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些问题。
对方虽然一直都处在他控制的攻击距离之中,但与其说是因为自己灵活的走位所致,还不如说是对方压根就守在远处没动,只在一个很有限的范围内,左右腾挪。
至于压制对手的攻击,他向来擅长的贴身快打,让长剑敌人无法舒服出招的技术,似乎显得有些多余,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有攻击他本人!
对方在攻击他的剑!
那种由“缠剑”与“滑剑”组成是碎招,倒是和路德的限制剑技有几分相似。
但是路德好歹还是往人身上砍啊!
反观对方的剑,却跟他的那双短剑玩起了猫鼠游戏。
只是角色有些对调,他把对方视为老鼠,而对方却把他的剑视为老鼠。
他用剑绕着对方身上打,对方却追着自己的剑来打!
这是何等荒诞的剑技!
好好剑不用来杀人,只是用来玩这种“叮叮当当”的贵族游戏?
更让他抓狂的是,对方的出剑速度一点也不比自己慢,虽然力量稍弱,但是单从速度来看,已经到达了中阶的水平。
难道是情报有误?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要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对方只是会一些旁门左道而已,一个握剑不过四五年的初阶剑士,怎么可能打得赢自己!
既然对方想拖下去跟自己拼消耗,那就看看谁先倒下来。
按照竹鼠的估计,对方即使在体力和精神全盛的时期,也不可能在自己密集的攻击中,撑过一刻钟。
但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但战斗超过三刻钟后,竹鼠发现自己的体力开始下降,脚步也不像先前那般灵活,反观对手,呼吸沉稳,进退有度,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甚至还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
随着自身攻击频率的下降,竹鼠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开始那样,给对手形成全面的压制,在此消彼长之下,自己渐渐陷入了那一道道弧线所构筑的海洋之中,似乎是随时有沉船覆舟的危险。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会输的!
明明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明明他只是一个半废的贵族,明明只是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为什么!
对了,他跟那个女巫有接触,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邪术!
双剑舞了个虚招,竹鼠乘机连连后退,与夏尔远远对峙着,胸口起伏不定。
除了异端的力量,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一切呢,竹鼠阴骘地盯着夏尔,大喊道:“与异端有染之人,连同家人亲友都将受到裁决所的调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尔漠然道。
“你是否与异端有染,将取决于我回去以后怎么说。”嘴角一裂,竹鼠再次露出得意的神情。
“你以为,一个声称除了自己以外,世上再无人可信的人,还值得我信任?”
“你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有。”剑尖微挑,夏尔冷冷道,“让你说不了就是了。”
“狂妄!”竹鼠厉声喝道,“你以为只有你拥有超凡的力量?我也有!”
然后,竹鼠就掏出了一个夏尔无比熟悉的暗红色物件,扎向心口处。
福音?夏尔微微一愣,随后了然。
既然他加入了黑袍,能得到这种东西并不奇怪。不过他刚刚说这是“超凡力量”,难道裁决所的这种类激素剂的恐怖玩意,跟超凡力量有关?
他记得与琼斯大战的前夕,对方还嗤笑他用的是“残次品”,不能与真正的福音相提并论,看来教会里面真正的“福音”,很可能就是与超凡力量有关的呢。
消化着这一情报,不过是出于年轻人对“超凡”这一神话式境界的向往,面前之敌不断增加的起势,让他不得不凝神应对。
他很清楚竹鼠用的这个玩意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以及副作用。
根据过往的经验,他应该与对方拖时间,等那种东西的药效一过,敌人便会进入虚弱甚至濒死的状态。
但是过去的对敌经验,算上自己孤注一掷的那次,也都只是初阶剑士使用过后,暂时提升到中阶的实力。
而竹鼠本来就是中阶,难道他使用之后,会变成琼斯那般恐怖?
理智告诉他,这应该不太可能。
如果凭借这种可以量产的东西,中阶就能轻易地提升到高阶,哪怕仅仅是暂时的,那整个伊斯本里门大陆的国家,早就沦陷在月神教宗的统治之下了。
冷静地分析着所掌握的情报,夏尔看到了对方气势汹汹地再度杀上来。
那种使用福音后的恐怖面貌他已经见怪不怪,挥剑格挡,甫一相触,他便立即被那巨大的力量所压制,险象环生。
这种压力让他左支右绌的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已经有了中阶巅峰的实力,已经赶得上王立学院里某些资深教授的水平,但那依然不是高阶。
亲身体验过高阶的恐怖战力,他非常清楚,中阶巅峰与高阶,这一线之差,就是天渊之别,是质的差距。
只要对方还在中阶的范畴,他就有胜利的希望。
……
竹鼠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强大。
用剑十多年,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力量,速度,反应力等各项身体素质已经臻至成年男性的巅峰,而继续向上发展的潜力,却无限趋近于零。
继续苦练下去,或许等再过了几年,自己也能达到路德如今的境界,但那已经到头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用剑的天才,所以从来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够到达中阶的巅峰。
但现在,他做到了,只要一瓶小小的“福音”,就能让他获得曾经不敢想象的力量,看来自己脱下那身穿了将近十年的灰红,换上这套黑衣,真是正确无比的选择。
只是,自己的心中,为何这帮狂躁?恨不得撕碎眼前那个混蛋!
嗯,肯定是因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挡在了自己前进的路上了。
既然这样,那就去死吧!
双剑舞出一道道寒光,像密集的雨点一般刺向夏尔。
一方是从天而降的疾风急雨,一方是连绵弧线汇成的汪洋大海。
暴雨咆哮肆虐,气焰冲冲;大海沉和包容,化刚猛于无形。
一时间,战斗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第四十四章 甜橙花()
两人不知交战了多长的时间。
高坡之上,剑声如雷鸣,残阳如血注。
终于,在夏尔也开始体力不支的时候,竹鼠抓住了对方脚步后撤时迟滞的瞬间,欺身直上,一剑锁喉。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本该痛苦倒下的身影凭空消息,而在刃身急切之处,只有空荡荡的,凉飕飕的空气。
正如他同样凉飕飕的胸口。
一把熟悉的制式长剑,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了十多年,又被自己所背弃的长剑,从他的身后,破体而出。
“你是怎么……做到的?”
鲜血喷溅,体力迅速流逝,强大的力量一去不复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了这个问题,既是问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对手,也是在问自己不甘失败的命运。
夏尔抽回长剑,看着倒在地上的对手,淡淡说道:“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竹鼠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便继续自言自语道:“因为你只相信自己,不肯相信任何人。而我却有一个可以毫不保留信任的同伴,正如她同样毫不保留地信任我。”
“你是不会明白的了。”
连续的使用战技,让夏尔感到十分疲惫,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眼前的这具尸体必须马上处理。
搜了一下尸体,那些他从水车村带来的证物果然已经不在对方的身上。
但是很意外地,他从对方贴身的口袋里,找到了女房东丈夫留下的大额银行存单。而原本记录在信纸上的提款密码,也被抄录在了存单的背后,对比一下前后的字迹,显然是新写上去的。
看来竹鼠还是留有私心,对月神的信仰并不虔诚呢。
没有了关键的信件,只有一张无主的存单,恐怕难以再作为关键证物。但想到总归是死者的遗物,夏尔便将这张存单贴身收好,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将竹鼠的尸体埋葬在树林里,夏尔走下高坡,踱步到河边,开始清洗身上与剑上的血迹。
艳红的夕照落于长河之上,点燃了万顷碧波,粼粼浮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睁不开眼,便看不真着,看不真着,便不能好好洗东西了。
那就慢慢洗吧,反正不急着走。
悠悠的时光,潺潺的水声,满世界的火红,都让他觉得有些惬意。
忽而又想起了那晚,同样是这条河上,那个从天而降的大火球,一样的夺目耀眼,便又觉得有些落寞,有些难过。
他是来等人的。
但是他要等的不止一个人。
第一个人来要他命,他便要了那个人的命。
第二个人救过他的命,他也救过对方的命,道义上,这便算是两清了。
恩怨已了,两不相欠,如果那人执意要天各一方,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他本能地抗拒这种把账算得清清楚楚的交易。
生死大事,性命攸关,怎么可以算清楚。
既以命相交,那对方便等于是自己的另一条命。
如今,他可能等不来自己的命了。
所以他,难过了。
从日暮西沉等到漫天星光,他依然等不得自己更想等的那个人。
双脚站得有些麻木了,他觉得星空好看,便仰趟在河边的草地上。
晚上河岸间的湿气,在长草上凝结成霜水,打湿了他的脸庞,他觉得有些凉,但不想去擦。
直觉告诉他,他想见的那个人,一定还在这条河的某处。
他们是在这条河相识的,那么即使要告别,也应该要在这条河上。
或许在道阻且长的上游某处,或许在下游的某方水域。
总之,见不得那个人的话,他觉得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趣至极。
因为他,很难过。
……
夏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疼,精神有点恍惚。
在湿冷的草地上躺了一晚上,身上都沾满了碎草屑,他便来到河边,捧起一泼清水,淋了自己一脸。
水滴顺着额前的发丝滑下,越过剑眉,滴落眼睑,粘都睫毛上,让眼睛眯了一会。
晨光熹微总是给人带来希望的向往。
他却有些不想睁开眼睛。
如果睁开眼看到的是跟昨天一样无趣的世界,那今晨不过是昨夜的延续。
白天与黑夜又有什么区别。
老头跟自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懦弱过呢。
真的一点都不像原来的我。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他抬起了干涩的眼皮。
然后,瞳孔的倒影中,一道纤弱的纯白,俏然伫立在河水的中央。
然后,世界不再无趣了。
在睁开眼睛之前,暖黄的朝阳,青葱的草甸,微蓝的湖水,都只是一片无所谓的灰白。
然而当眼里多了这一点简单的白色,所有斑斓的色彩都瞬间被激活,变得明亮而精彩。
世界上有趣与无趣的区别,竟然如此简单。
他迫不及待地向河里扑去,但是那个身影抬起手示意他停下,只要他往前靠近一步,河上那个身影就会往后退后一点。
什么意思,不让过去?想要告别?
怎么可能。
既然被我看到了,还能离开吗?
怎么可能!
河风从下游迎面扑来,他逆着风往下游奔跑。
一路跑,一路盯着那个不断后退的身影,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焰,不是那晚的从天而降的大火,不是昨夜寂寞燃烧的长河,而是他自己,在燃烧。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停下来脚步,那个身影与他之间的距离,依然没有拉近半步。
但是他不再追了,因为不需要了。
他向前方某处空气伸出了手,用力一抓。
“啊”的一声娇呼,他感受到了手中温软的触感。
河中身影消失,他想等的那个人,就这样出现了在他眼前,被他紧紧抓住。
他笑了。
“夏尔君是如何得知,妾身在此处。”艾格尼丝错愕问道。
“你的那个‘光影偏折’是挺神奇的,连教会的人都被骗过了。”夏尔开心地傻笑着,像个得意洋洋的孩子。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甜橙花。所以,我对那种香味,很敏感的。”
第四十五章 再遇巨兽()
重逢的喜悦过后,自然是各种问长问短。
信任对方并不意味着不会担心,譬如当时如果黑袍选择将尸体带走,那又该如何逃脱呢?
对此,艾格尼丝只是轻轻反问了一句:“敢与教会为敌,却连逃脱如此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到,妾身岂不是可笑至极?”
好嘛,嘴上说不恨,心里面还是记仇的。
斯嘉丽说得没错,女人果然是习惯口是心非的物种……
“呐,这是给你的。”
夏尔从衣兜里掏出一根包装精致的袋子,放到少女的手上。
“这是?”
“礼物。”
艾格尼丝从袋中取出了星光石吊坠,握在手中反复摩挲。
看着有些失神的少女,夏尔想起的在某些故事里,在这种时候,男士是不是应该主动些?便壮着胆子说道:“要不,我帮你戴上吧?”
“夏尔君,先不忙戴上。”
呃,不会又挑错礼物了吧……
只听见艾格尼丝神色凝重地问道:“夏尔君是从何处得来这个东西?”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妾身感应到此物上,有奥能石残留的辐射能量,此物很可能曾与高浓度的奥能石矿,甚至是成品石放在一起的。”
这还真是个意外的发现。
毕竟奥能石,是目前已知能治好自己的身体的关键,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只知道是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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