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财富的狂热不亚于他的父亲,但此刻他异常冷静。
吟唱好像最可怕的诅咒般,萦绕不散。埃文听着这些声音,用一只手撑起脑袋,终于在晕眩下站直了身。他用力咳嗽了一下,呛出了些血丝——金属烫伤了他的气管和肺部。
他最后看了一眼黄金和火焰组成的地狱,看了一眼那个埋葬在火海里的帕利瓦城继承人,作了个手势,丢下马匹和车辆,带着深谷城惊魂未定的队伍,一步一步后退。
一开始他们走得很缓慢,接下来埃文开始快步行走,最后所有人都在发疯地狂奔,丛林中回荡着因极度恐惧而发出的尖叫。
随着队伍的离开,红色火焰像退却海潮般萎缩,露出大片大片的焦黑。不到半刻钟,焦灼温度便消失不见,四处只剩下一片焦土,和隐隐可见的金色颗粒。
当人声销声匿迹之后,奥丁从树林后走出,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看来,他的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完成。
卡特拉尔森的最后冒险,便是放弃神学院的地位、冒着生命危险回到帕利瓦,把所有赌注押在深谷城主身上,只希望抢回父亲的遗体,然后逃亡,或者战死。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风险极高,简直是自杀式的。
老霍尔对圣域和新国王有怨气,但远未到为老朋友卖命的地步——这支小小骑士队,闯进赎罪大道不难,但不可能全身而退。即便如此,卡特拉尔森还要双手奉上家族基业,看来他的确是走投无路、临近崩溃边缘了。
奥丁想要的,就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帕利瓦城继承人,被残酷现实逼迫到连信仰和生命都要失去的人。
他只是稍稍推波助澜一下,深谷城的盟友就背弃卡特而去所谓忠诚,如此牢固,又如此脆弱这真是一种异常有趣的现象。
看着四周一片焦黑,他用魔族语轻声吟唱:“风。”
一阵清冽空气流淌进来,带着树木和草丛产生的气息,卷过黑土。风拂过的地方,露出一具人形轮廓,紧紧蜷缩成一团,看起来与四周焦炭别无二致。
奥丁走近这具躯体,轻轻拨开了覆盖在上面的黑泥,躯体上苍白的皮肤露了出来。接着,他把整具身体翻了过来——这个人类手里还紧抱着一根玩具似的木棍。
仔细地清理了他身上的污垢,奥丁确认这个人除了肋骨折断、身上伤口多得吓人了一些之外,并没有受到重伤,便顺便拭擦了一下木棍上的灰——上面复杂的法阵图案被烧焦了大半。
做完了这些,奥丁把白色修士袍扔在一旁,靠着石块坐了下来——他的肌肉像被无数蚂蚁噬啃,血液像沸水一样滚烫。刚才对深谷城队伍干的那些事儿,让他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喘了口气,看向天空,一股暗红色雾气飘进了他的视野。
“恶魇闻到了我的气味——人类怎么说来着运气真差”他无奈地站起来,发现两只红色眼球正在离他不远处漂浮。
“这些魔族,真像闻到腥味的苍蝇,连玩弄一下小伎俩都能察觉。可是这个风险不冒不行,谁让我不会别的把戏呢。于苏斯,接下来,我们该回到帕利瓦,等着可怜人跳入陷阱了。我可以看见,他内心对那个死人念念不忘。”
奥丁唤出虚空中的灵,让他为自己警戒,飞快地消失在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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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拉尔森终于在昏迷中醒来。微风掠过他的脸颊,他睁开双眼,几乎忘记自己为何而来、身处何方。
下一刻,他从地上弹坐起来,剧烈情绪几乎要把大脑撕开。他神经质地四处摸索——终于找到了黑金木雕刻的法杖,上面的法阵已经被损毁。
他喘着粗气,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智,缓缓站立。他的脚下异常柔软,稍微移动一大片焦炭便飞旋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行走,一不小心就能踩到分不清人还是马的肉碎。
黑土之上,微小金粒发着光,好像利剑一样刺进他的脑袋。他的喉咙和大脑好像已经全部损坏,尖锐蜂鸣声在精神海中回旋,让他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一点线索也无法想起。
卡特重重地倒回焦炭之中,灰尘翻滚进入气管,让他剧烈咳嗽。他无法呼吸,却不想挣扎。在死亡几乎要来临的时刻,他看见了被遗弃在地的白色修士袍。
突然,一股熊熊烈火在他心底燃起,这股仇恨的火焰给了他力量。他重新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他发现了一些逃跑的脚印。
思维重新回到他的脑中,他将嘴唇咬出了血,一步一步向帕利瓦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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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被怪追的报应()
奥丁在快速奔跑。
他从地面轻轻跃起,以人类无法想象的跳跃能30力,跨过一簇矮灌木丛,然后没入树叶间,转眼又跃上另一处低垂树枝
他感到他的背脊几乎要撕裂——就好像用铁钉缓慢凿开,然后用滚烫火钳撑破心脏,对了,类似于人类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像鼓锤一样,沿着神经敲击大脑。
他几乎吸不进气体,一切与外界交换的器官都好像被包裹在铅水之中他的血液,就像煮熟了一样,几乎要冲破血管,烫熟每一个细胞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滑腻的、像蛆虫一样的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破蛹而出
“是使用本源力量的后遗症吗?还是”他想到了一个比后遗症更严重的假设,这个假设的结果,很大概率上会导致死亡。
然而,他并不是一个纯种人类,因此没有人类的情绪,并不为这个结果感到焦虑、恐惧或者悲伤——他只想尽快解决问题,解决的方法是进入日落帝国。
他一边用思考缓解疼痛,一边被一些细微声音追逐着竭力奔跑。
仿佛树林里每一个角落,都藏着哭泣的婴儿或女人,发出细碎的咽呜声。
随着奥丁体力下降,奔跑速度越来越慢,这些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嘶声尖叫,如同钢筋一样,从四面八方穿刺而出。
最后,这些声音几乎贴着耳膜呼啸,像一把锥子刺入脑袋。
奥丁转头,一只巨大的眼球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由半流动液体组成的晶膜上,模糊地映出了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具半溶化的石膏像。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清晰感知眼球肌肉滑动发出的热量、鲜红色血管震动的声音
一只恶魇追上了他。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恶魇张开了“嘴”——实际上是两片湿滑的透明薄膜,呕吐出一片鲜红液体。
尽管奥丁已经有足够快的反应跳开数米特远,一些红色汁液依旧溅到了他的身上。被液体沾染的皮肤,迅速变成一团褐色,像被火烧一样鼓起一排白泡。
而落到地面上的液体,砸出一片细密坑洞,与周围的石块、泥土剧烈反应,变成一股暗红色沸腾细流,蜿蜒之处,地表软化凹陷,反应产生的高温让地面飘起一层白烟。
如果刚才没有避开,后果难以想象
奥丁尝试抬起脚步——剧痛几乎让他倒在地上。看来没有足够的体能逃跑了。况且,他不确定的是,这片地带是否只有一只恶魇。如果慌不择路被其他魔族发现,那么他可能在假设成立之前就死在这片树丛里了。
恶魇并没有留给奥丁喘息的机会,它看起来像染了血的尸袋,缓缓升起,以极慢的速度,调整角度——直到鲜红色晶体中,重新映出奥丁的身影。
这个间隙,奥丁踉跄地走了几步,试图画出一个圆形、三角形相交的图案。
在圆周最后连合的一瞬,恶魇像火炮般从空中疾驰而来,红色晶体中喷出一股明亮火柱,将奥丁站立的空间包裹其中!
这股光亮越来越耀眼,几乎变成了橙白色,火星四处喷溅,树木和草地燃烧起来,火舌像蛇一样四处乱窜,瞬间创造了一片火海。
“庇护。”火柱的正中间,传来了一句魔族语。
像一张幕布被染上了杂色,橙白色火柱中心出现了一小片猩红,不稳定地收缩膨胀,接下来两种不同火焰相互交织,先是像未成形的玻璃球那样,猩红和橙红在一个不断鼓胀的弧面上快速流动。
接下来,叠加的两种火焰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火球,把整片矮灌木丛吞噬其中,并像海浪一样迅速冲向高空、冲向丛林深处,一息之间所有事物全部气化,蒸汽笼罩了整片森林。
剧烈碰撞让这两股能量烟消云散,很快火光消散,只剩下浓烈的白色烟雾。
而奥丁依旧站立在原地,在他绘画的奇怪图案中央,急速喘气。让他庆幸的是,冒险成功了——他在流落阴影大地的人类羊皮卷上读到,这是一个防护型增益法阵。
原理是输入较小的本源力量,重新约束法阵内的物质震动规律,使输出的力量增大数倍,并沿阵眼呈环形流动,达到抵消外部破坏力的效果。当然,奥丁匆忙之中简化了图形和材料,不如书中描绘那么强大,但应付恶魇已经足够。
恶魇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它重新升高,红色晶体四周火焰蔓延。半液态的覆膜像灯油一样,让火焰瞬间膨胀,整个眼球看起来如同一颗耀眼光核。
奥丁依旧站在法阵内,他几乎一动不动,只用一根枯枝,在三角符号内画了一个倒三角形。
如果日落帝国的法师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异得掉出眼球。所有法阵都是真神馈赠人类的瑰宝,亘古不变。法阵中的复杂花纹,非**师以上不能掌握。
法阵必须采用极为珍稀的原料绘制——绿松石、黑曜石、秘银、乌金、血晶、圣兽角等等都由圣域严格管控,绘制时间计以时日,甚至历经数月,期间需要不间断地冥思、吟诵,才能把神圣法阵复现出来。
为了便于实战,往往把法阵蚀刻在珍贵原料上,制成法杖,比如拉尔森家族的附髓虫,便是以稀有材料雕刻在黑金木上。但要发挥法力量,还需要施法者本人进行吟唱。
然而,奥丁只是用了一根枯枝,便创造了——一种与所有已知法阵迥然不同的图案,这个图案,似乎还发挥着类似法阵的效力。这不符合现有记载的任何法术知识,这种粗鄙简陋的形式,是对法术领域的亵渎,同时也是颠覆!
奥丁当然不清楚这些他只是死死盯着向他冲来的恶魇。
此时,他的精神海中展现了一幅神奇画面——图阵之内,好像有无数微粒在疯狂冲撞,而冲撞过程中,逐渐变成了一条狭窄光路,有一股幽暗光芒,从这条不稳定的光路一端流入,就像一条溪流,冲击着狂躁不安的微粒大陆。
而微粒在暗芒冲击下,逐渐变得平缓,光路也越来越宽阔,河流越来越汹涌,最后变成了璀璨夺目的光辉,照亮了奥丁的精神海洋!
同时,剧烈燃烧的恶魇,不停向四处喷射着红色腐蚀液体,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已经距离奥丁咫尺之遥!
在最后一刻,奥丁把枯枝立于阵眼,用魔族语高声吟唱:“焰火!”
瞬息之间,猩红烈火像岩浆一样从阵眼喷射而出,冲向天空,吞噬了恶魇形成的光核。
光核拼命冲突,刺目光芒穿透整片森林,像一颗坠地彗星一样,拉出长长焰尾。逃逸出的火花在空气中不停炸开,溅落之处变成沸腾泥浆。
猩红火焰并没有因此消减,反而向四周蔓延,火柱四周迅速窜起数百道火舌,像巨浪一样,一层一层地向冲突的光核翻涌。
在火焰吞噬下,恶魇发出怪叫,就像无数女声在狭窄空间里嘶声哭喊。
光核越来越黯淡,最后逐渐隐没在火海之中。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在最后一丝橙白色光线消失的时刻,巨大爆炸声从火焰中心传来,一刻之间,猩红火焰全部熄灭,血红色液体像暴雨一样砸落地面。
奥丁所站的位置也未能幸免。
红色液体所到之处,一切物质都被消融,变成暗红色沸腾泥浆,不停鼓起泡沫、冒出白烟。
图阵内情况稍微好一点,但地面已经软得像面团一样,图案也被侵蚀得模糊不清。
而奥丁正对着红色暴雨,背脊上被这些腐蚀液体砸出了数个焦黑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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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被背叛的小弟()
“震动导通环形回路振幅增益”
奥丁几乎30伏在地面上,试图回忆法阵创造过程,以抵消**上的痛苦。
人类身体实在太脆弱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拥有稍微弱于魔族的身体机能,却极为容易达到极限。体能本源力量幻灭火日益增强,但每次调用几乎都要把**撕碎。
这次,在达到极限的情况下,使用法术,再加上恶魇腐蚀液的侵蚀,让他体会到濒死的感觉。
过了数分钟,他才能够让自己重新呼吸现在他全身温度比冒着泡沫的地表低不了多少就像把整具身体,架在火焰上炙烤一样每一个轻微举动,就让他如同被从头到脚被撕开。
“开放通道干涉振荡粒子跳跃离轨放大”
他沉吟着,试图站起来,结果徒劳无功,再次摔落在地,手上、身上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白泡。
奥丁歇了一会儿,又如此重复了几次,终于踉跄了几步,摇摇晃晃向帕利瓦城走去。
“还差一点准备我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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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日暮。
帕利瓦城的街道上,不时传来惨叫。
几日前,连修士团和圣堂骑士都无法抵挡、自称圣域法师的人,为城市带来恐惧。
圣域当然否认他们曾经指派了这样的人——实际上他们对帕利瓦充满鄙夷,认为这座异端混杂的城市是日落帝国的耻辱,神圣司祭团没有人愿意到这个边境城市来。
同时,边境传来了几个圣域修士被杀的消息。
管辖帕利瓦城的裁判所和圣堂一致认为——是带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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