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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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缚-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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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五叶师叔吧。

    明明知道翎少卿心中的结,越是知道,她似乎离他越远。甚至于宽慰寥寥言语她都做不到,只因五叶师叔的死像是一根刺,扎在心窝,堵在喉间,或许吧。放不下的那个人不是少年翎少卿,其实是自己。

    放不开啊,如果时光重来,她或许还是会一样,一样的什么也做不了,沉浸在失去师傅的悲痛中。究竟何时起,她的师傅在这颗心中竟是如此重要?

    以至于像个魔障一般的梦魇在记忆深处。

    以至于模糊了父亲一遍又一遍的期许:我的苏白不该有仇恨,即便有。忘了它,就好。

    “师傅,师傅!小公主的呼吸越来越弱了,怎么办?”

    “无妨,是我封住了她的六觉。故而脉象渐隐。”轻轻挥了挥手,唇角再次动了动。却似乎牵起了一抹淡淡的哀伤,适才收回视线,回眸转视于李老再道:“你不是还有功课未做完,莫在这耽搁,去吧。”

    这双寂灵的眼,目送着记名弟子李老三步五回头一副不放心的摸样讪讪走远,似有所思,才致这眼眸越发深寂。

    可是怎么办才好?

    师傅的徒儿央石,她时时刻刻,都还记得,记得那冰冷的尸身,还有那粒最终化开绝望的仙丹。

    修长冰冷的手指此时递到小公主睡面的唇前,夹着一粒灵气充盈的灵丹送进她口里,指尖化出真气助她熔开药效,低低说了这么一句细不可查的诺言:“不说以后,你在我谷底一日,护你周全,我给得起。”一边说着,一边却轻轻的淡扫了一眼那头前去做功课的李老头,似乎这轻启的噙在唇边的言语,并不只是讲与昏睡的小公主一人的。

    从前师傅说过,人之所苦,皆因自扰。

    苏白深吸一口气,将念头斩断,管它心中拧痛还是刀搅,修行不可误。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迎来那场交易的第一次的境界丢失,若不多勤,二十年后又会如何?

    眼下修筑一事,小公主少说得昏睡三五日,不生闹腾,自可稍放一放,这两日颠簸几地走,功课耽误不少,特别是才与疫魔一战自身损耗没个几日时间是难以补齐,更甚是那落樱式决不能惰,对于她这门外汉而言,那全靠技巧性勤熟,没有捷径,只有熟到最终与记忆里的人不差分毫。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布衣子独传弟子,百年之内,我定叫你名动天下!”

    无谓千遍万遍的纠正与重复,在那颗弯腰树下,布衣子的墓前,她一遍遍的复复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师傅失信于天下,哪怕她的师傅再也不看不到。

    步行如梭,百般花向,却隐隐能辨出那忽隐忽现的身法下,呼吸有些杂乱,似是心事重重:

    “答应我,关于幽姬。你飞仙以前,誓尽此一生:不可杀害,不可仇恨。若她逢难,就替我护她周全,保她平安。”

    不可仇恨吗?

    夺器无关亏欠,痛下杀手无关报复,那个名字从来都与自己是陌客。

    只是,徒儿捧着仙丹求来一个得续师缘时,却只能在废墟中用双手刨出师傅的残躯。

    当她断我后路毁我希望,甚至连少卿唯一的至亲也夺走了,少卿还那么小,天塌下来我这做师姐的却不见得能够撑得起…

    这世上,我只知布衣子是我的师傅,恩重如山,却在那一瞬才清楚了,原来师如父是这般感觉,是我至亲之人纳!

    她却在最后,都不肯放你一线生机。

    我却连恨,都不能吗?

    …师傅……

    听你的,都听你的。

    只因你对我,恩重如山……

    剩下御灵族人,这是她唯一可以听自己的,由着性子来的,好似那一块竖立的刻碑,时时激进着自己师叔的血债,实力,眼前的实力远远不够……仅剩下这些。

    虽然明知道,即使有一天能血债血偿又能如何,难道就能换回翎少卿因她流逝的,那本该有个爱笑的娘亲疼爱着的童年,能换回吗?明明知道即便这么做,也换不回曾经。更清楚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被银龙一语道出的妖女,与师傅有纠纷的妖女,除了她,还能有谁…

    “答应我,关于幽姬。你飞仙以前,誓尽此一生:不可杀害,不可仇恨。若她逢难,就替我护她周全,保她平安。”

    是啊,除了御灵族,再无其它。

    漫天萧杀的灵红,那袭白衣的身法越隐不见,凌红之色的锐利更甚,若不识得其中玄妙,旁眼一瞥不过惊鸿瑰艳如幻如梦的唯美。

    又岂知,终有一日此女的落樱百式会是天下第一杀?

    又怎知,此时仇恨亦如是,当她傲视之时等待她的却不是血洗御灵族,就如同她一直以为关于落樱百式,但求如同已是强求,未想却终超越脱颖成为天下第一杀。许多东西随着成长的岁月所洗练,沉淀出的或许就是另一番答案在等待了。

    ……

【129】容我再等,曾经转身() 
收功准备练气之时,坐在树顶观了少时云端,听着风声,树灵莎莎的声音轻问:“你说,零界的神明能否庇佑我,叫我再活得长久些吗?”

    苏白给不了他答案,只能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沉默的听着属于树灵的沧桑。

    “是啊,零界的主神谁都没有见过,究竟存在吗?或许是不存在的吧。只是我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的祈祷,祈求神明让我有那个时间等,等我的雄鹰飞回来。”

    说完,树灵便缄口了,仿佛瞬间又化为了原型,那是一尊望归石像,日复一日的守望着那份天空。

    闭目静功前,树灵还在望着,痴痴展望它的雄鹰。

    …

    再度睁眼收功时,身旁多了一尊望月人。

    是鸦狩。

    她从未见过神情如此寂寥的鸦狩,加上那一条银龙留给他的长疤,显得有些像个落魄的江湖客。

    他问苏白:“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们。”

    不过半个多月,这原本冠玉般的青年竟已眼角生纹,发丝隐白,好似提醒着她前几天树灵才告诫于她,那实灵已经开始有了老化的迹象,没想到会是这般快,仅仅三天不到便发丝隐白眼角堆纹,正好应验了树灵所说,一旦开始,老化速度是奇快的。

    叫她不禁想起紫霄,那透着阳光气息的少年,这样一个温煦的人儿,鸦狩这半月来定极是思念那个人的。

    自出生便陪伴在这样一个人身侧,鸦狩的内心应该也是这般温煦的吧,否则又如何静默的等她那么久,直至半月多开始衰老后才终于开口询问,又何尝不是鸦狩在有意的给她空出时间,让她处理自己该处理的事,又或者嘴上不说。却也不愿意真真逼着她这么快便失去视觉与听觉,回到过去,去偿还他可敬的主人。

    的确,虽然乌鸦嘴一开口多数是没什么好听的话,内子里却是个善良的人。

    苏白唇瓣动了动,好似思虑过后,她方才说道:“好,现在就回去。回到紫霄身边。”

    鸦狩那寂寥的神色应此话顿挥散了重云,他双眼一亮,连带着他的原形那小小的黑乌身躯微微一怔。遂下意识的歪了歪脑袋,求证道:“你没骗我?你的事都处理完了?或者你不需要跟他们交代一声去向?”他的本尊直至这个动作,才叫苏白后知后觉的辨认出来。当时跌进溪水里洗去一身蛋清时,驻足围观她的那只鸟儿,便是鸦狩。

    没有认错,脖颈上歪开脑袋才隐约瞧见唯一不纯的颜色,丁点星薄的白羽。星散了三两支原本暗藏在长黑里,这是别的黑鸦所没有的。

    苏白的眼微微低下,避开那双藏不住欣喜的眼神,从储物空间里取出那精致的香炉,若仔细是可以看见里头还有星点苗头般的残渣未燃尽,她没有直接回答鸦狩的欣喜。只淡淡的说道:“给我一滴你的血。”她没告诉鸦狩,这香炉所剩的香料是不足以带着两人穿越的,这个量至多能带鸦狩这小件的体型去往单向。至于量够不够托起这乌鸦躯,兴许还是个问题,所以,至始至终她并未说过我们,只因为她只打算送回鸦狩一人。

    鸦狩于她的话。未曾怀疑,将身血借与一滴滚落香炉。瞬见那血珠渗透了炉壁溅落内里,顷刻间化为新火,引燃炉中残渣。

    只闻到一股异香,这味道在他随苏白穿越回时曾闻过一次,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一阵狂卷向他袭来,紧接着便坠入强烈的晕眩中去了!

    只模糊听见依稀是苏白的声音:“见到紫霄,告诉他,我不是苏尚清。欠着他左眼左耳不还的人,名叫苏白。”

    她明明想说,若是有机会,能还的时候,亦能找到适合的香料穿越的时候,这借来的眼耳,她会还。可她怕穷尽此生,再也找不到同样的香料回到那个时光,便不敢许诺了。

    若是不确定能否做到,宁可穷言。

    她很像一个人,像柳听白。

    若是欠着你的,叫你知道我是何名也好,不正是柳听白的作风。

    瞧着那股青烟将鸦狩整个袭卷最终消失在眼前,也瞧着炉中最后的星火泯灭,她不知该庆幸这残料还能带走鸦狩回家,还是失落于彻彻底底的与“过去”擦肩而过。

    忽闻那莎莎的音色像是在叹气:“能回去的人,真幸福。回去?我的根在这里,回不去。只能静静的等,在有限的时间里,等曾经转身,只是希望,能容我等得到。”

    苏白将香炉收回,无意中再次触及了静静躺在储物手镯空间里的那枚戒指,她知道空广的空间里头静静的睡着那柄长剑,师傅爱它,即便是收放都如此用心,两枚储物戒指,一枚是真真在用的,叫那所谓的“妖女”夺走,一枚却好似是特意为缎云剑而造,平日里若是卧室打坐,便首先将这空戒指取下,轻柔的藏于枕下,喜常侧卧练气的师傅,用得类似于睡姿,那样的位置好似在说,齐于顶,如此珍视。

    这缎云剑究竟是何人所赠,她不敢深想,抬眼瞧去时,树灵还是犹如化石一尊,似乎从未说过什么,只望着它的天空。

    苏白却清楚,树灵的时日,不多了。

    这一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未曾成形,只问她道:或许在树灵最后的时间,随便抓一只雄鹰,哪怕只是个谎言,至少让他觉得他的雄鹰终于回来了?

    竟会升起这样的念头…

    苏白当即将这些多余的念想斩断,自树顶跃下,白衣乘着月影悄声来到蜷缩在偏南侧崖穴中沉睡的孩子跟前,蹲下身来,轻轻的用那冰凉的手指缓缓平抚过那噩梦中紧皱的眉头。

    这场噩梦,翎少卿每一夜每一夜都会挣扎在痛苦中,从那一天起就学会了她的睡姿,那满是戒备的紧绷了身子,却不同于她。是每一夜深陷在噩梦中难以挣扎醒来的。

    而她所能做的,却是每一回少卿睡魇最深时,悄无声息的靠近,用那冰凉的手指轻轻地去替他舒缓紧皱的眉头,而将心圈囫在过去不肯醒来的这孩子,每一次醒来,都不会晓得有一双寂灵的眼在他梦魇时,曾停留。

    风高的月夜。

    便是此时,那鹏程万里势如钟洪的高鸣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林,高高的盘旋着。像是在唱着殇歌!是在悲鸣!

    苏白心中微微一震:莫非是?

    刚欲起身出外查看,一双温暖的手臂,自她的身后袭来。下一瞬便紧紧将她的双肩抱住,埋在她的后颈低低的呢喃:“我以为你不管我的死活了。”明明小胳膊又短又细,却将她抱得死紧,像是隐忍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热呼呼的。也湿漉漉的,顺着他的眼淌在了脖颈,在滚落脊背,似乎只有在这份温暖靠紧的时候,背上那被灼焚的痛楚才真正消失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因为我没有用…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母亲,谁都保护不了。甚至还差点杀了你,我没用。真的没用。可是我即便没有用…”听着他那梦呓般的哭诉,明明说服自己,修真是孤独的,翎少卿不是她的亲人,明明这么说服过自己。

    “即便一无所是。我改,努力的改。所以。苏白,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苏白知道,心底的城墙,还是被这一份温暖偷偷的,溜进来了。

    “我真的只有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这一夜,翎少卿与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决堤了。

    也是这一夜,那颗师傅坟前的弯腰树树灵寿终了。

    那孩子从身后抱着她将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哭个痛快,或许强装成长并不适合满心习惯依赖她人的他,又或许真如他所言,在这世界上,最亲最在乎的人,便是苏白。

    就在看不见的视觉死角,弯腰树那里,还是后头其它的树灵告诉苏白的,那一夜他等待的少年化成的雄鹰,历经几世终于回来了,那雄鹰还记得这颗弯腰树,即便是夜深却好似早有感应,知晓他的寿将走到尽头,赶在这一双快要昏暗下来的眼闭上以前,终于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树灵的天空,停在了他的身侧,静静陪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如同那一世,树灵静静的陪着少年,走完少年的一生。

    即便没有言语,其它树灵却告诉苏白,他走前,终于笑了,噙着幸福没有一丝苦痛,安静的离世。

    然后他的雄鹰展翅在他的天空,飞旋着,悲鸣着,直至天亮,直至嗓哑,那雄鹰歇停在弯腰树上,静默了许久,终于才展翅飞翔天际,追逐自己的追逐。

    而苏白,却意外的等回了这久违的温暖,或许远比从前更叫粘人,可是呢,当这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糊满了她一背,却不变的反而替她委屈的样子,心疼的瞧着被自己弄脏的白衣,竟好似终于长大了一些,说着“苏白,以后换我来,换我来替你洗衣、洗澡”,吸着鼻涕还在使劲擦泪想挤出笑颜的模样,深深的烙进了她的心中。

    “不用。”用肘前衣袖轻轻替他擦拭他笨拙抹了一脸的鼻涕,该有多委屈才能哭成这个模样啊。

    翎少卿好似是怕极了再失去什么,好似怕这样的拒绝就等于是梦醒,慌了便叫更多的泪珠滚落,死赖着要担下这份照顾人的重担,说什么也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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