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知道的,这些年都苦了婆婆。”
尘素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不忍,索性眼一闭哭得更是伤心。
有些事,她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好半天,尘素方才在七娘的劝慰下缓了过来。
“婆婆,为何这么多年来我们不回将军府?”
这么多年来,在外面东躲西藏,受尽世间磨难与疾苦,为何不早早地回了将军府,至少这里还有一处安身之所。
“娘子不知,当时夫人因追查真凶而打草惊蛇,被敌人给盯上了,不得已老奴才带着您隐居避世的。”
七娘恍然,“是杨家?”
“正是。”尘素点头承认,“娘子,今日慕容皇子所言句句都是实话,而那半块玉扳指,也当真是夫人临死前交付于我的,老奴绝不再敢有任何欺瞒!”
也就是说,直到今年年初太子被废,杨家受打压,慕容钦方才敢让她苏牧梨回府认亲,而自己的父母当真是被杨家所害了。
“为何当年母亲明明已经握有证据,却不向皇上揭穿真凶呢?”七娘蹙眉追问。
如果此事果真如此,那么凭借着佛珠里的证据以及这半块扳指,完全是可以状告杨氏家族的,为何在如此关键时刻,她母亲却放弃一切只身奔赴战场呢?
当真是报仇心切?
尘素半垂下眼睑,侧着身子,面容戚戚,言语含糊,“老奴不知,当时老奴携娘子躲于霁州乡野,这些事也是之后方才听说的。”
这么说来,真正有用的线索到这便是断了。
七娘心中哀叹。
“娘子,此事可否告知老夫人?”尘素见此赶紧转移话题。
七娘面露纠结,事关重大,是一定得告诉她老人家的,只是如何述说、何时说,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至少在如今多事之秋,她是不敢开口的。
“当然,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祖母年老身子骨弱,怕只能徐徐途之。”
尘素听此便放下心来,只要娘子会与老夫人商议,那便是说她已经信了此事。
“这是当然,老奴一定会谨记于心,绝不会泄露半句。”尘素应答,又接着追问,“那娘子会如何回复慕容皇子呢?”
七娘神色一沉,捏着帕子的手不由得收紧。
慕容钦最后问她,可否愿意协助他彻查当年之事,找出真凶的同时为霍氏平反,只怕,这便是他多年来,苦心孤诣布置安排的最终目的吧。
七娘心里头莫名地涌上一股子苦涩,沿着心前血脉一直传到到了舌尖,她抿了口清茶,可唇齿间的涩味依旧残留不去。
“再说吧!”她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便是起身往内室走去,“婆婆今日辛苦了,夜里还是让半香过来。”
尘素眼里隐晦不明,低声应了声“是”,便出去唤了半香进来。
夜里,七娘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夜的半香不放心喊了几声,她轻声应了,又要了杯温茶,方才回躺下去。
良久,待到半香都快要迷迷糊糊睡着了,才听道娘子的几声轻叹。
“半香,你往后……。会不会也骗我?”
半香疑惑,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怎么会?半香可是娘子的人啊。”
可是等了许久,床榻内再无只言片语传来,半香想了会便又迷迷糊糊睡沉过去。
窗外,夜凉如水……。。
第六十二章 二房六娘(1)()
第二日一大早,王夫人便携了大腹便便的媳妇前来求七娘诊治,还带来了许多贵重的谢礼,其中送给老夫人的便是一套金镶玉的头面,算上耳环,整整十八件。
出来迎客的是长房陈氏,她见着这么套金光闪闪的头面,眼睛都直了,欢喜得立马叫了婆子给老夫人送去,可送到长风堂后却被原样退了回来。
“老夫人说了,七娘子这是在积善行德,是收不得如此贵重礼物的,还请王家夫人都收回。”王婆子笑着传完话便退了出去。
陈氏脸色难堪,方才她可是没有任何推迟,便私自做主将这些礼物都收下了,如今老夫人一口回绝便是直接打她的脸。
她笑得很是尴尬,“母亲说得是,还请王家姐姐不要为难我这做媳妇的。”
王夫人很是惊讶,早就听说了近几年将军府老夫人,向来不理这些闲事,却想不到府里头的人情往来,她老人家还一一管着,更让她惊讶的是,长房的媳妇在她老人家面前如此不得看重,当着她这么个外人,竟然把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
她望向陈氏的眼光便多了几分随意,“还是妹妹考虑不周,只知道送些金啊玉的俗物,倒是让国公夫人笑话了。”
陈氏嘴边的笑越发牵强,原来这些俗物只入得了她一人的眼。
陈氏的脸色越发不自在,可是也没法子,她只能老老实地陪着王家夫人在厅堂品茶,七娘正在内室诊治。
近日来,外面的人情往来都是她一人在打理,二房的尤氏一直在忙。
不出十日便是四娘的及笄之礼,老夫人一手交由二房打理安排,还特地强调了,七娘才回府,此次宴请一定要办得隆重热闹些。
陈氏心里头一酸,想到当时尤氏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就更是来气。
去年他们三娘的及笄礼,因为考虑到府里开支,大老爷是一再强调节俭,可如今轮到了二房,还没开始着手准备,银子却已经拨了好几千过去,你叫她如何不气!
一直东拉西扯地陪着客人聊到巳时三刻,陈氏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位王家夫人,刚想回轩宇堂静躺片刻,不想又被叫着赶去长风堂。
七娘也感觉有些劳累,昨夜本就未能好好休息,今日又是早起,早膳刚喝了碗粥就被告知王家媳妇前来求诊,她只得匆匆地赶了过去。
毕竟不好让病人久等,更何况还是为怀胎八月有余的孕妇。
诊治完,她刚回霖语阁换了身裙衫,就被王婆婆请来了长风堂。
还刚刚走到厅堂门口,里头便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七娘一愣,祖母向来喜欢礼仪得体之人,这是哪房哪院的,如此不知礼数。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快来见见,这是你六姐。”
左下手正坐着位面生的娘子,着一身粉色绣桃花的束胸百褶罗裙,发间别一支素银百花簪,余的便再没有什么首饰了。
可这女子却是笑得一脸灿烂,咧开的嘴角还挂着尚未擦干的茶水水迹,虽然坐在红木雕花椅里,却是一个劲地扭动着身子,穿着浅粉色绣鞋的小脚,不停地蹬着地砖。
七娘瞧在眼里愣在心头,脸上挂着笑,嘴角强忍着抽动,倒还是面色如常地行礼唤了声“六姐安好。”
“好,好,好着呢!”六娘听了更是高兴,一个劲地拍着手笑着闹着站了起来。
七娘眉心不由得微蹙,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可不想这六姐尽然一把上前抱住了她,嘴里还是一个劲地说着“好,好啊!”,嘴角流出的口水不停地往她身上擦。
七娘手脚一麻,硬着头皮强忍着尖叫的冲动。
这下,屋里头的人都不由得“哎呀”一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一直站在六娘身边的妇人,她立马拉过疯疯癫癫的六娘,脸色难堪,半是哄半是劝地将其压坐回去,又不停地给老夫人和七娘赔不是。
老夫人脸色阴沉,担心地仔细看了看七娘,“你先去换件衣裳吧。”
七娘立马应了躬身退出去。
等到她重新换了身浅碧色的织锦绣花裙衫回到正厅,嬉闹地六娘已经不在了,只有那位面生的妇人还在回话。
她坐到了四娘身边,四娘回了一个安慰的笑。
“止水庵的情况一切都好,六娘子还是住在庵堂后的独立别院里,多谢老夫人挂心。”妇人恭敬地回答,言语间难掩感激之情。
“那就好,倒是苦了温姨娘。”老夫人安心地点了点头。
温姨娘?
七娘疑惑渐深,她还以为只是位常年照顾娘子的奶娘婆子呐,怎么会是位姨娘?难道是六姐的亲身母亲?
“妾身不敢当,这本就是应该做的。”被唤作温姨娘的女子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神色。
老夫又细细过问了六娘平日的饮食起居,然后便让她退下了。
温姨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谦卑地低着头往后退,可在经过七娘面前时,眼珠子却是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快退到门口了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视线。
七娘心里头一阵发麻,方才她向六娘行礼时,身后的这位姨娘也是眼不眨地一直盯着她,只是那会子她的心思都放在疯傻的六娘身上,未曾注意,如今想来这心里就越发不安了。
午膳都是在各房各院用的,老夫人精神本就不好,被六娘这么一闹便直接回屋休息去了。
四娘她们侍候着祖母歇下,就挽着七娘去了她的鸾羽阁。
府里日常的午膳都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不过她们姐妹两还没开始用饭,王婆子便送来了两盅玉竹老鸭汤。
“小火慢熬了一上午,先前一直温着的,老夫人特意交代一定要趁热给娘子送来。”
王婆婆临走前还不忘反复念叨。
七娘心里头一暖,祖母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
“七妹你瞧着祖母对你多好,你人被我拐跑了,祖母还巴巴地叫王婆婆送了汤过来。”四娘话虽如此,可面色却是欢喜的。
“怎么有了美味的玉竹老鸭汤,还堵不住四姐你这张巧嘴?”七娘跟着调侃。
这些时日与四娘朝夕相处,她倒是越发喜欢自己这位姐姐了。
四娘面上的笑意就更是明艳,“啧啧,你瞧瞧,府里头都说我苏四娘伶牙俐齿,可原来更会说的在这啊!”
七娘但笑不语,心里头舒心不少。
刚刚经六娘子那么一闹,她心里一直不舒坦,还有那位奇怪的温姨娘。
第六十三章 二房六娘(2)()
“四姐,六姐是生来便是如此吗?”
四娘听此倒立马停了笑闹,“不是。”
“那……”七娘放下银筷,满脸疑惑。
四娘也跟着放下筷子,面色沉了下来,“我那时年幼,具体也不清楚,都是后来听母亲身边的婆子说的。”
“六娘,她并不是在府里出生的,那年我父亲去临县打理家族生意,回来时便多了温姨娘和六娘,母亲倒也没多说什么,立马便将她们安置到了府里,可温姨娘说也奇怪,多番地请求搬去别院居住,最后尽然还闹到了祖母面前。”
七娘越听越是疑惑,“那时六姐可是如今日这般?”
“没有,听说那会子六妹长得很是乖巧,白白胖胖的,特别是那双眼珠子,大大亮亮的,倒是和七妹长得很像。”四娘神色一转,“不过那会子六妹尚在襁褓,想来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的。”
“祖母只得肯了,温姨娘便和六妹立马搬去了别院,可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她被摔伤的事。”
“摔伤?”七娘蹙眉,好好的怎么出这种事。
“听说还是温姨娘身边一个叫子绢的丫鬟,说是因为嫉妒姨娘得了我父亲的看重,所以硬生生地将六妹摔下了数米高的台阶。”
“啊?”七娘忍不住尖叫出声,她赶紧掩了嘴追问,“怎么一个小小的丫鬟尽然会如此大胆,更何况她又有何资格来妒忌一个姨娘?”
四娘却是停了下来,她望向七娘的眼里闪过迟疑。
“四姐?”七娘坐立不安,莫非此事还与她有关不成?
“妹妹不知,温姨娘此前乃是三婶婶的陪嫁丫鬟。”
七娘神色一顿,“我母亲的陪嫁丫头?”
此事倒是越发复杂,好好的三房夫人的贴身丫鬟,怎么就成了二房的姨娘?
难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温姨娘与那位摔伤六妹的子绢丫头,以前都是三婶婶的陪嫁,听后来的婆子说,她们俩一直是情同姐妹。”四娘抿了口香茶,“那段时日三叔和三婶都不在府里,留下来的丫头们便是心眼大了起来,竟然……。竟然把我父亲灌醉,然后……。”
四娘说到这,面色通红,羞怒难堪。
七娘听了也是不知所措。
“父亲看在三婶的面子上,便立了温氏为姨娘,却不想原来出主意花心思的是这子绢丫头,后来被温氏给半路抢了过去。于是,她自请跟了温姨娘后便一直怀恨在心,最终造就了今日这般的六妹妹。”
四娘说道此,不由得叹气,“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却不想要六妹来承担。”
七娘也是面色沉沉,她想起了六娘傻乎乎的笑容,嘴角残留的口水,以及口齿不清的言语。
“六姐这辈子算是毁了。”
“谁说不是,到四岁才会下地走路,如今连吃饭都还要一口一口地喂食,冬来不知道寒凉,夏来不知道炎热,倒是和这些个猫耳狗儿没甚区别。”四娘言语里带着怨气。
为着这事,母亲与父亲间便多了一层隔阂,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间也不知道要无故多生出许多的嫌隙,若说四娘她不恨温姨娘,那是不可能的。
夜里回了暖阁,七娘又将此事仔仔细细问了尘素婆婆,倒是和四娘说的相差无几,只是关于温氏为何突然成了二房姨娘,尘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会子老奴正带着娘子隐居在外,府里这些事,只怕是夫人也都是不知道的。”尘素垂下了眼睑,面上的神色少了往日惯有的沉稳。
七娘心有疑惑,又莫名地想起了今日温姨娘的反复打量,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看穿似的。
“明日,我还是去瞧瞧吧!”毕竟是自己的姐姐,温氏又是母亲的丫鬟,尽管闹成了这样,可是她还是于心不忍。
尘素听了,心头一颤,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娘子还是别去了吧,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万一您被六娘子不小心给伤着了,可怎么好?”
七娘听得蹙眉,“想来不会的,婆婆太多心了。”
尘素急了,“娘子不爱惜自己,也得为老夫人着想,如今老夫人对您格外的爱重,而六娘子在府里头本就不得看重,若是万一再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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