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们是友善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怀表上发狂的指针,“或许他命中注定走到这里,也拥有了穿过大门必须的‘门票’,但是我们依然不能让他穿过这道门。”
这些人说的话或许已经足够直白,但暗藏于话语中的比喻或是指代还是有些隐晦,让弗里克难以理解他们表达的意思。他不敢确定这些人的话语有几分真实,仅仅只能察觉到一种紧张感在内心涌动。
他意识到刺穿自己身体的长矛已经被拔出,身体也不在因为剧痛而颤抖,然而摆在眼前的怀表却吸引了他的双眼。这种感觉实在难以抗拒,直到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与周围的所有联系被强行断绝了。
这是第一次,他终于意识到这种在精神与物质两方面都完全被死寂充斥是多么的可怕,就仿佛孤立在了回溯的人潮中一般。犹如最深的深渊中一切皆已经沉淀,凝固的寂静降临在了一切事物之上。
就在早先的时候,他还能够感受到精神领域里充斥着奇妙的韵律,那些模糊而神秘的音阶包含了这个世界最深刻的神秘。但此刻,他不仅仅不在能够感受到流淌在精神世界的韵律,甚至发觉自己已经感知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尽管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且能清楚的察觉到每一根毛发的战栗,却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已经无法听闻。从怀表投射到他身上的光辉逐渐稳定下来,不在跳动的光晕凝固在了他的身边。
一阵深刻的眩晕想弗里克袭来,犹如迷失般的感觉被强行放大了数百乃至上千倍,无数的问题从心中袭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正身处于何时,又是在做什么——乃至在这谢问题之前,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四周的事物突然间有了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让弗里克显得如此的茫然无措,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好像顺着一种和缓的浪潮飘向了深不可测的深渊,某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味道一直冲击着他的鼻腔。那就好像飘在满是**物的沼泽里,冰冷而充满恶臭的死亡气息包围在身边。
透过阻挡在眼前的厚重黑色,他隐约能够看到灰色的海潮在拍打着被黑白两色涂抹而成的海岸。这里是**死水组成的海洋,冰冷的波浪拍打在虚幻光影组成的海岸上,破碎为奇形怪状的幻影残片。
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情仿佛锁链般纠缠住了他的手脚,让他似乎永远也没有办法离开冰冷的死水。这是及其少见的状况,他生动的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它们想要将他永久的束缚在这里。
但是很快,笼罩在他周围的死寂便被打破了,弗里克几乎能够听到包裹住自己的“墙壁”被击碎的声音,透过汹涌的冰冷海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在回响,断断续续的词句被送入弗里克的耳中。
“物质是一个谎言,幻觉是一个真实。”吟诵的声音似曾相识,弗里克仿佛在梦境的某处听过类似的说话声,“揭露遮挡于面前的面纱,穿越三道幻梦的门扉,此乃唯一抵达机工循环核心之路。”
吟诵的声音实在太过虚无缥缈,弗里克甚至要怀疑吟诵这些话语的并非一个声音,而是一群人。不仅如此,他们吟诵的话语也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隐晦用语,仅仅是解读其中一小部分便已经耗尽了弗里克的全力。
这时,原本已经牢牢束缚住他的“锁链”忽然解体了,而且连带着他所在的死水也全都在刹那间支离破碎。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在他眼前扩散为一片五彩斑斓的碎片,留下了一片灰蒙蒙的浓雾。
弗里克意识到有着某种力量在引导他,那好像是一种先天就应该掌握的技能,一种出于本能的行动。这种力量为他揭示了一面连接着真实的帐幕,让他在本能盲目的驱使之下向前方飘去。
弗里克曾经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宗教宣传的虚伪神明,即使道路现在也是如此。然而若是问他是否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某些人力不可知的强大存在的话,他却会回答自己认为它们存在。
当他继续前进穿过只有虚无的灰色空间时,他感觉自己正在半睡半醒间穿过精神世界中那些深不可测的深渊。在很长一段过程中,他都能够感觉到一种庞然的力量在无限遥远的天际中回响着,这种犹如天体运转时才会发出的乐音有着莫名的神圣感,其中隐隐约约带着一些天启的意味。
不只是这些宏大的天体之音,他还能感受到许多不属于这个星球,乃至不属于他们所认知到的所有星系的存在在发出奇妙的声音。他看向四周,周围理所当然的空无一物但又充满了以凡人双眼难以看到的东西。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些力量改变了,它从他的身体中取出了一些东西,然后将某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加入了名为“弗里克?塞拉利昂”的形体中。这些后续加入的东西眼中影响了他对于自身认知的同一性,就像曾经观察到的库尔特博士那样,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滞留在世界中的独立个体。
或许弗里克认为自己还有着一成不变的身体现状,但是他显然与周围那些界限暧昧的事物产生了某种联系。持续向着前方飘去,他更是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疏离感,犹如处于无数的客观中以主观来凝视这个世界。
这种体验比只是观察着威廉?库尔特身上发生的变化时更加深刻,弗里克几乎是在以自己的视角体验他曾经体会过的那种感觉。只不过在这一过程中,他只是观测者,而不是仪式的主导者。
他用自己的力量观测着呈现在眼前的庞大虚无,而内藏于体内的那些感知则将它解离为不同的可能性。他深刻的感觉到,当自己所见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留存于体内的“自我”也在渐渐发生着变化。
无论是**的死亡与毁灭,或者是精神的崩溃与消散,这些痛苦都远远无法与这种感受自我逐渐瓦解产生的绝望相提并论。可是在这最深刻的绝望之中,他依然意识到了隐藏在内心最深处,足以将自己与其他东西区分开来的明确存在。
既然能够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消散于虚无?他拿出了抓住最后一根救生索的劲头,紧紧的抓住了内心最深处那些存在,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将“自我”的碎片强行拉回了灵魂中。
“啊,我很吃惊——你居然回来了。”
就在虚无的感觉完全散去,弗里克再一度感受到那条能够分割自身以及自身之外其他事物的明确界线之时,迎接他的确实那个健壮黑衣人怪异的声线。他手中的银色怀表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在弗里克的意识返回到这具留存于精神世界的灵体中时,伴随而来的力量也对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
或许就如他说的那样,弗里克的表现让他感到很吃惊——但这显然不能对大局造成什么决定性的影响。因为就在他的意识被流放到那片虚无中时,其他的黑衣人已经成功阻碍了库尔特博士的仪式。
威廉?库尔特被他们用锁链束缚在了一座焦黑的石柱上,几支长矛刺入了他的身体,将他牢牢的固定住了。而那手持金属球的黑衣人手中此时却是多了一把形貌怪异的大斧,已经准备好行刑。
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锋刃落下,弗里克什么都做不到。
终幕 各怀鬼胎的审议会(1)()
“以上便是我在威廉?库尔特博士指引下,进入梦境世界深处后的一切所见所闻。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当他即将穿越那扇大门时,却被一群装扮奇怪的法术士阻挠了——事实上,我怀疑他们是一个庞大组织的一份子,这个组织时刻监视着企图研究精神世界的人,并且像这次一样阻挠他们的行动。”
这是终北之门大图书馆中最普通的一间房间,图书馆内所有有身份的人都按照规定的时间聚集在了此处。站在房间中央的弗里克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稍微有些古怪的声音也变得愈发嘶哑起来。
在上一次贫民窟发生的事件调查结束之后,他本以为自己不会第二次面对同样的场面,当然不会想到会这么快就被卷入同样的局面。这种疲劳感是如此鲜明,以至于他光是坐在房间里都快要提不起劲来。
在威廉?库尔特被那个瘦高的黑衣人处刑之后,他们下一个要处理的便是他——很显然,他们不会让任何侵入精神领域深处的人安全的返回。然而就在他们做好准备的同时,最初进入梦境的虚无感再一次包裹住了他。
在这种奇妙力量的一道下,他摆脱了黑衣人的束缚,强行离开了那扇大门所在的荒野,离开了深处的世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梦境中醒来,那时他已经躺在了附近的一间医院里。
随后他便被软禁了起来。
相对来说,那些武装书士对待弗里克时还是很礼貌的,只是让他呆在自己的宿舍里,不要到处乱跑。不过他还是认为,如果这些人不是老喜欢半夜跑到房间里打扰他睡觉,他对他们的评价还会提高一些。
其实就算他们不表现得这么明显,他也能清楚的知道图书馆的上层人员对威廉?库尔特的实验相当感兴趣。不仅是布莱克馆长,魔学研究栋中的那些法术士早就等着瓜分他研究成果的时机了,只不过现在名目变成了处理遗产。
用不了多久,弗里克便又一次被带到了审议会会场的中央,向在场的众人讲述在他们实验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如果还有什么是稍微能让他感到放松一点的,恐怕就是坐在房间一角的艾库利了。
显然弗里克在终北之门才呆了一会就遭遇到这么多麻烦的事实让她很惊讶,因此在听说了这件事的情报之后终于赶到了终北之门。毫无疑问,在听了弗里克的讲述之后,她露出了险恶的表情。
于是弗里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在座的各位的先生,我很清楚在我能够向你们出示某些特别的证据之前,你们很难相信我说的这些东西。而事实上,我确实也无法证明我说的这些话究竟是真实,还是一场幻梦。”
事实上,他能够逃回现实中实在只能说是侥幸,因为随着库尔特博士进入精神世界深处的人们都陷入了怪异的昏睡中除了那个名为沃伦?普林根的家伙。此刻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外围的桌子边上,听着弗里克讲述他们在梦境深处遭遇的一切——显然,他在发觉事情不妙的时候便立刻返回了现实。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对弗里克的讲述提出过任何问题,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他们在大门前经历的事情一般。或许探索过数次精神世界的他也已经注意到了那些黑衣人的存在,只不过还没有与他们发生过直接的冲突。
无论如何,他似乎并没有付出太过明显的代价,因为他无论**还是精神都没有表现出受伤的模样。至于其他那两个法术士,他们就和威廉?库尔特一样沉睡不醒,并且身体也逐渐出现了衰竭的迹象。
他亲眼看到库尔特博士的精神被那些黑衣的怪人杀死了,或许这便是他沉睡不醒的真实原因。灵魂受到的损伤或许不会直接作用到**上,但是当它被杀死后,那个人的精神也会被宣告死亡。
“或许库尔特博士因为精神的损毁而陷入了无尽的昏睡中,但是我认为他永远不会放弃唤醒自己。”弗里克提高了声音,“请记住,先生们,在他陷入这段可怕的睡眠之前,他已经清醒且有意思的在精神世界深处的怪异梦境中探索了很长时间,就算他已经成为了幽魂,也不会放弃自身的执念。”
弗里克还记得自己在大门前看到的那些画面,或许精神被杀死的威廉?库尔特不仅仅是消散在了寒冷的荒原之上。伴随他陷入场面中的并非只有冰冷刺骨的虚空,还有更加险恶而且怪诞的梦境。
这或许只是弗里克自己的猜测,但他却没有忘记大门的看守者说的那些话——时间与空间是一体的,这是伟大诗篇的一部分,而存在于所有时空中的“威廉?库尔特”都会在大门前汇合,他们会跨过这扇门,到达更深处的世界。
那个看守者所说的话显然不能完全相信,因为那些煽动性的话语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为了影响造访者的思想。它或许不会主动的伤害想要进入大门的人,但是也从来不会对那些人抱有什么善意。
存在于精神世界界线上的那个生物或许拥有窥视部分可能性的力量,而他尝试煽动人们按照他的意愿行动也只是想要见证更多的可能性。如果他做出了某种暗示性的言论,那么这些话语理应具备现实意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弗里克只是将自己的说法随口说了出来,但没想到周围那些大人物却有了各种奇妙的反应。布莱克馆长和沃伦?普林根就好像要睡着了一样,没什么兴趣的翻看着放在手边的资料,一个不认识的法术士则满脸不屑的看着弗里克,对他说的那些话嗤之以鼻。至于艾库利,她看起来相信了弗里克说的那些话,不过却也因此而产生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或许他们的反应还算是好的,因为有一个年迈的法术士显然从最初开始就对弗里克的言论感到了诸多不满。没过多久,他好不容易忍耐着的厌恶情绪便逐渐升级为难以抑制的愤怒,并且一口气爆发出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用一只手敲打着桌面,同时大声的说道:“我们(他说了个脏话)还要忍受多久这样的蠢话!要知道,我们几乎已经听了这个家伙说了一整天,但这个家伙却像药物中毒者一样不断复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还要用这种鬼话来敷衍我们——布莱克,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让这家伙喝一剂诚实药剂或者干脆结束这该死的审议会,你要让我们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么!”
这个法术士说话的声音是这么大,几乎是在蛮不讲理的咆哮或许他不认为弗里克是个骗子,但却认为听他说话只是在浪费时间。他的意见很明确,要么用干脆的办法获得情报,要么就结束无意义的行动。
“好吧、好吧,让我们深入的考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