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迟为了素禾甘愿陪她完成这场早知结局的戏,不揭穿,不看穿,这也是爱。
他即便如今下凡为了渡劫,却也是仙人,他心知肚明神仙与凡人不会有好的结局,他也知道素禾的心意,自然明白她其实不会喝酒,那颗朱砂早就替她表明了一切。
可是他乐在其中,他不知在多少次在她醉酒之后悄悄度她法力,以防酒伤身子,每每准备了好的酒,早早等着,只为她这日要来。
自己又是在何时爱上的,或许,是她用绣球砸了自己的桃花酒开始的吧。
那一日是最糟糕的一日。从天山采完霜迟回来,天劫的三道便适时打下来了,直打的自己法力全失,让赤允有机可乘。
素禾果真还是来了。
她吻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吗,眉头微蹙,痛苦,无奈,叹息,害羞……
“赤允,我杀了你”
慕迟发誓,这是他唯一一次那样认真,想要一个人去死,乃至永远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挣脱了锁链,将瘫倒在地的素禾紧紧抱在怀里。他摩挲着她的青丝,一颗一颗滚烫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她的发间,额头。
仙人落泪,情到深处,心系凡尘。
他冰冷柔软的唇一遍一遍亲吻她的额头,“素禾,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素禾。”
他一遍一遍道歉,手臂箍紧,似要将她瘦小的身子揉碎在自己怀中。
他皱紧了眉头,仿佛再多的道歉都显得那样无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有,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而素禾只是不言不语,她只是流泪,一遍一遍用手背擦着嘴唇,直至擦出了血。
慕迟将她的手放下,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
他心疼地用拇指替她小心地擦拭着,“素禾。”他哽咽,“我多想帮你擦干净。”
说完,俯身低下头去,闭上泪湿的睫毛,慕迟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吸,吮,舔,咬,流连辗转,仿佛将所有的心疼与爱欲全部倾与其中。
“慕迟。”唇齿依存间,素禾骤紧眉头,叮咛出声,“你要了我吧。”
口中顿时满是咸涩的味道。
慕迟瞬间怔在了那里。他木讷地缓缓将素禾的距离拉开一些,神情凝重,“你说什么。”
素禾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她的声音就像浸满水的棉花,“我说你要了我吧,要了我,我把我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心给了你,爱给了你,如今只是空壳一个,我只想做你的女人,我谁都不要,我只想要嫁给你。”
到最后,她咽呜出声,喊着,带着丝丝绝望。
慕迟摇头,目光如炬,“不行,不可以,我不能毁了你。”他伸手去捉她的手,将她的双手自脸上放下,“素禾,你看着我。你还不明白吗,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心。”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素禾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咬住嘴唇,收起哭腔,声调却是不稳,“你早知不能与我在一起,为何不早断了我的念想,让我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她一点一点地从慕迟掌心抽回手,笑的凄凉,“慕迟,是否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你想看的不就是我这个样子,如今我都可以把身子给你了,你却不肯要我。你还不明白吗?除了你,谁都不行,我早就认定了你,而你迄今为止,只想看我的笑话?”
“不是,不是这样的素禾。”
她仿佛充耳不闻。
素禾颤微地从地上站起来,蹒跚地往后退,多大的绝望比不过她之心死,“你真的不愿要我?”
慕迟失神地摇摇头,心中已是麻木。
素禾目光破碎,“好,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永远不会来找你了。”
?
那日素禾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待慕迟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她的人影。
这一世情劫到了如斯算也是进了尾声。
到底还是明白了素禾的心意,最后竟是对慕迟爱恨交加,因他明明心里有她却不能与她在一起而产生的怨恨与不甘。
而慕迟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天帝在他升天三百年让他下凡渡劫并不是那法力全失的三道,而是素禾用一生换取的情劫。
他终究还是一个仙人,仙人又怎好与凡人结成连理。他修的是万年仙道,而她不过是他万年修行的一道劫数。
自始至终,他都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无奈还是陷了进去,还是爱上了。
素禾最后死了,身披火红嫁衣从琼阁楼上跳了下来。
她飞身跳下的时候恍若一只巨大的火焰鸟,带着对慕迟的爱恨,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忿怼。
有人说,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东阳郡主的正脸,头戴凤冠,一身嫁衣,果真宛若仙女下凡。她在死之前,站在琼阁楼上,仿佛远眺城外,不知在望向那一处。
她又唱起了那一曲在择选夫婿的日子所唱的歌谣。
‘红梅未踏雪侬栽桃花花开急花开急
问君此去哪相依哪相依
回雁难归又别离又别离
莫辞一杯桃花雨桃花雨
青衣泪小伤情又是一年月照里
胡同深巷哪时聚首酒中忆’
她知道,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身青玉衣衫,目含桃花,黑发如墨的男子。
他的脚下摆着几坛醇酒,眼尾弯弯,嘴角微提,“老规矩,谁猜的中我的谜语,我就卖给谁。”
闭上眼之前,她想,这是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她要他永生永世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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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桃树开花()
后来,也是传闻东阳郡主的尸体是千杯公子抱走的,那日东阳郡主咽气之后,千杯公子后一步就赶过来了。 w w wnbsp;。 。 c o m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起她转身走了,谁也不敢上去拦。
没人知道他要将她带到哪里去,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他目光已如死水,再不能动起一丝波澜。
“可是哭的够了?”
听到问话,唐瑜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真满是湿湿的泪水。
她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醒悟过来,左看右看,最后惊愕地张大嘴。
“你,你是在和我说话,你看得见我?”
与她说话的正是抱着素禾的慕迟。
慕迟点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待你此般离去,将自己的血滴在那颗珠子上。素禾,她会明白的。”他忽然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回眸间已是眼含热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令人沉醉的磁性,却也难掩他深深悲痛,“她,会明白我的心,我,一直等她。”
唐瑜半晌说不出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双人影,慕迟说完话便抱着素禾走远了,一步一步向遥远的天际。
唐瑜仍留在原地,仿佛还未曾反应过来。
觉得眼前忽然一晃,继而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唐瑜下意识地闭上眼。
半晌间,渐渐的感觉周围已经平息,她慢慢悠悠地睁眼看去,慕迟早已不知去向,眼前是一身素裙的素禾皱着眉头担忧地望着她,而在素禾身后站着一身黑袍的男子,面目俊朗,倒是个人间绝色。
“怎么哭了,过往一切都都看见?。”
唐瑜一愣,随即又去摸自己的脸,果然,到那里落了泪,现实中竟也湿了眼睛。
方才想起临时慕迟的话,唐瑜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水晶珠子。
那些画面仿佛还在眼前,素禾的爱恨,慕迟的无奈与不甘。唐瑜当下便抹干了眼泪,另一只手握紧素禾的手,手心毫无温度,她声音沙哑道,“你可知你这样离去,解脱的是你,受折磨的却是他。素禾,你怎么会不知慕迟对你的心意,你的心太过逞强,只想慕迟像你爱他那般爱你,却不明白他有多少无奈和苦心。”
唐瑜皱着眉头,“素禾,他爱你,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爱你了。”
素禾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中的错愕与隐痛一点一点蔓延。她的唇有些颤抖,被唐瑜握紧的手也在一点一点颤抖,她觉得自己仿佛要把持不住,那千年来已死去的心在一寸一寸的还原,一寸一寸的复苏。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如何而来,又从何处来,自己不是早已死去了,人死了,心也随之死了。
本以为千年了,自己已经不再动摇,早便麻木了,早忘了心碎是怎样的感觉。
却在如今这一刻,仿佛整个身子都又活了过来。
回忆竟是那么苦涩,那么撕心裂肺。
唐瑜静静看着她的反应,她知道素禾已经开始动摇了。她想起慕迟的话,随之收回自己的手放到嘴边,忍着痛用牙齿用力一咬,血腥即刻充满唇齿。
唐瑜蹙了蹙眉,将鲜血一点一点滴往手中的水晶珠子。便是在霎那间,水晶珠子忽然光芒大盛,充斥整个玄墟。
飘渺的却又真实的。
浓雾散去,现实中缓缓隐现慕迟的脸,那是素禾千年未见的容颜。慕迟还是当年,当初的模样。
他一身青玉衣衫,临摹般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如墨般的发丝散在身后用一条青色缎带松松束着。
他整个人宛若从画中而来,脚下凌乱地搁着好几坛酒。此时眼前的慕迟静静地躺在一座小小的土堆前,身子斜斜地倚靠着一旁的墓碑。
整体看起来倒像是谁的墓冢。
他的双眼阖起,面容安详,红润,宛若十里桃花。
他的脸紧贴着冰冷的墓碑却像是贴着心爱女子的脸。
却见墓碑上用热血刻上去的几个字,爱妻,宿河。
慕迟的怀中忽然飘起一张画纸,那张画自空中展开,画中女子一袭牡丹金丝流纱裙,她的秀发在头顶绾成一个好看的花髻,用金丝冠束起,剩下的如数散在身侧。
她的腰素若柳条,面上覆着一条薄纱。她青黛娥眉,一双清冷的眼,眼尾一点赤红朱砂。
这赫然是素禾的样子,是他第一次瞧见她的样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
画的右下末处,缓缓升起一行字。
霜迟缠梦,一坛醉百年。你若不来,我便长醉不醒。
***
唐瑜也不知这画面何时散去,只见再回过神,素禾已然不见了,手中的水晶珠子亦不知踪影。
她回头,亭外的几株桃树果然抽芽散叶开出一朵朵鲜艳的桃花。
想来素禾已经想通,解了自己千年心结,轮回转世去了。
她要去找她的慕迟,千年来一直等她的慕迟。
唐瑜怔怔地,仿佛看到素禾一身素裙袅袅向慕迟走去,面若桃花,倾世盛开。
等等,素禾不见了,那她呢,她自己怎么办,要如何从这玄墟走出去。
“你助她解开心结,渡她过苦海,入了轮回,她也自然会善待你。”
闻声回头,这才真真注意到,那自她睁眼便在素禾身后的黑衣男子,终于说话了。
方才便一声不响,还以为那俊美的男子本不会说话。
唐瑜仔细瞧他,不曾见过却也觉得分为熟悉。似乎,似乎觉得很亲,理应本该认识一样。
“你……”她不由自主喃喃出声,“好像我的一个朋友。”
那黑衣男子忽然一愣,唐瑜看他错愕的眼神,连忙摆摆手,讪讪笑,“你别慌,我也就这么一说。”她呼出一口气,蹙了蹙眉,“不过你又是谁,我记得素禾说过这玄墟不是任何人想进来就进得来的。”
没错,这个地方是鬼君当年设下的结界,只有素禾和自己进得来,而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又是谁,他又是如何进来的呢,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说话,自己也是只顾着素禾的事了,没有太在意他,话又说回来,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却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难道……
唐瑜眼眸登时一闪。
“怎么,想到我是谁了。”
黑衣男子不慌不忙,弯起嘴角轻笑。
“莫要告诉我,你,你是……”
黑衣男子眯起眼睛就要点头。
“你也是一只千年的鬼。”唐瑜惊呼,“想不到素禾也瞒着我,这玄墟除了她一只千年女鬼之外,还有一只男鬼。”
黑衣男子血都要吐出来了。
他无奈地摆摆手,有些力不从心,仿佛是对眼前的人再不报任何希望。
“我便是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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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堕仙之门()
那鬼君一身云纹黑袍,发及腰际,懒懒地散在身后,尾部由一条黑玉缎带松松系着。 眉眼如画,面如冠玉,薄唇微抿。
他长得清冷,却又带着令人怜惜的温和。
唐瑜想,这个人自己一定是熟悉的,不曾见过,却像是自己时刻面对,他的呼吸,他的眼神,都是那样令她想去亲近,想去信任。
眼前一晃,所有场景都消失了。
“照你这样说,那鬼君倒是神秘的很。”凤息将唐瑜从地上扶起来,为她拂去发上尘土,“你这一遭倒是走的奇妙,可是害我好找了。”
待唐瑜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担忧的凤息了。
仿佛之前的所有,素禾,慕迟,鬼君,都是彼时的南柯一梦。
回过头去,早已出了厉鬼道好远,眼前望不见尽头的,是不知深浅的堕仙道。
好久未听的回话,凤息抬眼瞧她,却发现唐瑜正一愣一愣地盯着自己看。
不禁莞尔,“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唐瑜各种角度,忽然抬手捏住凤息的脸,蹙着眉头啧啧道,“太像了,实在太像了。”说到此处,她又愤气地摇摇头,“不对不对,不像。只是呼吸和眼神,仿佛是一个人。”
凤息看着她直发愣,觉得脸都要被她撕破了,无奈只好去捉她的手,生生拿下来,叹了口气。
“好,那你说,究竟是和谁相像。”凤息眼角弯弯,“莫非是你口中那个鬼君。”
唐瑜皱着眉点点头,“不过还是不要像比较好。”她忽然松出一口气,脑子里又回想起那个鬼君的面貌来,“凤息你比那鬼君要好看许多,温柔许多。”
凤息低头,不知是苦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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