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尔不禁疑惑,“你们能在建德殿伺候,想来是见过大世面的,怎对一件狐皮大氅这样媳?”
小易轻轻挪开了小恩的手,颔首道,“姑娘有所不知,合宫里是没什么人用的上这狐皮的大氅的,也就襄美人”小易顿感不妥,稍稍顿了片刻,湘尔轻笑,“这殿里没有旁人,你我说话不用这样忌讳。”
小易这才释然道,“也就是襄美人曾经央求了梁王,梁王才给她也置办了那么一件,合宫就只有三件,太后还有一件,梁王殿下说,入冬天气寒凉,只做些厚实的棉衣御寒,缝制狐皮要猎杀狐狸,是断断不可的,梁王那件还是起初襄将军在林子里猎的,送给了梁王,梁王不好拒绝,这才穿了。”
小恩笑着撇撇嘴,“哼,你还说我呢,见着姑娘随和,你不也话匣子一股脑打开?”
湘尔心里暗自惊诧,想着刚才自己还对梁王说起狐皮,说要猎杀多少狐狸才能做得这一身,实在是冤枉了他,可他却不置一词,更没有任何怪罪。
小恩把暖炉端到塌边,一股温热气息顿时袭来,“姑娘养病要紧,赶紧好生歇着吧。”
湘尔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现下倒没了困意,道,“梁王殿下平时为人和善吗?”
小易道,“梁王殿下怎是我们两个可以评说的?”
小恩反而不管不顾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况且姑娘日后是要嫁给梁王的,咱们和她说说有何不可?”
湘尔脸一红,并未说什么,小恩继续道,“梁王生性放荡不羁,这早就不是什么媳事,爱闹爱逗的,还把我逗哭过一回,但稍后又赏了我好多吃的,我这人一见着吃的就什么都忘了。”
湘尔忍不住笑了,“怪不得呢,下午兰褚姐姐送来的饼饵,我见你看了好多次,这些都给你,拿去吃吧!”
小恩连连点头,端起食盒就跑去了一边吃起来,那样子实在可爱,小易看看时辰道,“这么晚了,姑娘还是快点歇了吧,不然明日梁王知道了会怪罪的。”
“我只是戴罪之身,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湘尔道。
小恩道,“刚刚我在外面听说,今日梁王已经派人彻查了姑娘一事,好像说沁儿受不住苦刑,把诬陷姑娘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了。”
“什么,你是说这个案子已经破了?”湘尔惊愕道。
小易忙拍了小恩,“吃便吃吧,嘴巴还不闲着。”
湘尔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既然小恩这样说,案子一定是破了,可案子已破,为何梁王不直接告诉自己,放自己去该去的去处,看来他还是惦记着给自己一个名分,湘尔想到这不禁担忧起来。
母亲临行那句“一入宫门深似海”犹在耳边,湘尔还记得初入宫时如何的避宠,可还是机缘巧合的遇见了梁王,这个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人,这个可以掌握后宫女子命运的人,湘尔思绪万千,炉火见暖,她渐渐有了困意。
而梁王这边,却因为翰林的一席话久久不能平静,“柳儿也是个苦命的女子,本王这些年渐渐的冷落了她。”
翰林道,“在臣的印象里,夫人也是个和善之人,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出此下策,臣也希望是个误会才好。”
“宫中女子越是得宠,越是贪心不足,而有些则是越受冷落,越是想尽办法争宠,本王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对她们才是对的,柳儿宫中死了宫婢,有胆敢为证,已是不可抵赖,可谣言是否出自已死宫婢,已是死无对证,本王只当这是一次巧合,暂时不予追究,若是下次再有真凭实据,一并处罚吧。”梁王道。
翰林点点头,“夫人在宫中从无有过不妥,这次的事臣回禀给殿下,一是为了给殿下提个醒,二则,也是为了湘尔姑娘,湘尔姑娘还未走出建德殿,就被算计,只怕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翰林见时辰不早便道,“太后回宫,殿下操劳不少,赶紧歇着吧殿下,您的狐皮大氅怎么没见?”
梁王笑而不言,翰林便猜出了几分,道,“湘尔姑娘真是有福的。”
梁王低低自语,“在你看来有福,在她看来怕是多余了。”
翰林听出话中的深意,认真道,“殿下莫急,对待湘尔姑娘是不能一味直爽表达的,臣觉得她不喜荣宠实在难得,这样好的姑娘殿下确实应该争取,可湘尔姑娘不难看出是有主见的女子,臣暗自查了,当初家人子觐见之时,只有九位到场,少了一位,正是湘尔姑娘,臣问了当时的掌事大娘,她说湘尔当日受了伤,才未能觐见,现在想想,怕是有意避宠。”
梁王恍然大悟,“若是这样,她便是早就思量好的,怕是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了。”
翰林笑道,“这还不容易,殿下直接下了旨,还怕她会抗旨不成?”
梁王道,“你跟本王这么久了,总说你是老狐狸,怎么这会儿倒糊涂起来,本王对湘尔是一种怜爱,什么旨意,什么命令,本王都不舍得将这些强加给她。”
翰林闭口不笑,心中却暗自得意,道,“既是这样,那臣觉得应该用另一种方式,让湘尔姑娘继续以宫婢的身份在宫里做事,不要安排在建德殿,一面湘尔姑娘心中有疑虑,故意与殿下生疏,殿下平时多与她接触,嘘寒问暖一阵,怕是再冷的石头,也会被暖热的。”
梁王倾神打量着翰林,不住道,“本王像是那种低声下气的人么?”
翰林低头一阵轻咳,自语着,又亦像是说给梁王听,“大氅都给了人家,生生冻着回来,还说不会低声下气。”
梁王大惊,“你说什么?看来本王平时真是惯坏你了,赶明儿找个由头给你轰出去,回家种地便罢了,本王也落得个清净!”
假意()
翰林隐晦一笑,知道梁王也是说说气话,也不做声求饶,心里却暗自得意着,兰褚所说的办法,若是梁王听见了必定会当场否决,让湘尔暂时受些罪,怕是比他自己受罪更让他难熬,倒不如说是为了循序渐进,梁王还好安心,但湘尔只要出了这建德殿,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无论是用了何种法子,只要最终梁王抱得美人归就是最好的结局。
梁王正要梳洗,忽闻殿外一阵脚步声,有侍卫进来禀报,说柳夫人漏液求见。
梁王不露怒色,见柳夫人徐徐进来便问,“夜里寒凉,你当年落下了铲,腿脚不宜中了寒气,怎么这么晚又过来?”
柳夫人微微欠了身,奈何腿部一阵刺痛,险些坐到地上,翰林及时过来相扶,才把正要下跪行礼的柳夫人扶去一边坐稳,柳夫人颔首道,“臣妾的腿不是大事,漏夜前来只怕会扰了殿下,只是心中尚有一事若不及时禀报殿下,只怕明日就追悔莫及了。”
梁王勉强道,“究竟是何事?”
柳夫人展颜笑道,“若不是臣妾宫中今日偶然发生一事,还懵然不知湘尔姑娘的处境,今日臣妾宫里一个宫婢十足落入井中,臣妾还想着再要一个宫婢补上,可忽然想到了湘尔姑娘,今日宫中的传言对她很是不利,所以臣妾就想着左右也是要找人补上,不如就是她吧,臣妾昨日看见她便觉得投缘,放在身边也算踏实,免得随意放置一处,宫里一些女子又要动什么心思了。”
翰林听柳夫人这样说着心里委实佩服,只三言两语便一箭双雕,如实说出了宫婢暴死一事,说明她心中无鬼,又有意袒护湘尔,说她会被其他有心之人暗害,唯有自己那里才是最安全的,让梁王对她多一份感激和信任,殊不知梁王早已知晓宫婢暴毙一事,已
对柳夫人起了介怀。
柳夫人一双珠玉般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梁王,“臣妾甚少这样恳求殿下。”
“罢了,过两日她身子好转,我便差她去你处。”梁王道。
柳夫人淡笑着走了,翰林急急凑了过来,“殿下,柳夫人这番前来,不知用意何在啊?”
梁王认真道,“不管她有何用意,本王都答允了她,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湘尔跟在她身边,倒也安全不少,至于她究竟用意如何,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翰林仍觉得不妥,道,“先前有宫婢造谣一说,幕后主使还未查清,夫人尚且难辞其咎,若真是夫人所为,那她的目的所在,无疑是冲着湘尔姑娘,若真是把湘尔姑娘调去了涟漪宫”
“本王知道,但她亲自向本王要人,想来也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暗中派人监视着。”
次日,湘尔顿觉身上轻松许多,便穿戴整齐,来廊下坐着,狐皮的大氅对折了搭在腿上,手中轻捏着,思绪万千,梁王真如小恩所说,不愿用狐狸的皮毛做冬衣,那便真是与她印象中的梁王相悖,可他又偏偏不解释,湘尔有些捉摸不透,但对于他这个人,湘尔有了新的认识。
柳夫人拨开挡在眼前的枯枝,远远的,湘尔坐在廊下发呆,不禁暗叹,真是我见犹怜。
湘尔见有人徐徐过来,并不认识,那人身边的随侍女子并不容易湘尔多想,直言道,“好一个不长眼的下人,见了咱们夫人还不下跪行礼!”
湘尔并未见过柳夫人,听得这一声才知是她来了,缓缓起身,将大氅抱在怀里,微微欠了身道,“原是夫人驾到,婢女失礼了。”
柳夫人一脸和善,轻轻抬手,示意起身,还未开口便听湘尔道,“旁边那位姐姐更是没见过,可是夫人家中的姐妹?”
那人笑道,“我才没有那种福分,我是夫人身边的近身侍婢容儿。”
“既是侍婢,就都是下人,你又何必像刚才那般嘴上不饶人?”湘尔带了腔调道。
“你!娘娘”容儿欲像柳夫人求助,柳夫人只笑着端详着湘尔,不住道,“本宫还以为你只空有一副美貌,不想还有一嘴的伶牙俐齿,本宫看着实在是喜欢。”
容儿哑然一愣,只得自己憋屈,柳夫人看看湘尔怀中大氅,心中尤为伤怀,“这样冷的天,你怀里抱着,却不穿上?”
湘尔低头一看,大氅已被自己揉乱,手指轻轻抚弄着,“梁王之物,婢女不敢穿在身上,正欲归还。”
柳夫人强压了心里的妒火,笑言,“巧了,本宫正要去偏殿见礼,你拿来吧,本宫代你归还。”
“这婢女尚有一些话要对梁王说,不敢烦劳娘娘,女婢还是自己去吧。”湘尔说着急急就要走,柳夫人见状上前一步挡在面前,“你有话要对梁王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有什么话只求了翰林去帮你回了就是。”
话中似带了醋意,湘尔我微微一笑,“诺,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婢女不敢耽误夫人面见梁王,那就烦请夫人代为转交吧,婢女告退。”湘尔说着徐徐欠了身,转身进了殿门。
柳夫人眼看着湘尔进的是梁王的建德殿,心中不由怒火中烧,复又推了门,却见有两名宫婢伺候左右,边踱着步子便沉沉自语,“啧啧,本宫也想这样病一场,不仅奴仆成群的伺候着,还能住在这建德殿里。”
见柳夫人又跟着进来,湘尔急急受小恩搀扶着行了礼,“娘娘错怪了,并非婢女之意,是翰林大人见婢女实在可怜才着意安排了许多。”
“本宫面前不必解释,对了,刚才见你在门外悠闲自得,想来是伤好了,你今天就跟随本宫回涟漪宫伺候吧。”
湘尔悚然一惊,“回涟漪宫?梁王可知道?”
柳夫人闲闲的说,“说了,昨晚本宫侍寝的时候,特意求了梁王,可梁王偏说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婢,要了便要了,不必与他多说,这不,一早我就来找你了。”
初入涟漪()
湘尔心中懵然,昨晚梁王不是和自己在廊下说话吗,那一番动情的说辞,回去之后还招了柳夫人侍寝,真是“自古君王多风流”,亏了自己昨晚思量了一夜,今早终于下了决心要去应了他,谁知他竟说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婢之类的话,湘尔心里一沉,自觉没有贸然去找他还是对的。
湘尔轻轻推开小恩小易搀扶的手,自行行了一个跪礼,“多谢娘娘厚爱,婢女日后自当勤谨侍奉。”
柳夫人笑着,脸上尽是妩媚,可此时此刻竟让人看着惊心,仿佛这无尽的妩媚中暗藏了什么危机,她走出殿门,门被容儿还不留情的重重关上。
小易过来扶起湘尔,“姑娘还是不要去了,要去,也要先去问过梁王的好。”
湘尔一直以为小易是那种谨言慎行的女子,相比小恩,小易更显得谨小慎微,这会儿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她吃惊,也着实感激,“你们都是好姑娘,我以后必不会忘了你们的。”
小恩愣愣的看着,并未过来,小易又道,“姑娘还是去见梁王吧,若是真有其事,只当是跟梁王辞行了。”
小恩的意思湘尔明白,柳夫人言辞凿凿,却又像是在自圆其说,梁王未必真的知晓此事,湘尔微微一笑,扶了小易坐下,“梁王不屑与我这般不起眼的宫婢多言,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小易认真道,“我看未必如柳夫人所说,昨日我见梁王殿下出现在门口,见了姑娘语气十分的随和,我也从未见过梁王把自己的衣服借与谁穿,自己生生冻着,可见姑娘在梁王心里并非不起眼,姑娘不要轻信旁人,事实还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的。”
小易才说了几句,湘尔心中似有几分触动,小恩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说道,“我看这事未必是柳夫人乱说,她怎么敢假传梁王的旨意?姑娘还是别想了,这会儿柳夫人正去归还大氅,你要是去了撞个正着,柳夫人会做何想?”
“那便过一会儿再去!”小易坚持道。
小恩又道,“不可,柳夫人是亲自过来请的,现在姑娘收拾行装时间正好,若是柳夫人回了宫还看不见姑娘,怕是要怪罪姑娘不懂礼数了。”
小易直勾勾盯着小恩,小恩不觉尴尬的将脸侧向一边,湘尔幽幽叹了口气,“罢了,我也实在不愿多见柳夫人那副厉害的样子,我这就收拾了行装,你们留在这把殿中收拾稳妥,这里毕竟是梁王的居所,被我弄的满是病气。”
湘尔才出了门,小易随后跟了出来,轻声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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