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傍晚时分,吃过晚饭的周家大少爷便会骑坐在白凤鸣家低矮的土墙上,两条长腿左右摇晃,给白凤鸣讲说书人说的那些故事。其实说书老先生说的就是那么点东西,无非就是什么五台山的得道高僧,单手举起万仞高山,将那作祟大妖压于山下;龙虎山赵姓天师,一道引雷符,万千落雷犹如道道利剑,将那即将飞升的蛟龙斩于河中;有那意气侠士,为报师门大仇,一把飞剑,千里之外取那恶人头颅。当然,其中总会夹杂着一些周大少爷喜欢的儿女情长,你依我侬。
江湖中的故事,总是光怪陆离,却始终逃不过一个“情”字。
夕阳西下,墙上锦衣少年口沫横飞,身影犹如皮影木偶,被拉的老长。影子中,布衣少年或是洗衣,或是劈柴,忙着自己的活计。
白风鸣清楚的记得,周家大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武陵捕鱼人,沿着溪水行走,忽然看见一片桃花林。这桃花林望不到尽头,中间竟然没有一颗杂树。渔人很惊奇,沿着桃花林一直走,想走到这桃花林的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桃花林的尽头。此处立有一座小山,山间有一处山洞,仿佛有光透过。渔人进入山洞,初时狭窄,越走越宽敞,最后从洞中走出竟来到一处村落。村落中的人看到渔人也是十分惊奇,交谈之中,渔人发现村子里的人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存在。
这个略显荒诞的故事让白风鸣记忆犹新,此时的场景令少年莫名的想起了这个故事。
放佛是为自己壮胆,布衣少年握了握手中的柴刀,沿着小溪缓步向前走去。微风拂面,泥土松软,布衣少年并未觉察任何异常。
约莫着走出四里路,前方便可见一座巍峨雄壮的大山。山峰高耸入云,绝不是小镇后面的青阳山可比。远远望去,山中层峦叠嶂,雾气缭绕,溪水便是从山上流下。
走了这么久的路,布衣少年有些口渴。蹲下身,双手拘起一捧水,正准备喝,却愣住。
溪水清澈,能够清楚的看见溪中游鱼,让少年愣住的并不是一尾尾通体金黄的游鱼,而是水中倒映的犹如弯弓一般的月亮,是的,一个月亮。
少年放下手中的水,荡起阵阵涟漪。小溪中的涟漪让水中的月亮随波晃动,如梦似幻。少年抬头确认,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略有踌躇,少年还是喝了水,不去理会这匪夷所思的画面,向着眼前的高山走去。山虽然高,但山路平缓,此时爬山,并不觉得吃力。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少年停下脚步。此刻少年腹中肠鸣如雷,“得找些吃的。”这一路上山,少年注意到山中不少低矮灌木上长着鸡蛋大小的浆果,果子通体红色,只是不知这果子是否可以食用。
年幼时,家中缺粮少油,白凤鸣经常摘青阳山的野果吃,对各种果子相当熟识,知道哪些果子可以吃,哪些果子吃了会肚子痛,但这山中红艳艳的果子白凤鸣却是从未见过。试着摘下一棵,用衣袖擦了擦,布衣少年将果子放到嘴里,果子多汁,入口略涩,回味甘甜,味道不错。三两口吃了一颗果子,少年没有再吃。盘膝坐下,少年开始打坐。
感觉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少年睁眼,气息流转如常,并未有任何不适。继续吃了几个野果,此时太阳仍然高悬空中,从布衣少年进来到现在,至少有两个时辰,太阳却完全没有偏移的迹象。
“看来此地没有昼夜交替,我这是进入到一个什么世界,难道这都是一个梦?”少年喃喃自语,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掐,少年疼得呲牙咧嘴。他曾听巷口赵婆婆说过,做梦的时候掐自己一下,要是不疼,那便是梦。少年揉着掐疼的脸颊,知道眼前这一切并不是梦。
既来之,则安之。
少年并没有太多的慌张,即使真的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对他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来说,也并没有坏到哪去。
念及于此,少年拉开架式,开始走桩打拳。
这打坐练拳,本就是布衣少年每日必修功课,十几年来,风雨无阻,已成习惯。此时虽身处陌生的环境,但是少年却仍是处之自若,练功如常。虽然没有竖起的木桩,但十几年的练习,每一步的移动,距离早已烂熟于心。
刚才打坐的时候,少年就已经注意到,自己似乎比平日打坐的时候更加专注,气息运转也更加流畅,初时并未在意。此时打起形意拳,更觉着辗转腾挪之见,与往日颇有不同,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拳法顺畅,拳意自然。
白凤鸣自然不知道,这山林不是普通的山林,正如前文所说,此处乃是一位地仙的洞府,是地仙飞升之后留下的洞天福地,其中蕴含了地仙修行留下的精气,而且此处沉寂千年,物华天宝,不是外界所能比拟。白凤鸣在此处打坐练拳,自是对修为大有裨益,一日千里。
“这拳打的得倒是有模有样”。
老铁们周末愉快。
第九章怪老头()
白凤鸣蓦地收住拳势,寻着声音望去,不曾想这居然还有别人。
一个枯瘦老人,蹲坐在松树下,嘴里叼着一杆旱烟,正吧唧吧唧的抽着,见白凤鸣望向自己,老人用烟杆指着白凤鸣,“后生接着打,让老头子再看看。”
白凤鸣哪还有心思打拳,赶紧两步上前,“老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吐出一口浓厚的烟雾,呛得白凤鸣差点咳嗽,但少年却并未挥手驱散烟雾,“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来这做什么?”
白凤鸣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在青阳山里面砍柴,本来平静的小溪突然出现一道瀑布,瀑布后面好像有东西发出金色的光,我觉着奇怪,就进来看看,便来到此处,哪知道进来却发现没有出去的路,只好在这练功打发时间。”
“你这小子,运气还不错。”老人身边烟雾缭绕缭绕,这旱烟抽的有点凶。“你可注意到这处地方有什么古怪?”
“嗯,这的太阳似乎不会落下,还有,大白天的水里面居然有月亮。”白凤鸣对这老人并不反感,而且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嗯嗯”,老人笑容可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白凤鸣”,少年回答。
“好名字,凤栖于桐,十年不鸣。”老人的旱烟似乎抽没了,他站起身,把烟袋在鞋底磕了磕,“白凤鸣啊,此地名唤水月洞天,是千年前刀神燕狂修炼的洞府。燕狂嗜武成痴,一柄长生刀,在整片大陆无人能敌,屠妖伏魔,快意恩仇,最后于这洞府中飞升成神。”
老人略显混浊的眼神透着一丝狂热,仿佛回到千年前戎马江湖的岁月,“这洞天中便是由他一丝神魂所创,你眼中的种种怪异都是源于此。”
“一丝神魂”,白凤鸣木然的看着身边的树林、溪水,感受着迎面吹来带着烟草味的风,“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怎么会如此真实。”
“这就是飞升境武魂的强大之处,仅仅一丝神魂,便可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
“飞升境竟然如此强大!”白凤鸣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语,这是生平第一次,白凤鸣对于力量有如此直观的认知。
“又有人进来了。”老人眉头一皱,眼神充满了不屑,“怎得全是道士与和尚?咦,那个小姑娘倒是长得挺俊,待老夫前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白凤鸣说话,老人原地消失,只留下那有些呛人的烟草味。
“咱们一起沿着小溪向前走吧,”在这一行人中,陈昂年纪最大,此刻自觉充当起带头大哥的角色,对着余下七人说道,“大家一起走,有个照应。”
“一起走?遇到了宝贝怎么分?”赵无极一脸不屑,“真把自己当大师兄啊!”
陈昂并未动气,“此处情况未明,大家最好不要立即分开。”
颜如玉妩媚一笑,“陈师兄说得对,大家最好还是共进退。”
“阿弥陀佛,颜施主说得正是,我等自当齐心同力,才能在这洞天中寻得机缘。”说话的是智远和尚。
“你这小和尚,是不是看这颜如玉长得漂亮就跟着人家的话说,”赵无极笑骂:“瞧你那点出息,是不是在九华山没见过姑娘?等出去了,来我们龙虎山,给你介绍几个比她长得水灵的妹子。”
智远满面绯红,直红到脖子根。
赵无极哈哈大笑,“你们几个一起吧,老子自己走。”说完便不再多说,大步向前走去。
众人正要阻拦,忽的就在溪水边凭空出现一位枯瘦老者,手持一杆长长的烟杆,正是之前与白凤鸣谈话的老人。
众人一时惊愕,看着眼前的老者不敢造次。
赵无极也停住了向前的脚步,一扫之前的不羁,躬身弯腰施礼,“龙虎山弟子赵无极,见过前辈仙人”,态度甚恭。
另外七人见状纷纷施礼,报上自家师门。
老人不动声色,从袖袍里掏出火折子,点起了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八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陈昂先缓过神来,恭声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此方世界又是何处?”
“我是一个无名之辈,不用记着。此处是水月洞天,想必诸位进入这洞天福地也是知道此处绝非寻常之处,各有所图吧?”老人笑容促狭。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们八人确是为这洞天福地的传承而来。”陈昂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答道。
“你们八个怎么一起进来的?”老人用烟杆指向众人,“又是僧,又是道的,怎么扯到一处去了?”
赵无极抢在陈昂之前回答:“老前辈,您不了解情况,我们八人的师门宗派是当前天衍王朝最强的宗派,所以我们八人结伴而行。”
“这天衍王朝的武修都死绝了,怎得这么不争气!”老人吐出一个巨大的烟圈,那烟圈宛如实物,缓缓飘向众人。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老人也不管诸人,自顾自接着说:“这洞天福地至多也就能承载十人左右,想必你们宗派师长也已经察觉,所以才会让你们八个人进来。只是这洞天的主人,却是武修,飞升之前曾嘱咐过我,这洞天的传承只能给武修。”
颜如玉展颜一笑,如春风般绚烂,“老前辈有所不知,这洞天之外我等师门宗派已经守护在外面,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了,我看前辈还是在我们八人中选一位得到这传承,将来我们闯出名堂一定不会忘记今日大恩。”
剩余七人点头称是。
老人眉头拧成疙瘩,低声自语,“这事还不好办,难不成便宜了那小子”。
“老前辈,您看我这根骨如何,要不您就传我吧。”见老人皱眉不语,赵无极赶紧凑上去套近乎。
“罢了,既然你们八人能够进入这洞天福地,也是诸位的福分,我给诸位一份机缘,送你们出去。”
八人脸色皆变,这传承他们看来是没戏了。
如果就这么出去,显然无法交差。
陈昂向前一步,沉声说道:“前辈,不是晚辈威胁您,只是如果我们就这么出去,为了不让这洞天传承落到其他人之手,师门前辈肯定会出手,倒是只怕这洞天福地便会毁于一旦,这传承便会烟消云散。”
“你这后生还会威胁人,”老人微微一笑,“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得给你们画个圈。”说话间老人随风而起,在空中围着用烟杆围着八人凌空画了一个圈。八人只觉老人画的圈放佛有一丝金光入土,转瞬即逝。
老人在空中朗声大笑,“后生们,就在此处稍安勿躁,老夫去去就来。”
老人随风而去,留下八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第十章感悟()
“这老爷子怎么神神叨叨的”,赵无极嘟囔着,“我得去找找看,别被这老爷子诓了”。说着便继续向前走。没走两步,赵无极便停了下来,伸手向前推了推,“是我眼花了吗,这难道有堵墙啊?”
高仙芝向前一步,“你在那胡说什么”,说着大步向前迈去,却真如撞到一堵墙般,被弹了回来。
几人纷纷向四周走去,果然就如同被一道环绕的墙围在当中。
“阿弥陀佛,大家不用试了,那位老前辈用了画地为牢的神通,我们被困在这了。”延庆小和尚双手合十,淡淡说道。“这门神通我听师父说过,不是地仙以上的修为,是无法施展出来的”。
“唬谁呢,”赵无极并不相信,沿着圆圈边走边推,很快便走了一圈,果然无法走出。赵无极抓着脑袋,“还真是啊,没看出来,这老爷子有些手段啊。”
“阿弥陀佛,这老前辈绝非凡人。”延庆和尚对赵无极说。
“那咱们这怎么办啊,就在这傻等着啊”,颜如玉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你们倒是想些办法啊!”
赵无极此刻倒是放松了下来,往地上一坐,“没辙啊,咱就得等这老爷子回来把咱们放了,这老爷子看着年纪可不小了,希望他别老糊涂啊。”
“阿弥陀佛,咱们也没有办法解开这禁锢,就在此处静候老前辈归来。”说着也是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开始打坐。
几人没有办法,只好找了地方,也不管地下泥土,各自坐下休息。
白凤鸣有些不知所措,这老先生怎得如此古怪,话还没说两句,怎么就火急火燎的走了。不过老先生的修为确实了得,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这不是变戏法嘛。听他的意思还有别人进入了这个空间。“会是谁?是同样在青阳山砍柴的樵夫,还是来林中打猎的猎人?”白凤鸣毫无头绪,索性不再去想,盘膝坐地,眼观鼻,鼻观心,开始打坐。
刚刚打坐之时,白凤鸣便已感觉到在此地打坐在外面大有不同。首先,此地打坐心似乎更静,白凤鸣仿佛完全进入了一个忘我的状态,整个人完全投入到呼吸吐纳之中。而且,白凤鸣的感觉更加敏锐,他对身边的风吹草动都了然于心。
这种感觉让白凤鸣十分受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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