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一- 第38部分

　　　　“来找我有什么事？有事就快点说，我的时间有限。我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去应对你们每个需要我帮助的村民。如果不是斯诺今天表现的那么神神秘秘的，我想我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话，而你，现在也不会在我的屋子里停留这么长时间。”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他那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了他身后的那张椅子。

　　　　“翼王，林森被你手下的人抓来了。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请求你，能不能放了林森。毕竟，我觉得林森并没有放下多大的过错。。。。。。或者说，。。。。。。”我一边说，一边想着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我寻思着说话的技巧，努力想让自己表达的更容易让对方接受一些。在这段话中，我想我既要表达出林森的无辜，但是也不能显得过于执拗，对于这样的当权者，一般人说话都给足了他们面子。

　　　　我就在我努力寻思着该如何表达的时候，却看见翼王原本垂着的看起来很是疲惫的眼皮突然抬了起来。从他原本那有气无力的眼眸中，突然射出了两道锐利的带着锋芒的目光。这目光就像两道利剑一样，一下子朝我射了过来，倒是将我深深地吓了一跳。因此，我原本计划打算说的那些努力朝着委婉方向发展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林森？你是指里尔村的那个林森？”此刻，翼铭那两道如同利剑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带着一种疑惑，带着一种警惕，带着一种我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神情。

　　　　“是的。”对于翼铭神情发生的如此巨大的变化，我也是感到很是意外。此刻，我稍微调整一下自己有些震惊的情绪，然后平静的对他说道。

　　　　等我回答了翼铭之后，翼铭的目光就一直盯在我的脸上。我也看着他，注视着那目光，感觉着那目光的变化。

　　　　是的，是变化。

　　　　原先，翼铭的目光一直是漫不经心的，看起来夹杂着一些高傲和冷漠，甚至还带了不少不屑。但是现在，从目光中可以看出，很显然，翼铭受到了打击。

　　　　此刻，翼铭盯着我，他的目光，他的神情，那目光中所有的内容在悄悄地转变着。迷惑，不解，期望，失望，开心，愤怒，那人间所有的感情在他的目光中轮回地流转。就仿佛在大海奔腾时候的波涛，它们变换着所有的姿态和角度，你根本无法预测，也无从预测。它们汹涌着，奔腾着，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

　　　　我看着他。

　　　　原先，对于我来说，在我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他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翼铭，但是，说实在的，他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千真万确实实在在的陌生人了。从我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我几乎看不到半点原先属于我记忆中的翼铭的影子。

　　　　而就在我眼前的这个人的目光汹涌的变幻着的时候，我的心也情不自禁的感到了一些震撼。因为，我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是的，是他。他就是翼铭。那个二十年前在我眼前曾经出现过的人，那个性格永远处于一种压制和隐忍状态中的人。那个看起来丝毫不会爆发自己情绪的。那个，将自己如同波涛一般的心情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人。那个我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却永远都看不明白的人。那个看起来似乎永远带着一种矛盾的混合体的人。

　　　　此刻，这个人就在我的眼前，他眼中此刻奔腾着他性格以及内心深处的所有的东西。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将我包围住了。

　　　　“你是谁？”就在这种性格毫无遮拦的释放了一阵子之后，我眼前的这个人终于克制住了自己。他的目光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他的脸也恢复了以往常态的冷漠。此刻，他淡淡地向我询问。

　　　　“林可儿。我想我们在二十年前是认识的。”我直接报出了我的姓名，我猜测，如今的境况，他已经认出了我。

第九十章（）　
“林可儿？！”他望着我，他的目光此刻已经一成不变。很显然，经过那阵看起来似乎是排山倒海的情绪之后，他再次成功的控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此时的他已经再次变得巍然屹立，并且不为外界任何事物所动。“你真的是里尔村村那个林可儿？”

　　　　“是的。”我回答道。

　　　　他看着我，他的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我的脸。但是此时，我从他的目光中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内容。

　　　　“你离开很久了。我记得你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离开这片土地了。如今你又回来了，为什么？”他淡淡地问道，不过，在他向我询问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

　　　　“是我的记忆指引我来，也或者是我的直觉。我只是觉得我该来了，”此刻，我也望着他的脸。“而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来对了。”

　　　　听到我的话，他的嘴边突然微微的弯出了一丝笑意。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个没有笑容的人。我甚至难以搜寻记忆里他面带微笑的样子。而如今，此刻，他脸上挂着的那一丝微微的笑意，让我觉得很是意外，虽然感到陌生，但是倒也觉得珍贵。

　　　　“直觉，是啊，直觉。”他的笑意从他的嘴角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二十年的沧海桑田，我们都改变了很多。但是有一种东西，似乎亘古不变，那就是你的感觉，你的心。而你所有的感觉，都来源于你的心。这个世界无论怎样改变，人的内心，总是难以彻底改变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又继续说道。“林可儿，你变了。或者说在刚刚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眼里的你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你。但是当我意识到这是你的时候，我发现，或许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样，其实，什么都没变。沧海桑田，哈哈，人间就是这么可笑。”他说到这里，嘴角再次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那声哈哈大笑的言词，听起来似乎显得豪放豪爽，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并不是他内心的感受。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些晶莹透亮的东西。但是这一切同样就如同他嘴边的微笑一样，一晃，便消失了。

　　　　“你变了。翼铭，你变了。”我见他的嘴边的笑容再次消失，自己便微微地笑了起来。“我想这是你不得不承认的现实。”现在，我的心中微微的生出了一些愤怒。

　　　　不是吗？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当我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翼王的时候。对于他，我不会有任何愤怒的情绪。我有的，只是和他保持距离和警惕。但是如今当我意识到他依旧和原本那个翼铭有着千丝万缕的脱不开的联系的时候，我的心里生出了一些愤怒，而这些愤怒来源于我对原先的那个熟悉的人的期待。

　　　　翼铭听到我的话，愣住了。他愣愣地站着，傻傻地站着，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现在，看着翼铭那副模样，不知为什么，从我的心底生出了一种暗暗的窃喜。对于他的震惊甚至有些失落，我感到十分的开心。是的，开心。用词语来形容我如今的心情，那只有开心二字。

　　　　或许，一直以来，自从我来到里尔村之后，我耳闻目睹着里尔村发生的这一切。这些让我不愿意见到，但是不得不见到的事实。这一切都让我在内心深处十分地憎恶此刻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我恨他，我厌恶他，甚至憎恨他。他是罪恶的，他是道德沦丧的，他是恩将仇报的，他是犯下了种种罪行的人。

　　　　虽然在我的内心深处，那原本属于我记忆深处的那个童年的愉快的时光中，总有属于他的模糊，但是有时候又很清澈的影子。虽然我知道那极其珍贵，但是这又如何？随着时间岁月的变迁，我们都已走得太远。

　　　　里尔村的经历，已经太过沧桑。里尔村辉煌，一去不复返了。里尔村的现状，让人心痛。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的这张在我的眼前显得越来越熟悉的面孔，心在微微的颤抖着。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各种滋味，尽在其中。

　　　　“可儿。。。。。。”我望着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因为过于繁杂的思绪，竟然不能说出一句话来。而我面前的这个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没变。”现在，他的神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的状态。“你还是原来的样子。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我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几乎不认识你了。或许。。。。。”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接着说道。“或许我的心中装着太多的心思，这些东西都阻碍了我观察世界的细致。不像斯诺，他是一个直性子的人，虽然脾气火爆了一点，但是大脑毕竟简单直白。而只有简单直白的人或许才能一下子认出你来。而我。。。。。。竟然在这一点上输给了他。”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个翼铭喃喃着，他的声音和语气中带着一些嘲讽的味道，他的嘴边也出现了一丝苦笑。

　　　　“你感到忏悔吗？”现在见到他依旧如此悠然自得的神情，或者见到他如此坦然的面孔。我的内心突然感到一丝愤怒。

　　　　听到我的话，他愣了一下。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复杂了起来。但是这种复杂的显示也只有一刻，几乎是在刹那间，他就很好的掩盖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忏悔？”此刻，他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思考。就这么延迟了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可儿，你难道认为，我是说，经过如此漫长岁月的磨练，直到如今，你难道都认为这两个字是有意义的文字吗？忏悔？这是一个看上去多么情绪质并且肤浅的词啊。忏悔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呢？他它不能够将我们留下一种我们希望得到的境地？它最多也只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一种自我安慰而已。”

第九十一章（）　
在我面前不远处的这个翼铭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我。他的神情稍微有些变化。在一种空洞的眼神中，我还是看到了一些认真的成分。

　　　　“可儿，别提忏悔。这回是人世间，所以没有价值和意义的东西。我们只有选取和经历。既然选择了，就得走下去。忏悔和后悔一样显得懦弱无能。在我的人生世界里，我永远排斥这样的东西。我只会让自己向前，不停的向前。永远，永远，都不会停下。。。。。。”

　　　　翼铭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是盯着我的。他看着我，而我亦迎着他那有些空洞的目光。我也注视着他。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感悟着他的心思和他的想法。

　　　　我承认，在他说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受到一些震撼和触动的。我也承认，这种似曾相识的震撼和触动，它们在二十年前就曾经存在过。那个时候，当我远远的站在一棵大树下，遥望着在我面前在小河边坐着的那个看起来孤零零的背影的时候，我的内心就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是孤独的，但是却也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甚至让人感到震撼的强势。他是一个意志力极其坚强的人。或者说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虽然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虽然我见过的他的背影要比见过他的正面或者他的表情要更多许多，但是对他的认识和见识，我心中的感悟和内容永远都是这样的。

　　　　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翼铭，我知道，或者我不得不承认，他是成功的。

　　　　他是一个成功的人，他是一个已经拥有了名利和地位的人。他是一个已经站在了很多人上面的高高在上的人。他甚至已经成为一方土地的一个统治者。他是一个会让人感到震撼的人。但是，不得不说，在我感到震撼的同时，我的内心又在近乎狂暴地责备他。

　　　　是他，伤害了里尔村。是他，毁掉了那个曾经生他养他的地方。是他，自私的，为了他自己的名利毁掉了所有一切的道德。他是卑鄙的，是可耻的，是该受到诅咒和责骂的。

　　　　等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内心不禁充满了一种对他的仇恨。原本，在我心中不知不觉的深处的那种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了。

　　　　而当这种反感和仇恨在我的心中恣意地肆虐开来的时候，我打算尽快结束与他之间的交谈和对话，做完我需要做的事，就离开这里。

　　　　“翼铭。。。。。。不，翼王，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谈一件事儿。”在我的这种情绪中，我将自己的语气调整到一种陌生，而且带着敬畏的态度中去。“林森现在被你手下的人抓来了，我想求您一件事儿，您能不能放了他？”我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而且渺小，希望我那足够的敬意能够打动眼前这让人看起来有些捉摸不透的翼王。

　　　　“不行。”

　　　　我没有想到，翼铭给我的答复竟然这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并且如此地斩钉截铁，看起来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我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绝情。

　　　　“如果是别人，或许我会考虑一下。但是对于林森，这绝不可能。”翼铭非常果断地对我说道，此时，翼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他的神情中出现这一种让人感到有些害怕的威慑力。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的对待林森，在我的记忆中，虽然我现在也明白我的记忆已经是残缺的。但是即使如此，那残缺的记忆中装载着的依旧是平和而宁静的氛围，在这种氛围里有铃声的微笑和翼铭的沉默。虽然他们并不是同一类人，虽然他们平时也并没有走得太近，但是，里尔村的那种和谐和平静，让这生活在其中的所有的人之间的关系，都会浸染着一种友善。因此，此刻看着我眼前不远处的翼铭，看着他的决绝果断并且无情冷酷的表情，我的心茫茫然不知所踪。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林森你就不放过他。”此刻，我的语气中已经含带了不少愤怒的成分。“你们曾经共同生活在那个村庄，你们之间即使从未靠近过，但是总有同乡的情谊，为什么你如今要这么对他？并且。。。。。。”此刻，我感到我的牙竟然有些酸，一种让人感到很是难以忍受的寒冷在我的心中回荡着，“并且你也同样地仇视里尔村。翼铭，”此刻我没有再用翼王的称呼来称呼他，而是直呼其名，并且在我的语气中，我自己都能够非常清晰的感受得到，我对这个名字的浓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