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冷风吹开了窗户,噼啪做响,他惊了一下,摇摇头站起来,过去关窗。谁料他才一走进窗户,就被暗夜里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吓到,本能地张嘴就要叫,可不等他出声,就觉眼前寒光一闪,跟着喉咙处一阵尖锐的疼痛,大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谁要杀我……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意识。
第二日,曹府悲声一片,惹得四邻不安,消息传进皇宫,早朝之时,孝元帝大发雷霆之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群臣更是噤若寒蝉,小心地交换个眼色,谁都不敢先开口。
也不怪他们是如此反应,最近两年来,不断有朝廷重臣被暗杀,一忽儿在京城,一忽儿在地方上,杀人手法无一例外地干净利落,一点线索都不留,端的是诡异无比。
而且凶手杀了人之后,立刻退走,显然不是为钱财,也不会伤害被害人府上的其他人,应该是仇杀,并且很讲究“冤有头、债有主”。两年来,已经有至少十人被害,弄得西池国官员人心惶惶,都怕不定什么时候,这样的噩运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曹默的被杀是今年的第二起,之前的案子也还没个头绪,这又是一条人命,凶手是非要把朝廷官员给赶尽杀绝是不是?
“蒋子旭!”眼见无人应声,孝元帝更是火冒三丈,一声厉喝,“说,之前的案子可有眉目?”
刑部尚书蒋子旭暗暗叫苦,小心翼翼地上前,颤声回禀,“回、回皇上,还、还没有眉目……”
上一任刑部尚书是去年年底遭行刺,他是今年的科举状元,刚刚走马上任,还没经历过什么大案,难免会在震怒的孝元帝面前失了冷静。
“办事不力,你这刑部尚书是怎么做的?”孝元帝一拍龙案,“朕不是着你加紧查办此事,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是?!”
群臣耳朵都被嗡嗡直响,不自禁地齐齐缩了缩脖子,蒋子旭更是吓得脸色青白,跪倒地,“臣该死,皇上恕罪!”
苍澜渊眉一皱,上前道,“父皇息怒,非是蒋大人不曾尽力,实在是这凶手一连犯下十数起大案,早已是驾轻就熟,且是有备而来,敌在暗,我在明,一时之间无从查起,也情有可原。”
蒋子旭登时对苍澜渊感激莫名:果然是胸怀天下的太子殿下,也不怪他深得人心了。“臣该死!臣该死!”
“够了!”孝元帝怎么样也会给苍澜渊几分面子,面色稍缓,“朕不要听这些废话!蒋子旭,朕命你一月之内破案,否则你这刑部尚书,也不用做了!”
“是是是!”蒋子旭连冷汗都不敢擦,连连叩头,“臣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话又说回来,要照凶手这么杀下去,或许他的命也要保不住,这官做不做的,还有什么区别吗?
“退朝!”孝元帝一声怒喝,甩袖走人。
群臣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退出殿来。
蒋子旭紧走几步,追上苍澜渊,感激地道,“多谢太子殿下回护之恩,臣惭愧!”
“蒋大人不必如此,”苍澜渊摆一下手,“凶手凶残且狡猾,蒋大人要小心,父皇只给一月期限,蒋大人还要抓紧办案才是。”
蒋子旭暗暗叫苦,忙不迭地道,“臣愚笨,目前为止一点线索也无,太子殿下英明睿智,可否给臣指点一条明路?”
苍澜渊摇了摇头,“本宫未得父皇吩咐,不能越矩。不过这凶手既然连犯十数案,就算行事再利索,也必会留下蛛丝马迹,蒋大人不妨将相关卷宗做一下比较,再仔细验一验曹大人的尸体,或许会有所收获。”
蒋子旭虽然失望,也只能感激地道,“是,多谢太子殿下提点,臣告退。”
苍澜渊眼中闪过一抹锐色,往东宫过去。
此时木清洢正在等苍澜渊回来,有了那玉佩之便,她现在出入皇宫都没人敢拦,顺便还可以欣赏皇宫景色,倒也自在。
羽冰转着轮椅过来,脸上是无害的笑,“木三小姐。”
“不用客气,”木清洢淡然一笑,“打扰到你了?”
“不曾,”羽冰歪头嫣然一笑,如婴儿般纯真,“还要辛苦三小姐等哥哥,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木清洢往外看了两眼,“太子殿下每天都要上早朝?”
“也不是天天,不过哥哥即使不上朝,也一向习惯早起,处理些公事。”羽冰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否则他年纪这么轻,何以扬名大容,在朝中更是地位超然,倒显得那些人个个都是庸才了。”木清洢不屑地扬了扬眉,心道大容王朝莫非除了苍澜渊,再无能人?
羽冰大概没想到木清洢出语如此犀利,而且看她颇有几分瞧不起自己的意思,有点笑不出来了,“三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容王朝人才济济,卧虎藏龙,是你不曾见到过而已。”
言下之间自然是说,你一直是痴傻的么,知道什么,还敢口出狂言,不怕人笑话!
木清洢岂会看不出她对自己的蔑视,也不多加解释,起身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出去等,你请便。”
“可恶!”羽冰咬牙低声咒骂,“木清洢,你个傻瓜,白痴,凭什么嚣张!想抢走哥哥,你做梦!”
木清洢其实并未走远,何况她虽然内力不济,耳力却是绝佳,自然将羽冰的话听了个分明,冷然一笑:
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不信,走着瞧!
背着重重的药箱,木清洢一路走一路四下看,其实也不知该去何处找苍澜渊,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就先进去休息一下再说。
揉捏了两下被肩带勒到发疼的肩膀,她嘀咕道,“墨玄这家伙,也给我个随身空间就好了,这么重的药箱,我也省得自己带。”
“你是谁?”骤然响起的女声带着明显的不悦,“在这里做什么?”
木清洢皱眉,休息会儿也不让人清静,回头看去,原来是一名宫女服侍着一位宫装女子过来,看打扮应该是妃子,容貌本来应该很美,可惜的是左边脸颜色晦暗,还高低不平,应该是烧伤或者烙伤所留下的疤痕,看去很是扎眼。
“你看什么!”那宫女必是相当忌讳旁人看到自家主子时的异样眼光,气道,“还不快向娘娘行礼?”
“得了,寻梅,本宫又不是第一次不被人待见,你还狐假虎威个什么劲儿,”那女子倒是相当洒脱,对木清洢淡然一笑,“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不是宫里人吧?”
第37章 这里是禁地!()
梅很是忿忿,但主子都不计较,她也不再多说,嘟着嘴站到一边去。
木清洢也不以为意,知道她是忠心护主,随即起身道,“木清洢。”
“哦?”宫装女子露出吃惊的神色来,“你就是木府三小姐?生的倒是绝色,本宫先前听说你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木清洢暗暗冷笑:傻就傻么,说什么“身体不适”,何必。“已经没事了,多谢。”
宫装女子大概也看出她性情冷淡,不喜多言,有些落寞地一笑,“那就好,总算有人比本宫要幸运……”
“敢问娘娘是……”
“木三小姐,这是钰妃娘娘。”寻梅在一旁接上话,扁扁嘴,很委屈的样子,“先前也是无双的大美人呢,可惜……”
钰妃苦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多说何益。
木清洢心念电转,记起这钰妃本名薛茗钰,父亲原是权倾朝野的荣国公,她曾经也盛宠一时。谁料父亲一年前莫名被杀,而她本人则因悲伤过度,守灵时哭昏在父亲棺前,左脸好巧不巧压在一块炭火上,不幸毁容。
世人大多以貌取人,想来孝元帝从此不再宠她,加上父亲死后,薛家再无能人,她也就风光不再了。
“是可惜了,”木清洢偏脸看了看,唇角一挑,“不过也不是没得治。”虽然只略看了看,但凭着她在手术方面的造诣,钰妃这脸虽然烧伤得挺严重,但对她来说,完全是小意思。
“啊?”寻梅顿时惊喜莫名,“三小姐有办法吗?”方才就见她手边放着个奇奇怪怪的大药箱,原来她真的会医术,好像之前没听说过啊,是怎么回事?
“有,”木清洢也不卖关子,“不过我的法子旁人是不懂的,钰妃娘娘敢相信我吗?”
“娘娘……”
钰妃一摆手,阻止寻梅的话,相比之下,她是出乎意料的冷静,“木姑娘为何要帮本宫?”且不说木清洢的医术究竟如何,两人之前素未谋面,哪有无缘无故就帮她的道理。
“娘娘的父亲与家父,师出同门,不是吗?”木清洢淡然一笑,“而且我记得有一次家父行为有失当之处,也是娘娘的父亲在皇上面前一力替家父开脱,这也算木家欠了娘娘一个人情。”
这事儿倒是不假,只不过木清洢现在对家里那个老爹很瞧不上眼,她想帮钰妃,纯粹是因为之前苍澜凌对她的欺凌羞辱,而她更知道,这一切跟静凝皇后脱不了干系,宫中多个女子跟中宫争宠,也算帮她出口恶气。
她行事一惯如此,凭的就是自己的喜好,谁要惹到她,只能自认倒霉。
钰妃眼中波光流转,似乎在考虑她的话有几分可信,“木姑娘的医术,从何而来?”
“这与我能否治得好娘娘的伤无关,不是吗?”木清洢傲然一笑,“娘娘若是不肯,就当我没说过。”话一说完,她背起药箱就走。
这些人果然有眼不识金镶玉,在平时她要接一宗手术,还要看对不对眼,这上赶着人给治,却遭怀疑,她有这么廉价吗?这么看来,苍澜渊还真是信得过她,这种信任,还真不是谁都可以给她的。
“木姑娘好烈的性子,”钰妃一笑,伸手拦下她,“本宫并无怀疑姑娘之意,只是随口一问,姑娘若不愿说,本宫又岂会勉强于你。”
“木姑娘,请息怒,”寻梅是看到了希望,急急地解释,“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但也希望木姑娘能帮一帮娘娘,奴婢……”
眼看着她眼圈开始泛红,木清洢手一抬,冷冷道,“不必演什么苦情戏,方才算我托大,与娘娘素未谋面,就说要替娘娘治伤的话,娘娘不信任我,也是人之常情。”她放开药箱打开,拿出一个圆形小盒递过去,“娘娘可先将这个抹在伤处,早晚各一次,两天后必见成效,到时娘娘再决定是否用我。”
梅赶紧接过来,“多谢木姑娘。”
“不必。”
木清洢才一走远,寻梅就喜滋滋道,“娘娘,你的脸就要好了呢,真好!”她倒容易相信人,或许是绝望了这么久,但凡看到一点希望,就不愿意放弃吧。
钰妃缓缓摇了摇头,“本宫是不报什么希望的,没得又失望一次……”之前不是没找过大夫,也用过无数偏方,可这脸上的疤痕却是越来越深入肉中,她已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试一试总没有坏处,木姑娘断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害娘娘,”寻梅倒是信心满满,“娘娘,回去吧,奴婢帮您擦药。”
钰妃微一点头,也就站了起来,袅娜而去。
木清洢离开亭子之后才发现,还是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反正太子的病也不急在一时,她索性背着药箱蹓蹓跶跶,四处闲逛。
蓦的,清丽的琴声穿林打叶而来,只听了两句,她就觉得心境似乎在其感染之下,瞬间变得清明空灵,说不出的舒服。
是谁?
这琴声仿佛某种召唤,她不自觉地分花拂柳,循着琴声过去。
穿过一小片竹林,延伸到湖面的小桥上,正盘膝坐了一名男子,看背影身形纤细修长,衣白如雪,发黑如墨,黑白分明。仔细看去,他周身竟似有一圈光晕笼罩,圣洁仿佛如天神降临。
木清洢停下脚步的同时,琴声骤停。
“打扰到你的清静了?”木清洢微哂,“抱歉。”说罢转身就走,一般而言,像这样遗世孤立般存在之人都清高自傲,不喜与人为伍。
“身在十丈红尘,何来的清静,”男子淡然开口,声音温和如拂面的春风,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姑娘既已到来,何不同坐,喝杯茶再走。”
木清洢这才发现,他前面摆了一张小圆桌,其上是一把小而精致的茶壶,另有两个薄如纸、透如玉的茶杯,似乎早料到她会来一样。“如此,叨扰了。”她不客气地过去,放下药箱,盘膝坐下,执壶倒茶。
男子看上去绝不会超过二十岁,脸如古玉般通透,湖水之光反照在他脸庞,如梦般虚幻;细眉如远山长,眼眸比湖水还要清澈,轻抿的薄唇泛着淡淡的粉色,风情无限。
木清洢举杯就口,只看了他一眼,目光瞬间定格:原本以为苍澜渊已经够妖孽,原来人外有人,今日她算是见识了。
不过,不同的是,苍澜渊俊美却不失男儿的锐利,而眼前这个男人,却让她第一时间想到四个字:男颜祸水。
“司绝尘,”男子似乎已经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并无半点不悦之色,清清朗朗开口,看到木清洢不解的目光,他汪笑解释,“我的名字。”
木清洢恍然,“木清洢。”心里却道这人好决绝的名字,与他的气质却是半点不配。
“木府三姑娘,我知道。”司绝尘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余音袅袅。
“知道?所以你也知道我要来?”木清洢转着手中茶杯,似笑非笑,“莫要告诉我,你有未卜先知之能。”
司绝尘轻挑唇角一笑,“我是。”
木清洢这才真的愣住,恍然间觉得这笑容好生迷惑人,遥远而真切,又似乎有某种熟悉之感,是否……在哪里见过?
“木姑娘会迷惑,只因时机未到,不必强求,”司绝尘缓缓起身,身形却是比女儿家还要纤细柔软,端的是不食人间烟火,“今日相逢即是有缘,日后还会再见。太子殿下来寻人了,你去吧。”
木清洢心下暗惊,凭着她绝佳的听力,也是在司绝尘说完这话之后,才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他却先自己而听到,莫非他是会武功的吗?可看他气息淡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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