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黄河李密和韩世萼一路狂奔相继放弃灵昌、酸枣、原武、阳武四个不易防守的城池把南岸所有兵马都集中起来带到荥阳和顾觉汇合。刚刚在荥阳城站稳脚跟陈棱又率军追了上来。双方在荥阳城下又是一场恶战胜负难分之际宇文述、来户儿带着两支生力军赶到凭借优势兵力硬生生夺下了东、北两侧城门逼得韩世萼和李密不得不弃城带领残卒奔向虎牢关。
虎牢关是洛阳东侧最后一道屏障丢了此关各路隋军就可以合围。李密心急如焚四下传书邀请活跃在洛阳附近的各路盗匪流寇前来助战。怎奈此刻墙倒众人推那些平素与他称兄道弟的豪杰们却纷纷背信任李密的信使一天三致再也不肯下山。
李密无奈把所有兵马都交给了韩世萼只身一个人前往杨玄感军中求援。没等杨玄感决定是否派兵虞世基之子虞柔居然临阵投敌半夜时打开了虎牢关大门。韩世萼、顾觉措手不及先后战死。天下第一雄关转眼易手。
虎牢关被夺下的第二天李旭和宇文士及也奉命押着足够三十万大军吃上两个月的粮草赶到了关前。见到儿子宇文述非常高兴当晚大摆庆功宴拉着儿子的手拜会军中诸老。来户儿、周法尚等宿将纷纷祝贺皆道宇文家将门出虎子。宇文述听了好不得意连一直中风后僵硬的右脸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小三儿你怎么想起这个千里奔袭的妙计来的说给为父听听!”入夜后宇文述还没从喜悦中平静下来在寝帐内拉着儿子的手追问。
儿子长大了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看着孩子有出息更让做父亲的高兴。千里之外觉敌军破绽一击致命。这一手即便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在全盛时期也想不到。虽然黎阳城攻防战只是剿灭叛军的第一仗但此战却一举锁定了整个战局。
丢了黎阳杨玄感赖以聚集土匪流寇的本钱就丢了。整个战役就结果就已经摆到了桌面上。连日来其他各路人马取得的胜利虽然一场接着一场但那都是锦上添花没有任何一场功劳比黎阳奇袭战来得大。
“爹那是旭子李郎将的主意我只是在旁边做了些补充。守城的时候也是他识破了李密的阴谋!”宇文士及坐在父亲对面提高了几分声音强调。晚宴的时候他就想出言打断父亲的炫耀。李旭、慕容罗、李安远等雄武营的核心将领都在最靠帐门的地方坐着大伙每一道目光瞧来都让宇文士及脸上烫。
“他勇你智这是一个绝妙配合。你放心爹知道给皇上的奏折怎么写这个功劳甚大少不了姓李那小子的一份儿!”宇文士及没听出儿子话语中的不满自顾解释。“你官职比他高作用比他大自然功劳第一。至于他还有你麾下那些将领你自然可以私下许些好处也好让他们尽心为咱宇文家效力!”
“两战之功的确以李郎将居。雄武营弟兄们都亲眼看见的!”宇文士及再度提醒父亲。“如果我将这功劳硬揽到自己头上恐怕今后永远无法服众!”
“你难道一点也不想领功?”宇文述一时明白不了儿子的心思眼神有些直左右两侧面孔又开始僵。
大隋皇帝对叛乱者甚为痛恨曾经许下封平叛功者食邑万户的诺言。凭借宇文家在朝庭中的人脉和诸位老将军的大力推举这份功劳明摆着会落在宇文士及头上。可如今儿子突然了傻想把到手的功劳让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这种想法的确无法令宇文述接受。
“我直想领我自己该得那一份。爹你别插手了仲坚又救了我一命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我贪功负义天下人都会看咱们宇文家的笑话!”宇文士及见父亲脸色开始变冷软语相求。
“笑话谁看?谁怕?你知道此战的功劳有多大么?”宇文述凌厉的目光扫过来逼得士及的眼神有些飘忽。
本以为这小子出息了没想到他越来越不争气。到了现在居然还未能将一个乡下莽汉收拾得服服帖帖。并且他居然开始处处为对方着想。这还是我宇文家的儿郎么宇文述越想越生气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喉咙里好像要喷火。
“我知道但我不能这样做!”宇文士及低下头去咬着牙回答。他不敢跟父亲对视从小的时候就不敢。当父亲用脚把玩具一个个踩烂将长槊塞进他的手中的时候不敢。当父亲要求他悔了和表妹的婚事去娶大隋公主时他也不敢。但今天他想固执一下因为自己跟旭子之间不止是恩情士及知道那是自己唯一一个可以拍着肩膀不动任何心机说笑话的朋友。
“你知道陛下会怎么对待雄武营么?它在你手中可是兵马已经扩充到近三万众?”宇文述盯着儿子一字一顿。
黎阳一战雄武骁果营名动天下大隋朝刚在辽东损兵折将肯定舍不得将这支新崛起的队伍解散掉。非但如此凭借多年的经验宇文述可以预见今后兵部在对雄武营的人数、粮草、器械的补给上都会优先照顾。因此此支兵马虽然号称一营实际的规模不久之后将相当于大隋一卫府兵。
能带领一卫府兵的人官职至少是个三品将军。凭借手中兵马此人将在大隋军中牢牢占据一席之地。
如果占据此位置的是个少年英雄三十年后他可能成为大隋军中第一人。
“我知道我只想做监军不想当主将!”宇文士及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的脸回答。当日收编降卒守城时他没考虑那么多。但在看到李密和韩世萼二人阵前争执的瞬间他想到了雄武营今后主导权的问题。同时他现旭子也想到了。二人目光匆匆相对又匆匆开始说笑话就是这个原因。
宇文士及不想跟旭子争也觉得自己争不过旭子。有李旭在的雄武营和没李旭在的雄武营绝对不一样作为亲眼看到这支队伍慢慢展壮大的人他深知此间差别。
一头没有头的老虎不能被称为老虎他宇文士及可以做虎心却永远做不了虎头。并且通过这么长时间交往宇文士及没有把握收服旭子为己用。虽然那样做可能对他自己和旭子都有好处但是旭子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独特的行为方式上。如果被人收服了他也就不再是旭子。
“不是你想不想而是咱们宇文家需要不需要!”宇文述慢慢地站起来被油灯拉长的影子山一样压在儿子肩膀上。“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自己的姓氏!”
还是为了宇文世家而不是为了我。宇文士及感到心里凉凉的从胸前一直凉到小腿。他不想接受这个任务也不想失去用热血换来的友谊以及弟兄们的尊敬。“咱们家已经是军中第一世家了已经招了很多人的忌妒!”他大声反驳试图说服父亲放弃。
“那是因为我在而我不可能永远活着!”宇文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走出了寝帐。
宇文士及想追出去父亲留在肩膀上的重量却压得他无法挪动双腿。他呆坐在那里直到第一缕晨曦将军帐照亮。父亲拖着中过一次风的身躯巡营彻夜未归。
想到这宇文士及下意识地摸了摸佩刀。护手的吞口是一头老虎宇文家的标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风吹凉了有些冰。
那股寒意深入骨髓一直冻僵了他的血脉。
第三卷 大风歌 第五章 归途 (二 上)
天完全亮起来后大隋将士打退了叛军的一次偷袭。杨玄感的人赶了一夜的路有效地躲过了宇文述派在野外巡视的斥候但是没跑过初秋的朝阳。于是夜袭战变成了遭遇战刚刚起床、睡眼惺忪的官兵冲出虎牢和疲惫不堪的叛军打了个稀里糊涂。半个时辰后敌我双方主将现谁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各自收兵。
赶来捋虎须的叛军有六万多而此刻集结于虎牢关的隋军却高达三十五万众。既然麾下将士数量是来袭敌军的五倍宇文述自然不会缩在关内等着敌军来攻。吃罢第一餐后他再次调兵遣将以水师大都督来护儿、武贲郎将陈棱二人所部兵马为左翼以右御卫将军张瑾、右武侯将军赵孝才所部兵马为右翼自己亲领中军以宇文士及所部雄武营为后卫出关邀战。
叛军数量以最传统方阵迎敌除了站在最前方的数千悍卒外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没有盔甲。但这支队伍的士气显然比李密、韩世萼所带那支人马略高军容也很齐整。几千面色彩杂七杂八的战旗呼呼啦啦在晨风中飘荡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决然的气势。而那些手持竹签、木棒的农夫也能于数倍于己的敌军面前巍然而立丝毫没有畏缩的迹象。
“这回率军赶来的敌将是个真正懂得用兵的家伙!”宇文士及听见自己的身后有人在低声议论。这句话非常有见地他回过头去试图和对方聊上几句却看到几双略带畏惧的目光。
崔潜、慕容罗、李孟尝这些曾经拍着他的肩膀笑他长得像个小白脸的家伙见到监军回头立刻闭上嘴巴昂挺胸。他们在努力对上司表达一种尊敬但此刻在几人身上表现表现出来的尊敬冷得像冰。宇文士及觉得自己的嘴巴里泛起了苦味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向来以伶牙俐齿著称的他难得地沉默了一回笑了笑将头慢慢扭开看向与自己并络而立的旭子。在对方脸上他看到的是别样的专注与镇定。“他在观察敌军!没被昨天的晚宴影响!”宇文士及松了一口气觉得一夜未睡所后的身躯疲惫不堪双腿也软软的几乎夹不住战马的鞍子。
低沉的号角响起来凄厉而忧伤。羽箭划过晴朗的天空在大地上投射出一层浓浓的阴影。瞬息后阴影散去数千朵红色的花在朝阳下绽放有些“花朵”上还冒着淡淡青雾仿佛一个个眷恋着生命的灵魂在翩然起舞。
风声、呐喊声、战鼓声、哭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惨烈的颂歌。宇文士及强打精神命令自己倾听这由无数生命演示出来的惨烈不敢低头。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真正的高潮还在后面。上苍没规定人数多武器铠甲优良的一方一定能获取胜利。主帅的稍微疏忽、某个将领的一时大意甚至一阵突如起来的风一场雨都可能改变整个战局。
三次试探性互相射击后敌我双方彼此相隔着两百五十步各自稳住阵脚。这差不多是普通步弓所能到达的极限距离羽箭到此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双方中有能力挽四石弓的强角色在如此远的距离外他也不能保证射中目标。
战鼓声和骂声紧跟着在双方的军阵中响起震耳欲聋。据说这样做可以增加自己一方的士气打击敌军的信心。可宇文士及从来不这么认为除了土匪外没有任何一名将军会告诉他自己的部下大伙所从事的战斗是要受人唾弃的恶行。双方都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至于到底谁是谁非要等其中一方倒下后才能清楚。
果然在嘈杂的叫骂声中宇文士及分辩出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等语句。而自己这边则还以“叛贼!”“恶棍!”“勾结高丽不得好死!”等评价。随着骂声的增大鼓声也越来越激越仿佛无形的刀尖在半空中你来我往。
此刻最安静的地方反而是双方的帅旗之下。两位主将和双方的核心幕僚都没参与骂战他们只是跨坐在战马上气定神闲地倾听对方在言辞上的创新。
“爹在寻找对方的破绽。敌军主将显然抱得是同样的心思!”宇文士及猛然领悟到了双方主将的真正目的。他立刻习惯性地扭过头试图把这个现与旭子分享。虽然已经并肩打了好几个胜仗阵而后战的精髓二人所掌握的却都不多。但是宇文士及扑了个空。旭子已经不在他原来的位置上了雄武营的将旗下只有张秀抱着一堆令旗睡眼惺忪地在那里呆。
现宇文士及望过来张秀赶紧打起精神目光轻轻地向本军侧前方挑了挑。宇文士及顺着张秀的示意看去现李旭正骑着黑风缓缓地围着自家弟兄巡视。王七斤、李安远、吴动秦纲、秦行师这些级别不同的雄武营核心将领被他一一叫出来在耳边吩咐几句又快地跑回了本队。
“这傻小子要干什么?难道要主动请战么?”宇文士及惊诧地想。
因为受伤太多旭子的身体被随军郎中孙晋包得尽是药布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穿上那身黑色铁甲。所以他今天穿得只是一幅大号的软皮甲胳膊、大腿、后背、前胸等处鼓鼓囊囊地看上去甚为滑稽。这种装束的旭子如果率先冲锋显然等于去给对方的弓箭手提供标靶。而宇文士及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会非常高兴地答应旭子的请战要求悄悄地替宇文家将这块绊脚石拿掉。他策动战马追上去准备制止旭子的鲁莽行为才跑出几步突然看见李旭将黑刀高高地举起来然后重重地挥落。
“只追主谋协从不问!”雄武营的核心将领们齐声高呼。
“只追主谋协从不问!”雄武营三万将士以同样的节奏出一声呐喊。
“只追主谋协从不问!”“只追主谋协从不问!”呐喊声以雄武营为中心波浪般向外传开。没有花样没有变化永远是简简单单地一句。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胜过万语千言盖住两军之间的喧嚣压住鼓声一字不落地撞破叛军将士的耳鼓。
这是宇文士及在黎阳守卫之战中的明的花样李旭照搬到虎牢关下来打击敌军依旧见效。叛军的喊声很快软了下去就连鼓声也跟着失去了力道。老将军宇文述非常擅长把握机会轻轻对传令兵吩咐了几句。很快中军的战鼓开始主动与雄武弟兄们的呐喊声相配合伴着雷鸣般的鼓声三十余万将士齐声吼出同一句诺言。
“只追主谋协从不问!”山崩海啸的声音冲击着叛军冲得很多人脸色白持兵器的手也跟着不断颤抖。
历代朝廷的律法中谋反都是抄家灭族的罪。叛军将士无论是自愿的也好被胁迫加入的也罢除了少数家族势力极其庞大者其他人从拿起刀的第一天起都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杨玄感、李密在日常训练中跟大伙反复强调的也是这一点。要么建立新朝廷封侯拜将要么战死想再回家守着老婆孩子过平安日子却是门儿也没有。
而今天却有人对他们说战败后还有活路。虽然这个承诺很可能是一时敷衍却依然让对前途渐渐感到绝望的叛军将士看到了一条出路。
虽然这条出路没任何荣耀。
“别听他们的他们在撒谎!”叛军的主将无法承受军心动摇的风险不得不亲自冲到阵外鼓舞自家兵马的士气。此人年龄至少五十余胸前飘洒着一缕雪白的胡子。一边纵马在自家弟兄面前往来驰骋他一边厉声怒吼“别信他们他们撒谎!今天要么战胜要么战死。要死咱们也死在自己家门口好过去辽东送命!”
“要么战胜要么战死。死于河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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