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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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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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诵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郭鏦冲着那喧闹的方向面无表情地吩咐:“去叫她们不要吵闹,惊了圣驾,有多少脑袋来担这责任!”

    两个侍卫提着长刀跑过去了,不多时那太监们的咒骂声停住了,可那女子的哭泣依然一声接着一声。

    那声音在大明宫的残雪枯枝之中越发凄厉,却戛然而止,似乎是有人拿东西强行塞住了她的嘴,便再也听不见。

    郭鏦淡淡道:“继续前行,沿着外苑走罢,免得又有什么人惊了圣驾。”

    到了太和殿,王良娣迎出来,向他跪地叩头:“妾王氏叩见陛下。”

    李诵早已习惯每日下朝回来王良娣在门口迎他回来,但从前她是从来不磕头的。他在步辇上微微愣神,似乎想了一瞬方抬了抬手:“平身吧,不必多礼。”

    王良娣已经安排人在里头布置好了暖阁,仍旧由李忠言背着李诵下了步辇。

    念云从前见了王良娣是不必行大礼的,但此时李诵已经登基,王良娣即使不是皇后,至少身份也该是妃,这是迟早的事。

    念云便也恭恭敬敬向她行了礼,又想起一事,问道:“良娣可选了住处不曾?”

    东宫的屋子少,王良娣是同他一起住承恩殿,但进了大明宫仍旧和他一起住却是于理不合。

    王良娣道:“我来时经过那清思殿,见那边打扫得倒是很干净,不知可安排人住下了不曾?”

    清思殿虽然不大,可难得的是紧挨着太和殿,往来太和殿再方便不过了。太和殿位置偏僻,同其他的宫室多半都有些距离。

    此时前朝都是李淳做主,王连娣当之无愧算得是后宫中第一人,她想住清思殿,念云是没有意见的。

    正要说话,却见李诵在后头忽然开了口:“清思殿我已答应了牛昭训,往后后宫里头的事还需良娣费心,良娣住仙居殿去罢,免得都挤到了一处,那一边乱了套都不知。”

    念云和王良娣同时愣住了。大明宫的后宫正中心便是太液池,以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为中心轴,分成东西两边,太和殿在东边,而仙居殿却在西边,隔着好几处宫室,很有些距离。

    若单是为了清思殿给了牛昭训,清思殿西边还有一处珠镜殿,面积又大,十分宽敞,再往西还有蓬莱殿、清晖阁,总不至于非得要王良娣住到仙居殿去。

    看来,陛下今日上朝几乎一句话未说,可见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李淳所做的一切他根本挑不出毛病来,所以现在要拿王良娣来置气。

    但他并不糊涂。他身边的这些女子中,能打理六宫事的惟有王良娣和牛昭训两个,朝外的事情李淳一手包办了,后宫岂能由着旁人压制他母亲?所以他也说了,往后后宫里的事还是得王良娣来管。

    李诵原本就是个极会和稀泥的,以前他不是不知道,牛昭训成日里只怕心心念念的事就是如何把王良娣和李淳这母子俩拉下马。所以他刻意的不显示出偏颇来,甚至于掌管太子妃印的权力反倒落入念云这个郡夫人手上来。

    可他这会忽然表现出对牛昭训的恩宠,开始利用起后宫之间的勾心斗角来,难道他还想制衡李淳么?

    念云看看王良娣,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恭顺地行了个宫礼:“是,臣妾叩谢圣恩。”

    李诵却似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淡淡道:“念云也不住大明宫,只管着东宫的事便是了,良娣有些时候没管过事了,该早些去熟悉熟悉,莫要生疏了才是,早些回去罢。”

    念云心里一颤,这意思是陛下也不愿意她来插手大明宫的事了?

    于是这婆媳俩一起行了礼,“儿媳告退。”

    “臣妾告退。”

    末了王良娣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暖阁已经安排好了,陛下往里头去歇着罢,仔细在外头着凉。”

    李诵没抬头,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王良娣也只得退出太和殿,往皇帝陛下“恩赐”给自己的仙居殿去了。念云跟着她一起出来,才发现郭鏦仍旧等在外头没走。

    “三哥哥,这宫里自有刘公公安排,你还是早些回去罢。”

    郭鏦正低着头出神,忽然就这样对上了她明丽的眼眸,一时竟怔住了。

    面前这女子,早已褪去了青涩的模样,不再是多年前那个在他的算计下回到长安的无宠少女了。她一身葱绿色的骑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雍容大度而又英姿勃勃的气场,眼波流转之间更是媚色天成。

    如今东宫是她的了,也许很快大明宫也会是她的,她的天地如此宽广,前路也越发幽深不可测,甚至再无回头之路。

    郭鏦伸出手来,轻轻替她拂去鬓边的乱发,温柔地看着她,轻叹一声,“我不放心你。”

    念云拉着他的衣袖,“送我回东宫罢。”

第一百零二章 女人多管闲事() 
郭鏦送了念云回东宫,便十分“凑巧”地在路上遇见了薛楚儿。薛楚儿亦是一身水红色的骑装,系一条灰鼠皮的抹额,同念云的打扮有七八分相似。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同样的妆扮在妹妹身上美不胜收,在楚儿身上却总叫人想起来教坊里头扮成平阳昭公主的小旦,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浓重脂粉气。

    郭鏦脸上有些不悦:“这几日城中不太平,叫你好生在庄子里待着,你却偏要往外跑,非要以身犯险不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

    薛楚儿这几日原也是冒了不小的险,还被那秦铁三当成细作绑起来,受了许多委屈。如今来寻他,他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顿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三郎,我是日日把心系在你身上,见你成日里为这些事忙得寝食难安,才想要为你分忧的……”

    郭鏦却是最不喜她事事自作主张,冷笑道:“为我分忧?你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庄子上住着,别三天两头的捏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升平府来寻我或者寻夫人,少拿那些闺阁里头的小手段来为难夫人,才是为我分忧!”

    薛楚儿脸儿涨得通红,杏眸中一片潋滟的水光,低头咬着嘴唇,“我同夫人一向不住在一处,何曾为难过她?三郎从前当楚儿是纷繁红尘中的一个知己者,所以楚儿千难万难也要托身于三郎。可三郎娶了楚儿进门之后,反倒冷落了,时常旬日不能见到,难道三郎是在娶了楚儿之后才发现夫人的好么,厌弃了楚儿么?”

    郭鏦有些心烦意乱,低声斥道:“我视你为知己,便一生都是知己,你怎的说起这样的话来,越发不懂事了!这几年里我时时忙于东宫和铺子里的事,故而宿在升平府的时日多些,怎好和当初那闲散儿郎比?”

    慧黠如薛楚儿,怎会不知郭鏦其实在李畅这个正室夫人身上也未必就多么的上心,他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花在了东宫和铺子的事上。而这两桩大事,都是为了一个人。

    她在初识那人的时候,曾经一度以为那女扮男装的佳人便是郭鏦的心上人,因为她从郭鏦看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大片的温柔和宠溺。

    她是没有看错的,那个人的确是郭鏦心头的至宝,不管她是单纯愚钝,还是出手果决狠厉地处置了同她争宠的姬妾,他都从不忍心苛责,并且义无反顾地去帮她。

    她不由得十分气恼,转身跺脚道:“三郎,三郎,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你那妹妹,怎么说我出生入死也是为了帮你妹妹!”

    不说这件事倒好,一说起这事,反倒叫郭鏦心头火起,眸中顿时凝聚起森森寒意:“帮她?看看你出的馊主意,叫她孤身面对五万大军!”

    薛楚儿自然是不服,她这个主意虽然有些兵行险招,可不管怎么说,还是成功地拦截了五万大军,并且她和郭念云两个人最终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她倔强地抬起头,咬牙撞上他冰冷锐利的目光,“我的主意是馊主意,那又如何,你妹妹自有那千里走单骑的气魄!倘若叫那五万大军冲进城里来,又当如何,陛下今日可还能这般顺顺利利地坐在太极殿!”

    郭鏦气得银牙咬碎,一时间恨不得能一巴掌把她拍到墙里去,指着她的鼻子颤声骂道:“薛楚儿,我最看不得你自作主张!昨晚我亲自带着升平府的亲卫和四位老臣带着遗诏等在通化门,只等那铁三一入城,立即关闭城门,把他那五万人马关在城门外,那几位老臣若劝得住他便劝,劝不住就直接斩杀!好一个千里走单骑,你倒是拿出那过五关斩六将的好本事给我看看!倘若他心志坚定拿了你们当人质,你说说看,你叫我如何是好!”

    连她们这些内宅女子都能想到的事,他和李淳岂无后手!他早就料定,便是五万人马,也不过是回来等候重新调配的边军,在代州餐风露宿,吃了好几年的苦,一个个归心似箭,满心想着回来之后怎么换一个轻松舒服的好差事,哪有多大的战斗力?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秦铁三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解散那五万人马根本不在话下!

    但到了通化门才发现,他的铺子里所有的掌柜和伙计都在城门口煮粥施粥,他便知道是念云。他亦没有去寻她,等到派去的探子说那些人马都在三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了,他也是无法,只得派了些人化装成乞讨的难民出城去暗中保护着,自己带人回宫里协助。

    其实他同李淳都是担心了一整晚,直到早上城门开了,看见那个葱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丹凤门下,才算是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如今薛楚儿竟还做出这副模样来邀功,他简直后悔自己当时没一把大铜锁把她锁在知秋坞里,当下便对身边两个亲卫下令:“送二夫人回城南庄,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踏出知秋坞半步!”

    “你……”薛楚儿愕然,两行清泪和着脂粉滚滚而下,却见他已经转身大步走了,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用力咬着嘴唇,也只得忍住心里的委屈,跟着那两个亲卫回了城南庄。

    李淳坐在条案前,从左手边拿起一本折子。

    终于到最后一本了,这是先帝卧病以来积压的折子,在紫宸殿几乎堆了小半间屋子,他命人挑了些稍微重要些的拿到延英殿来,从宣政殿回来,连晚膳都没有好好用,便急急忙忙地看这些折子。

    先前舒王控制内宫的时候,真是个怠惰的,除了几份急得实在拖延不得的,其他全都堆在此处,瞧着反倒像是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来坐这个皇位一般。

    终于快要看完了,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外头已经有些光亮了,快要到早朝的时候了罢。

    那个宝座,可不那么好坐呢。

    听说陛下把母亲打发到仙居殿去住了,反倒叫牛昭训住了离太和殿最近的清思殿。

    呵,果然还是他这个父亲做出来的事。謜儿出事的时候他在哪儿,舒王控制了朝局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如今朝局未稳,一件接一件的事堆在面前,哪一件处理不妥当都可能会导致局面失控,他又在哪儿?

    他什么都没做,他一直都在“病”着,却还要抱怨没有人想听他的意思么?可惜他即使心里不满,到底还是不敢给王良娣什么实质性的处罚,还得叫她管后宫的事。

    既然如此,他就继续“病”着罢,他想宠信牛昭训,就由着他去宠信,一个后宫女人,且看她有多大本事能闹翻天去!

    李淳摇摇头,翻开了那本折子。

    这本折子写得倒是言简意赅,几乎挑不出一句废话来。不像那些文臣的笔风,明明三五百字能说清的事非要给上个“万言书”,洋洋洒洒看得人脑仁都疼。李淳往前看了一眼名字,微微拧起了眉头。

    这份折子,是秦铁三的辞呈,道是早年征战受过伤,加之代地苦寒伤了根本,难以再为朝廷效力,请赐京郊良田五十亩,以养天年。

    这个分寸拿捏得极好,既提醒了早年的军功,又要了一个小小的恩惠,意思是自己还得在新君的手底下讨生活,接受新君的恩赏。

    看来这人还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自己一着不慎,即使那日没有帮舒王做什么,到底还是被视为舒王派的,新帝还没来得及处置他,索性自己递个辞呈,

    可这秦铁三到底名声不差,“铁三”之名不虚,边境百姓很是敬重他。况且他到底也没有动手,倘若就这么解除了他的兵权,任由他解甲归田,也有些不妥。

    李淳略一沉吟,提笔在折子上批道:“准奏。戍边有功,着册封正四品忠武将军,另赐钱十万。”

    这忠武将军是个散官,并无实职,不过是照此品级领个俸禄,却象征着朝廷和皇帝陛下的认可,是武将的一种荣誉。既收回了他手里的兵权,又论功行赏,嘉奖了他的功劳。如此一来,朝中诸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时外头六福的声音响起:“郡王,该早朝了……”

    他把手中的折子放到案上去,站起来打一个哈欠,“进来伺候罢。”

    次日的朝参便在大明宫的宣政殿了,李诵却并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他是真的病倒了,昨日是登基的第一天,他尚能强撑着坐着步辇来接受群臣的叩拜,可这一日的颠簸和寒冷,使他今日真真到了起不了身的地步。

    但这并不会影响到群臣议事以及圣旨一道一道的下发,很快六部便先后都接了新帝的旨意。

    命兵部整顿军队,严密防守长安城及周边州郡,防止各方势力趁机反扑。

    命户部核算国库钱粮,并宣布减免全国半年赋税。

    其实彼时国库并不充盈,然而东宫这些年来的开源节流颇有成效,此时李淳同念云亦打算在宫内继续如此。减免半年赋税虽然给国库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但是对宫中稍加整顿,想来也不是不能渡过难关的。

    命刑部抓紧时间审理前朝遗留案件,其中量刑较轻整理赦免名册,除十恶不赦之外,其余人等皆相应减轻一级处罚,大赦天下。

    这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此时大家都知道陛下龙体欠安,是李淳代为监国理事。做此举动,自然也是为他自己收买人心,免得到时候还有人质疑他的身份地位。

    命吏部核查三省六部及全国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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