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睿倒是不以为意,反正伤口不深,很快就会痊愈的。他看了看郁郁苍苍的树林,离开也没多久前,居然最后又回来了。“你打算在这里留多久?”
“不知道。”章毓坦白。
“这里倒是不错的修行之地。如果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来的话。”赵之睿扫视四周。
“不会的,这里不是人迹罕至之地。你先把伤养好再说。”章毓特别选了这里,此处虽然也还是黑树林范畴,但显然和行军蚁出没之地不同,不是什么荒凉之地,有人类的痕迹,他们现在是在一座山的山腰上,山脚下还有村庄,能看见袅袅炊烟。看起来不远,但又不会太近。
“你不打算找个长久的修行之地吗?我们可以一起修炼,再不管这些俗事。”赵之睿殷殷期盼,如果从此以后能够避世隐居该多好。什么神仙妖魔都与他们无关。
章毓慢慢摇头,“我不知道修道是为了什么?做妖做仙又有何分别?如果百年千年避世索居成了仙又有何意义?得道成仙之后又如何呢?永生又怎么样呢?既然生命能够轮回,那不就是一种永生吗?所以我要在人世间行走,也许终有一天我能够明白。”
同是修道,有在山上,有在海边,俱是远离人间修行自身,唯她愿身在红尘中,修尘世之道。
两人就这样留在了黑树林,白日里行走在山色中,夜晚宿在树杈间,清晨暮色里各自修行,有时一下子领悟,有时却一坐百日。
山中无甲子,光阴如梭,数月时间已悄然流过。
艳阳下山顶上,密林如织,翠绿如洗,涛声阵阵,鸟鸣声声,连绵树木成海,在厚实如毯的树冠上正盘腿坐着两个黑衣男女。
“赵之睿,你看我这习得如何?”章毓手心里托着一只纸折的小鸟,她的手臂一展,小鸟就忽然活了过来,细细的小眼珠转了一圈,嘴喙轻啄了一下腹部的羽毛,唧唧叫了两声就振翅而起,从山顶俯冲而下,然后又突然拉起,在一片连绵绿色上忽高忽低飞翔。
“嗯,不错。”赵之睿坐在她身边,看了几眼道,忽而半侧过身来靠近她,“不过,你又叫错了,是之睿,之睿,别老是连名带姓的,你要是不习惯叫之睿,睿睿也行。”他的唇贴在她耳后悄悄呵气,一股潮意染上了她的耳郭,还带着一丝微微的麻痒。
“睿睿?你又不是三岁?”章毓往前挪了挪身体避开他的唇,“还是之睿顺耳。”
赵之睿却不轻易让她离开,一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拉回身边,“你老躲着我干什么?”虽然她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但这些日子都是在刻苦修行提升境界,一点亲近的机会都不给他,真是气人,认真起来的小章鱼还真是半点不含糊。
“修行时别动歪念头,小心走火入魔。”章毓回头道,“我说你脑子里到底都是装了些什么啊?”
“我喜欢你,自然想要亲近你,这有什么不对?”赵之睿理直气壮道,他张开手臂把她拥住,“我就喜欢这样。”
“我们要不要下山了?”章毓摇头,伸出手来接住飞回来的小鸟,小鸟嘴里叼着一串红色的果子,颜色鲜润欲滴。章毓把鲜果拿起来看了一下,有些丧气,“唉,我现在看见这个就反胃啊。”
“哈。”赵之睿抓起那只恢复原样的纸鸟轻笑,“傻鸟啊,你若是能叼回来一只虾,一条鱼,都能博得一声好啊,这个嘛……”
章毓把果子顺手塞进了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然后反身面对他,双手用力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她既然都讨厌了,那他自然也不会喜欢。
赵之睿顺势倒在了树冠上,脸皱了皱,果子虽然看起来鲜美,但这颗却是特别酸涩,他的牙都要倒掉了。
章毓半俯着身看他,双手贴在他脸上已经不再用力了,她的眼睛笑得弯弯,像天上的月牙,乌黑的眸子亮如星辰,清辉流盼,光彩熠熠。
“好吃吗?”她靠近他问道,语带调侃与得意。
赵之睿看着她鲜嫩多汁的唇瓣,眉眼舒展开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吃,你尝尝。”话音未落他大手一捞,把面前的姑娘拥到了怀里,一翻身就颠倒了位置,让她仰面躺在了密密的树叶上。
章毓瞪大了眼睛看他,那灼热的唇却已密密压了过去,覆盖在樱桃口上,尽情吮吸舔舐,纠缠千百回。
明明那样酸涩的味道,相濡以沫之后却是这样的甘美,世间再醇美的酒,也比不上这一杯。
第132章 能吃的土()
钱三之事已过去数月,想来也不再是风头上了,不过鹿城是回不去了,就算章毓再怎么垂涎那里的美食,也只能枉自悲叹。
两人开始漫步下山,反正没有明确的目的,信步而走,当快走到山脚之下转过山头时,已经没有郁郁苍苍的树了,只剩下几面光秃秃的山面,此时有几个有了些年纪的妇人上山来,三人都用帕子包着头,普通的灰色粗布衫,松松的长裤,半旧的黑布鞋,其中一人拿着锄头,两人抬着木盆,一路走一路敲着,还把敲下来的土块掰碎放在手心仔细察看。
这是在做什么呢?章毓很是好奇,不免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那三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啊呀,吴婶快来看,那边好俊的后生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女娃子也不错啊,生得可真真的好。”
“唉呀,挺登对的两人……”
虽然是乡野妇人,可上了阅历眼睛毒,一下子就从眼神和肢体语言上判断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三人旁若无人地指指点点,叽叽喳喳一番论断之后,又拿起工具开始四下敲土。
两人听得她们的评语只是一笑,山里人民风纯朴,看他们是外来客也没什么害怕,当然最主要是因为两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且是面善之人,就算现在两人一身黑衣,其中一人衣衫有些破损,一人背上还插着把长剑,也自有独到的气质流露。不会让人往坏人的方向想。
“大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章毓走近前去。看着山面上挖出来的土坑,莫非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你们这是在挖人参?”
“哪里有人参,女娃子说笑了,我们是在挖土。”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答道,她手里拿着锄头。边说边挖,“唉呀,这里的也不行,再换处地方看看。”
“这有什么讲究?”章毓奇道,这干干的泥土还有什么好坏的。
“这是自然,要上好的白土才行。”旁边托着木盆的妇人接口道。
章毓于是问道,“这是要种什么花草吧。所以有特殊要求。”
另一妇人哈哈笑了,“大妹子不知道。我们挖土不是用来种树,而是用来吃的。”
章毓呆住了,难道说这个村里已经穷到要吃泥土的地步了吗?那得要多惨才会用泥土做口粮啊,就算是山里最酸的野果,也比泥土好啊。
她摸了摸肚子,忽然觉得腹部很胀,吃泥土最后可不就是胀死的?
拿锄头的妇人看了眼惊恐的小姑娘,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但白土是可以吃,少吃点死不了人的,味道还很独特。”然后埋怨旁边的妇人。“看你们都把人家给吓坏拉。”
章毓一听精神头来了,想她也算尝遍百味之人,可还从来没听说过泥土也能吃的,这个实在是太让她好奇了,既然味道很独特,她自然非得尝一下不可了。
赵之睿拍拍她的肩膀,“你莫不是连这个都想试试吧,虽然鹿城是去不了,但天下之大能去的地方多得很,别待在这种地方了,走吧。”
章毓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就不好奇吗?”
赵之睿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自己上去啃一口不就知道结果了?”
正说着,那边用锄头敲土的妇人高兴地指着一处说,“这个不错,就拿这里的。”然后两妇人把木盆放好,敲了一堆土进去。
章毓蹲下身拿起一块土,瞧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干脆就真的上去咬了一小口。
“啊,呸,呸……”章毓立刻吐了出来,这果真是土,一股土腥味,奇难吃无比,确实不是突然之间就奇迹般地冒出很多味道的宝物,本来她在心里还小小的怀疑是不是什么仙丹灵药的,这下设想完全落空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东西等着她,有一次好运就已经不容易了,不可能天天有什么灵丹从天上掉下来让她碰上。
“噗,哈哈。”赵之睿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把拉她起来,轻轻抹去她唇边的泥屑,“你个小傻瓜,这你也信,真是。”这可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吃货了,没见过这么贪吃的小章鱼,数月不食人间烟火,居然连泥块也下口了。
章毓擦了擦嘴看向三个大笑的妇人,鼓了鼓脸,“原来是唬我的。”
“唉呀,真是性子急。”妇人又敲下一块土,“不过也没骗你,这土确实可以吃,但不是你这个吃法呀,我都没来得及说,你就……”说着也呵呵笑了起来。
章毓这回死活都要知道怎么个吃法了,总不能让她白白吃了一口泥吧。
“女娃子别急,让你吃了个亏,我也不好意思,不如你就和我下山吧,来尝尝我们这的白土,”妇人收起锄头,扫了一眼两人,特别在赵之睿身上转了转,“我夫家姓吴,大家叫我一声吴婶,我看你们约摸是精贵之人,不像坏人,只是大概遇到了些麻烦,这山脚里也没什么外人,倒不用担心害怕,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来吧,山里人没什么好招待,茶水也是有的。”前面的话是对章毓说的,后面的话则是对赵之睿说的。
“多谢杨大婶,恭敬不如从命。”章毓一手托起木盆,“我帮你们拿。”
“唉呀,看不出来小姑娘还是个练家子,很大的力气呢?”拿盆的两妇人本来还想推托,可看她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地样子,也就不再反对了。
“看出来了,果然是个厉害的女娃子,这背上那剑一看就是真家伙啊,”吴婶提着锄头,回头看了眼一边站立不动的黑衣男子,“唉,原来这么俊的后生哥只能用来看,真是可惜了。”
赵之睿脸一黑,立刻走上前从章毓手里接过木盆,“我来。”然后迈步下山。
章毓乐得轻松,看他一脸郁蹙的模样,抿嘴偷笑。
贵公子跟着她风餐露宿不算,如今还成了乡野村妇的免费劳力,他看起来衣衫破败,手里托着个巨大的木盆,盆里一堆土,这可真不是当日那个华贵风骚的赵之睿了。
三个妇人见此情景,各自暗笑,这对小两口,有趣得紧。
第133章 炒土()
有人搬重物,妇人们的脚步就很轻快,不久就到了山脚下,不远处的山坳里正是一个村落,屋舍散落分布,大概地势不平,所以房子有高有低,一点不齐整。
往村庄而去的是一条土路,许是人走得多,倒也平整宽阔,只是这样的路,下了雨定是泥泞不堪的,路两边都是成片的杂草和一人高的灌木,长得很是茂盛,在杂草灌木从里,还有一个隆起的巨大土堆,圆圆的顶,就像蒙古包那么大,上面爬满了青青的草蔓,零乱荒凉。
“那是什么?”章毓走在赵之睿身边,用手戳了戳他的背,指着那个土堆问道。
赵之睿瞄了一眼道,“谁的墓吧。”
建这么大的墓,可见是个有钱有地位之人,只是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墓前没有墓碑,周围也没有常青树,更没有人来打理,看起来又不似富贵人家,不过也可能是曾经辉煌过的人家,如今或搬迁或没落的缘故。
吴婶随着章毓的目光看了眼大土堆,她没说什么话,旁边的妇人却是接了口,“那是个坟堆,据说埋得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夫人,造得那个牢固,俺们想要铺点土,愣是半块泥都敲不下来,比山里的石头还硬,连那些想要进去捞点好处的人也是半点没有办法。”
“说是有钱人家也不一定,真有钱有势,也不要把墓造到这里来,而且都荒芜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人来打理过。”另一妇人接口道。
“俺们嫁来时这土疙瘩已经有了,也是个讨人厌的东西,半夜里经常会发出怪声来,让人听着很是寒碜。咱们是听了半辈子习惯了,新来这里的人就不一样了,那谁家的新嫁娘,半夜起来起夜,听了怪声不是差点被吓死?后来病了很久才好的。”妇人道。
章毓不过随口一问,这两妇人就唠叨了半天,从坟墓说到新嫁娘,从新嫁娘说到家养的鸡鸭,吴婶到是在一边没有说话。
章毓走过那个土堆前时。回头又望了眼,孤零零的坟包藏在杂草灌木中,在一片荒芜之地颇有些凄凉,一阵风吹过,仿佛是有什么声音钻入了她的耳膜,尖锐又凄厉,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看了眼身边的人,却都是一副毫不在意镇定自若的样子。
“之睿,你听到什么了没?”她悄声说。
赵之睿看了她一笑,眼里有了笑意,“这大白天的你也害怕,别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再说,”他瞟了眼远处的坟头,“坟头筑造时间长了。总会有几个风化的窟窿,被风一吹,有些声音也很正常,别大惊小怪的。”
“也是。”章毓自己笑了,她虽然不是崂山道士,但其实也差不多,道士该会的本事她都会。怎么说也是顾容亭和赵之睿一手指点出来的人,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她可是一个妖怪啊。不过也许这就是残留在她脑海里的人类记忆中潜意识里对鬼的恐惧吧。
这行人进了村,直接就去了吴婶家里。
吴婶家是极普通的乡村建筑,一字排开几间房舍,外面简陋的竹篱笆,围出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也很简单,旁边一口井,井边是大青石做成的石桌,石桌边放置着一个大煤炉子,上面摆着一口大铁锅。旁边还有一把大铲子。
赵之睿顺手把木盆放到了石桌上。
“这是用来烧土的?”章毓好奇地看着铁锅,这土放到锅里烧一下就能吃了?这也实在是太神奇了吧,什么泥土能这样啊?
吴婶点头,“要放进去烧的,不过还得先加工一下才成。”她把土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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