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那一方,但大概也会为了自保而选择“保持中立”吧。
但是现在想要从乌尔斯莱恩斯特手中夺走装在匣子里的月石碎片或许并不容易,那个老乌鸦或许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就算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强行维持建筑的稳定,也没有选择使用碎片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他需要一直利用魔力来维持大厅不会崩毁,因此就算手下的法术士已经有一大半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他也没有先行一步的打算。那两个从始至终一直随同在他身边的法术士并没有协助他保护大厅,而是在用警惕的眼光观察着周围,显然是为了保护乌尔斯不会被敌人突然袭击。
不仅是乌尔斯莱恩斯特没有撤退,就连莉琪与柯特也没有从大厅中撤离。如果说身为术式核心的莉琪是因为还处于深邃的沉眠中无法自己活动的话,那么柯特显然就是为了保护她而没有任何动作了。
虽然柯特对身为一家之主的莱恩斯特爵士毫无尊敬可言,但似乎对莉琪相当照顾,恐怕他肯留在这个家里听从那只老乌鸦的指挥也是为了莉琪着想的结果。无论如何,这已经成为了束缚他的锁链,就算他有着能够轻易从所在危险区域逃脱的身体能力,但却为了保护自己重视的东西而无法行动。
但柯特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如果敌人发觉无法从他们手中夺取月石碎片,那么接下来一定会瞄准重要人员发动攻击——没有自保能力的莉琪尤其容易被针对。
正当弗里克在按照艾库利的指示协助法术士们后撤到安全区域时,潜藏于心底的某种奇异感觉再次变得活跃了起来。与此同时,被他放出去探索敌方活动的纸鸢中有两个在同一时间失去了联络。
风的走向在这一瞬间有了变化,掺杂于空气中的腥臭味好像在一时之间变得更浓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野兽尖锐的吼叫。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怪物潜藏于内,但无疑是战斗开始的信号。
“他们来了!”
顿时,弗里克打了个激灵,爬上背脊的恶寒仿佛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为了提醒还在忙于从此处撤退收缩防线的法术士们,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喊道,希望在场所有人都能注意到敌人的动向。
果不其然,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下一刻,一阵不寻常的寒风便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已经没有任何防御的大厅。由狂风构筑而成的野兽裹挟着些许寒气的碎片,想要从缝隙中冲入房屋内大开杀戒。
不仅是为了迎击敌人已经准备多时的艾库利,还有想要在这场骚乱中保护妹妹的柯特,就连苦苦支撑的莱恩斯特爵士与身边的两位法术士,都在弗里克喊出声来的一瞬间他们都行动了起来,将早已蓄势待发的攻势投向了敌人。
锐利的长刀与附着了魔力的纸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闪烁光辉的轨迹,将靠近房间的造魔一一击落,而防御中出现的漏洞也会很快得到修补。
一时之间,防线被还留有最充足战斗力的数人勉强维持在大厅外围还没有崩落的缺口处,为伤员争取了宝贵的转移时间。然而维持这样的局势并不容易,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反攻的余力——毕竟他们也无法飞翔在天际。
所有人都清楚这样下去只是单方面被压制而已,不过对方手下的造魔似乎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在他们好不容易击退了三次宛如波涛般袭来的敌人之后,对方的攻势显然减弱了。
从各个方向席卷而来的狂风变得微弱,攻击的速度也满了下来,就连原本整齐有序的组织安排都变得散乱了许多。虽然他们已经变得有些疲累,但在确认敌人也疲惫不堪之后,也加快了行动的速度。
难道这次,他们真的看见胜利的曙光了么?
正当弗里克产生了侥幸的想法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强风冲破了诸人构筑的防线,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他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在即将失败之前选择了孤注一掷,但那阵狂风的势头并没有停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冲入大厅深处。
看着那头“野兽”继续向前冲去,弗里克很快就察觉到了它的目标是动弹不得的莉琪,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阻拦的办法了。可就在他即将眼睁睁看着莉琪被袭击的瞬间,一股从身后传来的力道将他甩了出去。
显然,弗里克是被身后的某人丢了出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撞上了昏睡在椅子上的莉琪,随后便成为挡在她与敌人之间的肉盾。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下达给这只造魔的指令并非直接杀掉前方的目标,因为他被那冰冷的“风之精灵”抓了起来,随后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从缺口处飞上了天空。
而就在弗里克被狂风卷走之前,他最后所看见的只有露出惊讶表情的艾库利,以及向自己露出仿佛道歉般神色的柯特。
序幕 黑暗的水底(1)()
不止从何时开始,他的意识被黑暗、混沌以及某种暧昧不明的雾气遮断了,就连身体的知觉也好像在这无边的大雾中消散了。
大脑的运转打从他记事以来就没有这么迟钝过——或者说,他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了。有某种力量封锁住了他的思考,将意识与精神从过去与未来之间断绝了,使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如果他还能正常思考的话,大概很快就会察觉到这份异常的思考空白并非由疲倦带来,而是某种更加充满恶意的外力强行加诸于思维上的枷锁。然而现在的他连思考这些的余力也没有剩下,只是在浑浊的“水底”中浮浮沉沉。
这种感觉就仿佛坠入了“极深之水底”一般——思维中掌管知识的那部分告诉他那是某些古代宗教用以指代灵魂的出发点与归宿的名词。据古文书中的记录,那些宗教的信徒认为这世界上一切生物在死去之时都会释放出充斥于体内的灵魂,它们会回到那片暧昧的水底短暂的沉淀之后再投入转生之轮中。
他们似乎认为灵魂是一种可以承载精神与记忆的源质,而思维之类的东西则是累加于其上的其他事物偶然产生的波纹。在阅读古文书时,很容易感受到他们对于它的描述似乎是在表明一种观点,那便是使个人自我之所以是自我的部分并不重要,唯有属于源质的那一部分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于这些思考所产生的连锁反应,他眼前似乎真的浮现出了某种未曾见识过的光景。眼前浑浊的黑暗忽然有了动静,下一刹那便从铅灰色的浓雾中飘荡出一大片一大片像是光点的某种存在,它们仿佛萤火虫一样在黑色的背景下四散飞舞,闪耀的微光仿佛也照亮了他思考的方向。
随着思考在变化的光景中渐渐复苏,原本被隔断在另一侧的记忆开始提醒他,眼前这一幕是他曾经在阅读到关于“极深之水底”描述时产生的联想,搞不好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在很久之前将它遗忘了。
当然这里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水底”所在,因为不可能有一个还保留着自我意识的灵魂能看到那里。眼前的不过只是一片依据于思维与记忆所产生的幻觉,而他也不过是被人束缚在了此处。
这或许是某种药剂,也有可能室某种法术造成的效果,但他不知道,也没有向着这个方向去思考的自由。在那些超自然力量的影响之下,他几乎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是谁,只能**纵那股力量的人随意摆布。
在眼前被点亮的那些微光或许照亮了他的思维,但远远不足以将他的意识从一片虚无的混沌中强拉出来。值得庆幸的是,尽管现在还很微弱,但光的领域确实在逐渐扩大,也许他多少还能期待清楚思考的时候。
但那个“时候”不会是现在——因为这被照亮的少数区域,他的意识不知不觉间被分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模样。主导身体反应的那一侧依然陷于暧昧的泥淖中,而主导思考的这一部分却出奇的冷静。
因此他那可以被称之为“自我”的部分现在依然还局限在庞大的梦境之中不能自拔,犹如深水般的恍惚感浸没了的的全身,一直淹到了他的头脑。无法行动,无法感知,所剩无几的思考是仅有的自由。
“你看到了什么?”
在恍惚之中,他似乎听到了某人向他提出什么问题,似乎是见他没有反应,对方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再一次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无论是片段还是画面,将你看到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如果说第一次还能算得上是询问的话,那么接下来那些话简直就是无理的命令——俨然是在驱使奴隶工作的奴隶主一样。这怎么看都不是一种能够让人安然遵从的指示,但已经深陷于恍惚中的他却没有反抗。
并非因为无比疲劳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而是更基础的是,他竟然连一点去反抗那个“声音”的想法都没有产生。就算是一个真正的奴隶,在受到不公正对待时也会萌生出想要推翻在自己上头作威作福的“主人”的念头,然而在那沉下深水的精神中,已经连长出它们的间隙也没有剩下。
他并非不关心变得奇怪的这一切,然而他就算有所怀疑也毫无意义,因为他显然没有进行自主选择的权利。那个声音提出的要求是确凿无疑的命令,而他所能做的便只有遵命行事一项而已。
思维与记忆,这是构筑生物灵魂的两大要件,在它们被强行与身躯断绝之后,生物最终会沦为一具行尸走肉。而如果一个人的思想已经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那么他的一切大概也就与傀儡没有太大区别了。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于是他听见自己开始用一种平板而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对方的问题,尽管那绝对不出于他自己的意志,但话语却未曾停下。理所当然这些答案都没有经过大脑的考虑,但这有可能才是对方想要知道的。
那么他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呢?他仅存在内侧的好奇心让他对自己回应对方的答案倍感兴趣,因为那些东西或许能让陷入虚无混沌之中的头脑变得灵活一些,就像刚才那样展现出别样的风景。
“我看见了终末。”
在重复嘟囔着一小段词句片刻后,那平板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天空裂开了口子,刺目的极光斜照着大地,燃烧的火雨降注在灰色的城市上。。。。。。蛇与狼盘踞在极北的群岛,人之子手执刀剑与长枪相互厮杀。。。。。。神庙的列柱倾倒在天上,贵人融为腐朽的黑泥。。。。。。在那之后,金色的王手执齿轮登上了白银高塔。。。。。。”
是因为意识还不太清楚的原因吗?他听不太清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偶尔捕捉到的话语也是断断续续的短语以及有着暧昧修辞的名词。更有甚者,他几乎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了刚刚送出喉咙的那些话,因为它们虽然听上去与自己惯用的帝国语很相似,但是音调与构词法却有着奇怪的不同。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从自己嘴巴里吐出去的是些什么东西:说它们是某种带有预言意味的短句,那简直就是出于傲慢的浮夸;但要是说它们只是一个疯子随性的呓语,那那些词句又显得过分的有逻辑。
根据他对这些言辞的理解,那些飘过他眼前的萤火虫大小的光点中也不时闪现出一幕幕影像的碎片。其中有仿佛用取相机拍下的灾难照片,也有用粗糙笔触描绘于高墙上的壁画,还有更多难以描述的画面。
说来也好笑,他确实告诉了那个想要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的声音自己所见的一切,但先后顺序显然有着彻头彻尾的错误。如果没有从口中吐出的短句,他大概也没办法看到光点中浮现的碎片了。
问题在于,他真的看见了这些么——他对此并没有任何记忆,但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在那种状态之下随口胡说。而且再往前一步思考,他所说的一切必然是他在某处获得了情报,才能在此告知对方。
他完全看不到对方的反应,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有产生的疑虑在不断增加。他想要尽可能的把握住这些线索,因为这些关键词似乎有着能够将浑浑噩噩的他从深渊中拉出去的力量。
仅有的些许思考能力无助于了解状况,但他很清楚不能就这样任凭自己的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他想着在他——或者是他们——还没有注意的状况下逐渐扩展自身的感知领域。
先前被隔断于另一侧的记忆随着被一一点亮的光点而逐渐渗透,现在掌握在手的部分已经足够让他分析现在的状况。或许身体那边还没有办法有所动作,但精神层面上的努力让他不至于坐以待毙。
在思考觉醒后不久,他便依稀察觉到现在这种介于催眠与幽体脱离之间的状况是人为造成的了。看现在这个样子,那些人大概用法术或者是药物一类的东西强行割裂了他的精神与**的联系,想要从他的嘴里获取某些消息。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值得对方这么做的价值,但是他们好像从他身上发掘出了某种特殊的意义。就算现在他的嘴巴只是在喃喃自语一些虚无缥缈的词语,对方也持续不断的催促他说得更加详细一些。
不过这样或许也不错,如果自己对于他们来说毫无价值,大概在恢复意识之前就已经被“处分”掉了。既然对方还有想要从他这里获得的东西,那么至少可以保证在他们将那点价值榨取干净之前他都是安全的。
这便是他摆脱这个状况的机会。
序幕 黑暗的水底(2)()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积蓄力量,意识能够触碰到的领域虽然与最初相比已经扩张了许多,但却不够他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可是在他渐渐积蓄力量的过程中,时间已经究竟过去了多久呢?这里没有昼夜交替,没有身体变化,更加别说其他什么可以知道时间流逝的工具了,闭锁在几乎让人发狂的黑暗里,它们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过去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不像那些聪明的人一样很快作出决定,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