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不成样子,能不能动弹一下都值得怀疑。
可是,张龙潜就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冲向关戎图,右手则握拳顺势狠狠击出!
那一抹穿透火焰的白金色光芒,就来源于她的右臂。
整只右臂都被白金色的光芒所包裹,借着前冲的可怕速度,直直的,狠狠的,向着关戎图打去,一往无前!
破军。
这是所有的学员都会的法术,不过是属于五行基础法术的小法术而已,非常简单,上手即会。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基础法术,此刻却竟有着雷霆万钧之力,如此的锐不可当!
硬是接下了这一拳,随即关戎图便脸色一变,主动飞身后退,直到退去老远才总算再次站住,而他的掌心已经看不到保护用的法术,反而是一片鲜红。
只不过接触了短短的一瞬,保护用的法术便尽皆碎裂。
“锐不可当”,这可不是夸张。
如果停在原地硬生生的接下张龙潜这一拳,别说关戎图的手会怎么样了,恐怕他整个人都会是重伤。
不过是个基础法术,由张龙潜用出来,竟然会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锋锐的破军一闪即没,身后的火焰也因为关戎图的分心而消散无踪,法术的光芒全部从场内消失,只有在原地站直了身子的张龙潜与退后多远的关戎图遥遥相望。
看着显得有些狼狈却又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动摇的张龙潜,关戎图眯了眯眼睛,却完全无法掩盖双眸之中那亮得可怕的精光。他握了握拳,就好像感觉不到掌心可怖的伤势一样,向着张龙潜绽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真是有意思……”
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传遍全场,所有人都提着心注意着两人,这时却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场外。张龙潜,廖蕾胜。”
那是身为司仪的左泠宣布胜负的声音。
原来为了卸掉张龙潜那一拳的劲力,飞速后退的关戎图根本没注意自己身后,也没空注意身后,就这样一直退到了赛场与禁制之间那不足两米的夹缝之间。
毫无疑问,那里属于场外。
秋祭的规则是,不限手段,不限时间,一旦一方认输或者着地于场外,抑或是丧失战斗力,均算分出胜负。
会场一片寂静。
谁也没有想到,四公子之一的关戎图竟然会败给张龙潜。
虽然是因为“场外”才进行了判定,这其实可以说是胜负未分,但在比赛的规则之下,却也是无可辩驳的胜利。
关戎图输了。
那个“战无败绩”的“战公子”,竟然输了!
在这太过出乎意料的结果的冲击之下,整个会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场内的两人,不敢相信。
然而这时,关戎图却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表情。
“真是麻烦的规矩,我可是好不容易觉得有趣起来了啊,哪可能因这个破规矩就停止?”
危险的语气让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
三十七、深埋()
关戎图的性子整个道法界都知道,为了一场痛快的战斗他总是视规矩如无物,甚至要不是因为顾虑着要是离开了就没法再找到一个像学院这么可以无所顾忌随时战斗的地方,他肯定也早就不再去管学院的规矩了,所以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惊讶。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大家有些听不懂了。
“……你说是吧,张龙潜?”
这一句话与其说是询问,毋宁说是一种陈述,一种已经肯定了答案,只是需要对方附应而已的陈述。
学员们困惑了起来。
关戎图这意思就好像张龙潜也和他想法一样似的,可试问这世上又有多少个像他一样的战斗疯子呢?更何况从张龙潜之前的举动以及招式的运用来看,她所想的应该一直都是如何结束战斗,而不是“怎样打得爽快”才对吧?
在学员们困惑的目光之中,站在场内的张龙潜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她就像是累了似的微微低垂着头,神情全部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这样的沉默更是让学员们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便又看向关戎图,想看看他怎么反应,然而关戎图却依旧看着张龙潜,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我可是很清楚你的想法的,因为……”
脸部的肌肉再也控制不住的展开,一个兴奋而疯狂的笑容显露在关戎图的脸上,他远远看着张龙潜,眼中也全是兴奋的精光,声音笃定。
“张龙潜,你脸上的笑容就和我一模一样啊!”
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之中,张龙潜慢慢抬起头看向关戎图,从阴影中显露出的脸上果然是与关戎图一模一样的笑容。
兴奋,而疯狂的笑容。
两张一模一样意味的笑脸遥遥相对,看得观众席上的人脊背发寒。
根本不在乎已经宣布了胜负,关戎图右手微微一甩,一柄苍老寒冽的长剑便忽然出现。
看着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关戎图,张龙潜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有些浑浊,但这丝毫也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她就像关戎图那样挥动受伤较轻的右臂,就见寒光一闪,一柄剑同样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手中。
甫一出现便是冷气凛冽,锐气逼人,即使在观众席上的人都能隐隐感觉到令人畏惧的寒意,心惊之余不由纷纷猜测那柄剑的来历。
毫无疑问,那就是白起赠给张龙潜的,自从收摄入体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过的守心剑。
曾经张龙潜问过风星,为什么她一直找不到守心剑,又到底要怎样才能动用守心剑,风星则给了她两个有些玄妙的答案。
“剑随心动,证明现在还不到用它的时机。”
“时机到了,自然就行。”
而现在,这柄之前无论她怎么找都没法弄出来的阴间之剑,却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时机到了?
什么时机到了?
张龙潜不明白,她甚至都没有去想,只是看着同样握剑而立,同样眼中战意熊熊的关戎图,猛的往前冲去。
举剑正欲顺着势头刺去,却有一丝极寒冰冷顺着剑柄直刺入骨,张龙潜的目光突然动摇了一下,而她前冲的势头也一下猛然刹住了。
就在她止住身子的这刹那之间,一道光幕陡然出现挡在了张龙潜的跟前,也是横在她与关戎图之间,彻底断了两人接触的可能。
张龙潜的身后响起了平和的声音。
“所以都说比赛已经结束了吧?你们要是无视规则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场地禁制不知何时已经撤除,左泠站在张龙潜身后,看着张龙潜,也隔着光幕看着关戎图,声音虽然平静,却是暗起波澜。
浑浊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眼中的战意也在几次眨眼之后消失无踪,张龙潜看看手里的守心剑,一瞬间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她便看向目光有些责备的左泠,歉然的笑了。
“……啊,抱歉,好像有些打昏头了……”
看着那样的张龙潜,关戎图的表情变了,就像是正在兴头上却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一般,他失望的叹了口气。
“无趣,真是无趣啊……”
有些厌倦的轻声叹着,他便转身踏入风中,毫不犹豫的乘风离开了。
一直呆在赛场边缘观看的廖蕾低头看向了屁股底下的薛查,见他正看着关戎图离去的方向,脸上全是无可奈何。
“看来你已经习惯被你老大抛弃了啊?”
听见廖蕾那带着些许讽刺的阴沉声音,即使被缚住动也不能动,也没法发出声音,薛查还是苦笑了一下。
胜负既然已分,再捉着薛查也就没有意义了,于是廖蕾利索的撤去了法术,对苦笑着向他点头的薛查勉勉强强的点了下头算作回应,便不去看他急急从东面通到离开,一转身就快步走到了张龙潜身边。
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廖蕾的靠近一样,张龙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关戎图的身影消失的位置,眼底流转着一缕复杂的神色。
“别看了。青山绿水,总有机会再交手的。”
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总算让张龙潜收回视线看向了廖蕾,她笑了笑道:“我又不是战斗狂,干嘛还找机会再跟他交手?”
廖蕾轻轻扬眉,不置可否。
见两人汇聚在了一处,左泠便照流程宣布胜者退场,随后他担心的看了看身旁的张龙潜,以不会被传音法术捕捉到的音量向她小声询问:“没问题吗?”
看见左泠眼中深深的担忧,张龙潜猜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十分凄惨,瞥了一眼看台上担心不已的白露和周邈,她依旧笔直的站着,轻轻微笑了起来。
“没问题。”
然后,她便与廖蕾在所有观众的安静注视之下走下场地,进入了西面的通道,看起来丝毫没有收到她身上那些伤势的影响。
或许那些伤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吧。
许多人的脑海中都不由浮出了这样的推断。
然而当踏进通道,走到观众们看不见的角度时,张龙潜却身子一晃,跟着便一下子倒了下去。
正欲上前拉住她的廖蕾却突然止住了行动,而在他目光所至之处,一个人忽然出现,一把就将往前倒下的张龙潜接进了怀里。
三十八、愿望()
还没看清来人就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张龙潜却完全没有办法站直起来。
别说站起来了,她现在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海……”
勉强想要对接住自己的人说两句话,动了动唇张龙潜却只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然后就被轻声打断了。
“大小姐,你就别勉强说话了。”
即使带着焦急,那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光是听着就感觉如同沐浴在阳光下一样,这让张龙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却又因此牵动伤口而痛得皱起了眉。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身上到处都是伤,但跟关戎图对决时张龙潜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等到左泠宣布胜负之后她才如梦初醒,顿时便感觉浑身都痛得难以忍受,最严重的还是左臂,痛得都快没知觉了,就好像左臂根本就不存在似的,脚下的感觉也很奇怪,明明踩着地面却总感觉有些飘忽,她甚至都怀疑自己下一刻是不是就会径直倒下去。
但是,在赛场上时她依旧还是面带微笑,丝毫也看不出伤得有多严重。
毕竟看台上面还有两双担忧的眼睛看着她啊!
但是一旦避开那些视线之后,她就再也撑不住了。
清晰的感觉到怀中的人已经是完全站不住的状态了,甚至就连呼吸都有些微弱,季海云不禁轻皱起了眉头,手中立即亮起浅浅的光芒覆盖在张龙潜的身上,这时却察觉到她略微动了一下,似乎勉强抬起头他向来时的那一边看了看,季海云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想法,轻声道:“放心吧,她们俩没来。”
听到这句话,张龙潜便一下子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完全瘫倒在了季海云的怀里。
怕她伤口恶化,季海云一面维持着法术一面慢慢矮下身子,好让张龙潜能够倚着他躺下。微微喘了两口气,张龙潜勉强蠕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却难以发出声音,察觉到的季海云立即略微低头倾听,等弄明白之后他的神色不禁微微一黯。
她脸上勉强带着浅浅的笑容,嗫嚅着嘴唇发出的细微声音却只有一个字。
痛。
她似乎是想要用轻松的语气说出像是“真是痛啊……”这样抱怨似的话语的,可是最终她也只能吐出这一个微弱的字而已。
却听得季海云心中一颤。
看着怀中浑身都是伤口,凄惨得不像样子的张龙潜,季海云的眼中流转着一抹怜惜,柔声开口。
“你真的……好厉害啊……”
细微的话语句尾略显颤抖,季海云立即收了声音不再说话,而是认真的控制着治疗法术帮助张龙潜稳定伤势,这时廖蕾走近前来,取出一枚丹药交给了他。
“你喂她吧。”
抬头看了看,季海云接了过来,但却并没有立即喂给张龙潜,他似乎有些犹豫,毕竟这可是来自于“毒公子”的丹药,但是这时却感觉张龙潜微微动了一下,他一低头就正好看见她平静而肯定的目光。
明白她目光中的含义,季海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轻声感慨。
“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说着,他便将那粒丹药小心的送进了张龙潜的口中。
看着两人,廖蕾轻轻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
外面已经传来了左泠宣布下一场比赛开始的声音,这时却从另一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让张龙潜不由得微微一僵,生怕会是白露和周邈察觉到问题而跑来了,但看清之后她便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是一阵感动。
连前进的身法都顾不上,跑得脚步声都传得老远的,正是一脸焦急与担心混杂的南宫飘,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则跟着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苍炎。
没有任何人通知,但他们还是来了。
虽然在场上张龙潜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不仅瞒过了大多数的学员,也成功骗过了白露和周邈,但南宫飘可是医生,还是最精通医术与治疗法术的“医家圣手”,伤势究竟只是看着要紧还是真的十分严重他一眼能看出来,于是见张龙潜没有走向医护队而是进了出赛场的通道,他便急急忙忙的跑下来了。
这个人在这些方面倒是出奇的敏锐啊……
脑海之中浮现着这样有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没有丝毫力气跟南宫飘打招呼的张龙潜只能勉强向他笑了笑,然后就看着他脸色严肃的吓人的开始为她治疗起来。
既然南宫飘都动手了,季海云便撤去了他的治疗法术,毕竟这有可能会阻碍到南宫飘的治疗,但他却依旧让张龙潜倚靠在他的怀里,手臂有力的支撑着她,就这样看着南宫飘虽忙不乱的动起了银针。
南宫飘,季海云,廖蕾都注意着张龙潜的伤势变化,气氛认真而严肃,张龙潜轻轻阖上了双眼,显得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