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的头点的如同捣蒜,“晚清姑娘呢?”
楚长歌含笑,“届时我们再去找她。”
唐瑜想想觉得好,继而又将目光转向白司离。
白司离抬手一拂衣袂,“你们去吧,我自己就在这里看看便好。”
唐瑜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被楚长歌一把抓住手腕,咬牙对着白司离笑道,“白公子竟有如此雅兴,素来喜爱一个人游园,本君便不叨扰奉陪了。”
白司离提了提嘴角,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唐瑜一眼,大步走开了。
“长歌,公子平时脾气很好,也挺平易近人的。”唐瑜靠近楚长歌的耳畔认真道。
楚长歌的目光仍停留在白司离大步离开的身影,他一声轻笑,“本大爷我比你早认识他”
唐瑜语塞。
*******************************************************
已近暮时,夕阳的余晖将整个青丘笼罩在一片暖色的格调中,带着令人不忍触碰的静谧。恍惚间倒让人想起了花凉山的时光,却感叹着再回去不知是何时了。
:
第十八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1)()
白司离推门进到房里的时候,唐瑜已经喝完了第七杯茶,见到来人,她立马站了起来。
“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公子,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淡淡的微光映射在唐瑜的脸上,晚霞投影在她深深的眼睑下,她浅浅地笑着。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白司离的语气稍显疲惫。
“长歌和晚清早早回去了,我在青丘找不到你,只好在这里等你。”她的嘴角露着两颗浅浅的梨涡,“青丘真漂亮,长歌带我和晚清去了好多好多地方呢。”
仿佛对她的手舞足蹈恍若未见,白司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行至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喉咙里得到滋润,微微觉得身体上下一阵舒畅,果然赌气地一个人跑去游园,真是在自作自受。
想来方才唐瑜的那些话又微微掀开了自己心底那一层封闭醋坛的薄纸。
“出去了一天,我觉得有些乏了。”他淡淡道。
唐瑜上前一步,“不要吃点东西吗?方才长歌叫人过来唤我们吃晚饭去。”想着或许美食能够诱惑到眼前人,唐瑜眉眼带笑,“我特别叫了公子最爱吃的。”
听到她长歌长歌地叫唤,竟不自觉有些来气。
努力平复此刻波澜起伏的心境,白司离语气平缓,淡淡道,“我不饿,你且先去吧,莫要让暮赤君久等了。”
唐瑜一愣,“公子……”
他的反应显然是她没有预及到的。
可是白司离已经不动声色地越过她的身边,再也没有回头看她。
唐瑜叹了一口气,没来由地觉得心里甚堵。他的背影永远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冷漠与距离,仿佛把世间所有的一切包括她都隔绝在了身后。唯独留自己一个人在旁人无法越及的空间里。
“那我先去了……”
低低地回了一声,唐瑜转身离开了有他的视线,不带一刻停留。
直至身后再也没有声响,白司离这才深深闭了闭眼睛。
他悄悄握紧了腰间的青玉扇坠,竟觉得自己手在隐隐抖得厉害。
***
晚饭白司离没有去,楚长歌也没说什么,晚清就更不说话了,一顿饭吃的也算安静。
自从来了青丘,晚清便自始犹如换了一个人。她素来爱笑,可现在都不怎么眉眼舒展了,最多在大家都很开怀的时候提提嘴角。
爱情让她成为了另一个人,楚长歌让她想成为另一个人。
白日里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对话,只是偶尔长歌会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总是在晚清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事的时候。
“不是我不接受她,而是如今不能。”
楚长歌坐在桌前把玩着一盏琉璃杯,久久叹了一口气。
他的对面坐着发呆发了很久的唐瑜。此时,她现在脑子里面一直回闪的是黄昏时白司离疲惫的神情,那样的他真的很让人很神伤
月光清冽当头,广洒银辉,斑驳树影在身侧翩翩,时不时拂过的丝丝凉风叫人沉醉。
白玉桌加琉璃杯,仰头一饮而尽地叫人忘了喝的是醇酒还是月光……
楚长歌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有些醉意地举起左手在唐瑜面前晃了晃。
“我说,我刚刚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唐瑜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楚长歌醉眼朦胧的样子皱皱眉,三下两下挥掉他在自己面前的爪子,“有有有,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听着。”
楚长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的两颊微红,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睫毛湿湿的,如今头上的羽冠与身上的锦袍都已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一身玄衣。
他的眼中秋波阵阵,桃花朵朵,唐瑜抚住胸口,万恶啊真是让人想要犯罪。
楚长歌抬手拂袖,又往自己杯中注上酒,摇摇晃晃地拿起,头一仰便是一杯下肚。
他笑着,“小鱼儿,你不会懂的。”
唐瑜叹了一口气,瞥眼望着他,“事到如今,我还真是不懂,像晚清那么好的姑娘,你若还借着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错过了她,那还真是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来了。”
明月当空,桌上几坛酒,清风为伴,对影婆娑,楚长歌已经不知道是几坛酒下肚了。
大晚上的把唐瑜从房里拉出来死缠烂打地央求她陪自己对饮,一改平日青丘暮赤君高高在上的模样,又回到了当初与唐瑜两人在江南游玩的日子。
楚长歌醉眼微眯,缓缓吐出一口气,带着淡淡的酒味,他的眉宇稍稍皱起,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平他额间的褶皱。
他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酒杯,“我这青丘的果酒虽没有那白司离酿的梨花殇来的好喝,来的烈,不过也是上好的。”他举起杯,“来,小鱼儿,陪我干了这一杯。”
说完一仰头,倒了下去。
唐瑜握住面前的果酒,睫毛悄悄地盖住了明澈的眼睛。
白司离的梨花酒……忽然想起自己笄礼之日梨花林的那一杯梨花殇。
那个陌生的名字,那种莫名的痛楚。
唐瑜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心一下子疼得厉害,却不知情由何起,她想起那个名为阿霓的女子,想起在梨花小筑,白司离为她描地那一幅画。
她究竟是怎样存在在白司离的心里……
而自己,对白司离而言,又究竟是什么,是牵绊?是陪伴?还是……
唐瑜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觉得头痛欲裂。
抬了抬眼眸去看楚长歌,这才发现那厮已经不知何时醉倒在了桌上。
“长歌,长歌……”她耐心地用手拉了拉楚长歌的袖子,那厮不耐烦的动了动,嘴里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醉言醉语。
唐瑜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打算将他扶回紫镜殿,一个人若是醉了过去,真是觉得没想到会变得如此之重……
“我来吧……”
轻柔的声音恍若微风拂面,在如此寂静的夜里。
唐瑜一愣,回头才发现晚清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树影里。月光浮动,她的脸上亦是光影流动,却模糊着,如何都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哦,哦。”唐瑜的嘴里干干地挤出几个音调,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渐渐松了下来。
烂醉的楚长歌即刻软软地要倒下去。
鼻尖拂过一阵清香,发丝微动,晚清一个晃影便掠了过来拖住了楚长歌的身子。
她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唐瑜一眼,双手搀着楚长歌,回过头一步一步朝自己屋的方向走去。
两团背影由清晰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最后竟是恍惚合成了一团。远远看去,倒是像极了恩爱中厮守的眷侣……
不知为何,觉得触动。
唐瑜失神地杵在原地,风中带来晚清的香气,还有顺着一股醉人的酒香。
浓重的夜色中,久久回过神来的她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时干涩的厉害。
脑门忽然传来一阵微痛,唐瑜一个激灵,回神再看。
“公子……”轻呼出声,眼睛更是忽然猛地胀痛了一下。
:
第十八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2)()
“可是看够了,我来了那么久竟是浑然不觉?”
眼前的月牙白身影登时一片模糊,就像月下如镜西湖,忽然往里投下一颗石子,层层涟漪,月影碎裂,满腹伤心。
白司离的手轻柔地缓缓抚上她如瓷的脸,拈掉一颗泪珠,皱起眉语气心疼,“莫不是之前我对你不理不睬,现在还觉得委屈。”
他说的就像唐瑜是承蒙他老人家恩宠,如今被打入冷宫了觉得后悔,继而又过来寻求她原谅。
唐瑜攥紧双手,她抬起头努力想看清楚白司离的眼睛,月光洒满,银光肆泻,他的话就像在她久旱的心里忽然落下一片花雨,那花雨带着专属于他的独特香气,唐瑜觉得胸腔堵得厉害,眼泪更是源源不绝地直往白司离手心凋落。
想来她真是觉得委屈了……
白司离皱着眉头收了收手,他竟觉得唐瑜的眼泪落在手心滚烫地要揭下他手心的一层皮肉。
“若真是为了这个,公子向你赔不是可好?彼时是我的过错。”
他有些无奈,却仍是别扭地道来,“你要我一个人游一天青丘的整个园子,自己倒是与暮赤君自在的很,公子我毕竟在这人世久了,有了人该有的心。”白司离抬起手往唐瑜发间的梨花簪子探去,轻轻碰了碰,目光里碎落一池温柔。
也不知素来淡漠的他今夜为何如此多话,只听他继续说着,“要我看着你们的背影,无论是他还是凤息,留我一个人。”他顿了顿,“你竟也狠得下心。”
夜风徐徐夹带迷人的果酒香气,还有他袖间令人沉迷的梨花香。
唐瑜咬紧下唇,看着白司离的目光迫切,她动了动嘴唇想问他什么,或是说些什么,满腹的话语到了嘴边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你……”
心潮澎湃,难以抑制,心头的小鹿已然欢喜雀跃起来,忽然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问问他。
白司离却在这时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说了多少次不许这么看我。阿瑜,十年之余光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恩?”
***************************************************
唐瑜真的有点不太明白了。
她虽然迫切地想知道白司离对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可是这一刻忽然来临,还真的有点招架不住。
他的心思,莫不是只在告诉她,已相伴十年之余,他们还会有更多的十年。他只想告诉她,他白司离只是不能离开她?
或者是不是一切到头来都只是一场荒唐的误会……
月光如琉璃撒碎,整个青丘被一层银纱铺满。风动树影,婆娑地让人柔软了心。
白司离送唐瑜回来时便是一路无话,仿佛两个人各自藏着心事,彼时却是谁也没有捅破那一层纸来。
他在身边缓缓走着,和自己差不多保持一样的步调,耳边除了微微风声似乎还有他浅浅的呼吸声。
唐瑜脸上残留的泪水被风吹的凉凉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方才自己的泪水究竟代表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若是这样,她与白司离像如斯并肩,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路没有尽头,那么相伴也就没有尽头。
不小心触到他凉凉的手指,唐瑜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像遇火似得迅速躲开。从前也不是没有握过他的手,今夜无意碰到竟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如烧。
下意识攥紧了身边的裙摆,房间离得不远,此时她却觉得还要经历五岭四海。
微微颤抖的小手毫无征兆地最终被凉凉的大手包住,唐瑜抖了一下,白司离不动声色地牵起她。
世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蓦然回首,正好对上他会笑的眼睛。
白司离的脸近在咫尺,叫人心猿意马。
“阿瑜,别动。”
直到听见他碎玉般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被白司离包着的那只手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唐瑜煞地红了脸,多亏夜色纯正,面前之人看不真切她的微醺的脸庞。
暗骂自己不争气,却忽然意识到,小时牵着他的手只是觉得安心,如今怕是更多了一分令人悸动的欢喜。
白司离不再说话,仿佛想要这一刻长存。诚然,在他心里,身边的人就这样被自己牵着一直走下去,所谓的地老天荒亦不过如此。
放眼夜幕下的青丘,暗影浮动,两抹身影相挨而行,叫鸟雀都不忍心扰了此情此景。
*
唐瑜看着白司离的那一抹月牙白色消失在视线,才忽然觉得累及。
窗外月色晴好,她不由得多望了几眼,看着看着竟觉得圆月中央倩影婆娑,似乎有仙子在翩翩起舞着。
样子美伦叫人移不开目光。
眼皮一点一点重起来,月中的仙子似乎舞地更唯美了,莫不是自己眼花,却觉得那身影分外熟悉。
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唐瑜的脑海灵光一现,她收回目光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再去看那皎洁的圆月时,才发现哪有什么仙子,玉盘中明明什么都不曾有过。
颈间的兰溪玉佩幽幽一闪,唐瑜禁不住退了两步。
深深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脑袋,一阵头痛欲裂叫她承受不住。
一只手撑在了木桌上,唐瑜闭起眼睛,忽然一闪满目梨花,她立马重新睁开双眼,眼前是素日里不变的景象。
窗槛明月,清冽虫鸣。
唐瑜大口大口喘着气,方才那一现来的太过突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内心深处以及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被极力尘封,而如今有一种没来由的压迫正在试图要撬开那个秘密基地。
瞳仁在一点一点地放大,唐瑜的背后已是冷汗涟涟,头顶的月光忽然在霎那穿透了自己的身体,仿佛一把夺命的利剑,在眨眼间将自己一分为二。
阖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