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牧师便将一根上边镶嵌着宝石和墨水盒的羽毛笔恭敬地托起,它散发出一阵微光,在纸上漂浮着,自动写了起来。
等它写完,牧师将笔收起,扎格梅尔一把抓过墨迹未干的纸就开始看,很快便发出一声闷哼,把那纸摔在了桌子上。
“不行,不能就这样……”他面颊抽搐了片刻,脑中转过许多思绪,接着将这封信折起来塞进怀里,便从帐外唤进一个亲信,让他把维陶塔斯找来。
“您找我?”维陶塔斯走了进来。
同样是从溃败中逃生,同样是劫后余生,维陶塔斯一看就显得更有精神。
不过扎格梅尔也没心情羡慕嫉妒别人的年轻了,他连忙把维陶塔斯招呼过来,就开始商议。
贝兰的军头们的确有酒囊饭袋,有无脑莽夫,但同样也有一些聪明人——可扎格梅尔是不敢完全信任他们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他们难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些什么危害大局的事。
当初大军溃败,可不就是几个军头带头逃跑引起的吗?甚至有一个军头带着自己的部众躲了起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另一个军头则散布谣言说溃败全是他这个主帅的责任,真是气煞人也。
倒是维陶塔斯前不久还给他了一个丢盔弃袍的建议,帮助他逃出生天,如今还显得可信一点。
“没想到,事已至此……”听扎格梅尔说了些新情报,维陶塔斯也惊讶了,不过他没有震惊太久,就立刻说道,“恕我直言,我们只剩下一台完好的奔雷车,另一台要修好还得花一段时间,又折损了大量步兵,攻城能力下降了一半都不止。
您是否还希望继续攻城呢?”
“就这么放弃的话未免太……”因为攻打铁火城,都已经搭进去了那么多,此刻扎格梅尔也有些犹豫。
叹了一口气,他说道:“不是不能放弃,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掉,那些追随我们贝兰军的人会怎么想,各路军头又会怎么想?我、我们,现在都是骑虎难下了。”
“那就再攻打最后一次。”维陶塔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最后一次?”扎格梅尔疑惑地问道。
“是的,最后一次!而且是由那些主战者以及追随我们的仆从军打头阵。如果成功,那么就立刻能够扭转一切不利的情势,转败为胜!”
维陶塔斯似乎是由于激动和紧张,稍微喘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如果失败的话,那就能让主战者也承认失败不再聒噪,并且消耗一下仆从军的力量,方便我们控制,还可以让他们和美泉子爵进一步结仇,无法轻易和解!”
“嘶——”扎格梅尔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直接说出了如此残酷却直接有效的计策,虽然他是征战多年的大将,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但这只是下意识地惊讶一下而已,他斟酌了一会儿,便已经接受了这个提议。
战争,本来就没有什么温情脉脉可言,双方士兵的生命都不过是数字,是筹码,只要值得,就能抛出去交换。
而这一计策,看似是放任友军去送死,但却能够使已经出现分歧的内部意见重新统一,令军队团结得更加紧密,为了这个目标,一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那么,你愿不愿意肩负起一项重任呢?”扎格梅尔眯起眼睛,盯着维陶塔斯道。
这么年轻便能够想出这种毒计,扎格梅尔知道决不能小看他,因此,也必须要让他一起参与进这件事来,不能给他置身事外,把黑锅扣到自己头上的机会。
“我很荣幸!”维陶塔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的眼中,闪烁着炽烈的野心之光。
扎格梅尔自然看的分明,但他如今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而且,就算这年轻人有什么了不得的野心,很长时间内也不可能反噬他,至于维陶塔斯会不会祸害别的贝兰贵族——他才不管呢。
第六百零四章 带路党的心思()
带路党们到目前为止,还不是太清楚自己将要遭受什么命运,而他们的主将又对着他们怀有怎样的恶意。
扎格梅尔逃回来之后就迅速封锁了消息,尽量将这次失败单纯归咎于敌人在夜里偷袭。
就连那些主战派的贝兰军头,也没打算告诉带路党事实——万一他们听了以后害怕,不肯做炮灰,难不成要贝兰人自己冲在第一线上去流血牺牲?
那就不是来发财抢地盘的侵略者了,而是吊民伐罪的义勇军!
而带路党目前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在遇上洛明的防御之前,梵希郡别的城堡自然是没有抵御奔雷车的力量的,连康勒山伯爵的居城都只能多撑一会儿而已,就算老伯爵没有带人出城奇袭奔雷车,城堡再撑个一两天也要被打出大口子。
虽然在攻城过程中,带路党的军队还是免不了会有一些损伤,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自己可不会冲在第一线,于是回报和付出一对比就显得很划算了。
当然,就算分到再多的战利品,一旦手里兵力折损严重也是保不住它们的。
但带路党们也有一个攻破别的城堡的必要性,其中隐含着一个非常本质的问题,那就是:梵希郡的粮食不够吃。
众所周知,贝兰大军是趁着刚秋收的那几天来的,虽然联军在前面多顶了一天,让后方尽可能地抢收,但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接着,洛明和他的盟友都搞了一次坚壁清野,把没有收割的麦田烧了。
而将近一万人的贝兰大军,还包括几千匹马,人吃马嚼,又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要知道军人的食量比普通农民大得多,战马光吃草会掉膘,要想保证体力的话也得吃粮食,而且吃的比军人还多整个梵希郡加上卡洛山山民也没有十万人呢,突然要养活多出来的这么多张嘴,再怎么想也不可能。
看这个架势,如果贝兰人不快点离开的话,那肯定会出现许多饿死者,剩下的人的那点粮食就算完全开启最低标准配给制都不够用,不是这家饿死就是那家饿死。
这些带路党的田地倒是没有被烧掉,但也优先收割了之后就送到了贝兰大爷们那里去。
他们肯定不愿成为饿死的那一方,所以做法就很简单了——协助贝兰军打破别的城堡,不仅能获得各种战利品,也能抢对方的存粮,收割对方领地上的新粮,将危机转嫁到对方头上。
至于对方领地上会饿死多少人,那可不关他们的事了。
当然,最初还是为了抢粮,接下来,他们也渐渐萌生了更大的野心。
帮助贝兰人打赢这场战争,他们就不用担心被洛萨公国清算,甚至还能站在胜利者这边获得更多奖励。
因此,当他们听说贝兰军的先头部队由于“不谨慎”而被夜袭溃散退了回来之后,大多是有些欣喜的。
这是他们表现自己的一个好机会,反正有无敌的奔雷车帮忙,他们只要表现得勇敢一点,再谨慎一点,不让夜袭成功第二次,那么就能在贝兰主子面前充分体现出自己的用处。
当然,其中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自信过剩,总有些聪明人,但聪明人也想着是让蠢人先上去送死顶缸,削弱他们的实力,就等于变相增加了自己的实力,因此聪明人们也没有几个会出言提醒。
于是,一支混合了带路党和贝兰人的大军就在一次短暂的整编之后,朝着卡洛山行进。
这一次,扎格梅尔等人是知道山口两边的高处都有洛明的据点了,而且也推断出那座高塔上经常变形的木架可能是一种传讯方式,但他们对此却无计可施。
用奔雷车去轰击拥有火炮的山头据点那纯属找虐,现在贝兰法师团也伤亡惨重,很难使出射程和威力都足够的法术去攻击那里。
因此,他们也只好在塔楼的监视下行军当然,最基本的遮掩倒还是做了一些的,比如说尽量穿过树林,若是非要在平坦的道路上走,就让法师团尽量掀起一些雾气之类的遮挡一下视线。
但无论如何,这些工作的效果都有限,洛明还是能得到较为可靠的行军路线情报。
他并没有贸然让手下骑兵出动去骚扰,虽然可能取得不错的战果,但一旦有个闪失就不妙了。
直到目前为止,他投入火器的每一场战斗,不说是全胜,但哪怕梵希联军那一次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打扫战场再撤退,确认没有火器遗失。
洛明对自己的骑兵的素质心知肚明,不靠火器的话是敌不过贝兰骑兵的,但小规模出动,火器就有可能被缴获,大规模出动的话又干脆变成了一场野外遭遇战,这是何苦?
虽然他放弃了派人去路上骚扰,但还是做了相应的准备工作——比如说将不少粮食蔬菜、燃料以及弹药运上山口的那两座据点之中,并且派去了部分增援。
这两座据点居高临下,可以发射炮弹或者火箭弹去提前骚扰敌人,这种做法是不用担心被缴获的。
当然,贝兰人应该也知道这两座据点很危险,恐怕他们现在心中会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这两座据点吧——到时候自然能获得完好的火器样品。
不过那里本来就地势险要,洛明又增加了物资、防御措施以及防御人手,他们想要拿下那里,可绝对不是个轻松的事。
这几天来,洛明干脆让牧师们施法为工匠恢复体力和提神,并且发出更多奖金,他们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便又赶制了多门火炮以及大量铜火枪。
当然,这种赶制的火枪无论是精确度还是威力都远不及洛明真正视为主力的那部分重型火绳枪,但也绝对有着超过一般强弩的性能,使用它的体力消耗又远小于强弩。
洛明将大部分这种火枪留在铁火城用于守城用,少部分拨给两边山头据点,也保证了据点内平均一人一把还多,又抽出部分重型火绳枪手也派遣到那里去加强火力。
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自己都可以带着一小支精锐部队,走山中小道去支援那两个据点。
第六百零五章 带路党的动摇()
洛明并没有在山外的大片区域都安放能表示距离和方位的标记,他手头的人力物力有限,而且拥有能够做这工作的基础测绘知识的人材更是有限。
但在上一波贝兰军逃走之后,他还是尽可能趁这空隙,派人出去测量几个关键之处,并且稍微校射了一下,来进一步确定方位。
贝兰人多少猜得到,自己走大路的话多半会迎来某些骚扰,但他们也是不得不走啊。
这年头可没有一个拥有大工业化力量的政府到处修路,连那几条大路都只是勉强能容纳大军通行而已,小路的话就更别提了。
若是连小路都不走,走那些林间小道,甚至压根没有路的地方……个别几个或者十几个人还能凑合着走一下,而且要么得是身手不凡,要么就得是走习惯了,才能够保证正常的速度。
而上千人走过去,恐怕得耽搁好多时间,而马匹、辎重车之类的更是压根走不动。
因此,他们也只能一边提心吊胆地小心着山顶,一边尽可能加快速度向前赶路了——当然这基本上属于徒劳,在刚进入火炮射程范围的距离上,就算。
当然,有些人最初倒是轻松得很,那就是对真实战况缺乏足够认知的带路党们。
在他们看来,只要稳扎稳打,守好夜,就不用担心被夜袭成功第二次,接下来展开奔雷车按部就班地攻城,就迟早能够攻破。
就在此时,远远的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响,他们许多人还不明所以,有的则望向了声源的方向,正在惊奇的时刻,就见到许多贝兰人已经开始散开躲避。
一个贵族本能地觉得不妙,他下意识地开口道:“敌袭?”
话音未落,他便感到一股强风扑面而来,还以为是有敌人杀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拔剑挡在身前。
当然,并没有什么敌人杀到他面前,但旁边却响起一声闷响和几声叫喊声,他下意识地扭头,就发现一个士兵倒在地上抽搐,他的腰部好像被一只硕大的怪物啃了一口似的,,而旁边的士兵则发出尖叫。
仔细一看,还有一个士兵捂着脚倒在地上,他的脚掌前半截几乎就是不翼而飞,实际上还剩下了一点被挤烂的残骸,但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这贵族面皮一抖,连忙翻身下马减少自己的显眼度,然后朝那山头方向望去。
那儿隐约出现了一小团烟雾,再仔细看就会发现还有一座小塔,似乎有人影耸动。
没过多久,又远远响起一声闷响,远远地还看不清,但旁边的地上很快又炸开一团灰土,一个黑影斜着打在地上,然后弹跳起来向前飞去。、
简直像是贵族圈子里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的弹玻璃珠游戏一样,但在这黑色球体的弹跳之间可感受不到丝毫风雅和乐趣。
挡在它路上的人就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还顺便砸断了一匹马的后腿,然后滚进了路边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没想到居然有这样凶险的埋伏?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时间,带路党们的心中充满了骂娘的声音,但要他们真的当着贝兰主子的面骂出来,那自然又是谁都没这个胆子。
他们也只能陪着笑问道:“请问,他们这是什么武器啊?我们该怎么应对?”
贝兰人要么什么也不说,要么就冷哼一声道:“你不用管,反正它这么远命中率差得很,也打不中几个人,你们自己先小心着点,往后撤一段!”
带路党们只能面面相觑,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上的这条船似乎并不是稳赢,就算能胜利,也不一定有他们的好处,难保不会把他们的士兵当炮灰大量填进去。
而贝兰军头们则赶快聚到一起,开了一个小会。
“没想到那鬼东西的射程可以到这么远……”一个军头恨恨地说道,“上次他们不用这招,一定是为了引诱我们进入埋伏圈!”
“结果我们四台奔雷车都落在那儿了。真是狡猾的家伙。”另一个军头长叹了一口气,“不拔除那两个该死的据点,我们别说攻打铁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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