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尘顺着方才判断的方向,一路谨慎走向二楼书堆后的墙角。
在书堆散乱之后,他看到一只穿着黑色布靴的脚,看到那人的腿,腿上搭着半截长袍,即便黑色仍能看到沾染了大片鲜血。
再走近,血腥味更重。
直到,吴尘看到一斜瘫在墙角之人,顶着一张惨白失血的脸,嘴角是血,胸口有血,浑身都是血。那人目光惊恐地看着吴尘。
吴尘看他的眼神也好不到哪去。
片刻后,吴尘调整自己声音,开口问:“你是谁!”
问过后吴尘脑中思索,这人面色如纸已然脱相,但他觉得似曾有过一面之缘,具体何时已经想不起来。
“你是谁?”
见风波楼墙角中那血泊中人没回答,吴尘又定声问了遍。
那人动了动干涸的嘴角,大喘一口气说:“我是秦升长老……座下…亲传弟子林翔。”声音因微弱有些发颤。
吴尘眼中一亮,这样说他便记起来了。孙天野参加新晋弟子比试当时,秦升带人飞下高台与他口角之争,这个弟子紧随秦升身后,还阴阳怪气地挑拨过两句。
“你为何在此?”吴尘又问。
弟子林翔迟钝片刻,看神色不仅是伤痛所致,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他缕了缕思绪继续道:“吴尘师叔,昨夜不言祠外之事,是我所为。”
“此话何意?”吴尘心中已有推断,但此人出现在风波楼中却疑云重重,接着问:“你说清楚。”
而弟子林翔说出的话,让吴尘震惊。
“昨夜我提前用法器将不言祠外结界动了手脚,还一直守在鹤立峰顶等师叔你来,你来后我才离去……”
“你为何这么做?”
“我……”林翔眼中先闪过一丝忧伤,转而是深深的怨愤,他声音重了些似咬着牙道:“我奉师命。”
“秦升想杀我?”吴尘眼神一厉。
林翔不置可否。
“他为何想杀我?就因为我顶了他入寒园修炼的机会?”吴尘冷笑一声,这未免牵强了些。
林翔摇头。
“这只是表面,府中众人皆知他看你不顺,自然想针对师叔,但其实……他还有其他目的。”林翔说着这些,将掩藏已久的话说出来仿佛有些放松。
吴尘知他会继续说,没有催问,而是调整好情绪,迎接下面的真相。
“秦升他……想去不言祠中见人,或是去找东西,他有另重身份,他是安插在府中的暗探,他整日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他……”
林翔越说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突然胸口一闷呛了口血出来。
吴尘一惊,忙问:“你可还好?”
这才去顾林翔浑身的伤,此人最好别有事,一来他是昨日之事的证人,留着以后一定有用。二来他若死在风波楼,这地方整日只有吴尘一个人出入,可如何解释?
“我没事。”林翔下巴上挂着不少血,他懒得抬手擦一把。
“昨夜有人将我救了,给我吃下一颗丹药,我的伤便开始好转。他说……”林翔看着吴尘,突然停顿下来。
“什么?”
“他说…我若见到你,不论你问什么,我必须知无不言实情相告。若有一句谎话隐瞒,他会……”
“要你的命?”吴尘接话。
林翔点头。
“他是谁?”
“不知道,蒙着面,声音也是假的。”
“你说他救你,有人要杀你吗?”吴尘再问。
林翔眼中又是愤愤之色,咬牙道:“秦升,杀我。”
“昨夜事后,秦升收回交给我的上乘法器,便欲杀人灭口。”
吴尘了然。
怪不得一声声直呼师父之名,原来是秦升暗算过后,便对自己的亲传弟子动了杀念,想永绝后患,不想林翔反被他人救下。
“救你之人身形如何?”吴尘心中有些推测,便着意问。
“身形不高,算精壮,斗篷宽大看不太清。”林翔回忆着。
“是个男人?”
“是男人。”
看着林翔笃定点头,吴尘又有些恍然,难道不该是个老女人?
气氛滞了滞,吴尘理过思绪返回去问:“你方才说,秦升还有另重身份,他是何方暗探?”
林翔顿了顿,答:“北方。”
北方?
“地宫或者……皇宫?”
第110章 又一封信()
听着吴尘的推测问话,林翔颔首,他只知秦升总向北方暗中传递消息,而且北方那势力不容小觑,至于是地宫还是皇宫,他也不确定前者或后者。
最为机密之事,再亲近的弟子秦升也不会透露,这涉及到他的身家性命。
“依你所说,秦升表面针对我,陷害我入不言祠,实际是他想以捉拿之名,顺理成章进不言祠寻人?”
吴尘像在问话,也像在自己梳理。
林翔点头。
哼。
吴尘冷笑一声,看来秦升的如意算盘没打好啊。
“救你之人为何将你丢在风波楼?”吴尘正面林翔再问。
“他说,让我为师叔你所用。”
“为我用?”吴尘眼梢微挑,断然道:“我没什么好用的。”
林翔闻言突然开始紧张,难道自己没有价值,难道这个师叔也会……?
“放心我不杀你,你且在此养伤。”吴尘打量了林翔一眼,此人留着也是麻烦,等他伤好后,还需给他想出路。
他明白林翔交代的话中之意。
昨夜于古沛居收到飞镖传信,今天林翔又在那神秘之人安排下,说出全部实情。岂非想让吴尘掌握此事证人,对秦升反打一耙?
吴尘耸耸肩,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应天府弟子。秦升如何,应天府如何,他实在不想淌入这趟浑水。
虽然秦升利用他针对他在先,还险些害了他性命,但林翔所说之事太过重大,涉及太多利益纠葛。吴尘不愿以此整垮秦升,尤其不想让自己成为他人的棋子。
“你伤可还撑得住?”吴尘打量过林翔,见他失血实在很多,生怕他随时死在这里。
林翔点头:“昨夜那人的丹药很神奇,我服下后不久便起了效用,此刻虽过去几个时辰,仍感觉内力在慢慢恢复。”
吴尘颔首思索,有如此神奇丹药之人,能是谁呢?
“确定没事你就好生养伤吧,我过会给你送饭。”吴尘说着起身,走几步转身叮嘱:“虽然你还走不了,我还是提醒你,你只能待在这里,不得擅动。”
林翔忙不迭颔首:“多谢师叔。”
吴尘转身离开。
看着他敬畏的神色,吴尘明白,他根本不是怕自己,而是怕昨夜那个神秘之人。那人能用一颗丹药,将重伤弥留的林翔救活,想也能轻而易举让他去死。
此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寒园难入,他竟能安然藏入一个活人,还做的不动声色不留痕迹……
上午吴尘寒园中的劳作停不得,应天府中矛锋尖锐,仿佛都指向了自己。这时候被罚去挑粪,有些得不偿失。
劳作后,吴尘返回古沛居一趟。早上孙天野等不到开门,一定将饭菜放在门口,吴尘想拿饭菜给重伤的林翔吃。
然而,回到古沛居的他却一眼在床柱上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另一飞镖,又钉了一封信条。
只是,这是个银色飞镖,并非黑色。
又一封信……
吴尘汗然。
有些无奈地夺下飞镖,吴尘心想,难道昨夜神秘高手忘记交代什么了?但他打开信条,再次将信中言语看过,却惊措发现,这信并非出自昨夜那人之手。
这是另一封信。
来自另一个人。
吴尘确定。
他确定昨夜和此刻的两封信来自两个人,或者两个势力。因为第二封信中话中之意明确显示,此人完全不知昨夜那封信的存在。
第二封信中写道。
“有人设计陷害于你,若想自保必需反击。揽月峰下千秋锁,夜半三更有蹊跷,可为你用。”
看过信的吴尘有些苦笑。
这应天府中究竟有多少人想利用我?
又有多少人想让秦升死?
第二封信言语更强势也更急躁,然而却比昨夜那封信晚了半天。
揽月峰下千秋锁,是揽月峰中段山麓中众多修炼地之一,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更偏僻些,那里能有何蹊跷?
虽然好奇,但一次好奇如此,让他在风波楼中见到弟子林翔。这一次好奇便容易控制的多,因为吴尘更不愿受人布控。
昨夜之人与今日之人,明显是想针对秦升势力,却不愿自己动手,想借吴尘的手除掉秦升。
我不做冤大头!
吴尘定定地想。
风波楼中林翔既然来了,只能先留着,那神秘千秋锁,且随他去吧。
吴尘将孙天野给自己送的饭带给林翔吃,他固然伤重,那秦升下手够狠厉,虽有救命良药及时服用,这两日也着实有惊无险了几次。
几次林翔昏睡,吴尘探他脉息都几近于无,但经过吴尘利落的包扎手法和那丹药的效用,他总算熬了过来。
孙天野还有些奇怪,这两日吴尘师叔饭量猛增,吃饭时也没心思闲聊,几次都催孙天野回去修炼。吴尘瞒着孙天野,并以自己修炼耗神为由,两次提醒孙天野多送饭食来。
经过这两封信的“提点”,吴尘感觉应天府中危机已然渐渐浮出水面,近来恐怕不会太平,他在心中提前做好准备。
这天晚上,吴尘打发孙天野离开,自顾用了些饭菜便提着食盒去风波楼,给林翔送饭。
人刚走到风波楼二楼,食盒还没来得及放下,忽听寒园外有人用传音筒大声呼喊:“吴尘师叔!”
“吴尘师叔!”
“师叔请出来一见。”
声声入耳,吴尘和林翔四目相觑,林翔满眼惊恐,青白的脸都在抽动。
“不要紧,他不会进寒园的,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动。”吴尘将食盒放在林翔身边,转身要走时又叮嘱说:“若非我回来,否则你不得擅动。”
林翔连连颔首。
“何事?”吴尘走出风波楼,装作修炼被人打断的不耐烦样子。
“惊扰师叔修炼了。”
吴尘走向能看到寒园外那弟子的方向,见那弟子正躬身大拜。
“府主有令,请师叔随弟子前去光明殿,有要事相商。”那弟子继续说。
“现在吗?”吴尘脑中一转。
那弟子再拜:“正是。”
吴尘定了定心神,虽然担心风波楼中林翔被人发现,但还是大步径直向外走去,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第111章 互咬()
随那弟子抵达光明殿,里面已经聚集了应天府中一应长老。所有闲杂人等一律屏退,连管事弟子也不在殿中。
这一众长老中,吴尘见到了一位不曾露面的长老,那是府中除岱长老外的,另一位太长老,名边松。看相貌,似乎比岱长老秉性温和些,神情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样子。
吴尘没见过他,他却早见过昏睡的吴尘,更为其布法推演过年龄真伪,只是吴尘不曾知晓罢了。
众人齐齐注目最后到来的吴尘,吴尘对众人示意,走上前来。
“好了,人已聚齐,青儿你有何事可以说了。”岱长老坐在韩青之左,闻言,韩青向右侧边太长老看来。
边松缓缓点了点头。
韩青方才站起身来对众人道:“诸位长老,今日晚间让大家聚在此处,是有要事商讨,事关府门安危。”
众人闻言两两相觑,各自心中盘算。然而无人出声,都在等府主说出具体何事。
韩青环视众人,一个个地看过去,幽声道:“半个时辰前,府中截获一封密报,在众位之中,有人向北方传信。”
韩青言语沉缓,脸上情绪并不急躁,有一种成竹于胸的坦然,正是这种情绪,才更加震慑。在场之人脸色大沉,不知何事会否牵连自身。
“密报所言何事?”
韩青话语落下不多时,席长老席山便站出来说话了。
韩青一抬手将这封密报递给她旁边的岱长老,岱长老看过一个示意,站在最近的席山便上前接了去。几位长老相互传阅,最终交到吴尘手中。
吴尘也着眼看过,一封短小信条,上书:“不言祠有差,再行施救。”
两日前那晚,不言祠外上演了一出未完成的好戏,谋划者失败,以防露出蛛丝马迹并未立即传信,时隔两日还是按捺不住传信言明。
吴尘走上前将信条交给韩青,不动声色地返回他的位置。
几位长老各自揣测,眼神别有微色。
“两日前不言祠之事并非偶然?有人假意通传不言祠突遭擅闯,为的是进入不言祠救人?”席长老第一个惊讶道。
韩青不置可否。
“那么众位说说看,当时是怎样情形,你们有何推测?”岱长老在一旁说道。
府主韩青更毫不遮掩地目光一一扫过几位长老,在他们脸上着意打量,目光炬炬。
“仲长老,此事你该解释解释吧?”席长老站出身,第一个咬向仲庸。
“席山你什么意思!”仲庸反驳。
“不言祠归你辖管,是你的弟子前来通报,说不言祠遭人擅闯,才引我等前来。且仲长老先我等一步抵达不言祠,我等到之前他是否已进入祠中,谁人知道!”席长老不依不饶。
仲庸瞪着圆眼急躁又愤怒:“信口雌黄!我先你等不过片刻,我到不言祠外时,专护弟子已将不言祠包围,我进是未进,自有专护弟子作证!”
这时两袖清风的顾长老也站出来,定声说:“大家莫慌,我等皆未进祠中,可有人很想进入?”
一经他波澜不惊地提醒,几位长老脑中回顾当日之事,便已有所猜测,在谁的居所品酒,与谁一同来到不言祠外,更是谁第一个焦急想进祠中……
仲庸一双眼向秦升看来,打量几眼后冷声说:“秦长老,你不想说几句吗?”
秦升带着一双疑惑的眼神向他看来,似乎不知仲庸为何突然针对他。
“我可听说这几日你座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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