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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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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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有所不知。”那船老大笑道:“那边的苏州守臣虽是武人,可当真是个仁人君子,一到苏州之后,便禁绝士卒斩杀良民冒功,便是有生俘这边的细作,也抚慰一番便释放回去,时候久了,淮南的守兵也不再越境攻掠,两边百姓都受惠甚多,无不赞颂那***德!”

“哦?你可知道那苏州守臣姓名为何?”高宠不由得在自己脑海里搜索起的吕方那几个手下,可印象里实在想不起来有哪个是这般作为的,这年头武臣中有这般菩萨心肠全天下数遍了只怕也不满一个手掌的。

“听说是姓王名佛儿,果然是人如其名,生了颗菩萨心肠,不但治下的百姓有福,连邻近州郡的也沾光了。”那船老大话语中满是敬仰的神色。

“原来是他?”听到船老大的话语,高宠眼前闪过一个魁伟的身影,想不到那个勇力过人的流民头目到现在还保持着那颗赤子之心,这倒是他当时所不能想象的到的。

使团的船只在望亭停泊了半个时辰,便开船出发了,到了傍晚时分,已经进入了苏州地界,很快便遇到了一条镇海军水师的巡逻快船,在听船上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后,那船上的小头目立刻点燃了一个小竹筒,一道火光立刻冲天而起,飞到了大约四五十米高,爆出一团火花炸开,在昏黄色夜空的背景衬托下,十分显眼。高宠估计了一下,大约十里之内都可以清晰地看到。

“这应该是传递信号之用,久闻吕方那厮颇有巧思,军中器械精利,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使团副使在高宠耳边低声说道。

高宠点了点头,他细心地观察着镇海军的巡逻快船,这是一种在江南一带十分常见的小船,有三角型的帆,还有四对长桨,狭长的船身呈流水线形,在港汊纵横的狭窄水网地区行动转向十分方便,和寻常的民用船只不同的是,在桨手上方有一层木板,两侧也有木板保护,防止对手的弓弩的杀伤,侧面的挡板上一些无规律的孔,应该是供射击和观察之用,船首还有伸出了一只狭长的包铁木角,显然是供冲撞之用,从表面上看过去,这条快船就好像一条在水面上游动的水蛇一般。

“这是专门用来交战的船只!”高宠立刻得出了结论,水军和陆军不同,砍伐木材,阴干木材,打造船只,这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不像陆军,只要你有粮食,很容易招到足够的流民给你卖命。两浙的水军在董昌之乱时,就曾经被淮南水师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后来钱缪虽然竭力重建,可是很快有发生了武勇都之乱,虽然他也听说过吕方的水军十分精利,可也没想到居然连这等巡逻用的小船也专门建造,这说明镇海军在水军方面的资源投入的十分巨大,显然这样一只强大的水军不会是用来自守的。

正当高宠在那里思忖的时候,远处便驶来了一只快船,相距信号发出的时间不过两刻钟,淮南使团众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看眼前这些人的目光中便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在后来这条快船的引导下,使团的船只到了三更时分便到了苏州城下,一名军官上得传来,查验过了文书印信,便发与了文碟。到了次日清晨,使团便改乘了一条镇海军战船,前往杭州去了。

使团一路上经过吴江、嘉兴、桐乡、最后到达了杭州的武林门外的码头,一路上只见船只如梭,商旅如潮,两岸多有新近开辟的海塘,绵延十余里,宛若巨城一般,让使团众人看得叹为观止,高宠开口询问,随行的镇海军官员回答是排干积水,开辟田地之用,看到路上这番景象,几个知晓此行内情的官员个个脸色惨淡,如丧考妣一般。

使团一行人进了杭州,依照礼仪规矩,高宠立刻将此行的文书递了上去,此时一行人自副使以下,几乎都已经知道了那文书中的内容,稍微有点头脑的,自然都知道吕方根本不可能接受这封文书,这样一来,自己这些使团中人下场自然不会妙到哪里去了。后来从驿馆小吏口中得知,宣武朱温的使者也来了,应该是来与吕方封官修好的,这样一来,众人对自己的下场更是悲观到了极点,那个陈虞侯更是不堪,整日里伶仃大醉,这般下去,只怕再过几日,镇海军不来杀他,他也自己把自己给醉杀了。

倒是高宠还是常态,每日里便是在几个驿馆属吏的陪同下在杭州城内闲逛,晚上便在屋中写写画画,脸上反倒比途中多了些笑容,只是此时使团中各人各怀自家心事,也无人来管他。

过了两天晚饭时分,使团众人正在屋中进食,突然外间冲进来一人来,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外面都是镇海军士卒,定是来拿我们的。”

屋中顿时哗然,满是叫骂哭喊之声,有的将饭碗丢到一旁,要找路逃脱;有的破口大骂;还有的怨天尤人,后悔不该跟随使团来杭州;有个胆子最小的干脆两眼一闭,仰天倒在地上,居然被活活吓昏了。

正当此时,众人便听到一声断喝道:“噤声!”众人此时已经失了胆魄,被那人一喝,都不自觉地静了下来,一看却是高宠,只见他走到方才喊话那人身旁。沉声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细细说来。”

喊话那人这才哆哆嗦嗦的解释道,原来他本是一名普通随从,看到取暖用的木炭不足了,便到驿馆小吏那边去索要,却看到没人,便去外院寻找,正好看到外面密密麻麻都是顶盔戴甲的军士,他这两日听使团成员私下里经常感叹前途渺茫的话语,一联系起来便吓得狂奔回来报信。

“原来如此!”高宠叹了口气,笑道:“列位想想,他若真要拿我们出气,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闹得满城风雨,应该是有镇海军的***前来驿馆,那些兵卒应该是他的倚仗,大家只管放心吃饭便是。”说到这里,高宠带头坐下吃了起来。

众人见高宠这般镇定模样,也纷纷坐了下来,毕竟在这种时候,人们还是情愿相信那些对自己有利的消息的,只是众人多半一边眼睛都看着屋外,一边往自己嘴里拔饭,倒是不怕把饭塞到鼻孔里去。

饭没吃两口,院外便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便被推开,数十名披甲持兵的士卒便拥了进来,将屋子围得水泄不通。兵刃的寒光照在众人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一切都完了!”几乎在使团每个人的脑海里都闪过这样的念头。面对着眼前这些武装到牙齿的精兵,即使是那些使团护卫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同中书下平章事,知淮南、镇海两道节度事,上柱国,吴越王吕方驾到!”正当屋中人心若死灰的时候,门外进来一名青衣文吏高声赞名道。

为王前驱 第468章 觐见(2)

第468章 觐见(2)

随着那文吏将一大串头衔劈头盖脑的砸了下来,使团众人还来不及弄明白其中的涵义,便条件反射般哗啦一下全跪了下来。那副使跪伏在地上,偷眼观察四周兵卒的靴子。

“不会就这般把我们全抓起来吧!”那副使一边小心观察一边暗自想道,突然他发现身旁有两条腿膝盖还没有弯,抬头一看,却是高宠,只见高宠如同一根木桩一般站在一片跪伏的人群当中,显得格外的刺眼,那副使赶紧小心的拉着好友的衣衫,压低嗓门道:“快跪下来,快跪下来呀!”可那高宠却好似发痴了一般,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口中犹自念叨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正当那副使又急又怕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高君,自淮上一别,我们有十年未见了吧,今日故友重逢,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莫非说话这人便是吕方?”那副使正暗自思忖,便听到高宠的应答声:“岂敢岂敢,高某如今是阁下的阶下囚,生死不过是你顾念间事,又岂敢称朋道友呢?”

副使听到吕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旋即笑道:“高君说笑了,想必是驿馆的下人们伺候不周,惹得高君不快,某家回去后立刻责问有司,定然给高君一个答复!”

“那倒不是,驿馆上下都十分周到,只是这般甲士环立,利兵谁阿的样子,以吕相公当年领着千把流民就敢打劫杨王商队的胆略,只怕是用不着的吧?”

副使这时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看吕方的模样,只见这如今已经闻名天下的枭雄,身披紫袍,头戴金冠,身材修长,颔下留了微须,脸型圆润,眉目清秀可喜,此时被高宠的抢白弄得有点尴尬,倒没有传说中那心思深沉,杀伐果决的模样。

这时吕方身后走出一名青衣侍者,高声应答道:“这便是高君说差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吾主已经是朝廷藩王,方面大员,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些不过是应有的鼓吹仪仗罢了。在下听闻高君乃是淮南俊杰,先吴王信重的人物,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高宠听到这侍者声音尖利,不类男子之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方才说话那青衣侍者约莫五十左右,颔下无须,心下已经了然,冷笑道:“想不到吕相公用人倒是不择其类,连阉贼都有。”

吕方回头看了看施树德,此人出言之后,便回到自己身后,低头垂目,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高宠对自己的辱骂之词一般,暗想:“也怪不得古代帝王都喜欢用太监,像这等几乎没有自我的工具,比较其文臣来,实在是太好用了。”只是他此次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和高宠争辩,便转而笑道:“今日来见高君,只叙旧情,这些繁文缛节便罢了吧。”说罢吕方做了个手势,那些亲卫便从屋***去了,旋即仆役便从外间流水般进来,将屋中清理干净,又摆上几案酒肴,使团的随员们纷纷站起身来,不自觉地将像高宠靠拢,挤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屋内便整理停当,酒肴飘香,吕方自顾到了上首坐下,伸手在旁边的几案上拍了拍,笑道:“请坐,吕某前些日子有些庶务缠身,今日便借了这驿馆,聊尽地主之谊,与高君一叙旧情!”

高宠看了吕方一眼,只见刚才那个说话的老太监站在他的身旁,身后还站着两名青衣侍者,腰垮配刀,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显然是穿了甲胄,其任务实在是不问可知。他此时心中还有一点疑问尚未求证,便也不推辞在吕方右手边的几案坐下,使团的其他随员见高宠动了,赶紧随之按次序坐下。

酒宴开始之后,吕方便接二连三的向高宠敬酒,说些过去在淮南军中的趣事,众随员自然不敢此时扫了他的兴致,几个胆大的也纷纷陪笑凑趣,所以虽然高宠神色郁郁,好像别有心事,场中的气氛也还过得去,不至于冷场。

吕方几杯酒下肚,突然感叹道:“当年在淮上时,虽然由于情势所迫,不得已得罪了高、王二位,但吕某对二位的节***和本事都敬佩的很,希望日后能够随二位骥尾,效忠杨王,做出一番事业来,只可惜世事弄人啦!如今杨王英年早逝,弃我等而去,当真是可悲可叹啦!”

座中人听到吕方这番话,不由得个个腹诽道:“杨行密死了只怕天底下最开心的人就是你,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吕方当真是厚颜无耻。”可嘴上还是颂词如云,只是有的人伪装的功夫还不到家,脸色有些古怪,倒好似便秘一般。

高宠却是不给吕方颜面,双眉一轩,冷声道:“杨王嫡裔尚在广陵,吕相公大可与我同去广陵,何必在这里徒自感伤?”

众人闻言个个大惊失色,高宠这话简直就是指着吕方的脸骂他惺惺作态。此时外间站满了他的军士,只要咳嗽一声,屋内的人便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他高宠自己求死也就罢了,可不能拖着大伙儿往死路上赶呀!

吕方却未着恼,沉声道:“那却不必,虽说先王待吕某颇有可商榷的地方,但吴王宽仁雅信,能得士心,彼时吕方居为臣下也亦无不可,但杨渥小儿连淮南旧部都收拾不清,就算本王以臣事之,他又有何德何能,敢受吕某的跪拜呢?”

吕方话音落地,屋中便是一片静寂,使团中人有许多知道吕方昔日在淮南军中的遭遇,立下大功却被派到已经陷落了的湖州当刺史;攻下杭州之后,杨行密又插手派来李彦徽来当杭州刺史。吕方的意思很明白,即使抛开那些旧怨不讲,如今也和往日不同了,当年他实力弱小,杨行密实力强大,而且杨行密本人的德望和能力都足以控制他,他才以臣下的身份侍奉;可如今自己和杨渥的实力差距已经缩小了许多,更不要说杨渥的***经验和个人心胸都与其父相差甚远,就算吕方真的去当杨渥的臣子,只怕杨渥也没这个胆量来接受吧!高宠更是听出了其中弦外之音,吕方的话语中恐怕更多的是暗指杨渥既压低自己的封爵又***自己部属的手段。

听到吕方的回答,高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驳斥,虽然他也知道吕方的话语中也不尽然属实,可这种九成真话掺杂着一成假话的谎话最难驳斥。正当高宠左右为难的时候,吕方肃容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淮南内有人主暗弱,不纳忠言,外有强敌环视,高君纵有伊尹之贤、比干之忠,又有何益,不如留下来与本王共谋大事,建牙立府,封妻荫子也不过是等闲事尔。”

吕方既然表明了招揽之意,便不再说话,等待高宠的回答。他来之前早已派人暗中打听明白,使团中有好几个都是杨渥的旧日亲信,自己故意把对杨渥的不屑和对高宠的招揽之意都当面说出来。待到这使团回到广陵,这些杨渥的旧日亲信一定会把这些话一一告诉旧主。杨渥如今最是敏感旁人瞧不起他的时候,听到吕方的评价定然大怒,再联系起吕方对高宠的招揽重视之意,肯定会把心中的怒气发泄到高宠的身上。以吕方对高宠的了解,他相信对方一定也能想得到这一系列后果,这就可以逼得对方投靠自己,此人参预淮南机密多年,又是庐州集团的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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