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威胁,这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这个世界大得很。这个世界上也并不仅仅只有巫师与妖魔。除了妖魔之外,猎手们还有无数可以猎取的猎物……就像那些征战新世界的猎队,他们绝大部分的对手都是那些异世界的土著,而不是与我们同出一源的妖魔们。”
“如果你们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仅仅局限在妖魔身上,那么我可以断定你们还没有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猎手。”
“卧槽,你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我大哥!”张季信夸张的侧过身子,脸上露出一副见鬼的模样。
萧大博士垂下眼皮,没有搭理他。
郑清并没有参加同伴们热切而低声的讨论。此刻,他正坐在其他人前方,板着面孔,一脸严肃的看着一步开外的肥瑞。
肥瑞则箕坐在白鼬脑袋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能睡着的模样。倒是它屁股下面坐着的那只白鼬,自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态度,似乎比它们的扛把子更可靠的样子。
“你不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吗?”眼瞅着那只肥鼠就要睡着了,郑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肥瑞稍稍打起一丝精神。
“说什么?”它眯着眼,挑起一个眼皮,用一副勉强的语气哼唧道:“说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发呆?我可是知道你们猎队有一个温暖的安全小屋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屋子里坐着,喝杯热茶聊天呢?在雪地里吹冷风,可不是正经人家的待客之道!”
虽然它现在的这幅模样看上去有点萌,但那口惨烈的公鸭嗓子却将这一丢丢萌点破坏的一塌糊涂,让任何人都升不起亲近之心。
公费生自然也不例外。
“我们不是正经人家,你也不是客人。”郑清果断拒绝了肥瑞的想法,同时提醒道:“我的意思是说,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说一下为什么会住进我家里?还有你是怎么来布吉岛的?或者说一下你们怎么成为冬狩的狩猎目标?”
“没心情,”肥瑞撇撇嘴,懒洋洋的说道:“我现在只想躺在暖和的屋子里,喝口热乎乎的奶茶……如果有回字集的干果炒货当奶茶伴侣就更妙了。”
听到回字集三个字,郑清愈发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家里谈论过书店发生的任何事情。这样一来,肥瑞从何得知回字集,就值得商榷了。
“吃了十几年鼠粮,原本一直以为你的胃口很单纯。”年轻的公费生用讥讽的口吻说道。
“那是你笨,跟我没关系。”肥瑞立刻晃了晃小爪子,撇清了郑清话里话外的意思:“至于胃口嘛……我的胃口一向很简单,有条件的时候,奶茶能喝、干果能吃、你给我来一打麻辣小龙虾也完全没问题的;而不讲究的时候,树皮挺筋道,石头挺磨牙,有时候来两根钢筋,嘎嘣嘎嘣咬着吃,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鼠粮?小意思啦……营养丰富,口味丰富,颜色也丰富……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吃钢筋好多了。”
郑清咬咬牙。
这就是他讨厌巫师世界的地方了。
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件很魔法的事情发生在你的面前,打碎你固有的想法,而你还无话可说,只能被动接受。
第二百二十七章 郑清的最大似然估计()
在最初接到第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郑清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将这个机会当成了哈利波特式的幸运。
只不过与那个额头有伤疤的男孩儿相比,他从小到大接受过不少神秘侧方面的知识——虽然郑清一直以为自己学的是某个隐秘道派的传承——这让他比那个男孩儿更快、也更顺畅的融入了巫师世界。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郑清慢慢咀嚼出一丝不太一样的味道。
比如学院的教授们对他好的有些过分。当然,这并不是说学校的教授们因为他公费生或者梅林勋章获得者的身份而有隐晦偏爱,而是一种更为直接的偏袒——就像他可以经常找老姚咨询健康问题、可以有资深的占卜学教授进行专业的课外辅导、甚至因为头疾的缘故还能从学校定期拿到渡劫使用的变形药剂。
借用某位助教私下的吐槽,‘这也能报销?我从来不知道学校还给这些可怜的孩子买了健康保险……我怕是上了一个假的第一大学。’
再比如,那位一直教授他符箓的吴先生,似乎也没有他一向认识的那样简单。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校猎会前夕,年轻的男巫因为二维实验室爆炸、影子回归的影响陷入昏迷后,吴先生竟然能直接投影进入第一大学的校园。
且不论投影类法书需要极高的魔法技巧与强大的魔力支持,单单那道投影能够穿越第一大学外围屏障进入校园就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要知道,这片土地是整个巫师界守护力量最强大的地方,各种古老与先进的守护法阵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即便大巫师亲身而至,也很难在不惊动校方的前提下穿过那层屏障,更不要提来去自由了。
而提到影子,也是另外一个令郑清心底有点膈应的事情。
尤其是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影子最后还惹出了第一大学有关部门的人出面。进入学校这么长时间,年轻的公费生也算多多少少见过一些市面、读了几本书。但他从来没有听旁人谈论过,或者在某本书上读到过有关禁咒的更详细的内容——直到有关部门找上门,将那条化作黑猫的影子带走。
虽然郑清一直在用那条影子可能是在实验室里的某个二维世界中学到了有关禁咒的相关知识来安慰自己,但他也知道这个借口多么勉强。所以,当月下议会的米尔顿上议员出现在他面前后,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点希望上议员将他带走,看看能不能扯出什么更黑的影子来。
然而不出意外,布吉岛终究是第一大学的布吉岛。那次事件最后出面的是月下议会的另外一位上议员,而不是第一大学的教授们。许是学校还不打算与月下议会发生矛盾,又或者他们真的没有在意校外某条商业街上由学生开办的某个小店。
郑清不关心,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揣摩。
因为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绝对找不到真正原因的。他只能将这些异常积累在心底,任凭其越积越多、慢慢发酵。
直到三有书屋的那只黄花狸忽然出现在D&K的店铺里。
直到那只在他家生活了十几年的肥老鼠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郑清一直勉力支持的某个幻想轰然崩塌。
他没有办法继续骗自己,说一切都平安无事,一切都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遇到的这些情况都只是巧合。
郑清是学过概率统计的。
假设一件事A1发生的概率与参数a有关,那么a的估计应该能够使这件事发生的概率达到最大——这个朴素的道理用专业术语说,就是最大似然估计。
再假设,从A1一直到A100,是一百件毫无关联的事情,每件事发生的概率都很小。每件事的最大似然估计都是a。那么虽然理论上,A1到A100仍旧是一百个不同函数,但这些函数都有一个通项a。
现在,郑清面临的就是一百件原本没有太大关联的事情都发生了,而他则是其中的a。
“噗!”
郑清将怀里的雷明顿丢在面前的雪地里。
“噗!”
他又从身后抽出那柄柯尔特蟒蛇,同样丢在雪地里。
“噗噗噗噗噗……”
年轻的公费生到拎着自己的灰布袋,袋口朝下,用力抖着,将原本装在袋子里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杂物都抖落了出来,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他的身后,宥罪猎队原本窃窃私语的年轻巫师们停止了说话,不安的看向自家队长。
他的面前,排成数排的鼠狼们陡然炸起背毛,紧张而好奇的看向对面那位男巫。
肥瑞换了个姿势,扶着身下白鼬的圆耳朵,稍稍把身子向前倾了倾。
“这边没你们什么事情了,你们先回去通知一下小木屋里的那几个家伙,就说一会儿晚上有客人去,多准备一点热茶。”
“肥瑞在我家生活了很久,都很熟……我跟它再唠两句。”
郑清一边忙活着手边的事情,一边头也不回的对宥罪猎队其他人安排道:“长老,你跟绅士去林子里转转,小心不要让其他猎区的猎物蹿到我们这边来……胖子,你跟博士先回小木屋,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客人。”
小木屋是猎队在沉默森林边缘设立的一个安全区,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后勤基地,招待客人的条件比这冷飕飕的林子要好太多。郑清带客人回小木屋,确实很有道理。
坐在他身后的几位猎手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动身。
许久,萧笑才慢慢开口:
“既然这样……那长老,你跟绅士先按队长说的去做。猎区边缘没有巡逻确实让人不放心。还有胖子,你去小木屋通知就好,你的手表在小木屋,也就你自己能拿出点招待客人的东西。”
“至于这里,还有我。”
说着,他抬起手,制止了郑清继续说话的打算,胳膊用力向下挥了一下,强调道:“就这么办吧。”
郑清扯了扯嘴角,最终没有辩解,接受了博士的后续安排。
第二百二十八章 楚门的世界()
当张季信等人离开之后,郑清也终于停止了忙活。
肥瑞的小脑袋向前探的更近了一点。
它非常好奇年轻的公费生在搞什么名堂。
然后它看见郑清从那堆落在雪地里的箱子中,选出一口紫檀小木箱,径直打开。又从箱子里拎出一摞又一摞黄皮纸符。那些符约莫百张一摞,用冰蚕丝绞出的绳索捆起来,看上去整整齐齐,很是养眼。
郑清回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黑黢黢的沉默森林像一张可怖的大口,吞没了大片大片的世界。白森森的雪地平平的铺展在这张大口中,仿佛鬼怪探出的贪婪的舌头,令人心头发寒。
冬日的冷风幽幽的穿过林木,愈发加强了那股寒意。
注意到年轻公费生的目光,一直坐在他身后的萧笑拍了拍怀里的笔记本,轻声说道:“他们都走远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你不该留下来的。”郑清换过四周,放心点点头后,最终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萧笑的身上。
此刻,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正盯着面前的一个水晶球,全神贯注,仿佛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办法干扰到他。但是他膝盖上摊开的那本冒着微光的黑色笔记本,似乎又诉说着另外一种可能性。
“其实大家都不应该离开。”萧笑没有抬头,却大有深意的说道:“上一次你这么做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但我记得你后来被大家收拾的不轻。”
郑清知道萧笑说的是校猎赛上的那件事。
他想了想,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没有说话,只是忽的一笑,边重新回了头,看向几步开外的那头白鼬,以及白鼬脑袋上的肥瑞。
“还记得以前跟我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吗?”郑清的指尖从面前那一摞摞符纸上弹过,眼睛却没有看着手下的动作,而是认真的看着白鼬脑袋上的肥瑞。
“哪部?以前看过好多诶。”不得不说,肥瑞的公鸭嗓子非常影响气氛。郑清原本酝酿的一点情绪在这股噪音的打搅之下,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呐,”肥瑞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的负面影响,依旧用满怀深情的语气叹道:“vcd、爆米花、炸鸡柳……有的时候还能混上一小杯啤酒。真是一段悠闲的日子呢。”
郑清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粗气,他完全不能忍受肥瑞的声音了。
“楚门的世界。”他稍稍提高声调,打断对面那只鼠类缅怀的情绪,说出来电影的名字,然后在肥瑞安静下来之后,再一次强调了一遍电影名字:“楚门的世界!”
“一个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电影棚里的肥皂剧演员,被其他人通过摄像头偷窥人生中的点点滴滴……整个世界,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演员!”
“而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是的,一无所知。”郑清喃喃着,反复重复着这个词语,却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惶恐的感觉:“……一无所知,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原本你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认识。”肥瑞打了个响鼻,公鸭嗓子中带着几分不屑:“看看你高考前十八年的时间吧,除了学了几套符,看了几本教育部编撰的课本,脑子里又真正留下了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
“十八年的时间,你甚至连两条街之外地方都没有主动探索过。又怎么敢指望你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么深刻的认识呢?”
郑清默默的看了肥瑞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头看上去挺像老鼠的家伙说的确实有道理。
只不过,今天郑清不打算跟他讲道理。
“无知所以恐惧,所以更渴望那隐约透露出来的一丢丢的真实。”年轻的公费生没有理会肥瑞的道理,而是继续自说自话,指尖在面前的几摞符纸间点来点去,仿佛舞蹈的精灵一般,华丽而又精确。
“我手下的这些符纸,都是爆炸符。”郑清抬起眼皮,扫了肥瑞一眼。
鼠君又打了个响鼻,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屑。
郑清轻笑一下,继续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一百张一摞,一共十摞,总计千张。其中一部分是我自己画的,一部分是流浪巫师那边拿到的……都是标准规格,童叟无欺。”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千张爆炸符一起冒烟时的场景。”
“我没有见过……其实挺好奇的。”
说着,年轻的公费生抖了抖手指,那些捆在一沓一沓符纸上的丝缔悄无声息的断开。千余张爆炸符仿佛起舞的蝴蝶,又好似离弦之箭,迅捷而又无声的向四面激射而去,转瞬便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