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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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记-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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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的时候,平乐蓦地瞥到墙头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多年的相处,那人便是藏在人堆里,他也能一眼将他认出!

    那人闪过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不过平乐没有在意。

    多年来,平乐已经习惯了这人的神出鬼没,他不去探究他为什么会出现,也不想探究,总之他要来便来吧。

    然而信亭和平乐离开四空山为的是什么?

    信亭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和平乐体内的药蛊脱不了干系了。

    便在当晚,平乐蛰伏多年的药蛊突然就发作了,这种感觉平乐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以至于发作的时候平乐也没有当做一回事。只当是自己本来体虚,在人间呆的久了又没有四空山充沛的灵气做辅助,这才有些难受。

    忍一忍便过去了。平乐想。

    毕竟,今晚是他娶她的好日子,他不想因为这个而毁掉。可是药蛊从体内抽离的痛楚并不是平乐想象的那般简单,这药蛊在他体内蛰伏了这么多年,哪是那么轻易就能除去的?说小点受点痛楚折磨,说大点,便是要了平乐的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对于婉娘来讲,几乎是毫无防备的,那之前还同自己言笑晏晏的人对着自己突然就便了脸色,那般仓皇离去的身影,好似自己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婉娘在身后不住的呼唤他,他也只当没有听见,离去的背影是那般决绝,连头也不曾回过……

    在追出去的时候,黑寂的深林已经看不到平乐的影子,婉娘愣了半响,终究还是提了裙倨一路飞奔出来四处呼唤着找她。

    最后,密林里突然泛出了一阵柔柔的白光,婉娘循着那光芒找过去,接着便看见两个从天而降的仙人,还有那昏厥在地的平乐。

    借着那阵白光,平乐嘴角的鲜红触目惊心,那两个仙人便飘飘落到平乐的身边,将他带走,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位仙人还向婉娘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有探究,也有质疑,那目光最后又落到了婉娘的肩上,婉娘怔了一下,循着那人的眼神检视一番,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肩膀处有一只蓝莹莹的蝴蝶突然拨动了翅膀飞离了出去。只这一眼,婉娘的心霎时便凉了个透底。然后便想起墙头那人好似无意肩丢下来的那张突然消失的手帕。那手帕上,好似也有这样一只蓝色的蝴蝶……

    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婉娘心中已然升起一个猜想——难道,是我害了他?

    想到平乐嘴角那抹血色,衬着他的脸色是那般惨白。

    婉娘寻他三百多年,重觅那人之余又何尝不是期望寻求一份救赎?

    只是这份救赎的心思,却是不足以同他人讲诉的。而且年月过去的久了,很多不想记起的旧事也就随了年岁渐渐地深埋在心底,只要自己不去触碰,存在脑海里的记忆便都是美好而绚烂的存在。

    只是婉娘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人那么想害平乐呢?

    对于这个问题,信亭也不是很明白。便是他们在临安城城墙上看到的那抹身影,说起来信亭也只会喊冤。那段时间里,信亭一直跟在陈望朔的左右,经过陈望朔和季悖的联手努力,信亭很顺利的投身到蒋家去了,之后按计划来便应该是陈望朔去找平乐,帮他疏导出体内的药蛊,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最后这一关突然就乱了。

    平乐的气息突然就薄弱了下去,等陈望朔和阿瑾赶到的时候,平乐体内的定魂珠已经碎裂不堪。之后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信亭也不是很清楚了,他那时候刚刚投身蒋家,自己的记忆都没有找回,又如何能够了解到关于四空山旧人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听说平乐那段时间的情形很不好,险些儿就去了,再加上邪帝又来参合一脚,想要趁机掳了四空山的人帮他炼制若空识。阿瑾陈望朔两人和邪帝的人对抗了很久,在那几场恶斗里,邪帝全仗着自己人多,一波又一波纠缠的阿瑾和陈望朔渐渐地都快丢失希望了。

    这时候阿瑾的金兰姐妹阿玖过来帮忙,也被邪帝掳去,一时间更是雪上加霜。阿玖是黝黑炼狱里的一株蒲草花无意得道化作的人形,会的都是一些炼狱里见不得光的法术,然而也正是如此阴差阳错,阿玖在邪帝那里反倒得了机会,凭着自己奇诡怪谲的法术,倒也瞒过了邪帝的眼睛,不但将邪帝这边的情况打探了个清楚,暗地里送出了消息,还偷到了一颗有重生之效的乾元珠。

    有了这颗乾元珠,平乐总算又捡回了一条命……

第一百零九章 往昔阿鼻地狱() 
说道阿玖,信亭心下便忍不住一颤。

    是了,阿玖……玖姨……

    阿玖自小是长在阿鼻地狱深处的,那里一片莽荒,看不出任何生机,死寂一般的黑夜偏偏独独生出了她那么一株蒲草,在无风无雨,平静的没有半点起伏的地狱深处生长着。

    这是一处地狱鬼魂都很少涉足的所在,毕竟便是故去的亡魂,也是不喜这无边的死寂的,这本来就是阿鼻地狱里一处被遗忘的所在,连带着阿玖的命运也被遗忘。

    阿玖也不知自己在这片阿鼻地狱里长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在这片荒芜里,甚至是连天地灵气也吸收不到的,然而或许是时间流逝的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并没有什么灵力的阿玖也渐渐的抽了根,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等到阿玖能够脱离本体试着出来走走的时候,阿玖甚至是有些茫然失措的。她空有神识,但从来没有同任何有神识的灵体交流过,所以懵懂走出自己那片莽荒天地的时候,阿玖几乎是和初生的婴儿相差无几——不会说话,没有喜怒。她只会有样学样,尽量的找着一份认同,好似这样做,大家也就真的会认同她一般?

    然而不时飘荡过她身边的鬼魂也受不了她这样“蠢笨”的姿态,都是避之不及的,只当她是智障痴傻的人物,便是做了鬼,谁又愿意招惹一个傻子呢?

    于是阿玖也就有样学样的,见着了生灵,又是大惊又是大跳的……这些都是季悖后来讲给他们听的。

    季悖是浮屠使者,黄泉的引路人,同喜好“管闲事”打抱不平的阿瑾陈望朔两个打过几次交道,慢慢的也就成了好朋友。到了后来,季悖便把阿玖介绍给了他们认识。那时候的阿玖神识还不是很灵光,跟在季悖的身后一脸的懵懂未知,季悖那时便笑,说——

    “第一次碰见她的时候是在奈何桥边,阿玖就站在那里,看着长长的队伍从这一头排到那一头,她也就混在那些人堆里排的规规矩矩,等到了她的时候,问她姓名摇头,生平还是摇头,就连谁带他来的她也只有摇头,然后给她推算了命理,我才知道她并不属于这些人里的,我想带她出去,然后她便哇呀呀的一直乱叫,害的旁边等着喝孟婆汤的人还以为我这个鬼差在滥用职权,要夺魂索魄呢。”

    说到这里,季悖便不由笑开,阿玖也跟在他后面傻傻的笑。

    不过阿玖到底还算得上聪明,虽然起步的晚了些,不过有了季悖的照顾“栽培”,阿玖总算一日日成长起来,等到阿瑾陈望朔隔了几个月再下一次看见阿玖的时候,阿玖已经不是那副人云亦云,傻乎乎笑着的模样了。虽然还是天真烂漫,但她也能简单的分清一些善恶好坏,在碰到不同的人对自己说不同话语的时候,阿玖也能读的清自己心中的喜怒,甚至能做到不将这份喜怒喜形于色。

    这样的进步无疑是飞跃般的。

    或许就是因为季悖是阿玖碰到那么多的人里,第一个那般掏心掏肺对她好的,此后阿玖便粘季悖的很,无论季悖去到哪里,阿玖都要紧紧的跟着。后来季悖便对她说,“要不我教你法术吧。”

    阿玖一脸懵懂。

    季悖便说,“你总不可能一直跟着我,我教你法术,这样天大地大,多得是良辰美景由你欣赏,你也不必一辈子束缚在这阿鼻地狱中,不见天日。”

    阿玖一开始还是好好地跟季悖学着的,可是越到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想法多了,阿玖竟然开始抗拒起修习法术来,为此还跟季悖闹过好几次,最凶的一次,便是阿玖离开了季悖遇上了被邪帝人马追杀的阿瑾她们。

    对于阿瑾和陈望朔,这也是阿玖罕见的能够掏心掏肺的人,朋友有难,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然而她的术法毕竟有限,人没有帮到,先把自己陷进去了……

    此后阿玖透过季悖向外传输了几次讯息,阿瑾陈望朔和邪君顾子岩正面交锋的时候,她更是从邪帝那里偷出了一枚乾元珠来救平乐。

    然而乾元珠带出来没多久,阿玖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联系不上了。

    阿瑾和陈望朔身陷,平乐也没了消息,廖师兄一个人留在长荡湖,剩下季悖一个,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寻找旅途……

    转眼再过了百年,季悖便投身到邪帝的坐下,一跃成为了邪帝的左膀右臂……

    联想到在邪帝老巢看到的那一幕,很多不懂得,解释不通的,瞬间都说得过去了……

    季悖为什么要帮邪帝?

    因为那人是阿玖啊,那个他一手栽培出来的阿玖,那个日久渐渐生出情意的阿玖,他又怎么能够狠心弃她而去?

    然而便是不忍,季悖身为浮屠使者,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助纣为虐?所以在信亭看来,从他投入邪帝座下的那一刻便已是大错特错。

    将这一桩桩陈年旧事尽数的讲了出来,能说的,信亭都已经说尽,换来的便是在场所有人的沉默。

    “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存心瞒着的。”信亭道,“只是我离开蒋家进了太平观,经历了清岁山一事,我才渐渐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可惜我那时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师父才将我困在密室里让我静心养性。等再出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平乐,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所以只好装作不知。”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还有些自以为是,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私心害了很多很多关心着我的人。”信亭道,“阿瑾姑姑他们如此,蒋家的人也是如此,甚至还有师傅……”

    未明道人慨叹道,“好在明白的不算太晚,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么?”

    “我?”

    未明道人道,“话都说到了这里,又何必再藏着掖着,平乐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也是该说个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章 玖姨() 
“平乐……”信亭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想必你们也猜到了,和天帝的转世有关……”

    “几百年前仙妖两族大战,两方损伤都十分严重。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不然邪帝也不会那般做大做强。”

    众人皆点点头。

    信亭又道,“也就是那时起,天帝下凡转世历劫,邪帝为保自身利益稳固,便想着法子去查天帝的转世。顾子岩当时的势力极大,便是天帝转世这般机密的事,他竟也凭了手段夺了天帝的一魂一魄。当初为了炼制若空识,顾子岩也用尽了法子,其中一个便是将天帝的那一魂一魄同若空识一起锁进乾元珠里……后面的事,你们自然也能明白了。”

    汝怜点头道,“那次在酆都的所为,一来是让萧公子摆脱了若空识的束缚,二来也释放出了天帝的那一魂一魄,所以才会有‘大赦’一说,我的娘亲才会出来,我脸上的伤疤也才能好起来?”

    “正是如此。”

    信亭望向小书生那没有灵识的魂魄感慨道,“说到底,这一切都和我脱不了干系,若不是我的一意孤行,平乐也不至于此;若不是我只懂接受不懂感念,大家也不必走这么多弯路……”

    未明道人只道,“迷途知返尚未晚矣。可是听你所言,而今的邪帝却是那阿玖了,那么真的邪帝又去了何处?这个问题若不解决,我们每个人都很难安心。”

    信亭道,“正是如此,天帝的一魂一魄刚刚回归,现在灵力尚浅,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几百年来,天庭的重新修缮也是够呛,邪帝的事情却是不能再拖了。若空识现在还在我体内,趁着我能够控制住它,我想尽快查到邪帝的下落,还有玖姨,无论如何,总要给大家一个安心的答复。”

    未明道,“那好,我即刻召唤掌门师弟他们回来,再邀各路散修高士相助,大家齐心协力,找起来也方便一点。”

    信亭点头。

    “我倒觉得有一点大家都疏忽了。”一直立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阿宁突然道,“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年太平观后山丛云涧的那只怪物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为什么他会有邪帝的帝玺会在他那里,帝玺这种物件,不都是邪帝本人才能握在手里的么?”

    霎时间一语惊醒梦中人。

    难道……

    众人都觉这个猜想太过诡异,试问那可是当年不可一世的邪帝啊,如何会落到这般下场身边连个亲信的人也没有呢?而且若邪帝真那么早便葬身于太平观前,那阿玖又是如何能够立足百年之久,还将邪帝的手下一众老奸巨猾的妖孽收为己有。

    可是再转念想想,也确实是这个可能要大一些。毕竟邪帝以前可没人听说过会什么傀儡术……只是大家都不想往邪帝已经出事的方向上去想罢了。

    那么为今之计,还是先去找到阿玖吧。

    只是几番商议刚定,还没等未清必真道人率了人马赶回来,倒是他们急于寻找的那人自己上门来了。

    阿玖一身风尘,披头散发,满脸污渍,也不知都去过哪里干了些什么,也许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全然败露,现在的她甚至连面也不用覆了,只有那一身紫袍还厚厚的裹着自己,一来到太平观,她便将那紫袍一抖,霎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惊得太平山里的大惊小怪都吓得仓皇四窜,未明匆忙护住了小书生薄如蝉翼的魂灵,赶出一望,便看见阿玖苍白着一张脸立在云端,两眼在太平观左右扫着,也不知要找寻些什么,一看到赶出来的信亭汝怜等人,那阿玖的脸上瞬时就来了光彩。

    “信亭!我是你的玖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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