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司祭约翰为每位坐席洒过圣水、众人在奥西里斯神像前祷告后,便陷入了沉默。
司祭团与审判团相对峙的沉默。
过了足足一刻钟,一位无脸审判者发了声:“我们早就建议戒严城市,拘捕异教徒,这些沉溺于享乐的司祭们,却因为怕得罪几个帕利瓦根基深厚的家族、得不到洗罪税而拖延了这个行动——你们甚至害怕拘捕卡特拉尔森!”
一位司祭嗤之以鼻。
“你们血洗街道,除了抓捕了一些奴隶、一些流民之外,还找到了些什么吗?你们简直不能代表奥西里斯神,而是疯狂的绞肉机,听听裁判所传来的尖叫!”
审判者发出了沉郁的声音。
“裁判所代表公正、毫无偏颇的审判。我们行使真神赋予的权力。你们难道对此也要怀疑吗?反倒是你们——坐在至高无上的圣殿中,享受世人歌颂,却对神圣秩序毫无建树。帕利瓦出了渎神的城主,渎神的继承人,还有邪恶异教徒,都应由你们承担罪责!”
司祭愤怒回应。
“裁判所中血流成河,你们只会榨取平民的鲜血!难道城主的背叛与你们的残酷无关吗?异教徒入侵的时候难道不是我们在抵抗吗?你们只会对付手无寸铁的平民!”
审判者继续攻击。
“塔尔芒家族、赛尔家族的司祭们只会收取税赋,忙着往自己家族领地中搬运财富,把缺少统治者维持的帕利瓦城,丢给手持审判权杖的人。”
金线红衣司祭对审判者怒目而视,伸手拿起桌边的典籍向审判者的青铜面具扔去,审判者避开,书角砸中了他的右额,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无脸审判者举起权杖,几乎要对准司祭开始吟唱。
“我们这些侍神者,一些只想要金钱,另一些只想要鲜血。没有人想倾听信奉者的祷告,灾难来临时只会毫无意义地争执、利用手中强权施暴。”
罗斯**师打断了双方争吵,露出了鄙夷的笑容。他只有四十多岁,在**师中年轻得惊人,有着褐色眼睛和深刻轮廓,显得十分英俊、温文儒雅。
司祭团和审判团都安静了。并非因为他是帕利瓦城内仅次于圣司祭约翰的力量者,而是因为他们几乎忘记了,这里也有一位拉尔森家族的人——罗斯没有姓氏,是拉尔森家族的私生子,海撒拉尔森的同父异母弟弟、卡特拉尔森血缘上的叔叔!
所有对峙、防备顷刻间都指向了这位力量强大的私生子。
“罗斯,亲爱的孩子,”一直沉默不语的圣司祭约翰举起双手,抚摸**师的额顶:“倘若凡人祈祷、求情,救赦免其尘世的罪恶,那么圣域和真神奥西里斯就不再公正,不能依据神的意志行使真正的审判。”
“可是不倾听世人的请求,他们凭什么认为行善举就能得到真神的庇护,我们宣扬、树立的道德将如何存在呢?”罗斯抬起头直视光晕中那双金色眼睛,露出了痛苦沉郁的神情。
“孩子,你不该质疑圣域,它代表了真神的声音。终有一天,你坐上圣司祭的位置,就会明白我们行使的职责。”
金色双眼收起了怜悯,重新变得威严起来。
“南丰如果有阴谋,一定会在祭礼日实行。祭礼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节日,停止你们可笑的争吵,维护好帕利瓦的秩序。”
第十七章 黄金长廊()
几个女人在玫瑰金色的大理石长廊中奔跑,她们身披薄纱——这种价值堪比黄金的衣料,透明细腻如同蝉翼,让女人肌肤纹理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
她们比帝国女人要健壮一些,有着细长矫健的大腿、深刻的五官,棕色长发垂至腰间。
她们的皮肤是蜜糖色的,薄纱下高高矗立着两枚粉红色蜜饯,腹部以下是浓密的丛林——这一切都笼罩在那层朦胧金色光辉下,在她们奔跑之间若隐若现。
她们在玩着游戏,比赛谁先到达水池——如果谁在长廊上被追上,另一个女人就会骑到她的身上,让她发出快乐的高吟——颤音像金丝雀鸣叫,像悦耳歌谣,越高昂,胜利女人得到的奖励越丰厚。
胜利者把银币铺在丰腴手臂上、如山峰般挺立的胸前、如草原般平摊的小腹上、如海沟般深陷的大腿间。
她们头顶上是一幅巨画,这也许是帝国府邸中唯一一幅不是描绘奥西里斯、圣徒或者家族肖像的画作。
这是一幅叙事画,描述一个魔鬼化作黄金雨强*暴了一位处女,画中的女人正面色红润地拥抱着那些金色雨滴,而那一层厚厚、光芒四射的雨水,是用真正黄金描绘——画师创作了他生平最后一幅渎神之作,便中毒身亡。
泰德霍尔在水池边,日暮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石柱照亮了他银色的鬓角——他已经老了,女人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二十三岁时娶了日落帝国前任君主的妹妹,却对她毫无感情,一直没有生育,这个薄命少女早在二十年前便郁郁而终。
他的私生子遍布整个帝国,被承认的只有一个——他与前王后的儿子埃文霍尔。这本是一件震惊帝国的丑闻,但最终没有泄露,由一个奶娘把私生子从皇宫抱至深谷城。
原因是他同时与国王关系暧昧。
所以,他爱国王一家,痛恨合谋毒死国君的其他城邦——但这些都抵不过他对金钱的热爱。
几百年来深谷城一直因为复杂的邦交关系被日落帝国边缘化,除了泰德霍尔,没有一位霍尔家族的人与皇室缔结姻亲,现在老爵士终于体会到缺乏权力纽带的脆弱。
随便一个圣域法师,就可以将他半年的收益烧成灰。帝国风雨骤来之时,连野蛮部落的野马——那些没有道德感、精于人事、可以为他探听到全国秘密的部落女人,都不再充足,甚至连供应帝都不足够。
老爵士眉头紧锁,代表岁月的皱纹在他脸上更加深刻。
他在为边境商队连续受到圣域法师袭击而忧虑。自从新君主上台以来,他与圣域的地下协议似乎被无情地掀翻。而那箱被生生烧掉的金砂——是对他最大的警告!
传闻中,那位袭击的法师,一边高唱野蛮部落的民谣,一边当着交易双方的面将交易货物点燃!圣域是在告诉他——在他们眼中,自己渺小如蝼蚁!
突然,一个御卫冲进了长廊。御卫显得有些惊慌,却在片刻间整理好仪表和姿态,用训练有素的声音向老爵士报告。
“一位自称卡特?拉尔森随从的法师请求觐见。”
老爵士脸上露出不耐烦——一个让他损失整整一箱黄金的蠢货,如今走投无路,还想在他身上捞到好处。
如果不是碍于他已故父亲的脸面,自己不会为这种毫无价值、被锈铁搪塞脑袋的家伙提供半点帮助,更遑论今后谁都将在国家权力和圣域的威严下谨小慎微。
“拒绝他——你这蠢货!”什么时候连贴身御卫都变得如此没有眼力,这加剧了霍尔大公的不愉悦。
“可是,他已擅自闯进了府邸大堂。”御卫的回答带着颤音。
“让劳伦斯把他扔出去!霍尔家族花钱养的法师难道都是闲人吗?”老霍尔几乎暴跳如雷,他很少失态,但今天的一切都让他无比恼怒——他身边怎么全是蠢货!
“可是,他已经把劳伦斯大人扔出去了。”
御卫的声音已经弱如蚊蝇:“他全身发出古怪火焰,卷倒了城门守卫,劳伦斯大人也”
随着守卫声音落下,另一把声音在霍尔大公耳中响起。
“尊贵的深谷城领主,很荣幸能见到您。”这是一把年轻悦耳的声音。
老霍尔倚在水池边的地毯上,水滴沾湿了他的浴袍,他抬起头来,算是正视了这位不速之客,发现对方几乎全身包裹在一件黑色长袍中,脸孔却年轻漂亮得惊人。
能轻易闯进领主府邸的人不不应轻视——虽然在老霍尔看来,这位年轻人头脑简单、鲁莽可笑的程度与他的漂亮面孔相当,他甚至不记得贵族子弟里有这样一个人,更有可能是未见世面、对贵族集团怀抱可笑热忱的商人后代。
于是,他放缓了脸色,指了指旁边向年轻人抛来媚眼的部落女人,她们正在发出铜铃般的笑声。
老霍尔用十分客气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客气的动作说道:“本不应让阁下看见此番情形——实在失礼。鄙人不喜欢在私人府邸里接见客人,还请见谅。”
年轻人露出了笑容,红色嘴唇、雪白皮肤和黑曜石般的双眼,让他的笑丝毫不沾染凡尘气息,极为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我反倒认为,相比那些虔诚跪拜的信徒,这些女人真实可爱得多;相比毫无生气的圣神图卷,这副巨作更加——有‘艺术感’。”在引用“艺术感”这个词时,年轻人似乎思考了一下,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恰当的词汇。
老霍尔这才认真看向他,似乎想在这个自认为高明的浅薄之徒脸上,找出伪装、奉承的表情——凡是到过黄金长廊作客的人,都显示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用悲悯语调吟唱圣颂,然后极为别扭地挤出一些赞美之词。
然而,年轻人黑色的双眼明亮得像星辰,嘴角微微翘起——他是真的看得入了迷。
老霍尔开始对这个人感兴趣了——即使带领他的卡特拉尔森是个将死的愚蠢之人,但能够轻易打败法师劳伦斯,就有足够理由可以把他收入麾下。
“哦,抱歉,刚才深陷于如此美妙的情景,忘记作自我介绍了——我叫奥丁迪格斯,是帕利瓦继承人卡特拉尔森大人的随从。”年轻人十分有礼地说道。
“我与帝国虚伪的政治家不一样,绕开那些复杂的门道——告诉我,你能带给我什么利益。否则你将为今天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霍尔大公的话语有着命令式的压迫感,他可不想在帕利瓦城的蠢计划上再浪费任何时间和资源。
第十八章 丛林狼()
“我来为您提供战胜圣域的方法。”年轻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甚至俯下腰,试了试脚边水池的温度——像一个乡巴佬一样!
老霍尔瞬间变了脸色,在日落帝国,没有人敢想这个问题,更加没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话!
真神奥西里斯创造世界,注视世人,而圣域遵循祂的意志,降下福祉、执行审判。这是每一位帝国人深信不疑的信念。圣域不可违抗!
这个陌生人,要么是脑袋烧坏了,要么是为了巴结贵族失了心疯,才会说出这种让人愕然的笑话!
“阁下不必继续您自以为高明的说辞了——现在我很清楚您不会为我带来任何好处,请您离开我的府邸,我不想浪费一个美好的下午。”老爵士马上改变了对年轻人的态度,发出了逐客令。
奥丁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甚至没有抬起泡在池水里的脚!
“公爵大人,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您正在思考,今年城邦农税五十万银币,除去圣域洗罪税、国家贡赋,只剩下三十万帝国银币——这些钱是否够支付深谷城的工匠,让他们在秋天之前不至于停工,否则您在南丰和部落的贸易就会相当危险。”
这句话让霍尔大公猛地抬起头,那双深绿眼睛像要把对面的年轻人吃进去——奥丁所说的每一句话,与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除了老霍尔本人,没有人清楚深谷城庞大的贸易网络和贸易数额,也没有人知道深谷城正在陷入危机。
一瞬间,他想出了无数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说明对方并不简单,而且相当危险。
老人从地毯上站起,打了一个手势,旁边正在嬉闹的部落女人马上安静下来,随时准备拧断不速之客的脑袋。
“您刚才还在忧虑,六支前往野蛮部落的商队都受到了圣域的袭击,以至于几位部落首领盛怒之下砍下了交易者的人头。”
奥丁笑容更加灿烂,他假装圣域法师烧毁货物时,就在猜测这位素未谋面的老贵族将如何反应,如今看见,更是像学生做对了答卷一样高兴。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好像这些交易被破坏完全与他无关,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似乎真的十分同情这位陷入困境的老公爵。
老人的愤怒已经无以复加,他扔掉眼前的银餐具、摔碎装满红莓的白色瓷碟,开始四处寻找可以刺人的匕首。
“住口!”老霍尔被一个陌生人抓住了痛脚,完全失去了耐心。
一个女人捡起散落地面的银质刀具,扑向奥丁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一双肉球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
然而,陌生人完全没有改变脸色,那副笑容就像刻在脸上的面具一样,语调缓慢而清晰。紧贴着他的女人发现——他的心脏仍然节律性地跳动,完全没有加快,甚至比一般人慢得多。
“你在想——交易在圣域和新任国君的围剿下,一再萎缩,辛苦经营数年的贸易线路可能在不久之后不复存在,深谷城将进入长久的寒冬。”
“当权者们的心思诡谲难测——为了威慑您居然可以烧掉整整一车黄金、相当于您半年的收入,下一次他们的火焰可能就会直接烧到深谷城。”
银质餐刀在年轻人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红色长痕,细密血珠渗了出来,他却依旧保持着笑容。
这些话就像重锤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着老爵士的心脏。他举起双手,示意停止攻击,女人们四散开来,重新跳入水池、或倚坐在大理石上。
泰德霍尔在短暂惊愕之后表现出老贵族的精明和冷静。
他用鹰隼般的双眼直视奥丁,露出带着冷意的笑:“阁下并不真诚——您不是卡特拉尔森的随从。我没法跟来路不明的势力作交易。”
“您已经猜到了我的来历,只是想从我口中得到印证。”
奥丁在老霍尔吃人的眼神中坐下,掀起一个女人的薄纱——这个女人刚才袭击过他。他在女人富有弹性的身下摸索了一下,找出了一枚银币,轻轻放在她的手里,女人发出一串快乐的笑声。
“你是叛神者?据我所知,这不过是一群奴隶、流民、盗匪、外乡人的混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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