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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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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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只好回山来问裴玄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倒是跟我说过,修道之人易受心魔所惑,或受外魔所扰——也就是所谓的走火入魔——可是路上探问郄俭,他就从来没碰到过这类夜袭,可见不是修仙必经的坎坷。是我真撞大运了,出门撞妖呢,还是法王寺地方不干净?有没有可能这是必然遭遇,是有什么妖邪异物盯上我啦?要真那样,躲在山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旦下山,恐怕小命难保啊!

    裴玄仁一开始并没有把张禄的话当一回事儿,可是随即仔细询问那“外魔”附于人身之后的状态,当听到“黑夜之中,几乎察觉不到有人甚至有物体存在,亮灯之后,其形虽现,仍然若无实质”等描述后,目光中却不禁露出些微惊骇之色。要说修仙修到裴玄仁这种程度,心志极其坚强,几乎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因为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生存的存在了——这种骇然之色,虽然只是一瞬,却是张禄此前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

    张禄本能地觉得不对,那外魔肯定是盯上自己啦……

    最终裴玄仁长身立起,招呼张禄:“汝随我来。”他从身后的书架旁摘下一个小小的布袋,然后大步朝屋外走去,一直步近山崖。张禄跟在他身后,就见裴玄仁转过身,背对山崖,招一招手:“近前来。”张禄赶紧拱手趋前,两人正面相对,距离也不过一尺多远。

    随即裴玄仁就解开布袋,从里面掏出半支香来——也就小手指那么长——鼓唇一嘘,香即点燃。说也奇怪,这中鼎之上终年微风轻拂,可是这香烟却丝毫也不扭曲、散漫,而是跟道光线似的,笔直如矢,直透苍穹。

    张禄仰着头,顺着这股香烟就往上瞧,眼见得越飘越高,终于瞧不见啦,猛然间四周的微风静止了——不仅仅是空气流动而已,在他的感觉当中,就连脚下青草也不再摆动、生长,周边一切都象是被冻结了似的,瞬间凝固。

    这状态,倒有点儿象是当年张坚摄自己上山前,先对某同僚施了定身法啊……他略略蜷曲了一下十指,还好,自己还能动。

    就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玄仁召我何为?”

    张禄“嗖”地转过身去,定睛一瞧,说话的果然正是张坚张刺谒。他心说不妙啊,貌似这事儿连裴玄仁都解决不了……或者是解释不了,竟然惊动了正牌神仙张坚!

    看起来,裴玄仁点那柱香,就是为了召唤张坚前来。于是张坚一问缘由,裴玄仁就说啦:“伯爵前遇刺,所袭若无形质者,抑邪魔耶?”

    张禄心说我刚才跟你说了一大套,你归纳总结起来就这么几个字啊……要说文言就是有这点儿好处,非常简洁(虽然未必明了),短短几个字里就能包容着相当丰富的含义。而语言文字由简单变为复杂,一是如同自己此前所猜想的,因为社会生活中所要涉及的语意更加丰富,要求含义也更加精确所致,二是受其载体所限制的。上古刻竹木为字,相对困难,所以文字不可能繁复,后来改成笔墨,进而发明纸张,写字容易多了,成本也低廉了,所以中古的文字就比上古要复杂得多。

    至于文言文一直用到明清,那当然是别有原因,非关社会和技术的发展——儒家崇古,士大夫也要与下等人表现出区隔来,就不可能让文字变得通俗易懂。张禄还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没有电话,只有电报,那几乎变成了文言在社会生活中的最后阵地,等到电话普及以后,就再没人跟日常生活中还使用哪怕丁点儿的文言啦——故意拽文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另论。

    当然了,以上毫无意义的想法,只是张禄在自己大脑中开出的额外线程而已,他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凭空出现的张坚身上。就见张坚听了裴玄仁的话,也不禁略略一皱眉头,随即就问自己:“怎么回事,汝可详细言之。”

    张禄心说果然几个字只能提纲挈领,不能把事情说通透,还得我再复述一遍不是?当即耐着性子,把在嵩山法王寺里的遭遇详细分说。张坚微眯双目,再次上下打量一番张禄,然后突然开口:“汝可随吾往天上去来。”

第二十章、光脚的老天爷() 
修道是为了成仙,乃可以白日飞升,那么飞升到什么地方去呢?当然是天上啦,天上者,仙人所居处也。

    可是身居凡间,日常仰面向天,哪怕视力再好也瞧不见什么空中楼阁。而且根据张禄从前一世得来的科学知识,地面之上是大气层,出了大气层是浩瀚宇宙,就理论上而言,仙人所居若在大气层内,除非范围实在狭小,否则不可能不在阳光照射下于地面留下些许阴影啊。那要是在大气层外呢?难道真跟神话里说的,月球就是仙人居处的一部分?

    只是神话里的月宫实在没住几个人……仙,连嫦娥、吴刚,哪怕再加上兔子和蟾蜍,一共也不过四个。可是张坚就是仙人,此外他还曾经提到过自己的老师太素真人,还有这一代仙人中年岁最长的东王公、西王母,起码四个大活仙,住的地方应该比嫦娥他们更大才对吧?比月球还大,地面上还瞅不见,那会是什么?

    火星?甚至太阳系外某行星?那还是仙人吗?是外星人吧……

    所以张禄猜想,仙人所居应该并非地球所在的位面,可能是另外一重时空——当然也不排除这地界跟自己原本的世界连基本宇宙概念都不同,月亮上真有广寒宫啊,火星上真有凌霄宝殿哪,仙人就等于外星人啊,UFO就是仙人回地球来省亲哪……

    可是张坚几次来去,也都没见他乘坐过飞船啊……

    好吧,就算是另外一重时空吧,那么天上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张禄曾经询问过裴玄仁,裴玄仁一摊双手:“吾未登仙,如何得知?”再问张坚,张坚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张禄只能在心中作各种猜测和构想。或许正如民间神话所说,天上有宫阙万间,豪奢可超越人间帝王——起码这年月还没有什么凌霄宝殿、四方天门的说法——或者是无数的仙山秀水,风景之美超过了电影里的潘多拉星球。也或许是这年月的凡人都料想不到的,那是一片类似外星球的土地,盖建着很后现代风格的奇异建筑。

    但他根本料想不到,张坚带他升到天上,竟然会看到这么一番场景……

    话说张坚才说要带他上天,便一抬右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就跟当日从雒阳宫城摄他到中鼎去来似的,张禄就觉得身子一轻,耳畔风声呼呼,随即眼前景物大变。上天看起来比在地面上使“缩地术”还要简单得多,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到了——或许由此也可推断出来,天上世界并不在这个宇宙之内,否则按照日行千里的速度,估计登月就得狂走一整年。

    张禄眼前一花,随即恢复了视力,就见所在处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旷野,远方有延绵不绝的高山,一轮红日悬挂在山巅,近处则是一个大池塘,象是人工开凿的,占地约摸一百多亩——池塘之水,分明来自远山,河流蜿蜒曲折,从侧后方向注入。

    他忍不住转过头,瞟了张坚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说:“你确定这是天上?咱们还在地上吧,这是到了登天的传送点了吗?”

    张坚淡淡一笑,抬手一指:“且看。”

    张禄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池塘一侧搭建着几间小屋,泥土砌墙,茅草盖顶,样式既古朴又简陋。要说这是仙人所居吧,未免太过平凡了一些;要说这是地上的传送点吧,偌大一片旷野,怎么可能不被凡人发现呢?咱们究竟到了哪儿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小屋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定盯一瞧,原来那东西是黄褐色的,而且表面粗糙不平,所以乍一见还以为是个土堆。然而注目之时,这“土堆”突然间动了起来,先是猛地扬起,然后在空中做一曲折,随着水波荡漾而缩入了池塘内——不对,这东西是有根的,原本就有一部分在水面之下。

    “那是什么?”张禄心中若有所料,不禁瞪大了双眼。

    “是龙,汝适才所见,龙尾耳,”张坚捻须笑道,“此处即名为‘御龙池’,中育神龙二尾。”

    张禄惊骇之际,终于问出来了:“这是天上?”

    张坚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不过天上之一隅罢了。”

    说着话,他就率先向那几间小屋走去,张禄满肚子的疑问,只好一边儿观察四周状况,一边儿紧随其后。逐渐接近小屋,忽见其中一间屋门打开,迈步而出一人……也或许是一仙?那仙看容貌大概三四十岁,额头宽广、鼻梁高耸,三绺长髯在胸前飘拂。他身穿一件半长的袍子,下襟才过膝盖,光着两条腿,赤足未穿鞋,手提一根竹杖——看这打扮,不过是个普通的乡下农夫啊。

    然而张坚对这位农夫却非常恭敬,远远地就作一长揖,口称:“拜见天公。”

    “天公”?张禄不禁吓一大跳,所谓天公那就是老天爷啊,搁后世就是玉皇大帝啊!玉皇大帝穿成这样?你蒙谁哪?!

    他正跟那儿发愣,满心的不相信,就见天公略一抬足,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相隔四十多米的距离,瞬间就到自己身前,然后抬起竹杖来朝自己一指:“此子为谁?”

    张坚介绍说:“即我前日与天公所言,密县张禄张伯爵是也。”随即转向张禄:“此为天公,仙人之首、天上之主,亦吾恩师太素真人之师也,可来谒见。”

    张禄本能地膝盖一曲,就打算跪下,却被天公拿竹杖轻轻一敲小腿,就此跪不下去。只听天公说:“天上不行凡间之礼。”随即问张坚:“此子尚未得道,缘何带来见我?”

    张坚正色回答:“此子遇祟。”

    张禄并不清楚自己在嵩山法王寺里撞见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法镜和尚说是“魔”,但那本是佛教传入以后才有的概念,指一切修行的阻碍,在内是心魔,在外是外魔,还有什么天魔、恶魔之类。凡间道家觉得这概念挺好使,就也将之导入自身修行系统,但看起来,天上的仙人们还并没有那么与时俱进。

    中国传统只有鬼、怪和祟的概念。所谓鬼就是死人,后来引申为一切虽死而尚能在世间以不确定方式存在的异类;所谓怪,《说文》上的解释很简单,就是“异也”,指一切不能被归入鬼的特异存在。那么祟又是什么呢?《说文》释为“神祸也”,本意是指鬼神降至人间的灾祸,后来泛指一切比鬼怪更无可名状,更无法归类的异物。

    当下张坚让张禄把他的遭遇又陈述了第三遍,天公听了,依然是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嘴里只说:“以此而论,当为此子。”转向张坚:“汝欲如何?”

    张坚回答说:“既可确定为此子,吾故引其来谒天公并缴令也。”

    天公一甩袖子:“此子尚未得道,便来天上,又有何用?且去,勿扰我清静。”一转身,这人瞬间就又穿越到小屋门前去了,然后进屋,关门。

    啊呦,这算是吃了闭门羹了吗?张禄望向张坚,张坚耸耸肩膀:“既天公如此说,汝且随我折返尘世,加紧修炼吧。”

    “别介啊,”张禄不禁叫唤起来,“这真是在天上?刚才那个真是老天爷?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你不能什么都藏着掖着,还催我修仙哪!”

    张坚“呵呵”一笑,张开双臂,头颅左右一摆:“此天上景物,与汝设想不同么?”

    张禄说不同大啦,就算没有什么紫阙仙庭,起码来个朗山秀水啊,你瞧这远山也不见得有多高峻,近水也不见得多有清澈,光若隐若现一条龙尾巴,你就想让我相信这是天上世界?真要天上是这样,我修仙还有什么动力啊?除非——“这一切都是假的!”

    张坚微笑着点点头:“汝之洞察力果然不凡——不错,这一切都是假的。”随即想了一想,又说:“其实对于仙人而言,凡间一切才是假的,而汝尚为凡人,故此在汝眼中,这天上一切都是假的。”

    道理解释起来其实也很简单,仙人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或更改自己所处的环境,所以就往往产生出两个极端:一是按照自己设想中最美好的景物来创造在天上的居所,紫阙仙庭、郎山秀水之类,其实在天上世界也是存在的,某些仙人就喜欢那样;二是按照自己在凡间生活过的景物来创建天上居所——比方说这天公所居的“御龙池”,就是他凡人生涯中某一片段的再现。

    张禄听到这儿,心中不禁微微一动,追问道:“你说这池中养了两条龙?”张坚微笑颔首。张禄再问:“这天公……得无姓刘乎?”

    张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汝得之矣!闻弦歌而知雅意,卿之谓也!”

    张禄心道竟然是他——

    古书上曾经记载过夏朝有个人名叫刘累,可能还是刘姓的老祖先,这人曾经向世代传承的“豢龙氏”学习过养龙之法。后来夏后孔甲得着一雌一雄两条龙,就派刘累去养,并且赐姓“御龙氏”,把豕韦的后裔一族封给了他。只是这御龙氏的技术有点儿不过关,没过多久就把雌龙给养死了,他也心大,直接把龙肉剁吧剁吧,做成菜献给了孔甲。可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等到孔甲前来视察,要看看两条龙的状况,刘累瞒不下去了,只好卷铺盖跑路——据说是逃到了鲁阳,后来还在那儿修仙得道,白日飞升。

    可是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不光光养龙技术不咋样,就连人品也不咋样,在历代的神仙传说中更是排不上号的家伙,飞升以后竟然能够当上“仙人之首、天上之主”,做了老天爷了!这真哪儿说理去……

    貌似是看穿了张禄心中所想,张坚拍拍他的肩膀,耐心地解释说:“天上无长幼之分、师徒之别,唯贤是举,故此群仙公推刘累为主,号为天公。”指一指“御龙池”:“龙为神兽,据传女娲造人,伏羲造龙,然而人得生息繁衍,龙却日渐凋零,今天地间已无龙矣。昔刘累养死一龙,引为平生大恨,故乃造此幻境,以求心安耳。”

    张禄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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