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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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藏雪-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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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城里,美女都锁在领导干部内宅;地盘基本都是被领导干部控制,那是军事后盾的力量;学堂这个概念没有意义,在这个乱世,能读书都是私塾。没有抢地盘,没有美女可以争斗,也没有一起上学的课堂,利益集团之间就不会再有冲突的理由和场地了。那么只剩下被欺压的可能性,被使唤去做点事,被抽几皮鞭那是经常的事情。

    这次避不开了。

    小盆地里什么野兽也没有,各处都是杂乱不堪,绿油油的草地被马蹄踩得草根翻腾,泥泞浑浊。那个唯一的小池子边,居然有三群人在闷声拼死搏杀。

    被围困的,是一伙带有几辆大车的商人,贺六浑估计肯定是过来给马取水被伏击。但是那几个护卫显得彪悍异常,居然内有铠甲。如果不是带有箭伤,不会落於下风。

    参与围堵的两伙人,一伙蒙面人,另外一伙居然是蠕蠕人!天哪,看见那几个秃头的发型,中间光溜溜,两边有几缕头发。还有尖顶的蠕蠕帽!绝对是蠕蠕人,没错。这批人是怎么过来的?穿越长城,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小盆地里已经倒下十几个人,各色衣服的都有。还有几匹马也倒伏在地,有一匹马就倒在小池子边。大滩的血已经染红了小小的清池,显得非常诡异。散落的无主之马在不停打转,有的在拱地上已经无声无息的主人。

    贺六浑三个人趴在山坡的密林里,面面相觑。

    怀朔镇等六镇就是为了对抗柔然人而设置的。柔然人这个带有歧视性的名字,是本朝孝文帝认为柔然只是还没有开化的原始人,轻蔑地称他们为“蠕蠕”,意思是不会思考的虫子。每次遛马打猎,贺六浑从来不去北面,就是因为担心蠕蠕人的哨探。虽然这些年,相对和平没有大战,但是蠕蠕人的凶残是全镇人都清清楚楚的。前些天还听说一队商人被杀,都说是蠕蠕人干的。

    柔然现在是本朝的死敌,很多说法让老百姓非常恐惧的。这和历史年代没有什么关系,每朝每代对立的国家都会丑化对方。像二十年前中国人总以为美国人生活中水深火热的万恶资本主义;美国人总以为中国人吃不上饭,都是绿军装。但是柔然的确是相对野蛮,尚保存杀仇敌之头,以作为酒器的陋俗。如丑奴擒高车王弥俄突后,“系其两脚于驾马之上,顿曳杀之,漆其头为饮器”。柔然人“编发左衽”,如《梁书·芮芮传》所记:“辫发,衣锦,小袖袍,小口裤,深雍靴。”文明与野蛮,往往不是科技的差别,多在秩序和习惯,在于是否尊重人,在于是否有共同的价值观。

    贺六浑非常纳闷,其实这些年双方已经没有大的冲突了。十年前太祖带队远征,据说曾经把蠕蠕人的大汗赶得鸡飞狗跳,远逃过沙漠。此次以后蠕蠕人还把公主嫁过来,明面上的冲突已经停止。当然私底下的越境掠夺那是经常的事情,蠕蠕人的小族群那是相当的自由散漫。他们的观念就是强者恒强,追随强大。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肯定要救。贺六浑也是热血沸腾,虽然从来没有真正和敌人交过手,但是真正到该动手的时候,相信自己绝不手软。转世这么久,贺六浑总是没有代入感,总觉得不真实。现在,真正的厮杀在面前,一地的鲜血,还有被劈断的手与惨死的马,都让贺六浑突然间体会到,这是乱世。

    五胡乱华,杀人吃人,这些从来不愿意正视的事情慢慢浮现出来。就像一个做梦的人,总是不愿意醒来。

    现在梦该醒了!这是乱世啊!唯有强大才能活下去。

    这不是谁都有饭吃,谁都可以活下去,谁都能遵守规则秩序,谁都谈判解决问题的时代,这是北魏,这是一个靠铁血保证秩序的时代!

    按住蠢蠢欲动的高岳和司马子如,贺六浑比他们冷静多了,这也是小伙子们信服他的原因之一。三个半大伙子上去,不一定起作用,何况只有弓箭,这样上去就是添乱。再等等,现在是十几个人围攻五六个人,要上也得在关键时刻。而且就算现在冲下山坡,敌人退走谷口,肯定和卢长贵相遇,那就完蛋了。从盆地上的痕迹看,这两伙人是从盆口一直追杀过来,而且一辆车一辆车的抢,说明是想赶尽杀绝。其中一批人蒙面,肯定是怕别人看见,那就是有所顾忌。

    有了,贺六浑觉得还有希望。越是浑水越好摸鱼。

    “高岳,现在赶紧下山去追卢长贵。回来后,你们三个人还是在这里等,看见中路火起,我开始大叫往下冲,你们就下去,让空马先跑,上面绑上树枝。你们跟在后面集中攒射。就是你们三个人要让大家感觉到至少一个什的人马。分散开,而且一路射箭,不要怕不要停。贺六浑小声吩咐。高岳立马领命而去。

    “子如,你悄悄去右边,慢慢往下趟点,躲在那块大石边。看见火起,用连珠箭偷袭,射杀那两个首领。务求必中,只要射中一人,他们就乱了。”贺六浑继续安排。司马子如点点头,也没有多问。贺六浑继续说:“子如,多备几支箭。不行就跑,去右边的树林。”司马子如笑一笑,说道:“六浑,相信我的箭不会空的。”md,这个家伙就是喜欢酷酷的。

    “我会牵几匹马,在山坡中路放火。今天是北风,烟火起来,会朝盆地里面弥漫。我就驱马下山,吓死他们。”贺六浑显得很有信心。

    围三缺一,这是进攻的最好手段;加上风声鹤唳,打草惊蛇,不相信这伙闷声的蠕蠕人挺得住。这个时候贺六浑开始感谢淡然和尚了,没有那些故事和兵书,就凭现代人的思维,这个环境是没有办法对付的。其实,自己没有意识到,都是纸上谈兵,极具冒险啊。

    继续观看了一阵子搏杀,那少数人已经岌岌可危了。

    贺六浑牵马摸到中路。抬头看看天空,这时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暗下来,北方四月的夜总是来得快一点。再试试风,春日的北风依旧有些冷。山坡左边的树林里,孙腾、卢长贵、高岳已经骑在马上,朝自己挥手。山腰大石边,司马子如安静的趴在地上,引而不发。

    战况越加激烈。商队护卫本来依仗马车,暂且顶住攻击。但是架不住人多,而且两个首领模样的在马上拿着弓箭,不时发冷箭。护卫拼死在保卫大车,已经只剩下5个人了。

    枯枝很容易被点着,带着野草迅速燃烧起来。由于野草有点湿,浓烟开始升腾一会弥漫整个山坡,原以为顺着风往下飘,结果山坡全是烟,缓慢下降,更多的烟往天空冲,形成烟柱,就像烽火台的狼烟一样。我的天啊,怎么没有跟想象的一样下沉到盆地去!

    贺六浑管不了这么多,已经箭在弦上,打着呼哨,嘴巴里面不停的怪叫,一人带着四匹马,往下冲去。

    此刻司马子如猛然站起,一箭射向骑在马上的蠕蠕人首领的脖子。但对方明显是百战之人雄,头一低躲过了。接着司马子如一箭射中另一个蒙面首领的肩膀,这个就弱的多,啊呀一声,扭转马头就朝盆口奔去。已经冲到半途的贺六浑觉得声音很熟悉,但这种时刻完全来不及想,靠着惯性继续冲下去。呼呼的风声刺激肾上腺素猛然加高,眼睛都红了。

    卢长贵三个人也嗷嗷叫的冲下山坡,颇有气势。三人下坡时两轮齐射,有两个黑衣人中箭倒下马来。司马子如继续连珠箭发,再有2个人落马。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猛然一惊,迅速回转马头。这时看得出来,两伙追杀的人完全不一样。一伙人毫不迟疑的跟着那个肩膀射中的人狂奔而去。另外一伙蠕蠕人就冷静得多,在慌乱中还拖起倒地的同伴。然后那个首领回首一箭射向司马子如。然后叽里呱啦几句,一起策马跑向谷口。等到四个人冲到谷底,那十几个人已经冲出盆口,不见踪影。

    贺六浑抹了把冷汗,赶紧奔向大石头,一路喊,子如子如。不知道司马子如怎么样了!今天的安排还是很多漏洞,所幸没有大碍。历史是不能重来,生命不可再生,真要有事因为自己的疏漏,贺六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时,大石头边,一个人影缓缓站起。

    哦,总算出了口气,幸运之神啊!

第8章 幸福的烦恼() 
贺六浑没有想到会这么成功,没有想到救的人居然是城里的大茶商胡瑾,更没有想到胡大掌柜会那么大方。居然一抬手,就是送给五个人,每人一匹马。这个是什么概念,就像现代在街上擦皮靴的,因为赶替老板赶走了恶狗救了老板的命,突然就得到了一辆宝马车。至于这部车怎么养,怎么找钱买油那是后话,现在只要看见兄弟们在咧嘴大笑,相互在胡大商人面前吹,那就是一种快乐。

    胡大商人是真的感谢,虽然嘴巴还是有点哆嗦。平常胡大商人属于怀朔的豪富阶层,那是和镇将都督举杯换盏的人物。现在从马车里面爬下来,抖抖索索的拍贺六浑的肩膀,看来任何人在不同场合都有不同的一面啊。

    贺六浑在推迟;说道:“胡大商人,您的礼物太贵重,不敢当啊。”

    胡大商人慢慢缓过劲来,笑道:“小兄弟,我比你大几岁,就托大叫你小兄弟了。你这是客气了。我胡大商人的命都是你救的,还不抵这几匹马?看得起我,就必须收下。”

    贺六浑浑身冒汗,你比我大几岁?大两轮好不好。不过,对于这么亲近的话语也不好抗拒吧。

    看着贺六浑还在犹疑,胡大商人继续说道:“小兄弟。长孙都督那里,还是葛镇将那里我都会去给你们请功。好歹也是经常一起喝酒的。几匹马对我而言真不是大事,你救了我,救了这些马车的东西,估计都督都会奖赏你的。“

    对于胡大商人的感激与巨额赠送,贺六浑还是笑纳了。这是一种满足,既有物质的满足,更有精神的愉悦。鲜卑人恩怨分明,既然已经这样说话,就知道这礼物是非收不可了,这也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作为一个赤贫阶级,突然就开始有了宝马,就算是二世为人,也是一种巨大的冲击。看来财与色真是男人的毒药啊。

    司马子如似乎有些犹豫,还有些话说。贺六浑策马过去,拍拍肩,说了一句,回城再说。

    而对于胡大商人而言,保住了命,更保住了车里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也换不来的。而且他是诚心想交这个朋友,特别是在这个刀把子里面出政权的年代,谁不想多活几年啊!

    历朝历代官与商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尽管说生意人地位低下。本朝的生意人非常特殊,与官府的关系从来都是密切的。举个例子,《魏书。世祖纪》说,一次匈奴贵族刘显想乘太武帝出巡时于众中刺杀太武帝,商人王霸知道后,悄悄踩皇帝的脚示意,太武帝警觉,立即还宫。这个王霸,至少是具有皇帝随从的身份,不然怎么可能那么靠近皇帝,还敢踩脚。由此看来,商人还充当政府密使或与少数民族交往的翻译。商人地位最高的说法,就是孝文帝在准备南伐时,亲自给以行商致富、出粟助军的商人王训授以代理清河太守之职,商人名正言顺地成了政府官吏。这都是正史记载的事情。

    本朝也是如此,各级官府,都相应地配置了一些商人。主要工作,是代表官府从事对江南、西域的大宗贸易及其他商业活动。胡大商人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配有铠甲的护卫,肯定还有不好说的东西。

    在城门口与贺六浑分开之后,胡瑾看着护卫首领笑道:“刘校尉,你是不是觉得我给的太多了。

    “胡侍御曹,是多了些。几个屁孩,这些马还不知道怎么养?”刘校尉明显有些不舒服,死了那么多兄弟。胡大商人还如此的谦恭,讨好贺六浑。

    “刘校尉,你真的以为我给的太多?冲你和我过命的交情,我告诉你。这个孩子不简单。首先是勇,其次是智,第三是度。面对蠕蠕族,一群半大的孩子敢拼实则不易,此谓之勇;更难得的是他分工合理,筹划布局有如大将风范。五个人冲下来,我还以为是一队百人骑的威势,此谓之智。而且面对我的赠送,笑而纳之,完全不当回事,这是以后的风云人物,这是一种胸怀啊。还记得和段长副将喝酒,他说的一个小子很有出息,就是这个家伙啊。你相信我的话,这小子已经在浅水里呆不住了。”

    刘校尉点点头。“胡侍御曹的眼光是我等所不及,我信。”

    “还有,今天这个刺杀是绝对有预谋的。就冲他们预先埋伏好,逼我们到盆地就知道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回去后得细细追查,为兄弟们报仇。“胡大商人露出很狰狞的表情。

    “诺。被我知道了是谁,一定亲手砍下他的头!”刘校尉愤恨至极。

    “改日再去问问这几个小家伙,我感觉他们好像知道点什么。”姜还是老的辣啊,从司马子如的犹豫上,其实胡大商人已经看到点什么。

    贺六浑不知道在背后,胡大商人是如此高的评价他。知道了肯定会骄傲的,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厮杀。虽然没有真正的对碰,但是那种紧张感与压力感的确是无法形容的。就像很多人第一次上战场,居然会尿崩一样。那种极度的恐惧之后,身体本能的反应是不由你的意志控制得了的。而且他心里依旧还有一点忧虑,特别是听到那声呼喊之后。

    这次的安排还是很多漏洞,心里有点后怕。如果烟熏到自己了,如果蠕蠕人没有跑真打起来,会不会兄弟们损伤,真的是幼稚啊。还有司马子如的前突,太具有风险性了。如果司马子如受伤,或者怎么样,那贺六浑是不会原来自己的。

    司马子如果然在等他,这个聪明的家伙知道众人面前不说,特意落在后面。前面三兄弟还在大吹大擂,兴高采烈。

    “子如,没事吧!”贺六浑还是有点愧疚。

    “没事,那个家伙一抬手,我就趴下了。有石头挡住呢。”子如显得比较轻松。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贺六浑看看周围,然后低低的声音问道。

    “应该是他,上次还抽过我一鞭子。这次我离得最近,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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