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殇冲她笑笑,说:“懒得走上来。当初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要后院得到充分的保护,却忽略了上山麻烦这件事。”
墨瑶露出灿烂的笑意,说着:“总觉得你变化很大,但有些时候看来,你还是没变的,如今这股子懒劲儿倒真是一成不变。”
夜殇见她笑,自己也就跟着笑了,她心知肚明,其实自己变了很多,但有时候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很难改变的。不仅仅是墨瑶,楚信他们也经常说,总能从自己身上,看出一些蓝磬的影子。
难怪墨瑶当初那样笃定自己就是蓝磬,原来本性竟然是难以改变。
“有时候与其说是改变,我倒更希望你们说我成长了。”夜殇撸起衣袖凑到墨瑶身边,也开始摆弄起那些菊花,“从前的我太不争气,以至于让父帅和你们都……我总是想,若我能知道上进,能懂事一些,父帅是否就不会抱着遗憾离开……”
墨瑶见她有些感伤,忙安慰道:“很多事你是改变不了的,即便你当时成熟懂事,也无法改变先帝的想法……我们其实……”
“都是任人宰割罢了!”夜殇接下了墨瑶的话,语气变得冷漠而生硬。
墨瑶看着她不语,心知她说的很对,自己想安慰她都不知怎么开口。
夜殇却笑了笑,呼了口气说:“过去的事我们谁都无法改变,重要的是眼前,必须要去做的事!”
墨瑶看着她,坚定地冲她点点头,前方的道路无论多长,无论多么黑暗艰难,自己都会陪着她走下去!
“你去洗洗手吧,待会儿吃晚饭。”墨瑶不想让她把衣服弄脏。
夜殇却说:“没事儿,难得清静一会儿陪你弄弄花草,这样不也挺好?”
墨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和夜殇一起在花园里,享受难得的清静。
“墨瑶,对不起。”夜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愧疚。
墨瑶却摇摇头,笑道:“你不必说,我全明白。如今你身上压着的重担又何止一件,我只要这样陪着你就好,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夜殇敛起自责的眼神,不再言语。有时她真的对墨瑶的执着和痴情无语,但不得不说,如今的她,竟然有些依赖这样的执着,在如今已经失去所有的时候,墨瑶对她来说几乎可以算是唯一最亲切的人。楚信杨清他们虽然一直都在她身边,但无论如何,墨瑶对于她来说,意义都不一样。
夜殇总是能从墨瑶的身上,感受到属于家人亲人一样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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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夜殇和墨瑶一起吃了晚饭,饭后墨瑶去收拾东西,夜殇则一个人向旁边的院落而去。
那里住着楚信和杨清,由于墨瑶是夜殇名义上的未婚妻,所以自然是可以和她住在同一个院落之中。虽然夜殇从未说过,但陌石山庄上上下下,如今已经十分默契的把墨瑶当做了女主人,再加上杨清时不时的开两句玩笑,楚信更是直接管墨瑶叫弟妹,搞的庄里很多人都管墨瑶叫‘少夫人’,夜殇拦也拦不住。
好在庄里真正知道墨瑶身份的人没有几个,自然也不会有人顺着墨瑶推理出她就是蓝磬,所以时候一长,夜殇懒得再去纠正。
楚信和杨清这两天都不在,被夜殇派出去处理事情,此时旁边的院落里只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灯的。
夜殇走过去,轻轻推开屋门,这是一间精致的卧室,靠窗的坐榻上靠着一个男子,听到开门声向这边看了过来。
男子看到夜殇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夜殇走过去坐在男子面前,她凝眉打量了对方片刻,然后才像是安心了一般说道:“看你气色确实是好了,我总算放心了。”
男子沉默的低头不语,面前这个人是陌生的,但她说话的声音又是那么熟悉,男子一时实在不知怎么去面对。
夜殇见他不说话,叹息着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对不起,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多苦。不过如今都好了,你回到了我身边,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小纪。”
男子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他怔怔看着夜殇,片刻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姐……这些年……你一定比我苦太多……”
久违的声音,久违的称呼,让夜殇激动的差点儿落泪。
她怔怔握紧他的手,看着眼前熟悉而苍白的面容,笑道:“小纪,都过去了!如今,对我来说,你能重新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男子回握着夜殇的手,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
洪武二十六年,蓝家被满门抄斩,纪纲作为蓝家军的得力骨干,又是蓝玉的义子之一,自然也在诛杀的名单之列。
然而,自记事以来就做惯偷鸡摸狗之类事的纪纲,却在上刑场之际,试了偷梁换柱的方法,逃出了升天。
那一天,死在刑场上的,是纪纲找来的替死鬼,并非他本人。
然而,即便逃出去了,纪纲也完全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他只是想着去西北找蓝磬,一定要找到她!
可是,他得到的消息是,蓝磬已经死了,而蓝府上下所有女眷都没入了教坊司为奴。
纪纲势单力薄,他根本无法救出被层层看守的墨瑶,最后,他也只是再次用了偷鸡摸狗的本事,偷偷挖了条密道钻进去救出了惰儿。
而纪纲从惰儿那里知道,懒儿已经被朱元璋当做蓝沁的替身勒死并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从那时起,纪纲就带着惰儿在江湖上乱晃,晃到哪里算哪里,靠小偷小摸为生。
这一次,夜殇之所以能找到他,也是因为他偷偷去卓龙门偷东西,却被人抓住关起来日夜拷打。而杨清恰好去卓龙门处理事情,机缘巧合下才将他解救回来。
由于卓龙门之前袭击墨瑶的事情,杨清带着人对他们一通威慑,对方不敢太过得罪陌石山庄,自然是顺坡下驴的将纪纲交给杨清带回。
虽然卓龙门一再解释那场袭击是个意外,但夜殇却不准备轻易饶过去,但对方毕竟将纪纲还了回来,夜殇便只说以后不得再踏入陌石山庄的领域,否则后果自负。
如今,纪纲在盛泽的调理下,伤势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夜殇自然心里也是高兴。
“小纪,你伤刚刚养好,本来不应该让你出去。但是眼前的形势你也清楚,我们有很多事需要去做,我身边真正信得过的又只有你们几个人,所以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劳烦你。”
纪纲说:“小姐,没关系,你只管吩咐就是。”
夜殇点点头,说着:“你再休息一些日子,等你完全好了,我需要你深入到李景隆的军队中,必要的时候从中做一些事情,影响李景隆的判断方向。”
纪纲明白夜殇的意思,他简单的应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夜殇也不做过多的停留,只是嘱咐纪纲多多休息,便起身准备离开。
开门出去,正好遇到端着药进来的惰儿,夜殇怔了怔,然后只是对惰儿露出一个平和的笑意。
惰儿看到她,一时间不知怎么称呼。她当然知道夜殇是谁,只是实在无法适应她如今巨大的变化。
“惰儿,辛苦你这些日子了。”夜殇的声音依然很柔和,听在惰儿耳中,这种熟悉感让她想要落泪。
夜殇伸手,温柔的抚了抚惰儿的头发,眼中是伤感的怀念,“好在,你还是活下来了。虽然懒儿回不来了,但有你在身边,我依然觉得是上苍的眷顾。”
夜殇的这句话,让惰儿无法抑制的掉下泪来,这么多年的苦难,蓝家的崩灭,都在夜殇的这句话里融成了流逝的记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辽东
叶羽带着杨家兄妹来到辽东宁城,宁朱权的封地。
叶羽如今的身份其实是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去拜访宁的,所以他选择了比较偷偷摸摸的方式,让杨澈用轻功潜入宁府去通知宁。
朱权是见过杨澈的,所以当他看到杨澈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免不了一阵惊讶。
“你是……我记得你是大驸马身边的那个护卫……”
杨澈向朱权简单行了礼,说道:“爷好记性,在下今日前来,是因为有人想请见爷,只是他不方便大张旗鼓亲自登门。”
朱权心里咯噔一下,杨澈的话虽然说的不是太直白,但也足够让他猜到一些事情。
杨澈是叶羽的贴身护卫,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
“哦?是什么人想要见本?依照礼数应该先递上拜帖才是。”朱权压下心里的震惊,只是平淡的说道。
杨澈答道:“刚刚在下也已经说了,这个人现在不方便大张旗鼓登门拜访,所以请爷见谅。”
朱权呵呵一笑,问:“既然他不方便登门,要本怎么见他?”
杨澈说了句:“今晚亥时三刻,宁城北钱氏酒馆,他会在那里等您,请爷务必前去一会。”
朱权犹豫了起来,钱氏酒馆在宁城不算是太上等的酒馆,只不过是个姓钱的寡妇经营的,平日里生意不算火爆。然而,这钱氏酒馆却是整个宁城名声最响的,因为她不仅卖酒,还自己亲自陪酒,男人去那动手动脚的揩揩油,她也不恼,还笑嘻嘻的陪着聊天,俨然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男性顾客上门。这样一来,这间本不算起眼的小酒馆,每到夜幕降临之后,便几乎成了宁城内最热闹的地方。
而杨澈所说的亥时,正是钱氏酒馆最热闹的时间,他约自己这个时间过去,丝毫不打算遮掩?就不怕人多口杂吗?
朱权正犹豫着,杨澈反而对他行了个礼,转身就准备离开。
“诶等一下!”朱权忙叫住了杨澈,问:“他……他还说了什么?”
杨澈摇摇头,说:“没有了。少爷只说请您今晚务必赴约。”
朱权看着杨澈推开房门,一个纵身跳上屋檐,悄悄退出了府。
这个约到底去不去赴,朱权心里一直犹豫不决,他当然知道是谁让他去赴这个约,按照目前形势甚至能大概想到对方来找自己的原因,所以他就更加的犹豫。
可是,内心纠结了半天的朱权,最终还是在亥时三刻出现在了钱氏酒馆门外。
朱权站在酒馆外,听着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由得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然而,他倒是来不及临时改变主意了,因为酒馆里突然走出来一个扮相妖娆,浓脂艳粉的少妇,这少妇一脸笑意的迎着朱权走来,福了个礼说道:“这位爷怎么要走呢?既然来了就进来喝两杯嘛!奴家亲自陪酒还不成吗?”
朱权当然猜得出这就是钱寡妇,他面露尴尬之意,毕竟是天家贵胄,他一向严谨的性子还真有点儿受不了钱寡妇的过分热情。
钱寡妇倒是更不避讳,直接伸手挽上了朱权的胳膊,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贴在朱权的身上,让这位年轻的藩更加尴尬。
朱权有些恼怒,想要一把甩开钱寡妇的手,哪知用了用力竟然发现甩不动。
朱权有些纳闷了,一个寻常开酒馆的寡妇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么?
抬起疑惑的眼看向钱寡妇,只见她依然是一脸魅惑的笑意,但却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人在内室等着,爷请随我来。”
朱权发了发怔,钱寡妇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完全没有刚刚那几乎能腻死人的谄媚感觉,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子清冷严肃之意。
钱寡妇也不管朱权多么的疑惑,只是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到里面。
大堂里的人看钱寡妇亲昵的挽着一个华贵服装的年轻人走进来,一个个都有些不乐意了,有的甚至高喊让钱寡妇今天必须陪自己喝酒。
钱寡妇陪着笑脸应他们几句:“哎呦哎呦,今儿你们一个都别想回去,都给老娘等着!喝不死你们的!这位爷今儿花的钱多,约了包厢,老娘先带他进去坐好!”
堂内众人哄笑一声,都跃跃欲试的等着钱寡妇来陪自己喝。
钱寡妇挽着朱权,扭着腰肢走进了内厅,将朱权带进了一间安静的包厢内。
刚刚进入内厅离开众人视线,钱寡妇立刻松开朱权的胳膊,笑道:“奴家失礼了,望爷见谅。里面有人在等您,爷进去吧,奴家还要回前厅去招呼那帮人,掩人耳目。”
朱权怔怔看着钱寡妇离开,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他心想大概只有在包厢里见到那个人才能解答了。
朱权推门进去,正看到熟悉的人坐在那里,依然是一袭雪白无染的衣衫,似乎之前的牢狱之灾和刑罚之苦都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叶羽听到有人进来,微笑的抬起头,冲朱权笑道:“小爷,好久不见。”
朱权先是愣了愣,他也没想到叶羽竟然这样坦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本确实没想到,能在这里进见到大驸马,若本没有记错,大驸马如今应该是朝廷钦犯吧?不是发配南疆么,如今怎么会出现在宁城?本是不是应该秉公执法,将你抓起来送官?”
叶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开怀的笑了起来,他倒了杯茶递给朱权,道:“小爷该是早猜到是我,若你想抓我送官,就不会按照我说的孤身一人前来赴约,而是直接带着府护卫来绑我了。小爷的这番情谊,叶某领情。”
朱权哼了一声,接过茶喝了一口,坐在一旁不言声。
叶羽说:“我这次过来,小爷可知道目的为何?”
朱权瞥了他一眼,问:“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大驸马既然逃脱了流刑,躲起来便是,跑来这里是为何?”
叶羽放下手里的茶杯,若无其事的说:“来请小爷帮个忙,借你手下的朵颜三卫一用。”
朱权皱起了眉头,问:“你借兵干什么?”
“当然是打仗。”
“打什么仗?”
“靖难。”
朱权啪的一下拍在桌上,他死死盯着叶羽,一字一句说道:“大驸马难道不知,燕起兵靖难实则是谋反么?”
叶羽扯出一抹真实的笑意,他定定看着朱权,道:“当然知道!因为我是燕的军师啊。”
朱权嚯的一下站起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本身就是明昭天下的逆犯了,如今还要踏上燕的谋反之路不成?你信不信,本现在就可以将你拿下,送入京城交给陛下!”
叶羽脸上依然是从容的笑,他说道:“不,小爷,你不会的!”
朱权怒瞪着叶羽,皱着眉冷笑道:“呵,你怎知本不会?本是藩,替陛下将你这逆贼拿下,还需要考虑么?”
“小爷说对了,你确实需要考虑!”叶羽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笃定,“小爷,若你真的对当今皇上如此忠心耿耿的话,以你离燕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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