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要不是达克这小子太抠门,一个大子儿都不给,老子厚着脸皮给你说几句好话又有什么难的?
大主教发话了“听说,十二月份连破了两起大案,一起是邪宗呼号派的‘两条命’邪恶研究;二是异端乌尔比诺‘水柜里的女妖’案,都是热心市民举报线索,才能一网打尽。看来,洛尔马的民众虽然话多了一点,脑子活了一点,但心还是向着圣教的嘛。”
大主教都这么说了,傻子也知道现在不是扳倒达克的好时机。罗安塔悻悻地撇撇嘴,不作声了。
走出大圣堂,看看头顶冬日暖阳,罗安塔一声长叹。
他的书记官鬼魅般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大人,多兰德王国来人了,有要事。”
“多兰德?谁派来的?”
“一个我们平时不太待见的人。”
“少啰嗦,谁?”
书记官看看周围无人,低声道“乌尔比诺!说有笔很——划算的买卖想跟您谈。”
罗安塔笑道“这是给我送功劳来了么?把人给我拿下!”
“大人英明,不过那人确实带来了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快说!”
书记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听个开头罗安塔就一声怪叫“什么,达克是阿拉孛人?”
。
第五十八章 费尔南德斯的访客()
当罗安塔和乌尔比诺的使者秘密会面时,达克对此一无所知,在办公室里跟费尔南德斯聊天。
喜从天降,黑色圣地传来消息,费尔南德斯失散三十年的儿子找到了,正在赶来洛尔马的路上。
再过两小时就要父子相见,老头儿开始紧张。
达克笑道:“你紧张什么,该紧张的是你儿子吧?”
费尔南德斯苦笑:“三十年没见面,我只记着他十五岁时的模样,这些年来他过得怎么样我一点都不知道,一点父亲的责任都没尽到……”
“现在这个世道,分散三十年父子能再相见,已经是神迹。你还奢望什么?我想他也该明白。”
费尔南德斯挺直腰杆:“我想好了,要郑重地向他道歉,不管他是不是会原谅我,不管他会不会留下来,我,没有遗憾了。大人,谢谢,如果不是您的宽宏大量和赏识,我……”
达克一摆手止住他:“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个……嗯……”
“别拘束嘛。到时候我化装一下,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给你们调解调解。”
“那……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吧,不过话说回来,”达克若有所思道,“黑色圣地的鼻子还真灵,你都快记不住儿子模样了,他们怎么找对人的?”
“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从小我就传授给他一些家传的本领,这些手段很有特点……”
达克连忙道:“涉及家族秘密就算了。”
费尔南德斯解释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拳法的套路,专门针对人身体一些脆弱的部位的,追求一击制敌。”
“原来如此,脆弱的部位啊,你是刑讯高手,犯人很少有不开口的,是不是也跟这有关?”
“让您见笑了,是我用得不好,走了邪路。年轻时功利心太重,如果把时间和精力多分一些给家人……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只要你有这份心就不晚。好在你儿子不是还在吗?一会不管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费尔南德斯默默点头,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达克又劝慰了他几句,去收拾行头了。
达克现在闲得浑身发痒。
所有洛尔马城的居民都知道异端的新标准了,一般人也干不出改造身体的事来。那些外来的不一般的,进了城就给盯上。
欢迎光临,但别惹事,破坏了我们的好日子,我们和你没完。
热心民众的力量太可怕了,再加上伊莎贝拉没白没黑地四处乱撒监控史莱姆,裁判所的控制力看似比原来削弱了,管理宽松了,实际上严格了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度过最忙碌的前三个月,达克清闲了下来。
他一边穿大衣一边问伊莎贝拉:“照这么下去,升职是一定的吧?”
“那当然,”看到达克干得不错,伊莎贝拉也整天笑嘻嘻的,“或者你跟下面通个气,让下边写个陈情条子什么的,呼吁一下继续留任。”
达克正色道:“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位受人尊敬和爱戴——宗教裁判所所长。”
这句话让伊莎贝拉笑了好半天。
裁判所的老大会受人爱戴?开什么玩笑!
达克微笑着看着她。
伊莎贝拉渐渐变得若有所思:“或许,一开始就应该如此吧。”
“是谁把一个原本应该劝人向善、教人奋发向上的宗教变成了一个欺骗、盘剥、凌虐的宗教?都快变成邪教了!”
伊莎贝拉举起两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所以我们正在拯救它啊。你不开心吗?”
“挺好的。我越来越相信,我们的路是正确的,我们一定会胜利的!走,给费尔南德斯保驾护航去!”
两人拿帽子围巾遮脸,鬼鬼祟祟溜出裁判所后门,雇了辆车朝酒馆方向去。没办法,现在达克太引人注目,走到哪都有人鼓掌,吓得他都不大敢走路出门了。
好容易进了酒馆,伊莎贝拉一眼就看见费尔南德斯跟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坐在一起,两人都面色凝重,她拉着达克在角落坐下,要了两杯果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在达克的引导下,洛尔马城成为一座崛起之城、财富之城,也是效率之城。现在是上午十点,大多数人都在工作,酒馆里人很少。费尔南德斯当然注意到了他们,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倒是他那身形粗壮、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儿子多看了几眼。
“费尔南德斯,情况怎么样?”
“多谢所长大人关照,起码,能坦诚相待。有些事情超乎我的想象……”
“能坦诚相待已经很好了,有些事你该放下就得放下啊——”
“不,他当初是故意跟我走散的,他要追求更好更自由的生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竟然、竟然……”
达克和伊莎贝拉两人愕然。
达克愤愤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撒手人寰,他早早地饱尝了人世艰辛,也曾无数次在梦中与双亲相见,一家人其乐融融,但最终只是无数次虚幻破灭的痛苦。
父子失散时,儿子已经十五岁,也学到了一身的本事,为什么迟迟不跟父亲联系?
更好更自由的生活,为了这种借口,就让你老子苦寻了三十年?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费尔南德斯年轻时脾气又臭又硬,老婆死得早,肯定没少收拾自己的儿子……可是,这就是你报复他的理由?
他这一拍一站一盯,敌意完全掩饰不住。那边费尔南德斯的儿子也不是呆瓜,同样一拍桌子站起来:“进门你就瞅我,你什么意思?”
伊莎贝拉赶紧打圆场:“没有没有,我们随便看看,随便看看。”一边使劲拽达克胳膊:“达克,别人家事,别人家事。”
达克嘿嘿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见两腿走路的狗,觉得新鲜,还会学人说话,更新鲜。”
费尔南德斯的儿子冷笑,朝费尔南德斯一指:“知道我爹是谁么?”
“他是世界上对你最狠,也是最关心你的人,”达克狞笑着扯掉帽子和围巾,“他年纪大了,我来替他教训教训你!”
达克一拳朝对方脸上打去。他没使劲。
对付这种混混,混混打架的程度就可以了,别太让老费脸上不好看。
谁知对方滑得像条泥鳅,身子一拧避开这一击,右手中指食指一绷,叭的一家伙敲在达克肘窝上。
达克顿觉半边身子酸麻,对方一把擒住他还没缩回来的胳膊,脚下一别一勾:“起来吧你!”
咚的一声,达克偌大的身躯被这一拽一勾带得飞起来,咔嚓砸碎了桌子。
对方一指头按住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别动!”
达克吃惊地看着对方那张布满胡茬的脸,刚才的场景在脑海中突然复苏了。
对方也认出了他,双方同时大叫起来:“是你!”
第五十九章 达克的访客()
“真没想到是你啊,达克,我以为只是重名。能坐上圣城裁判所所长的位子,还打出一片天地,让我刮目相看呢。”
“彼此彼此,莫尔斯先生,您现在该升任警长了吧?”
“托您的福,还好。”
没错,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就是达克的第一任上司,斯内尔港警署的老警员莫尔斯。达克入职时,在他手下领略了职场的艰难。
两人认出对方,赔偿了老板损失,然后一起前往裁判所,费尔南德斯并没有跟着。
裁判所小会议室里,达克请莫尔斯落座,给他倒了杯咖啡“当初年轻不懂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请见谅。”
“最大的麻烦是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我觉得挺可惜,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却栽在了恶魔岛。”
“脱身之计,事后也没有机会给大家解释,实在抱歉——算不算因公殉职?有抚恤么?”
莫尔斯哈哈一笑“都在我那存着呢。事发第二天你妹妹也跑了,谁都不知道去了哪,我就帮你领出来存着了。”
达克正气凛然“那还是交还给财务吧。我不占国家便宜。”
两人一起大笑。
笑罢,莫尔斯道“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抛弃父亲了吧?”
“不理解。”
“他是个狂热的神棍,他想的永远是高尚的神,伟大的神。在他看来苦修士一样的生活是通向天国的阶梯,身体力行。他最大的爱好是看那些不守清规戒律的教徒倒霉,然后得意洋洋地宣称内心的平安才是唯一的家园。”
达克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他突然发现伊莎贝拉是对的,不该掺和别人的家事。
但莫尔斯却打开了话匣子“他从来不关心我和我母亲。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反复询问的竟然是丧葬是不是符合礼节。”
“或许……或许作为真正的教徒,他希望深爱的人也能达到自己的标准吧?”
莫尔斯摊摊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甘心做他的附庸,我要离开他,离开他奉为金科玉律的教条,我有我的路。”
达克身子微微前倾“您知道您刚才的话有多少个‘我’么?”
“什么意思?”
“据我的经验,反复强调‘我’的家伙,很大可能是精神病,或者偏执狂。”
“所以用偏执狂来对付偏执狂,不是正好?”
“是这样啊,我再问个问题,您结婚了吗?有子女吗?”
“我能反问一句您问这个问题的立场吗?”
“这不是逼问,您可以不回答,我的意思是,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是否意味着,您在报复什么?”
莫尔斯突然哑巴了。
达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您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否您觉得,天下女子都是寻常脂粉,无一丝一毫可取之处?还是说,您觉得自己能力太差,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
“当然不。”
“我来告诉您原因吧,您在害怕。”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您在害怕变成费尔南德斯先生那样的人。即使您选择了另外的生活道路,但儿时的梦魇一直环绕左右,您知道什么是错的,却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莫尔斯沉默不语。
“父亲不是可有可无的,他或许会死,可影子一直都在。我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父亲,可依然记得他因为过度操劳而弯曲的脊背和脸颊上流淌的汗水;他不会读书写字,可在我面前会尽量装得谈吐文雅,话里话外都是‘上等人’该如何如何。我甚至曾经瞧不起他,但是后来,在对他的怀念中,我成为了现在的我。看来,我们对父亲和男人的理解,稍微有点不同呢。”
莫尔斯有些不以为然“达克,虽然你已经贵为裁判所所长,但论起悲欢离合,我比你见得多——谢谢你为我家所做的一切。”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是老子的家事,管闲事管到这个程度,你已经够啦。
“当然,我管不着,但影响对您的观感——您说这会不会影响您使命的达成呢?多兰德王国的特使先生?”
气氛突然凝固了。
过了一会,莫尔斯慢慢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虽然离开了多兰德,但情报网还在。作为现在大陆风头正劲的政治明星,又怎么能不考虑各方的反应?多兰德一定会派人跟我接触,只是没想到是您来。”
“个人归个人,正事归正事。”
达克狡黠地笑道“不,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是好人,那么他多半不会做坏事;反过来也一样。您怎么样不归我管,但费尔南德斯先生是我重要的手下,他无心工作,我这做上级的也很为难啊,这让我怎么跟您谈‘正事’呢?”
“你撒谎。”
“说对了,我是在撒谎。但对您来说有区别吗?或者,您跟多兰德说一声,换个人来?”
莫尔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上来。
老子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跟这得志小人一般见识。
莫尔斯道“好,那么,我该怎么办?去跪下求老头儿宽恕?”
“道歉是必须的,但双方都有过失,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把品尝回忆的苦酒当做一日三餐,拿着这个。”达克从怀里摸出一叠钞票递过去。
“这是?”
“带着你的老头儿在洛尔马城里玩三天,一切开销算我的,但不许打我的旗号。我的手下会盯着你们,三天之内,老头儿要是有半个不字,你就别想从我这得到一丝半点的东西!”
莫尔斯愣愣地盯着达克,像看到一个圣人,又像看到一个傻子。最后,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把抓起钞票,再见也没说一句,出门去了。
伊莎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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