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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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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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州在长安的东北方向,通化门正在长安城东北角,代军若是赶来,多半是要往通化门外驻扎。既然那秦铁三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将领,那便叫他看看城中的气象罢。

    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自有无数瑟缩在城里城外等待救济的贫苦百姓及乞丐浪人,此时倘若有人施粥,必定趋之若鹜,不说聚集十万八万人,至少数千人是不成问题的。

    郭家在城门外隔三差五的施粥已经有数年时间,每年冬天都会在那些铺子的库房里存下大量的米粮以防冰雪灾害天气。

    念云即刻去召集了那些铺子的掌柜,陈明利害,调集了大量的米粮,向外放出风声去,宣布郭五郎在通化门外连续施粥五日,并将亲自到场监督。

    繁华的东市西市自有许多多嘴多舌的伙计,不过数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闹到

    郭五郎本身就是长安城里一个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人物,加之先前已经传出去,郭五郎便是广陵郡夫人,许多人已经想起来曾经有一篇传唱一时的传奇文中那个楚孝王妃也是影射了广陵郡夫人。

    便是不为领粥,见一见那位据说有倾国倾城之姿的广陵郡夫人也是好的,哪怕什么天寒地冻呢!

    在念云的安排下,这一次施粥却不光是在城门口,而是沿途三十余里,每隔一里便设两口大锅,却不再直接发放米粮,而是令所有来领粥的人每次领一碗,若再吃便要重新排队,可领到吃饱为止。

    如此一来,便把领粥的人最大限度地滞留在路上。听说连续五日都在这通化门外,许多人甚至拖儿带女,直接在通化门外的路上搭了茅棚住着。

    通化门外蜿蜒数十里,几乎被前来领救济粥米的贫民和乞丐围得水泄不通。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此外,这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大量社会底层小人物也是小道消息传播的最佳载体,很快就有消息散布出去,道是大明宫中的皇帝陛下已经病起沉疴,马上就要传位于太子殿下了,此次广陵郡夫人比从前力度更大的一次施粥正是为了皇帝陛下祈福,也为了昭显太子殿下的亲仁爱民。

    到了第二日傍晚,念云骑着一匹黄骠马,在通化门外那绵延数十里的施粥队伍的尽头拢住了缰绳。

    薛楚儿已经悄悄递来了消息,那支五万人的代军已经在数十里以外,打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自通化门进城。

    正面的交锋无可避免。

    雪早已停了,那一袭葱绿色的身影落在银装素裹的背景下,似一株逆风生长的杨树,纤瘦而傲岸。北风呼啸着拂过她如雪的肌肤,她巍然不动,目光深深地投向路的尽头。

    今时今日,两个弱柳扶风般的女子,用自己柔弱的臂膀来面对五万边军的铁骑。

    远远的似乎已经听见马蹄声,先是一条线,慢慢的变成一堵淡黄色的墙,挟裹着漫天的尘沙,咆哮而来。地面似乎能感觉到震动,是五万骑兵的马蹄和步兵的牛皮六合靴一起踏在地上所带来的气势。

    郭念云不闪不避,静静地等着那淡黄色的墙一点一点逼近,方看清那是急速行军所掀起的尘埃和细碎扬起的雪沫,混合在每个人口中呼出的白气中,如天兵天将般吞云吐雾。

    倘若此刻她是只身一人,她甚至毫不怀疑这五万铁骑根本看不见她的存在,会直接从她身上踏过去。

    只是,她的身后是绵延数十里的破茅棚,以及熙熙攘攘挤在一处,目光虔诚地看着自己双手捧着热粥的苦难的人民,阵势甚至不逊于这五万边军。

    于是这个葱绿色的身影在萧瑟的寒冬和穿着暗沉破败衣裳的人群前面分外醒目起来。甚至,逼得那最前头纵马驰骋、全副武装的男子不得不减缓了速度,最终勒马站在了她面前。

    他同她之间隔着约莫两丈的距离,但他生得魁梧,天生带着统帅的气息,总像是在俯视她。他的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仿佛铠甲上凝结的霜并非因为寒冷的天气,而是自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森然冷意。

    她是执掌东宫多年的郡夫人,东宫虽无千军万马,可也赋予了她雍容的气度,并不会因为他的气势而窘迫。她的眸光淡然,向前两步,双手抱拳一揖:“秦将军气势赳赳,果然非常人也!”

    她俊美出尘的容貌、清朗却声调偏高的声线和兽纹腰带束起的纤腰都使人能够分辨出来,面前这企图独挡这千军万马的单骑分明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那人的半掩在铁盔之下的浓眉微微拧起来:“阁下是……”

    念云冲他抱拳道:“在下广陵郡夫人郭念云,奉太子殿下之命在城门外赈济灾民!”

    秦铁三握着缰绳的手僵了僵,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虽然早就听闻这位太子殿下仁善宽和的名声,可是早不赈灾晚不赈灾,这会子特意弄了这么多难民挡在通化门外,分明是拿定他不会从这成千上万饥民的血肉之躯上踏过去。如果他估计得不错,这里距通化门起码有三十里!

    他的目光刀子一般划过念云的脸,一字一句地寒声道:“明知本将率领代军这几日入城,太子殿下可是要拿这些无辜百姓来阻挡本将的兵马么!”

    念云像是看不见他眼里的寒光,迎着他的目光朗声道:“秦将军想是多年不知长安城里的事了,本夫人多年来一直在城门外开仓赈灾,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便是听闻将军今日入城,方才亲自前来迎接,如何说拿无辜百姓阻拦兵马?”

    那秦铁三只听闻太子软弱无能,故愿助舒王一臂之力,却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一时竟被噎住了。过了一刻方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今日赶着进城述职,夫人且安排让一让路,自是感激不尽。”

    念云下这等血本,几乎要搬空了郭家大部分的存粮,又岂能轻易便放他过去,于是温然道:“将军说笑了,这赈灾的粥米最后一锅约莫到酉时三刻便散完了,都在等着抢最后一锅粥好留着夜里填肚子,如何说遣散就遣散得了?阻了将军的归程,实在是抱歉。”

第九十九章 皇帝驾崩() 
秦铁三一咬牙,调转马头:“既然如此,传令下去,绕道春明门进城,全速前进!”

    念云纵马向前几步,以手中鞭子拦住他:“秦将军慢着!郭某有几句话要亲口同将军说,还望将军莫要急着走!”

    她用的自称是“郭某”,也就意味着是以男子的身份同他说话,而非宫闱之中三从四德的小妇人。

    秦铁三多少有些诧异,却仍旧冷笑道:“郡夫人是在拖延时间么,本将军赶时间进城!”

    郭念云策马挡在他面前,咄咄逼人:“陛下如今病着,已经数日不曾上朝,不知将军是打算向何人述职?便是将军赶在城门落下之前进了城,这五万人马待要如何,难道将军是想将这五万人马带进城不成?”

    便是边军回来调职,也该是驻扎在城外,整整五万人马入城,不是逼宫又是什么!

    “你!”秦铁三扬鞭在空中“啪”的抽了一下,“你若再不让开,休怪本将军无礼!”

    念云朝他靠近几分,低声道:“陛下已经驾崩,遗诏令太子殿下即位。早就听闻秦将军爱民如子,故今日特来提醒,将军莫要行差踏错,追悔莫及!”

    秦铁三微微眯起眼睛,眸中的寒光大盛,似利剑一般几欲刺穿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

    念云硬生生迎上他锐利的目光,咬牙道:“便是这一两日之内,告哀使必至将军府邸。我乃堂堂广陵郡夫人,升平公主府嫡长女,今日孤身一人前来告谒将军,便是知道将军是个磊落的忠臣良将,将军反疑我么!”

    “如此说来,那薛楚儿也是你派来的?”

    念云只觉得后背一僵,楚儿,听他的语气,难道楚儿出了什么事么?只是这人一看便知道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她便索性不拐弯抹角:“薛姑娘是念在同将军有些交情,不忍将军这等铮铮铁骨枉做了逆臣,可有什么不妥么!”

    秦铁三“唰”的一声抽出佩剑搁在念云脖子上,“最好不是有人在耍什么花招!”

    念云还未答话,这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钟鸣。

    念云和秦铁三同时愣住了。

    听这足以穿透浓云薄雾的浑厚钟声,便知道这定是太极宫承天门上的大钟。算算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宵禁的时候,但是这钟声似乎和平常不同,分明更低沉,更肃穆。

    不光是他们两个,就连那些兵士,甚至于等待施粥的民众都愣住了,呆呆地听这钟声,并不是寻常一波一波敲响的,而是一声接着一声,一直持续地敲下去。

    念云是没有听过这样的钟声的,但秦铁三是听过的,那样的钟声已有二十多年不曾敲响过,那是大丧的钟声,将整整敲三万下!

    她愕然看向秦铁三,从他的眼里已经找到了答案。

    也就是说,皇帝陛下,驾崩了!

    倘若宫中尚未安定,不管是太子还是舒王,想必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先秘不发丧,暗中抢夺先机。如今既然直接敲响了丧钟,就说明……

    这时军中似有人忽然醒悟过来,爆发出一阵嘶哑低沉的哭声,军中一阵骚动。

    念云这才发现这般严寒的天气,自己的手心竟然冒出湿湿黏黏的汗来。

    秦铁三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二话未说,果断下令:“所有人,就地扎营!”

    因为大丧,整个长安城里戒严,宵禁比寻常还要严格,即使她有东宫的令牌,也无法在这个时辰进城了。不过,好在那五万代军也及时被拦了下来,不会对城内的局势造成极大的威胁。

    念云见到薛楚儿的时候才知道,因为没有见到报丧使,秦铁三怀疑薛楚儿是太子一方派来的细作,直接将她拿下了,绑在军中。不过他倒也是一个爽快人,在听到大丧的钟声以后,果断地放了薛楚儿,还在军中腾出了一顶帐篷给她们两个女子休息。

    那是无数人的不眠之夜,到次日念云回到东宫才知道,那两天的时间里,李淳率神策军从外面围住了宫苑,并联合内监总管刘贞亮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并以圣上密旨为凭据,赢得无数势力临阵倒戈,背叛舒王而转投李淳一方。

    在那些宫女太监的描述里,那是血雨腥风的几天,许多人奔走呼号,许多人倒在血泊里,残酷血腥绝不亚于战场。对于一切的反对者和意图阻拦他的人,李淳处置得十分果断——杀。

    她亦知道了,那一天晚上她也算是立下了大功,虽然当时李淳已经基本控制了局势,但若不是她将那五万代军拦在了城外,那一晚还不知道将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因为舒王一派根本没有打算把陛下已经写下遗诏的事情告诉秦铁三,他们根本就企图利用那五万人马直接威胁太子。

    次日清早,城门打开的时候,她策马自通化门而入,沿着宽阔的主道,直奔丹凤门。

    凛冽的阳光并无一丝温度,冷冷地照在她身上,却给她染就了一身华美的金光。她一身葱绿色骑装,端坐在睨雪的背上,眼是水波横,眉是螺峰黛,自有一般妩媚而英气的神采。

    她在丹凤门下昂首仰望城门上的他,回眸一笑,如三月的阳春拂过烟穗,寒枝悄然染上一点嫩绿的新芽,仿佛满世界的积雪都渐次融化,桃杏瞬间绽放堆满枝头。

    他身上穿着生牛皮制的软盔甲,系着鲜红的披风,腰上挎着佩剑,十分威武。念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全身披挂,薄唇紧紧抿着,一脸的肃杀之气。

    是李淳。他见了她,便亲自走下城楼,走到她面前。

    总算,他是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念云冲上去,抱住他。

    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念云觉得心惊,又连忙放开他,围着他转了一圈,查看他战袍上染血的部位,似乎想把他仔细检查一番。

    “别看了,不是我的血。”

    她想说什么,但他却冷着面孔。念云知道他在生气自己为何自作主张从东宫跑出去,一时有些气馁,“我……”

    李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既然不愿待在深宫,那好,索性叫他们瞧瞧罢,咱们英姿飒爽的太子妃,是汾阳郡王郭子仪的孙女,当之无愧,独一无二,可以为苍生社稷谋福祉。”

    这时有人已经把他的马牵过来,身后一行仪卫也已经准备就绪。李淳纵身上马,扯一扯嘴角:“既然来了,就随我去迎圣上登基罢。”

    历代先帝驾崩以后,新帝马上在灵前即位的并不多,多半是把丧仪主持得差不多了才在群臣的“力谏”之下登基。

    太子病着,自然这所有的事都是淳来做的,他自然没法直接在灵前接遗诏即位。但要他这么快就登基?

    况且,他那病是吹不得冷风的,从东宫到大明宫这么远的距离,即使坐马车,也好不到哪去。况且陛下刚刚驾崩,宫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替他在宫里提前布置暖阁。

    她御马跟上去:“可是殿下的病……”

    李淳看了她一眼,“新帝登基,横竖得露个面。不然,我以什么身份主持丧仪?只待宣读完圣旨即可,待散朝之后便移驾太和殿,无妨。”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大明宫以左右银台门为界,由紫宸殿后面的道路分割开前庭和后宫。后宫是个特殊的所在,由神策军和禁军看守,所有外臣及皇室诸王等不得随意进入后宫区域走动。

    皇帝通常都是在宣政殿上朝,便是召见大臣和寻常处理政务也该是在紫宸殿,而太和殿所处的位置,紧邻左银台门,正在后宫范围之内。

    如此一来,外臣想求见圣上一面,虽然不是不能,却十分艰难,程序繁琐。

    念云想着,便问了出来:“圣上登基后,住太和殿么?”

    李淳淡淡道:“先帝驾崩于紫宸殿,如今丧仪未行,梓宫还未移走,多有不便。太和殿环境好,又不临水,风小,适宜圣上休养身体。”

    “休养身体……”念云猛然醒悟,问道:“那你呢?”

    “我?”李淳看一看她,“圣上龙体欠安,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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