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室。
恐怕大图书馆里那些弗里克没有权限拜访的地下书库也散发着这种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氛围吧,这些珍贵记录的原典几乎是难以再找到的孤本,其中一些甚至还蕴含有看一眼就足够让人发疯的可怕魔力。
如果是为了更好研究的方向来考虑,这些情报当然是要广泛的普及开来才好——然而在那之前,必须经过书士的无害化处理。经过一层层转录最终不再有任何危险副作用的魔道书当然也失去了原本具有的力量,但若是想要让记录于书籍中的知识广为人知,那么将经过处理的书大量印刷发布也许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文字中的力量可不是绝对无害的,而如何在避免阅读书籍的时候不被暗藏于书页下的魔性侵蚀则是每一个书士都应该学会的基本知识。而就算是经过了长时间的专门训练,弗里克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了其中一部分被紧紧封锁起来的古书——光从它们那可疑的外表看上去,就能够猜到它们被锁起来的原因。
“好奇心可不只会害死猫,我至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当柯特问及他选书的原则之时,弗里克如此回答:“有人说,想要获得意想不到的成果就要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过我这种人大概什么时候都是以自保为优先吧。保证安全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在此之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么付出性命也不为过——但满足好奇心可不在这些东西的清单里。”
反正这间藏书室中大部分的书籍已经有复制品了,那些由前辈书士进行过无害化处理的印刷品比起原典安全了至少十倍以上。不需要提心吊胆的阅读过于危险的书籍,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就可以在此仔细研读。
被乌尔斯莱恩斯特爵士集中在地下室中的书籍确实不愧原典之名,弗里克从自己能够阅读的部分中已经找到了很多具有非凡力量的段落。仅仅是与自己曾经阅读过的转录本只有些许的不同,可包含的力量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弗里克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的错误,虽然他凭着一时冲动将那些文字抄录在了笔记本上,但却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驾驭它们。有几次他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尝试一下,但理智最终还是让他放弃了这不明智的冲动。
强行驱动自己没有掌握的文字列,最轻也会因为思想无法与魔力同步而出现头痛等状况。他还有许多书没有来得及看完,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让自己因为魔力失控而让脑子变成一团滚烫的豆腐。
于是在训练结束之后,他们往往会选择将这个藏书室作为休息的地方,一起翻阅被乌尔斯莱恩斯特收藏的古书。柯特有时候谈一谈在附近探索时的发现,也会指出这个地下室中有哪些书是他在荒原的遗迹中找到的。
今天是个阴晦多雾,窗外一如既往刮着冷风的日子,来到莱恩斯特的庄园已经有十二天,但弗里克却记不太清楚今天的具体日期了。这个庄园中连哪怕一个日历都没有,他很怀疑那些法术士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这东西。
这天的寒雾尤为浓密,弗里克刚走入中庭没过多久,就发觉身后的房子已经被滚滚而来的浓雾重重包围起来。雪白的寒气遮盖了视野,如果不是有熟悉地形的柯特在前面引导,他有几次都差点要撞到树上。
“真是奇妙,今天这天气可以说是前所未见的糟糕,就算占星家宣布今年的气温会比过往每一年都要寒冷,寒雾也不应该变得这么大啊。”满不在乎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柯特一边前进一边观察着扑向庄园的雾气。
夹杂着冰粒的浓雾在北风中不时上升,露出荒漠起伏的沼地来,山坡上有纤细的如同缕缕银丝似的水流,远处突出的岩石的湿漉漉的表面,被天光照得闪闪烁烁,由表及里都沉浸在阴郁的气氛之中。
弗里克感觉这异常糟糕的天气在自己身上产生了恶劣的影响;他感到心情沉重,有一种危险迫在眉睫的感觉——这一种始终存在的危险,而且由于他很难形容这暧昧的感情,所以它也就显得特别可怕。
在这片浓厚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浓雾之中,是否潜伏着某些想要渗透进庄园之内的敌意存在呢?在不断升腾的寒雾之中,庄园周围的荒野比片场更加宁静,可这广漠的宁静却无形中鼓动了更大的不安。
“对于这个庄园的防御能力,你大可以安心。”
或许是看穿了柯特的不安,柯特挥了挥手中的长刀:“想要从角落里潜入庄园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那只老乌鸦年纪不小了,但是眼睛和耳朵可还灵敏着呢。就算他们用什么办法突破了庄园的防御,乌鸦的尖喙与利爪早就瞄准了他们的眼睛——我可不打算和冲进我家的强盗好好说话。”
尽管柯特这么说,可是弗里克不认为自己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毫无来由的,因为只要考虑一下最近连续发生的这一长串意外事件就会明白,他们的周围正进行着一系列有计划的罪恶活动。
那个残杀了威廉库尔特博士的组织为了某种目的在暗杀一些与地下出版有关的商人,并且最近还将目标移到了弗里克身上。毫无疑问,他们想要获取库尔特博士流出的密文,因此才发了疯一般猎取被害者的头颅。
在终北之门发现的前一个被害者的尸骸,分毫不差地应验了弗里克最糟糕的预想,还有警备官们一再声称的在终北之门发生的强盗杀人事件。弗里克曾经两次亲眼目睹了有关那个组织的暴行,他不认为对方是毫无组织的犯罪者。
但那些家伙完全渗透进了那座城市之中,就算警备队曾经做出过数倍于常态的努力也难以抓住他们的蛛丝马迹。不仅如此,在那个非人法术士针对弗里克的那次袭击中,如果不是柯特横插了一脚,恐怕准备不足的警备官也难以幸免于难。
那个组织的存在是如此不可思议,他们似乎拥有比各国政府更强的技术以及优秀的人才,并且能够像幽灵一样潜伏在阴影中不被任何人发现。这种话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让人忍不住就要提出反驳的意见。
从库尔特博士那里给出的资料来看,这是一个有着不特定人数的组织,在世界各地都留有他们的下层组织,因此他们既可以悄无声息的四处活动,又能对世界政治施加影响力。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或许有些人会相信这种话,但弗里克坚信如果自己还能算是稍具常识的话,至少在有确凿证据之前会保持怀疑态度。
毕竟如果他对此这些“情报”不加判断的信以为真,那就无异于承认这个组织刻意想要给人施加的超然印象。他们利用神秘主义装神弄鬼还不够,甚至利用暗杀与渗透等恐怖手段将自己演绎成一幅宛若神明的模样。
他可以肯定艾库利对于这些毫无根据的说法只会付之一笑,而作为被她培养起来的书士,弗里克也秉持着类似的观点。就算事实终归是事实,但如果是为了便于解释的缘由相信匪夷所思的东西,那实在侮辱了“纪录者”的名头。
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组织能藏到什么地方去呢?它的各个成员都是从哪里来的呢?他们究竟是通过怎样的手段维持开销呢?为什么流言已经甚嚣尘上,但却没有人真正发现他们的行动呢?无数的问题浮现在了弗里克的脑海之中,它们都是构成那个组织真相的碎片,等待他一一拼上正确的位置。
第六幕 尖喙与利爪(2)()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弗里克不太想去怀疑威廉库尔特,更何况他为了向这个组织掀起反旗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弗里克能想到无数种可能性,可不管是合乎常理的解释或是违反常理的解释,现在都同样地难于将手头上的线索符合逻辑的连接起来。而若是暂且先放下关于这个组织整体面貌的情报不提,光是从库尔特博士留下的密文还远远不能了解他所谓的计划究竟有着怎样的结构。
如果说在终北之门遭遇的那些法术士足够说明对方拥有怎样的势力,那么胆敢反抗他们的威廉库尔特无疑有着过人的胆识。可是拥有这种胆量的人究竟是一个英雄还是一个狂徒,弗里克无法确定。
至少他在死前设下的那些密文中提及了许多关于那个组织的消息,还有警告弗里克他们不要轻易就和敌人全面开战的遗言应该是真的。弗里克不认为有什么谎言需要以生命为代价,更何况库尔特博士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从艾库利留在庄园之外的情报网传回来的消息,终北之门在这几天里有发生了不少事情,警备队的工作变得更多了。虽然警备队宣称这些骚乱都是由一些外来的不法之徒引起的,但具体情况显然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现场发现了曾经有人大规模使用过法术的痕迹,但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如果不是这些法术有别的用处,便是有强大的法术士在现象构筑出来之前便解除了术式,让积蓄的魔力发散到周围。
这可能是其他与威廉库尔特有关的其他组织所为,但也同样可能是那群法术士在为了计划继续行动。可是无论是哪一边,这些骚动都已经逐渐平息了,对于终北之门的影响也仅仅停留在有数栋房屋受损的程度。
那么,现在那群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究竟在哪里呢?弗里克完全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仍旧留在终北之门,还是已经跟踪他们到了这里,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但毫无疑问,平稳的生活就要告终了。
这样一想,有一群身份成迷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尾随在他们身后,正如同那个组织的法术士一直在终北之门注视着威廉库尔特的一举一动一样,而且弗里克他们一直也未能把这个尾巴甩掉。
如果当时在杂居大楼的遭遇战中能抓住那个发动袭击的法术士的话,那么现在正面对的一部分困难就可以迎刃而解了。然而弗里克认为这是很困难的,他本身并不具备能够活捉敌人的实力,前来救援的柯特也为了不让损失进一步扩大而选择了与敌人妥协——至少不可能以双方各退一步收尾。
“如果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在当时非得全力以赴不可但这样大概就没办法分心来保护你们了。”
弗里克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柯特,很快就得到了预想中的答案:“你知道,相互厮杀中拼上性命并不困难——或者说,单纯只是要杀死对方其实是很简单的工作。然而如果一边要注意不杀死对方的前提下一边找机会将其捕获,那肯定需要比通常战斗时更加专注。毕竟我还没有足以单方面压制他的力量,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万一他狗急跳墙将所以魔力全部放出,那栋大楼就完蛋了。”
就像柯特说的一样,弗里克也注意到自己第一种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或许出发点是好的,但却缺乏可以实施的条件。而且就算真的抓到了那个法术士,他也不认为对方会这么轻松将真相吐出来。
那个组织可是会一言不合就将威廉库尔特处刑的恐怖团体,弗里克毫不怀疑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处理被敌人捕获的“同伴”。搞不好那个非人的法术士为了不被曾经的同伴在精神上毁灭,真的会如柯特说的那样自我了断。别说位于至近距离的他们,那附近大概都会淹没在瓦砾堆下。
如果有人能够使他的下属畏惧他甚于畏惧其他的一切,那么至少能够在形式上取得他们的忠诚。这种恐怖的高压不止会让那些胆敢与他们为敌之人心惊胆战,组织内部的人也会因为恐惧而宣誓忠诚。
更糟糕的是,现在那些法术士的行动已经完全转入了地下,大概正准备向为弗里克他们提供庇护的莱恩斯特庄园发起进攻。如果还想让他们在此时浮出水面,那么或许需要像弗里克这样的诱饵独自行动
毫无疑问,那意味着主动暴露在危险中。
弗里克认为这第二种想法相比起已经错失机会的第一个,恐怕在另外的角度上已经不明智到一个极限了。毫无疑问,这个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必须尽可能的让他显得孤立无援,才能减少他们的警惕性。
换句话说,如果为了达到自己的既定目的,他就必须采取单独的行动,进行护卫之人只能在少数,并且没有与敌人正面交锋过。至于已经击退地方成员的柯特或是艾库利,他们的存在恐怕就已经被敌人警惕着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适合成为一个“英雄”,更何况这所谓“英雄”的名头还不为人知,连虚名都谈不上。而如果是出于为了自身安全的方向来考虑,现在恐怕没有比留在莱恩斯特庄园更安全的选择了。
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神色显得有些迷惑,不确定应该如何才能找到最好的答案。先前遭遇敌人袭击时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虽然这并非什么出人意料之事,但他也不愿再以任何事情来扩大自己的麻烦。
这件事情究竟会牵扯到多大的范围呢?弗里克光是想到这里就一阵阵的头痛,尽管最初已经有了准备,但现在依然感觉力不从心。他甚至感觉,自己距离最初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远,快要迷失方向了。
或许他并不缺乏将构想付诸实施的行动力,但却弱小到甚至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不足,弗里克对这糟糕的现状产生了深刻的无力感。他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畴,因此他也不得不借助其他人的协助。
“如果自己的力量不够,就想办法‘借到’足够的力量。。。。。。尤其是这种时候,只要有人会与他们为敌,那便是我们的助理。”他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其他的势力也卷入这场风暴里来呢?”
弗里克不禁想到了那些在沃登尼亚周围巡逻的骑士,他们显然是在警备着某种东西,就连莱恩斯特家的马车都会遭到询问。虽然艾库利当时的嘲讽更接近于玩笑,但如果能让皇室禁卫出动,那这附近必然存在价值相当的东西。
在经过那些监视着车站与道路的骑士身边时,弗里克确实只来得及看到他们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可是有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