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亭握在她的手腕上,一股灵力沿着她的脉络进入了她的身体,四散开来慢慢修复着她的内伤,引导梳理着她紊乱的内息。
章毓立刻盘腿打坐,随着这股气流运转,凝神静气,只觉冷冷的身体变的温暖起来,胸口上的窒闷感逐渐消失。
良久,直到章毓的脸上又有了一点血色,顾容亭才收回了手。
“她没有恶意,只是向来比较冲动。”他说道。
章毓动了动手臂,嘴角抽了抽,右臂上还有着隐约的疼痛,这是刚才与人拼剑时受到的肌肉硬伤,“她真是雾久的师傅,我怎么觉得该是雾茗才对啊。”
顾容亭点头,脸上有些无可奈何,他的手指握在她的右臂上,慢慢的揉捏,“宋师妹虽然为人冲动,却是个好师傅,雾久是三峰山少年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
“你有徒弟吗?”看他这么欣赏雾久,章毓好奇地问,努力忽略他的手指在她胳膊上的触摸,他不过是因为她无端受伤才有的歉意举动,她实在不该胡思乱想,所以还是找点其它话题分散一下心思吧。
“没有。”顾容亭摇头,一心缓解她的疼痛,过了会才发觉微有不妥,他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臂上,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袖相互传导,她的手臂很是纤细,他手指下的触感却是分外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他不觉微怔,停止了动作。
章毓抽了抽胳膊,想要离开他的手指,这个感觉太奇怪,再下去她就要忍不住脸红了。
“你为什么不收徒弟?”章毓只能继续提问。
顾容亭看了眼她气色渐好的脸颊松开手,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一下再放开,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我长年闭关,出关时便四下游历,没有时间收徒,就算是三峰山事务,也大部分由师兄处理,虽然我才是掌门。”
“你到底有多少岁啦?”章毓抬起眼问他,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要问了。
顾容亭拂了下衣摆坐在她身边,“一百多岁吧。”
“一百多岁?你还真是个老道士。”章毓说,大眼睛忽闪忽闪。
顾容亭失笑,“难道你的年龄很小,虽然你看起来是很年轻,成人时日尚短,心智上大概也只有十五六,但实际的岁月可不好说啊。”
章毓连忙摇头,过了会又点点头,虽然她不是什么修行数载一朝得道的千年老妖怪,但真实的岁月和年纪,确实不好说,只能说她作为章鱼,还是个位数的年龄。
“修仙修道之人,外貌与年龄不一定符合,就是赵之睿,也已是一百多岁的年纪了。”顾容亭的眼光瞟向她身边的长剑,“他对你很好。”现在他终于看见这把她一直藏着掖着的宝剑了,也怪不得她要遮起来,这是长流仙子的配剑,在赵之睿手里没什么奇怪,可是他居然会把它借给她使用,又是紫阙又是心法,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78章 距离()
“原来他也这么高寿了?”章毓有些不可置信,“可他看起来很是风华绝代,一点也看不出来。”
顾容亭莫名的就有些生气,“难道我就看起来很老吗?”即便他真的不如赵之睿天资聪颖,但既然他们两个是幻海大陆齐名之人,应该也不会差很多才是。
“这个……”章毓看了眼他,然后又转过了脸,他自然看起来不老,不然为什么白陶镇的小姑娘那么喜欢看他呢,只不过他给人的感觉和赵之睿不一样。她看着他笑嘻嘻地说:“你一点也不老啊,老道士你最好看了。”
顾容亭脸色微红,清咳一声转过脸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实在不理解话题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赵之睿是长流山的弟子?”章毓忽然问道,她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原来他还系出名门,这可真看不出。
“是的。”顾容亭恢复了正常,“他是长流仙子的徒弟,最后离开了长流山深陷红尘,这把紫阙曾经是长流仙子的配剑,长流双剑,黑鞘青锋,白鞘紫阙,如今双剑重聚。”
他的目光绕在两把长剑上,仿佛逝去的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当年。
“那一年,我踏山历练,年少轻狂不知深浅,终于陷落到了危险里,恰逢长流仙子途径而过,于是便救了我,她见我资质尚可,就指点于我,分别时还赠予了我这把青锋剑,助我斩妖除魔。”顾容亭娓娓诉说着百年前的往事,“我只见过她这一面,但长流仙子是我这辈子最钦佩最仰慕之人,虽然她已经不在了,我只愿承她遗志,沿着她的路走。赵之睿,该是也很仰慕她的师傅才是,何其的幸运,又何其的不幸啊。”
原来是因为师傅的故去,他才离开了长流山,章毓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有一个当世第一人人称道的师傅,做徒弟的压力也不小啊,也许是辜负了她的期望,他甚至都不敢告诉她自己是长流仙子的徒弟。
“现在他把紫阙给了你。”顾容亭静静地望着她,“你,他……”他欲言又止。
“不是,不是。”章毓摆手,“就是个误会,一时不察被我顺手带跑了,以后还要还给他的。”以前不知道紫阙的真实情况,但看他如此郑重其事的保存,也知道是他珍视之物,就没想过要霸占,如今更是知道这是他的师傅留下之物,自然更不能占为己有。
“紫阙是把好剑,你既然能驾驭,也是与它有缘。”顾容亭说道,神色严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章毓淡淡一笑,“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顾容亭唇角扬起,一丝笑容不经意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的神情分外柔和,寒潭深目里泛着粼粼波光,仿佛忽然被阳光照耀到一样。
“不过,紫阙现在正在我手里,所以我不介意拿它来好好修炼,毕竟机会难得嘛。”章毓狡黠的一笑,大眼睛眯起,就像两道弯弯的半月。
顾容亭顿了顿,笑意微敛,忍不住伸手曲起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那就给我好好修炼吧,三峰山很适合修行,特别是对你这样的初出茅庐之人。”
章毓摸着额头,为什么如今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都觉得心情激荡呢?难道她的喜欢又多了一点了吗?这可真是不妙。
顾容亭是个很严格的师傅,如果他有徒弟的话,一定能带出优秀的弟子。
章毓也是一个勤勉之人,修炼很是刻苦。因为她有着自己的梦想,一方面急于提升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也希望有一天能帮上顾容亭的忙,为幻海大陆出一分力,她觉得自己终于融进了这个世界,无论作为人还是妖,只要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就有责任和义务去护卫它。不知不觉间她被顾容亭影响了,人生却似乎变得充实起来,因为目标很明确。只是在充满希望的生活里,有时候,她又会生出些无法言说的伤感,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体会过。
清晨的三峰山,空旷的大殿前,站着一排排年轻的白袍道士,男男女女,足有上千人,这些都是三峰山的生力军,百年前几乎灭门之后,一点点重建而来,时至今日也算人员广济,陆续成长。
最外围的平地上,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她的脸小巧柔美,双颊宛如莹霜,晶莹剔透,细嫩到似乎只要轻轻一点就会弄破,那双翦水双目灵动而光泽,眸子乌黑如墨,就像黑曜石一般。她的长发用一条蓝色的束带松松的拢成一束,垂在背上,只留几根调皮的小辫在脸颊两侧,调皮的甩动。她的身段柔美,腰肢纤细,一袭朴素的白裙,裙摆正好垂在鹿皮短靴的鞋面上,纤瘦却笔直的背上还插着一把长剑,银白色的剑鞘冷光四射。
这是一个至纯至美的女子,不染一丝世俗尘埃,就像刚从云端仙界走来。不知有多少年轻道士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流连在她身上,而她恍若未觉,只是看着前方。
殿门高广,映衬长空,时有祥云飞掠而过,青天流云,顾容亭正站在殿门前的高台之上,雪白的宽大的衣袍,广袖拖垂于地,长簪束发,可仍有许多头发散垂下来,长长的如同披了件厚重的黑色披风。
他清冷的目光扫视而来,如同流水一般拂过众人,全场立刻收敛目光鸦雀无声,庄重而肃穆,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不见了。
“此次历练已经结束,想来各位对自身也有了更多地了解,对自己肩上的重任也明白的更多,日后自当勤家修炼,不可自傲或是颓废。”
“是,谨遵掌门教诲。”声势洪亮的回答,有力而沉稳。
顾容亭继续静静地说着,不紧不慢,清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传遍了这片空地的每一个角落,而下面每一个人都态度谦恭,深色肃穆,垂首聆听教诲,
章毓远远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离他很是遥远,就好像这片黑压压的人头,每一颗都代表了无数的光阴和漫长的距离。
他是幻海大陆众人敬仰的三峰山掌门,而她是离海里孤独的小章鱼。
第79章 小秘密()
顾容亭的告诫结束,人群才散开来。
章毓首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而她的身份,顾容亭对外只说她是来自长流山的客人,真实身份除了三人,再没人知道。现在这些目光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好奇而没有敌意,想来幻海大陆的各门各派间也是有交流和来往的。
“在这里习惯吗?我听说你受伤了。”有人在身后轻拍她的肩膀说。
章毓回头一看,见是熟人雾茗,心下欢喜,“没事,一场误会,这里挺不错的,不过……”她把头靠近他耳边,偷偷说道:“有什么好吃的可不要忘了我啊,你家掌门那里只有辟谷丹。”应该说来,最不好的就是这一点,她翻遍了他的住处,也没找到食物,最后只有辟谷丹,虽然她肚子不饿,但精神上得不到满足,总有一种想找什么大吃一顿的感觉,这种不让人吃饭的修炼实在很不人道,真是没人性,没天理。
“嘿嘿。”雾茗眨眨眼暗笑,也轻声回答,“这个你找我就对了,不过你千万不能声张,掌门师叔虽然拿我没办法,我师傅却不好对付。”
章毓连忙点头,雾茗的师傅就是当日那个用着锐利的目光审视她的须眉老头,虽然容颜矍铄,骨子里却带着冷肃。
正说着,又有一黄衫女子走来,正是尘虚,腰间配着把罕见的巨剑,又宽又长,走起路来步伐稳健沉稳有力,颇有豪迈之风。
“小姑娘伤好了?”她走近来问道,看了眼边上的雾茗,伸手大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窃窃私语什么,你小子惯会偷鸡摸狗,可不要带坏了客人。”她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雾茗躲闪不及,结结实实被拍到了。
雾茗摸着生疼的后脑,敢怒不敢言,说得这样高贵,其实她自己也老是闯祸啊,为老不尊,这样野蛮粗鲁,幸亏是道士,不然八辈子也嫁不出去,哪个男人瞎了眼会要她。可怜的雾久,居然摊上了这样的师傅,雾茗刚才还在怨怪自己的师傅太严厉,忽然间就很庆幸了。他家师傅不过喜欢炼丹,宋师叔却喜欢揍人,多么可怕的嗜好。不过呢,也许正因为这样,雾久才练出了一身本事,是三峰山小辈里最杰出的一个,像他就适合炼丹,还可以顺便弄点什么好吃的。
章毓看着雾茗神色复杂的脸,抿着嘴角偷笑,心里更是乐,三峰山的人也都不一样,要是所有人都和雾久一样死板,生活就太无趣了。
“我没事了,宋道长。”她做了一礼,郑重回答。
尘虚摸了摸她背后的长剑,“你的剑法如何,我很想见识一下长流剑术。”这是长流仙子的紫阙剑,与青锋一样的当世名剑,可惜顾容亭不会长流派的剑术,而长流山也没落了,没有什么可以比试的高手。
“很差,很差,实在不堪一击,宋道长已经见识过了。”章毓眉毛抖了抖,不会是还想和她过招吧,她可不是对手,长流剑术,她压根不会。
宽大的衣袖飘落下来,一只修长的手握在了她的手腕上,顾容亭把她拉开,远离尘虚,冷冷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她修为尚浅,不是师妹的对手。”
尘虚笑了笑,啊呀,不过是误伤了小姑娘,现在也没怎么样,她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师兄做啥这般冷眼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还是说,这个小姑娘不仅仅是长流山的客人?尘虚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走吧。”顾容亭看了眼章毓,松开手向前走去。
章毓走了两步后就回头朝雾茗挤了挤眼,雾茗立刻点头,心领神会,然后就看见顾容亭的眼光扫来,赶忙低下了头,脚底抹油迅速跑远了。
章毓跟在他身后,回到了他的住处。
“刚才在和雾茗说什么?”他进门前随意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章毓一个劲摇头,这事哪能让他知道,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她以后的日子还指望这个呢。
顾容亭皱了皱眉,“你有什么瞒着我?”刚才离去之前他们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若说没事,他是一点也不信。
章毓半垂下头,摇头,坚决抵制,这关系到她的命运,她可不想真的就和辟谷丹结伴终身,那不过就是应急用的压缩饼干而已。
两根手指托起了她的下颚,顾容亭严肃的面容就在她眼前,他正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仔细地审视。
章毓如瓷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阳光照在她脸上,白的几乎透明,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纯真透彻,眸子中倒映着他清俊的脸。她定定望着他,一眨不眨,却红唇紧抿就是不说。
顾容亭只觉手指下的肌肤细腻顺滑,隐约间又有些酥麻,这异样的感觉沿着他的手指一直钻到了他的心里,他忽然很后悔自己这样的举动。他迅速缩回了手,也不再坚持答案,甩了甩衣袖转身进屋。
章毓在他身后得意地笑了,原来只要自己坚持住,他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这个发现好。
“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顾容亭回头看她一眼,神色如常,只有那双眼睛里带着些生气和无可奈何。
章毓进了他的屋子,才发现桌上摆着一盘糕点,数量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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