情不敢拿这种虎狼之药给将军夫人。自己私下跑到了街上寻访连问了几家医馆还真找到一个对此有心得的眼巴巴地请回军营让老先生给几个大腿根子被磨伤的新兵先行验看。

“这点小伤无大妨碍从我的葫芦里边取几粒丹去用水化了抹在伤口处两天便能长出新皮来过后连疤都不会留。”姓袁的郎中从腰间解下一个大药葫芦交给周大牛吩咐。

“这葫芦里的都是么?”大牛掂掂手中的分量瞪圆了着眼睛问。眼前的老郎中做一幅道士打扮身体瘦得像一把干柴目光却非常明亮。但越是这样的家伙越容易是骗子。大牛在未投军前横行乡里多少懂得一些江湖门道。寻常医生讲究望、闻、问、切只有江湖骗子才连药方都不开随便拿出几粒丹来即可百病包治。

“当然是了莫非老夫活得不耐烦了非跑到军营里来耍你们这些兵大爷?”老道士见大牛不相信自己竖起眉毛反问。

周大牛笑了笑“那倒也是!”

他命人取来温水将两、三粒弹药化开当着老道士的面涂在了一名伤号身上。几乎是立竿见影血肉模糊的地方立刻变得干燥。原本哭丧着脸的伤号也展开了眉头扭过头来问周将军大伙什么时候乘船出。

“等落在后边的弟兄们都跟上来就走估计不会太久。”周大牛是个随和的上司笑着答复。转过身又继续向老道士探询“这药男女都能用么?还是光能给爷们用?”

“莫非军中还有女人不成?”老道士笑着追问“也是你家将军是有冠军之名爱好想必也和冠军侯差不多!”

冠军侯霍去病的故事几乎为每个行伍男人的梦想。据说他当年北征匈奴时白天提刀和敌人厮杀晚上便在军帐里和女人肉搏把种子从长安城脚下一直撒到狼居胥顶峰。所以虽然肚子里的书本有限周大牛也知道老道士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登时冷了脸训斥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说能不能给女人用便是了。反正诊金和药费一文钱不会少你的!”

“看来你家将军蛮得军心地么!”老道士嬉皮笑脸根本没把周大牛的怒火当回事儿“这药男人女人都能治我还有很多治疗刀伤、箭伤、卸甲风的秘方也可以献于你家将军。但你家将军得付我足够的诊金否则我绝不会告诉你!”

“我先把这药送上去然后再听你卖药!”周大牛耸了耸肩膀快跑进了内堂。他对老道士的印象不佳但能看出来对方手底下着实有些本领。因此也不隐瞒把问药的过程、施药的结果和老道士的要求毫无遗漏地汇报给了李旭。

“此人恐怕是专程而来的吧!”李旭略一沉吟便想现了其中疑点。中原人很少骑马所以寻常郎中很少会专门为磨伤研究药物。他在塞外时倒听说很多部落里都有各自治疗马上伤病的偏方但那属于部落的机密寻常人很难探听得到。

“我也觉着奇怪但老骗子的药的确见效!”周大牛见主帅对道士的身份生疑立刻把老者的身份降成了骗子。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药效好就行。你去把这个方子和他说的其他几个方子买下来价钱随便他讲!”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李旭很快便做出了对自家最有利的决定。

周大牛答应一声转身出帐。没等李旭将手中的药用水化开他又哭丧着脸转了回来。“老骗子说药方不换钱只赠给有缘人。至于将军是不是有缘人他要给你相一次面才能确定!”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李旭笑了笑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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