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就要吃他的大亏。我今日将这些事情坦白出来,就是害怕将军你对我有了猜忌之心,不用我的计策,事后追悔莫及呀!”严可求突然跪下磕了个头,沉声道:“若是将军果真对严某欺瞒之事有怨尤之心也无妨,只要此番击败吕方,臣下大仇得报。严某当自刎于将军面前,以正国法。”说到这里,严可求突然用左手抓住右手两根手指,猛的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便已经将那两根手指折断了。
“这两根手指方才触及将军贵体,严某这便先行国法了!”
“何必如此,何必如何呢!”看到严可求这般狠忍,徐温不禁打了个寒颤,按说他也是从死尸堆里杀出来的,莫说是两根手指,就是几十上百条人命罗列在面前,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可今天却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疤脸汉子,他的心底却不住的冒出一股股寒意。
“无妨!”除了脸色微微发白以外,严可求并无刚刚受创的表现:“吕方此番倾巢来攻,主公只需勿与其野地浪战,将润州渡口掌握在手,做持久计,其倾巢而出,必然无法久持,再以计取之,吕方必然大败。”
“可求果然是某家的子房!”徐温笑道,心中却是禁不住的暗忖道:“你一门心思就是要向吕方报大仇,只要能将吕方打垮,只怕将我手中的老本拼光了也不在乎。且不说吕方是不是真的要一决雌雄,如果当真让他取了常、宣二州去,只怕我就要被赶到江东去亲自督师,那和张灏岂不是一般下场?”
大侵攻 第575章 重心(1)
第575章 重心(1)
严可求伸出未曾受伤的左手,在几案上的茶杯中沾了点水,便在桌面上写画了起来。严可求动作甚快,不一会儿一副江南东道略图已经跃然桌上,画完后,他轻咳一声,对着桌面说道:“将军,先以李简为浙西观察使,前营都统,以常州为驻节处,节度江东诸州州兵抵御吕贼兵锋。主公可领大军缓缓渡江,屯于润州,为持久计,待机而动,必可保证完全。”
徐温也是久历兵事的,听了严可求的谋划,也明了了对方的大概方略,长江中下游有两处重要渡口,一处是京口,北临大江,南据群山,为江南运河的北口,江北就是广陵;还有一处为采石矶,与对岸的和州相对,这两处渡口如今都位于润州境内。自三国以来,定都金陵的东吴,南朝诸帝,没有不在这两处留驻重兵把守的,原因无他,控制了这两个要点,不但可以防止敌军跨越长江这一地理障碍,还能抵御顺上流而下的强敌,同时确保己方军队的机动,从而取得巨大的军事***利益。而经过了数百年的今天,虽然由于隋代一统中国之后,为了防止江南重新出现***的局面,夷平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建康台城,重新挖掘了京杭大运河,江东地区的***中心和经济中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在未来的淮南与镇海军战争的过程中,谁能控制住这两个渡口,谁就能享有巨大的优势,严可求建议让李简统领浙西之兵,前出至常州,为己方大军展开争取时间,而徐温领大军屯扎在润州,进可以支援前方李简,退可以屏蔽广陵,不能不说是一招妙棋。
严可求谋划完毕后,本以为徐温会立刻接受,却没想到徐温坐在几案前,眉头微皱,一副为难的模样,暗想莫非是自己方才哪里说错了,正思量间,却听到徐温低声道:“严先生,这个节骨眼上,我可离不开广陵呀!”
徐温话音刚落,严可求就明白自己方才是哪里出错了。他方才的计划从军事上来讲的确没有问题,可从***上就大错特错了。徐温手中的权力是通过弑杀和火并得来的,只不过因为杨隆演在他的手中,他才能够控制淮南军这个庞然大物,在这个外有强敌的节骨眼上,徐温领兵渡江,如果有某个野心家,效徐温故智,发动兵变将名义上还是淮南之主的杨隆演挟持在手,那时候只需一封敕书,徐温的脑袋就会被挂在广陵城门上,和张灏等故友去作伴了。
“那将军可以将幼主带在身边,亲征吕贼。”严可求灵机一动,又出了一个主意。
“不行不行!”徐温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幼主在身边,还有史夫人,只要能把史夫人抓在手里,一样可以有办法,我总不能一股脑儿全带在身边吧?带着一个孩子去亲征吕方?亏你说得出口。”
“这个?”严可求本想说连史夫人一同带走,却被徐温一开始就堵住了,说不出口,不由得心中暗想,自己这个主上什么都好,就是胆子有点小,看来要向他离开广陵渡江是不太可能了。
“我看这样吧,就让朱瑾替我去吧。论威望、兵法他都不输给我,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外来的武将,和李简他们对不上路,不用担心掉过头。”
严可求闻言,皱眉思忖了起来:徐温说的固然有理,朱瑾有能力,有威望,手头还有一支精锐骑兵,还不用担心和那些淮南本土武将串通起来回头逼宫。可也会内耗,这样的军队能够打败吕方的进攻吗?想到这里,严可求不禁有些羡慕吕方起来,好歹敌方只有一个统帅。
苏州,镇海军大营,帅帐外两面金光闪闪的大纛在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披甲持矛的卫士夹道而立,阳光照在武器和甲片上,反射的光芒仿佛都暗了三分,虽然是在正当午的时候,也让人心下生出一股寒意来。
帐中将佐端坐在胡床上,一动不动,此番出兵之前的军议之中,吕方对王佛儿的特别看重众将都看到了,明眼的不只是高奉天一个。镇海军历次出兵,最多不过两万人,此番如果算上民夫、辅兵一共不下十万,这等大规模的用兵,为都统的不是武将中职位最高的陈五、不是军功最着的陈璋、也不是与吕方关系最亲密的吕雄,甚至前两人还一个被留在吕方身边,一个被派到饶州去对付江西的淮南军,这分明是不让他们两人留在军中掣肘王佛儿的指挥,这番信重镇海军中诸将又有哪个比得上,若是哪里惹恼了这厮,只怕被砍了脑袋也没处说理去,还是小心些好。
王佛儿从帐后走了出来,看到诸将这般模样,饶是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眼中也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他坐回首座上,轻咳了一声,用沉重的语调说道:“自黄巢之乱以来,国家内忧外患,交相煎迫,群雄据州郡相攻。战事之后,往往赤地千里,炊烟断绝,百姓易子而食,惨不忍言。幸上天有好生之德,降圣人于淮上,攻必克战必胜,护得两浙一番净土,经过数年积聚,已是小康之世。”说到这里,王佛儿稍微停顿了一下,将佐中很多人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们也不知道主帅为何在出兵前文绉绉的说出这么一大滩好似不太相关的话语。
“自古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自从杨行密死后,吴贼连番内乱,上下相疑,百姓有倒悬之苦,我等报君恩,救黎民,光前裕后,就在此时。此番进兵,我等不但要将江东之地尽数夺回,还要渡江直捣广陵,将徐温等贼首尽数擒斩,或送至杭州,或传首都城,列位和某家一般,都是主公提拔于行伍,望勿负君恩啦!”
将领中有人不由得向王佛儿左侧那根节杖望去,这支代表着吕方权威的节杖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其他人的帐中,王佛儿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与诸将打交道起来颇为谦逊,并无仗势欺人的行为,而这一次他脸色的严峻,口气的坚决,是从未有过的,让诸将们心头的震动十分大。
吕雄看了看身旁的袍泽,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末将自当谨遵将令,不破吴贼,誓不还师。”其他将佐看到吕雄说话了,赶紧纷纷齐声应和。
王佛儿看到诸将的反应,心中才松了口气,他此番得到吕方的任命后,心知肩上担子极重,吕方后来的调动,他心中也明白用意是为了让自己指挥得当,于是在今日的军议前很是下了番功夫。接着他便让亲卫揭开身后地图上的帘幕,对着地图解释进兵的方略来。
由于在上一次停战后,镇海军保住了广德这个重要的突出部,从战略形势上讲,对镇海军就极为有利了。本来常州和湖州的交界处是丘陵、山脉地带,并不适宜大股军队活动,但在失去了广德之后,镇海军可以从荆溪顺流而下,攻击淮南守军的背部。所以实际上淮南军的防线已经退到了常州治所武进一带,南部的义兴只留下少量的军队。所以王佛儿决定派出少量军队在广德防线佯动,分散敌军的注意力,而主力则沿着江南运河北上,沿着苏州、望亭、无锡、武进的方向进攻。而吕方率领的后军则从湖州沿着太湖沿岸经过义兴,到武进城下与前军会师。这个方略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两条进军路线都可以利用水路运送补给,大量减少民力的消耗,也能够发挥镇海军水军的优势,而且江南运河最后直指敌军江东部分的战略要点京口,如果丢失此地,就算宣州全境还在淮南军手中,大局也已定,镇海军可以威胁地方的腹心广陵,迫使敌方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进行决战,即使战事不顺,将沿途的陂塘挖了,放水淹没退路,全军而退也不难,总体而言是个十分不错的进军方略。
宣州刺史府,李简坐在案前,仿佛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好像在等什么来信一般。他身旁侍立着一名文士,见李简这般模样,笑着劝说道:“府君请放宽心,这宣州城乃是田覠那反贼苦心经营十余年,城墙高厚,守具齐备,便是吕方亲自来攻,也难以攻下,更兼将军大才。”
“闭嘴,你这厮懂得什么?”那文士刚说到这里,便被李简截口打断了。李简不屑的看了看有点惶恐不安的文士,冷哼了一声,兴许是因为他的心中压力太大,本身也需要向一个人倾诉,默然了半响还是说道:“我哪里是担心吕方来攻,镇海军若是倾尽全力来攻这里,我反倒放心了。”
那文士被李简截口抢白,早已吓得唇青脸白,此时见主上说话,赶紧猛拍马屁:“府君庙算,谅那吕方小儿,必非您的对手?”
“那到不是!只是镇海大军来攻,我江东三州却是没有一个主事之人,各自为战,如何能行?此次交兵,重兵就在润州,只要润州在我方之手,就算宣、常二州丢了,江北之兵源源不断的补给上来,至少是个不败之局,若是润州落于敌手,广陵震动,那就全局败矣。我担心的不是吕方来攻宣州,而是为何镇海军动手就迫在眉睫,可广陵那边委任一人为浙西观察使,统领三州协同抗敌的敕书还没有到。”
大侵攻 第576章 重心(2)
第576章 重心(2)
正当李简在屋中为时局忧虑的时候,外间有人高声通报:“广陵有使者赶到,正在府外相侯!”
李简闻言又惊又喜,一旁的文士见状赶紧高声道:“快,快请尊使进来!”
不一会儿,使者进得堂来,宣读了以杨隆演名义发来的敕书,任命李简为浙西观察使,前营都统,守卫常州,信中还特别叮嘱了李简要尽可能长时间的迟滞镇海军的兵锋,至少要为淮南大军争取二十天以上的动员展开时间。
李简将敕书看过两遍,方才将帛纸放回几案上,随即他吩咐手下好好招待信使。信使退下后,那文士看了看主上的脸色,上前笑道:“府君果然是神算,说曹***曹***便到了,便是大王肚里的蛔虫只怕也没您这般本事。”
李简摇了摇头,笑道道:“好歹这敕书总算来了,徐都统好歹也是历练过兵事的,关节上还是识得大体的,你快传令下去,让各军立即准备,让宿卫当值的牙兵立刻用饭,吃完后便跟着我出发,其余各军随后依次出发!”
“是!”那文士应了一声,可并没有立即出门传令,他稍一犹豫,还是低声劝谏道:“府君,如今已经是下午时分,不如等到明日,让左右二衙的牙兵都准备停当一同出发吧!如今正是战乱时节,道路不靖,人少了只怕万一呀!”
“不行,立刻出发,赶的一刻是一刻。”李简脸上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先生,你还是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人物,若吕方在我这个位置上,只怕一个人也上路了!”
“大郎,你可还吃得消吗!”吕方一面费力的咀嚼着口中的干粮,一面小心的看着一旁的儿子吕润性。他已经有十一二岁了,也骑在一匹小母马上,套着一副特别打制的半身甲,正和吕方一样,正努力和手中干粮——又干又硬的面饼做着斗争。
“阿爷莫要为儿担心,孩儿还吃得消!”经过一副艰苦的努力,吕润性终于在那块又黑又硬的面饼上用牙齿撕咬了一块下来,一面费力的咀嚼着,一面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回答父亲的体温。听到儿子的回答,吕方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由于良好的营养和大量的锻炼,吕润性的体型相对于古代的同龄人来说要高大结实不少,在大军中,他和吕方一样都是骑马,或者徒步,而并非舒服的多的乘舆和船只,当然他不用像普通军士一样背着数十斤的行囊,也不用在长途行军之后还要修建营垒煮饭巡逻,但对于一个像他的年纪和身份来说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这时王自生从前面打马过来了,看见这番情景,策马来到吕方身旁,低声道“大王,小郎君年纪还小,这等粗陋的饭食如何吃得下去,属下方才过来时看到道路旁有个村落,不如让末将领百人去村中做些热饭,再带过来供小郎君用,绝不会耽搁行军,大王以为如何?”
吕方听了王自生的建议,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好不容易才将那干饼咽下去的吕润性笑道:“大郎,你且将我方才饭前说给你听的话说给这位哥哥听听!”
吕润性将手中的干饼放到一旁,用还有些稚气的话语说道:“阿爷方才对我说,为一军将帅第一要务便是知道当时将士们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身上衣着是否单薄了?只有这样才能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让将士们进食休息,如何安排行军路线,什么时候与敌交战。若想如此,就得和将士们吃的一般,一般行军,这样自己肚子饿了,自然就知道将士们肚子饿了,自己累了,自然就知道要休息了。我现在有现成的干饼吃,有马骑,较之将士们已经是占便宜了!”
吕方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