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黑袍巫师招呼着劫后余生的新生们在花名册上签字。签完字的人就可以离开餐厅,回到客舱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花名册旁边还站了一位面带笑容的空乘,给每个签完字的新生一个小小的红色礼品盒。
萧笑没有参加几个同班同学的小聚会,而是径直去签字。只不过,他签完字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着那个小纸盒回到几人身边。
红色的小纸盒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花纹,做工也有些粗糙。
“里面是什么?”郑清好奇的看去。
“一块薄荷糖,一块黑巧克力,还有一片静心符。”萧笑用指尖夹起那片黄色的纸符,仔细打量上面的纹路,摇摇头:“就是一些安慰性质的小礼物,估计是她们紧急赶制的。静心符上的朱砂都没有干透呢。”
“门口那边的餐台重新供应食物了,你们有需要的吗?”张季信也签完字回来了,他端着一杯清水,伸着大拇指戳了戳不远处的餐台:“那边还有免费饮料,咖啡、牛奶、冰水,什么都有。”
“我要喝青蜂儿!”李萌抬腿就走。
“没有酒精类饮料。”张季信在她身后急急忙忙补充道。
李萌失落的转了个方向,去门口签字。
郑清忍不住笑了。
“这位同学,专机上禁止使用明火符纸,如有特殊需要,可以向我们乘务人员提出来。”一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空乘走到郑清身边,温和的劝道。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将贴在太阳穴上还在冒着烟的符纸扯了下来,揉成小团,丢进空乘提的垃圾袋里。
清凉的感觉消散,剧烈的头疼又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皱起眉。手死死的扣住自己的头皮,用力的揉搓着,试图减缓那一波波突如其来的剧痛感。
“是不是被妖气冲撞了?”空乘紧张道:“飞机上没有配备专业医师,我们需要着陆后才能安排你就医。我们只有一些晕机的药剂。”
“不不不,不用。只是一点头疼,跟那个女妖没关系。”郑清按着太阳穴,轻轻揉着,努力让表情自然一点:“你们有没有什么比较清爽的,让头脑感觉比较清爽的东西。”
空乘跑去休息室找了找,最终只找到一小盒清凉油。
郑清苦笑着,接过那个红色的小圆盒。
张季信看着他给太阳穴上涂了一层清凉油,诧异地问道:“你真的被妖气冲撞了?没关系吧!现在的巫师很少有你这么敏感的体质。”
郑清右手一僵,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这是老毛病,不是那头妖怪的原因!”
“没关系啦,”萧笑安慰的解释道:“白丁被妖气一冲,瞬间昏厥过去也很常见,我们比白丁强不了多少,更何况你距离那头女妖太近了,有些后遗症也难免。”
郑清翻翻白眼,没有接口,只是将右手的按摩范围扩大到了整个面颊。
第五十一章 流言与梦魇()
“各位同学请注意。”
乘务长优美的声音在机舱的各个角落重新响起。
“我是本次航班乘务长苏旗君,本次航班在航程中受到了不明身份危险生物袭击;现已确认,除部分同学受到惊吓外,无学生受伤。在此,我谨代表本次航班全体机组成员及巫盟月下航空公司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旅程仍将正常进行。若有同学感到不适,或发现其他异常情况,请及时与我们的乘务人员联系。”
“非常感谢同学们积极配合机组人员的工作。”
“谢谢!”
在机舱广播缭绕的余音里,郑清在花名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被萧笑与释缘搀扶着,向客舱走去。
餐厅门口的走廊很幽深,每隔几米,都有一个圆拱雕花的小门,门后是不同的客舱。此刻,这些雕花小门的门口,拥挤着许多好奇的脑袋。那些没有去餐厅,或者吃完午饭早早回来的人,正扒在门口,小心打量着从餐厅归来的新生们。
专机很小,妖魔出现在专机上的消息已经飞快的传开了,只不过这些消息五花八门,真假不一。
乘务长那番用词含糊的通告,更让许多人对这些流言将信将疑。
每节客舱的雕花小门处,都有自称打听到第一手消息的巫师,正指手画脚、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内幕。
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餐厅里小精灵们如何暴动,为首的一只小精灵又是如何青面獠牙,身长一丈,张着血盆大口,吃掉那些宠物。在这些描述里,平时温和的小家伙不堪巫师的奴役,奋起反抗,将工作的锅碗瓢盆尽情打碎,桌椅板凳全都推翻,吊灯砸碎,窗帘扯烂。仿佛史诗故事里的英雄,带着正义的光环,反抗邪恶巫师的暴政!
稀奇的是,很多年轻的巫师都听的津津有味,热血沸腾,似乎丝毫看不到这个故事里无数的逻辑矛盾。
也有人郑重其事的解读着乘务长发布的公告。比如危险生物就是妖魔;不明身份的危险生物就是未登记在册的妖魔;有同学受到惊吓,那肯定有人被吓哭、吓晕、甚至吓的魔力暴动;无学生受伤,意思就是有非学生的人受伤了。这些解读公告的人,甚至耐心分析着苏旗君乘务长语气停顿、重音在哪里、哪些词的表述有异常等等。
不得不说,相比小精灵暴动,这些分析通告的人得到的结论更可靠一点。
还有人神神秘秘,小声告诉同伴,其实专机上的妖魔没有逃走,而是溜进了新生中间,那些从餐厅回来的新生被妖魔替换的可能性最高。乘务长让大家注意异常情况,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瓮中捉鳖。
这种说法,让门口那些好奇的目光中增添了几分审视。
张季信与刘菲菲都在不同的客舱。因为那些审视的目光,几个人没有继续搭伴前行,在餐厅门口就分别,约定到了学校后再聚会。
李萌抱着三只小宠物走在最前面。她昂首挺胸,小皮鞋踩得噔噔响,抱狐驭鸽,左顾右盼,神气十足。
但令她气愤的是没有一个新生向她打听餐厅发生的事故。
大部分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被搀扶的郑清身上。
这些无聊的新生好奇的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小心打探郑清是不是与妖魔战斗中受伤了。
郑清脸色涨红。
他最讨厌被人围观。
就像看猴戏似的。
他甚至巴望着头痛来的更猛烈一些,最好让自己彻底昏过去,躲过这些无礼的目光。
与他不同的是,也有一些新生把这种围观当做炫耀的舞台。
“我之前就觉得那个红眼睛的空乘有问题!”走廊里,一个男生激动的对旁边的伙伴说着:“如果不是担心别人骂我歧视,我肯定对她砸我的驴蹄子。”
说着,这个男生举起胸口挂着的一个漆黑干瘪的小玩意儿,一本正经的向伙伴们演示怎样用黑驴蹄子降服一头妖魔。
周围的新生听的津津有味。
郑清翻了个白眼,努力屏蔽掉这个辣眼睛的画面。
他都为那个男生感到尴尬。
只有真正站在妖魔的气场里,才能理解勇气的含义。
直到几个人回到座位上,周围那些逡巡的目光才慢慢散去。
“你真的没关系吗?”小和尚将郑清放在座位上,有些担忧的问道。
“唔,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行了。”郑清忍着头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含含糊糊的应着,一边把座椅的靠背放低了些。
小和尚对面那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美女仍然戴着自己的眼罩呼呼大睡。
郑清心底有一些莫名的失望。
“他大约是被刚才的刺激诱发了什么症状。听他的意思,是老毛病。一般这种情况还是听他的比较保险。”旁边,萧笑正小声的给蓝雀解释着餐厅发生的事情。
李萌探着身子,挤在他们旁边,也跟着小声补充,并争论着什么。
郑清听不清,也不想听。
他蜷缩在宽大的座椅中,感到自己整个脑子都处在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很快,便陷入睡梦中。
……
身子一前一后的摇晃,忽远忽近的景象让人有种失重的感觉。
他伸长脖子,探着脑袋,想看看自己为什么晃来晃去。
一双呆滞的木头眼珠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然后是硬邦邦的脖子。
直愣愣的腿。
然后是两块咯吱作响的摇摇板。
他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在一匹木马上。
狗吠声由远及近。
他回过头,一只大狼狗,正吐着湿漉漉的舌头,睁着猩红的眼睛,追在木马身后。这条狗颈子上挂着荆棘项圈,皮毛上纠结着血痂与尘土,看上去脏兮兮的。它张大嘴,露出黄渍的獠牙,浑浊的涎水从牙缝里渗出,淌在泥土中。
不能被狗咬了。
他心底发狠,用力踹着马肚子。
快跑!他大声叫着。
狗吠声越来越远。
他回头看,已经看不见那条大狗,视野中只有深深的暮色。
夕阳下的火烧云远远的铺散开,像海水一样漫了过来。
火烧云越来越近,颜色也越来越深。
直到像血一样深红。
云后,似乎传来那头野狗凄凉的咆哮。
血红的火烧云席卷过木马,像海潮涌上沙滩,淹没了一切。
……
李萌正叽叽喳喳跟蓝雀讲述餐厅那件事故的细节。
旁边睡觉的郑清忽然向前扑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小丫头气鼓鼓的看着郑清。
郑清咕哝着说了句话,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
李萌茫然的看向萧笑。
“梦魇?”萧笑摇摇头,拿起笔,在他那本似乎永远写不完的笔记簿上刷刷的记录着什么。
第五十二章 拯救()
“各位同学下午好,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第一大学。”
“飞机已经停稳,请您整理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抱紧您的宠物。从行李舱取物品时,请注意安全。若有托运行李的同学,请至第一大学校工委专机行李提取处领取您的包裹。”
“机舱外温度:零下十摄氏度至零上二十摄氏度。高处狂风十八级左右,低处微风二到三级。请注意相关防护。”
“机舱门已经打开,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按序出舱。”
“感谢您选择巫盟月下航空公司的班机。”
“下次旅途再见。”
优雅的声音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在客舱中反复播放。
郑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鼻子有点痒。
“阿嚏!”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耳边传来李萌清脆的笑声。
波塞冬邀功一样,蹲在郑清胸口,对着小丫头摇尾巴。
“你是狐狸,不是一条狗。”郑清揉着小家伙脑袋,嘟囔着。然后他皱起眉,总觉得狗这个词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你终于醒了,我们正犹豫要不要把你交给老师呢。”李萌把脸凑到郑清面前,一股小女生的清香扑面而来:“你脑袋好了吗?”
“挺好,挺好。”郑清有些尴尬的侧过头。
对面过道的两个人,释缘小和尚在整理自己的经书;那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漂亮女生正从坤包里拽出自己红色素面的院袍。
抬头看,客舱里到处都是正在给外套罩上院袍的新生。
“快换衣服,换长款院袍。”萧笑脑袋探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满意的点点头:“看上去气色不错,那就快点儿,学校大门不会开得太久。”
小狐狸踩着郑清的肚子,在他耳边大声叫唤。
郑清低下头,在小家伙的背上看到了一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
是那只受伤的绿色小精灵。
“她怎么还在波塞冬身上!”郑清讶然道。
“你想让她去哪里?”萧笑叹口气:“那个空乘是她的主人,你们知道。”
说着,他压低声音,向四周看了看。
郑清知道萧笑的意思。
专机上出现恶性谋杀的事情还是一桩机密。为了保持旅途安稳,机上的工作人员反复叮嘱他们这些新生对此事保持缄默。
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
“所以说,她现在无家可归?”郑清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们不是飞机上的雇员吗?航空公司应该对此负责啊!”
萧笑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笑声。
“在巫师界,小精灵不属于有行为能力的公民。”李萌在旁边非常认真的解释道:“她们属于巫师个人所有。”
“巫师个人所有?”
“准确说,她们不是巫师个人财产。因为在现代,这种表述会引发一些同情心泛滥的巫师抗议——对有思考能力的生物使用这种表述,容易让人联想起奴隶制。”萧笑一边套着自己的红袍子,一边回答道:“所以在现代巫师法典中,这些小精灵被认定为‘与巫师构成独立契约的有效个体’。”
“虽然很拗口,但你是说,这些小精灵只跟那个空乘有契约关系。航空公司无需对他们负责,是这个意思吧。”郑清心底沉甸甸的,他觉得很不舒服。
李萌在他旁边飞快的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萧笑。
“你之前跟我提过,小精灵是群居生物。”沉默片刻,郑清慢慢开口:“她的那些小伙伴呢?”
他还记得萧笑之前给自己介绍小精灵时提到,这些小生命以群为单位生活,她们的生命与培育她们的巫师紧密联系在一起。每个巫师都有自己独特的精灵培育药水,而这些小精灵从种子发芽那一刻起,一直到消失在这个世界,都将以那些药水为生。
而现在,小精灵的主人,那位空乘,死在了妖魔的手中。
没了药水,这些小家伙会怎样?
郑清心底忽然有些惶恐。
波塞冬背上,那只小精灵‘兮兮’的叫着,声音软弱颤抖。她背上那对透明的翅膀已经被小心的抚平,涂上了药膏,有些笨拙的耷拉在身子两侧。
她拽着波塞冬颈上的长毛,将身子紧紧藏着白色的毛发里。
小狐狸皱皱鼻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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