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过……你们不是要伐木吗?弄这么多果子和瓶瓶罐罐,是要酿酒?”
女孩噗嗤一笑:“让你看看不一样的伐木办法。赶快动手吧。”
契伯克利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
分拣果子没什么技术含量,柏丽亚娜已经每种都挑了一个样本摆着,他按种类分就是。柏丽亚娜又连续跑了两次,各种果子堆成了一座小丘。然后她跑到达尔蒙特身边,两个人朝前方几棵树指指点点,然后一边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一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两人站起来,达尔蒙特架起一口大锅,捡了柴火开始烧水;柏丽亚娜则从他背包里取了黄蓝绿红黑白六色石头,布设了一个六芒星法阵,注入法力。
法阵很小,一开启,分别有细细的六色光柱从六色石上升起,其中红、黑、白三色很短,比较稳定;黄颜色比较长,微微上下浮动;蓝绿两色最长,上下起伏不定。
柏丽亚娜取出一根木尺,展开,变成一把长直尺,分别立在六色光柱旁边,仔细地审视光柱的长度,每测量完一根,就把数字记下来。
女孩的神情审慎而专注,契伯克利一肚子问号,但不敢贸然发问。
等她写下最后一行数字的时候,大锅里的水也沸腾了,达尔蒙特拿着一杆秤走过来,示意契伯克利给分拣好的果子称重,每称一种之前,他都会定好刻度,指给契伯克利看。
两人合作很默契,一个提秤指数,另一个手脚麻利地往秤盘上摆,很快,每种果子都多多少少选了一些,达尔蒙特把它们一股脑倒进大锅里,开始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搅拌。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煮水果的甜香气味。
达尔蒙特的体力确实好,一直不停地搅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直到所有的果子全部被煮烂,搅成一锅粘稠的浆糊才停下。这期间他要求契伯克利用带刻度的木桶加了三次水,每一次都要亲自确认到了刻度才允许往里倒。
最后,他把一只内壁涂成红色的木桶摆在锅底,拔开锅底的塞子,浓稠的淡绿色胶质咕嘟咕嘟流进木桶;然后,他把木桶摆得远远地,在里面撒了一些灰色的不知名粉末,然后迅速跑开。
契伯克利吃惊地看着,木桶里升腾起大量的白气,还伴随着剧烈的嗤嗤声,凡是被白气笼罩的花草全部枯萎,最后变成焦黑的、被火烧过的样子!
这是什么,巫师配制的毒药吗?
达尔蒙特从怀里摸出一团淡绿色的粘胶,拍在手上,粘胶迅速把手缠裹起来,形成一层保护月莫。他朝远处的柏丽亚娜抬抬下巴,示意契伯克利过去帮忙。然后,拿起一只带有刻度的水晶杯,独自朝木桶走去。
好神奇,这个部落真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柏丽亚娜这边,已经在地上插好了四根笔直的金属杆,每根都有手指粗细。四根金属杆正好组成一个狭长的长方形。见契伯克利过来,她招招手,示意他小心,不要碰到它们。
“嗨,柏丽亚娜,”契伯克利尽量自然地跟女孩打招呼,“你在干什么呢?”
柏丽亚娜拍拍身边一颗一人合抱的大树:“准备加工木材,就是这一棵。”
“这一棵?这么粗的树,就算是用最锋利的黑曜石斧,没有整整一天时间也不可能吧?”
“用不了一天,五分钟就好,”说着,柏丽亚娜朝达尔蒙特大喊,“大哥,你那边好了吗?”
“提纯。十分钟。”
“明白。”柏丽亚娜转头对契伯克利道:“一会儿要把原木简单加工一下,锯成木板。”
“锯?那是什么?比较锋利的斧子?”
柏丽亚娜举起一样黑黝黝盘子似的东西:“这个!”
契伯克利接过来,细细端详,这一只极其扁平的圆盘,圆盘周围还生满了锋利的薄齿,不由赞叹道:“真是好东西,是用这些牙齿来划断树干吧。不过,要打磨成这样,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足够砍倒五六棵树了吧?”
柏丽亚娜嘿嘿笑道:“这是用铁铸造出来的!很简单的铸造件!什么都不懂,真是野人!”
野人?契伯克利惊讶地抬起头。我吗?
“好啦好啦,我来试试看。”柏丽亚娜把圆锯片从他手中抢回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两根金属杆中间,随着蓝紫色的电光闪动,那锯片居然稳稳地悬停空中!
“飞旋吧,圆锯!”
随着少女一声令下,圆锯竟然缓缓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那些细密的锯齿已经全不可见,高速旋转带来了摄人心魄的嗡嗡声。
少女双手缓缓前推,在微弱雷光的牵引下,飞旋的圆锯开始缓缓向远端的两根金属杆移动。移动过去之后,它缓缓减速,最终停止。
契伯克利傻眼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这恐怖的恶魔之齿撕——哦不,是锯,锯成了两段。
这是何等可怕而伟大的力量!
“事先测定好周边环境风属性活跃区域,设置好风系法阵,把分散的魔能集中起来转化为驱动力,推动锯片旋转——就这么简单。”
“我……我听不懂。”
“唉,这就是差距,野人嘛,可以理解。”
“我……我是野人?”
这时候,达尔蒙特走过来,手里捏着一支细细的透明薄水晶瓶,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大半锅的果实和水,最后只凝成了这小小一管。
达尔蒙特示意两人远远地走开,抬头注视了一下被选中的那棵树。掏出一把小钻子,细心地在树身上钻起斜向下方的小孔。
片刻之后,打孔完毕,他用打湿的双层厚布紧紧包住头脸,只露出眼睛,三指小心地拈起水晶瓶,在小孔里分别滴入粘稠的绿色液体,然后扔掉水晶瓶,迅速后退。
大量的白气从小孔里喷出,气体是如此狂暴,以至于把小孔附近的树皮都掀飞了!
倒霉的树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等白气散尽,整棵树已经摇摇欲坠。
达尔蒙特从树后出现,一脚踹在树干上。
在契伯克利战栗的注视下,大树轰然倒地!正好倒在柏丽亚娜用金属杆圈出的范围内!
契伯克利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数个声音在呐喊,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到底谁是野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才是野人(2)()
数小时后,失魂落魄的契伯克利跌跌撞撞回到小屋,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句话也没说,目光涣散、眼神空洞。
塔布里希吃了一惊,轻轻一拽柏丽亚娜:“割了?”
柏丽亚娜一脸严肃:“一半,然后告诉他剩下的不顶用了。”
拖着木料车进来的达克听见,一人头上赏了一指头:“两个小坏蛋,胡说八道什么呢!”
两个人疼得一起蹲在地上:“啊啊,使徒大人!”
伊莎贝拉和尤潘基一起迎上来:“怎么样?”
达克嗤之以鼻:“没见过世面,切!没事,晾他几个钟头就好了。咱们还是按原计划来。今晚给他讲故事,明天带他看伊莎贝拉的预言术。”
五人望向契伯克利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契伯克利沉默了很久,直到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孔,他才回过神来,疲惫地向众人问好,然后又一屁股坐下,不动了。嘴巴在咀嚼,目光仍然呆滞。
索然无味的晚餐很快结束,达尔蒙特他们没有各自回房休息,而是来到门外,契伯克利也木然地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去。
门外地面上已经用白垩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银色六芒星,达尔蒙特他们每人站了一个角,示意契伯克利也站上去,契伯克利游魂一样挪了上去。
五人高举双手,契伯克利有样学样,也举高两手。
尤里乌斯大声道:“混沌之神,太阳神与黑暗之神,请听你们子民的呼唤,让我族辉煌而悲壮的故事再现于此,让我们得以仰望你们的威光,代代相传,直至永远!”
轰地一声,六芒星中心位置燃起熊熊烈焰,把契伯克利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五人都已盘腿坐下,赶紧坐下。
这是他们的祭祀仪式吗?看样子,那个叫尤里乌斯的似乎是主祭。
尤里乌斯继续大声道:“三千年的日月交替,三千年的兴亡盛衰,三千年的长眠与苏醒,在今夜,伟大的众神啊,请赐予我们这些凡人以洞悉的双眼!”
呼的一声,火焰消失不见,幻化成无数赤红色的光点,好像无数赤红色的萤火虫翩翩起舞,在漆黑的夜空中组合成茂密的丛林样貌,丛林中,无数赤身露体的人在追逐嬉闹。
尤里乌斯的声音变得平缓:“三千年前,丛林中的智慧之灵觉醒了,弱小的他们经历了雷霆闪电,踏遍了沼泽险滩,与各种穷凶极恶的野兽搏斗,坚强和智慧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他们建立了伟大的民族,伟大的城市,伟大的国家,让我们缅怀那段写满血与火、笑与泪的开拓史,说出那个光芒万丈的、在两千五百年漫漫长夜里依然不曾忘却的名字——”
达尔蒙特、贝尔、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同时双臂高举,沉声道:“特诺蒂兰!”
契伯克利的心一阵狂跳!
果然如此!他们果然不是简单的野人!他们有自己的民族,有自己的国家!天哪,三千年的古国!这是何等伟大的存在!怪不得,有这么多秘术!
特诺蒂兰?这是哪个国家?我这个文书副官虽然不能说博览群书,但举凡史籍还是略知一二的,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为什么在阿特拉斯,特诺蒂兰王国是一片空白?
难道是有人刻意隐瞒?
此时此刻,契伯克利已经没有了****的心思,全神贯注地盯着夜空中变幻的红色光幕。
蓦地,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在一片繁复的图案中,他看到了一样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兵器——穆卡威特!
那个样式,红木作干,黑曜石刃作锋,宽身细柄,没错,那就是穆卡威特,为什么特诺蒂兰用的兵器和阿特拉斯是完全一样的?
红色的光幕渐渐推远,一幅幅战斗与生活的图景展现在他眼前。
尤里乌斯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那时候,武士与祭司亲如手足,并肩战斗,一头头穷凶极恶的野兽相继倒下,一片片沼泽险滩陆续变成良田。”
狂暴的岩甲山猪撞向猝不及防的武士,却被祭司手中权杖射出的闪电劈成了焦炭;发动突袭的噬猴虫想咬断祭司的脖子,却被锋利的鱼叉钉死在树干上;闪亮的图腾柱播撒下淡黄色柔和的光辉,安抚着手无寸铁的部落民,他们从容地伐木、立帐篷、打地基,一片片丛林倒下,一片片房屋立起。
尤里乌斯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缅怀与追忆,不知不觉间,变得轻快了。
“当世界沉睡在一片黑暗与蒙昧中时,特诺蒂兰,最早书写了曙光。特诺蒂兰,最早成为乐土。周围的部落,纷纷归顺;凶恶的野兽,望风而逃;即便是自然,也要在它的伟力前低头让路!它是众神之国,是天下万方之国,是神圣与崇高之国”
红色光幕拉近,投影出一幅幅安乐的景象:树冠上的凉棚里,老人们谈笑风生;河流上的苗圃中,孩童们追逐嬉戏;集市上的部落民们一边翻看着巨蜘蛛茧丝一边大声讨价还价;刚刚被驯化的巨蜘蛛还拉不稳犁,耕种的部落民一边挥舞鞭子大声呵斥,一边扶着犁摇摇晃晃地前进。
红色光幕再次推远,无数人喊着整齐的号子,把粗大的圆木抬上河滩,他们截断大河,筑起宏伟的大坝,滚滚的河水化作安详温顺的清流,灌溉两岸大片的农田;他们在石缝里注入药剂,劈开沉睡的高山,用碎石和石板铺成整齐的道路,将一个个部落连接起来;最后,他们齐齐拜伏在地,向远方叩拜,他们所叩拜的地方,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六十米高的巨塔,在塔的顶端,神庙之前,是足有二十米高的、展开双臂的太阳神巨像!
契伯克利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越抖越厉害,他太熟悉那座巨塔和巨像了!
那不是达拉斯的太阳神殿和太阳神像吗!
三千年?如果真的有特诺蒂兰——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那么,那么现在的阿特拉斯又是什么!阿特拉斯的骄傲,伟大的太阳神庙和太阳神像又是怎么来的!
特诺蒂兰和阿特拉斯,哪个才是野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契伯克利的领悟()
尤里乌斯的声音变得沉重:“时光的车轮旋转了五百年,特诺蒂兰与它创造的一切奇迹也渐渐老去,朽败与灰暗的气息笼罩了曾经的乐土。”
红色光幕闪闪跳动,映出一排排双手捆绑、神色麻木的部落民,视角上移,高高的祭坛上血流成河,头戴太阳神冠冕的祭司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高高举起,狂笑不止。
这对于见惯了圣冠战争和活人生祭的契伯克利来说,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可他现在却觉得如坐针毡,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那些被捆绑的人,他们,他们原本可以过先前那样幸福美满生活的!
为什么!
“享乐、贪婪和放纵支配了特诺蒂兰,刀剑和权杖再也无法放在同一个盒子里。武士和祭司,都认为自己才是创造一切的支配者。特诺蒂兰,分裂了。战争撕碎了国家,撕碎了民族,撕碎了曾经美好的一切。”
郁郁葱葱的丛林燃起熊熊烈焰,水上苗圃及膝的荒草中,隐约可见被砍下的颅骨;疾驰的战马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穆卡威特在颓败的集市中呼啸而过,马蹄将躲闪不及的商贩重重踩翻在地;面目狰狞的巨蜘蛛撕开落入网中的部落民的肚皮,痛饮猎物的鲜血。
红色光幕视角一转,落日的余晖为群山和丛林披上血色的帷幕,浓烟滚滚的城市处处闪动火光,手握穆卡威特的武士们悲愤地望了残破家园最后一眼,无奈地踏上了北上的道路;与他们一样,背负图腾柱的祭司们面无表情地收紧驮马肚腹的最后一根系带,在向南的岔路口与手执鱼叉的护卫们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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