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你们并不在乎，一旦人族消失了，只剩你们这些挂着人族名号的人，你们算什么，无根之萍，不久也会干涸枯萎的。”
羊老先生悠悠的说道，“这些道理，我们懂，你们不懂。”
夜凌看着老先生，正襟危坐神色严肃，“还请先生指教。”
羊老先生惊奇的打量着夜凌，忽而一笑，道，“你们这些追求大道的人啊，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没有什么弯弯绕绕，有些人呢，在你们的世界混的风生水
起，要是削了修为打到我们这里，都混不上几个月。”
“你们虽然寿元充足，活的时间也要比我们多上好几倍，好几十倍，但是啊，你们生命的大半时间都在追寻那个虚无缥缈的大道上，追寻大道便需要一颗赤
子之心，心不纯则道不通，我虽然不立身与你们的世界，但我可以说，那些心思不纯整日想着算计的修士，修为大多不高。”
夜凌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修行之人中算计最多的应该就是各大家主与门派宗主了，他们原本都是各大家族，各大门派的佼佼者，在登上那个位子之后，整
日想着如何壮大家族，如何削弱其他家族，算计来算计去，这些人的修为倒是不在增长。还有一个最显著的例子，人族七星，这个可以说是人族两大祖师联手
教出来的一个传承者，本该修为高深，可是七星成圣者并不多，而身为七星智囊的文曲修为要更低。人族内的儒圣家族南云世家亦是如此，不过南云世家学文
不学武，修道不事文，并非泾渭分明，却也切切实实分成了两派，一派修为极浅，一派与普通修士无异。
“老夫活了八十有二，虽说在你们修行界不算什么，但在人族之中已是高寿，许多事我看的很开，也看的很深。”
“你们的世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有那些多弯弯绕，看谁不顺眼就要杀人，看上那个小姑娘就直接抢去，世家争斗绕不开权力，可是你们怎么做的，杀了
其他竞争者。我们可不一样，我们怕人心，畏天理，喜欢自己给自己找个理由，擅长言语伤人，借刀杀人，你不知道吧，杀人是下乘手段，诛心才是最狠手段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与人族相比，你们这些世家的经历太少了，你们十万年一直以家为本，人族却不同，十万年，我们经历了共荣，经历了部族，经历了氏国，经历了家国，
又转向大同，人心中的这点事我们琢磨了个遍。”
“想得太多便容易早衰。”羊老先生忽然呵呵笑道，“老夫长寿，胜在无欲二字”
“我居一县，每日教教书，看看病，我生而为人，在人族生在人族死，我因人族而兴，当将自己奉献给人族，数十年如一日，老夫心中无所求，无所想，人
一放空，心情舒畅自然就好，我教化幼孩，便是心系人族，这是本心，老夫不违本心，无欲无求，故能长寿。”
“不违本心，无欲无求。”夜凌低声呢喃，忽然抬起头看着老先生，“若是夜凌有所求呢？”
“所求谓何？”老先生笑呵呵坐起身，拍了拍夜凌的胸口，“问心无愧便可！”
夜凌抚了抚胸口，问心无愧？
他自认问心无愧，他不希望家人在离去，不希望再有朋友死亡，他放弃了帝关，放弃了人族，为了家人朋友，什么都能抛弃，问心无愧吗？
“请先生指教！”夜凌再次顿首。
“你刚才想了很多事吧？”羊老先生微笑道，“老夫明白你刚才在想什么，对家人的爱，对朋友的情，爱与情能否超过种族大义！”
“老夫还是那句话，你问心无愧便可。”
“你认为，你的家人亲朋的性命比得过人族十万万生灵，那就坚持住本心。”老先生指着夜凌的心，“问他就是了，不要陷入魔障。”
“老夫劝你一句，不要转牛角尖，对于聪明人来说会越陷越深，你不用多想，只要问自己几遍，做出自己该做出的选择便可。”老先生忽然眉毛一挑，眼中
闪过一道厉光，“你若问心无愧，即便天下人声讨，又有何惧哉？”
夜凌笑了，看着老先生，一拜起身道，“先生，夜凌有些后悔小时候没有常伴左右。”
“哈哈哈哈，那你有愧否？”羊老先生笑道，冲着夜凌眨了眨眼。
夜凌笑着摇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老先生大声笑道，咳嗽了好一阵，冲了夜凌摆了摆手。
夜凌站起身，拉着昏昏欲睡却被老先生的笑声吵醒正在不断点头的夜曦向老先生告辞。
“夜凌，你即知道老夫的善处，那这孩子你可要送到我这里？”就在夜凌半只脚踏出庭院的时候，背后传来老先生的声音。
“不送。”夜凌头也不回的说道，把另一只脚也迈出之后，又有一道声音传出，“我遵从孩子的意见。”
说着不将夜曦送到羊老先生这里的夜凌在询问了夜曦之后，还是将他送进学堂学那人族杂学。
这下可苦了夜曦，平日不仅要练功还要去上课，不过夜曦很开心，在学堂中交到了很多与他同龄的小家伙，夜曦做完功课还要与他们玩耍一段时间，就是玩
耍的时间要在晚上补回来，古皇幼子怎么能不修行？
夜凌每日清闲，偶尔客串五味堂的医师，他修为深厚，又有无数灵丹妙药，灵泉神水，医好了许多人，在这安宁县竟闯出了名头。
如此往复，这种日子过去了三个月。
夜凌像平日一样扫着院子里的积雪，看了一眼收拾妥当正要去学堂的夜曦，小家伙冲着夜凌一鞠躬，大声喊道，“哥哥，我去上学了。”
“去吧去吧！”夜凌笑道，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看了看天空，又想起了玄一，小家伙现在的样子要让玄一看到又得训斥一番说夜凌太惯着他了。
哈哈哈——
夜凌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算起来，夜曦也快八岁了，修为稳扎稳打，也要进入结丹期，该送个礼物与他。”夜凌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物什，长叹一声，“原来没在这里，那便还
在她哪？”
夜凌摇了摇头，就去一趟吧，反正迟早都要取回来的。
神道宗，夜凌这次悄悄的溜了进来，他不想见那个满脸假笑的南宫宗主。
这一次登上一剑峰，东方雁并不像上次一般等候，在察觉了夜凌上山之后，东方雁身上神力涌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夜凌登上一剑峰，见到了已经没有叶片的大枫树，也看到了正气势汹汹的东方雁。
开门见山，夜凌直接说出了此次来这里的缘由，“有一件东西想要拿回来，那是羲皇留给夜曦的。”
东方雁盯着夜凌，表情冰冷，神力四涌地面上的砂石都化成了齑粉，她寒声道，“夜凌，我该叫你什么呢？夜凌，三生，还是玄一？”
夜凌摆了摆手，“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来去古皇遗物的，上一次，你没有给我。”
“我在炁门看到了一部神奇的功法。”东方雁冷冰冰盯着夜凌，语气愈寒，“斩三尸，你是不是很熟悉？”
夜凌的表情一僵，他本来并不想欺瞒，既然东方雁都已经察觉，他承认了也无妨，“你是怎么察觉的？”
“你是承认了？”东方雁反问一声，突然一声暴喝，“我杀了你！”
脚下的土地如水波一般流动瞬间包裹了夜凌的脚掌，很久之前夜凌就知道炁门十三式诡异强悍，如今在与东方雁对阵，这门功法岂止诡异啊，简直夺天地造
化！
夜凌一挥手，两段飓风从两侧撞在一起，拦住了幽蓝乍寒的幽冥氷。
夜凌脚下被土流陷住，行动受损，神色却没有变化，躬下身子，夜凌猛地一拍地，身后立起一道石墙，夜凌淡淡的迈出土流，看着将石墙砸碎的东方雁，脸
上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东方雁此刻杀气爆棚，在破开了石墙之后，一拳轰在夜凌的身上，夜凌被打的倒飞出去，这一拳东方雁用了震字决与崩山式，饶是夜凌体魄强悍，不闪不避
，正面迎上这一拳也是有些吃痛。
“你为什么不躲？”东方雁冷声问道，眼睛通红。
夜凌看了看她，都是苦命的人，眼前这人的痛苦根源正是源自自己，让她打上几拳夜凌也觉得痛快，“你要是不解气可以再来。”
东方雁咬了咬牙，再次冲了过来，气势十足，只是这拳落在夜凌身上力道却小了很多。
夜凌听到了眼前断肠人的低声啜泣，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直都想着他。”东方雁抬起头，泪珠挂在脸上，她就这样昂着头不屈的看着夜凌，一如当年，她昂着头不屈的看着玄一。
世上事没有万无一失，即便小心翼翼总会被有心人抓住马脚。
东方雁知道了斩三尸的功法，就能明白为何玄一与夜凌一直说的百年之约，夜凌百岁成圣，成圣之日玄一必死，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若是除去一念倒也无
妨，但夜凌不是，人身既有三魂七魄，夜凌分出两魂两魄化成了玄一、三生，成圣，必须完整，所以，夜凌成圣之日，就是玄一、三生的死期。玄一是在夜凌
前往北域冰原的时候斩出的，那时夜凌修为尚浅，借助了女剑圣的剑意与圣剑硬生生的将玄一斩了出去，之后夜凌去了北域冰原，玄一在陷神门的禁地完善己
身，剃掉了肉胎筋骨，以剑意剑气充斥自身，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只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与夜凌本是同源。
再之后，玄一闯了神道宗的山门，夜凌营救不动明王战天傲，那是夜凌与玄一还有些许联系，玄一修为大涨，连带着夜凌修为也有些起伏，凌霄施了手段给
夜凌下的禁止也被冲破，夜凌借着这个机会在胤狮的眼皮子底下斩了三生，从此摒弃了神道与禅术。
夜凌恍惚一阵，这件事可以说是他最大的秘密了，任谁都不知道，他也从未与人说起过，可是眼前的这个痴人就凭着一道神术与蛛丝马迹生生的想到了。
“为了守住你们的事情，玄一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东方雁盯着夜凌，“是你杀了他。”
夜凌低头摸了摸胸口，轻声道，“是我杀了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早就不把玄一当做自己的半身，玄一、三生都是他的朋友，兄弟，他们是真正独立的人！
“我问你，这世上真的有玄一这个人吗？”东方雁悠悠说道，“你问我来生，可是身为人的存在都没有了，哪还有来生啊！”
“有，玄一是真正存在过的人。”夜凌肯定而且坚定的说道，“玄一与我虽是一个灵魂，但是他与我不同，他是一个独立的，真实存在的人。”
东方雁的眼神难以名状，她依然昂着头，只是脸上的表情让人难受。
夜凌伸手一指，一团白雾缓缓下沉化成一道模糊人形，看不清脸庞，只是那种直贯云霄的锐气怎么也抹不去，夜凌的脸色稍稍柔和，“这是我的一魂一魄，
也是玄一的灵魂，这三个月来我一直试着融合他。”
夜凌忽然冲着东方雁一笑，“我并没有因为融合这道灵魂而喜欢上你，我并没有对你有任何的想法。”
“喜欢你，是这家伙自作主张的事情，不是我的灵魂，是他自己主导的。”
“你明白了吗？”
夜凌大声喊道，“玄一是真正独立的人！”
第369章 魔域之主（）
第三百七十七章
“师伯，请开帝关！”
清晨霜雪，一人独立帝关之下想要叫开关门。
关守唐重，帝族十四子第三，奉命镇守贲隘，五年未失，是帝族十四子中仅存的五人，战力可称圣人下无敌，为人稳重大气，行事沉稳偶行险招，是帝族十
四子中能力最平均的人。
“来者通名！”唐重身披铁甲，手持重枪立在城墙上大喝。
“师伯，我是夜凌。”夜凌抬起头，一道苍紫龙气冲霄，比起喊话，这更能证实他的身份。
“开关！”
“多谢师伯。”夜凌迈步入关，出现在唐重的身前。
唐重上下打量了一眼夜凌，“不错，还有锐气。你来我这所为何事？”
夜凌看着眼前的人，三子唐重是夜清明在帝族十四子中最敬重的人，“有些事想要问您，另外也想求你一件事。”
唐重皱了皱眉，转过身看着关外的风沙霜雪，这里风大常年累战，关前一是荒土，风一吹便是尘土卷天，雪花本白，却不到落地便成黄色，这种黄尘雪天他
已经看了一辈子了，这几年越看感觉越是不同，一年看，师傅与小师弟失踪了，一年看，同袍师弟战死四人，再一年看，帝族十四子只剩五人。
唐重的眼睛深邃幽暗，似是能望穿时间，“问吧。”
夜凌盯着唐重师伯的侧脸，“敢问师伯，为何死战帝关？”
唐重猛地转头怒视夜凌，看着夜凌清澈干净的眼睛他的怒气不知不觉消了一半，在细细打量了夜凌一番后，唐重迈开步子，“跟我来。”
夜凌点头跟着唐重，在贲隘的城墙上移了几步，到了面向古族的那一侧，唐重一撇手，重枪直直插进城头，他靠着重枪缓缓坐在贲隘墙头，望着远处的风雪
，指了指身旁的砖石，“坐。”
夜凌答应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唐重的眉头一直蹙在一起，似是很不满意夜凌的问题。
夜凌也望着远处，脚轻轻的磕了磕城墙，“我很迷茫，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在死守帝关，我想不明白玄一为什么出城独战，我想不明白三生为何以身
化金刚，我想不明白几位师伯的死到底有没有意义。”
唐重再次看向这个师侄，突然伸出手指向关外，“面对古族的进攻，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夜凌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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