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当真……不假……
时间仿若静止了,纷纷扬扬的墨梨花,唇齿间缠绕的梨花香,眼里女子的温婉满足……
如果……如果有这一天,他或许真的愿意弃他所有,只为换一个……她眼中的岁月静好……
未正三刻,玄王提议散步消食,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漫步墨梨园中。
墨梨花似雨,待到他们走到园中“洗砚阁”,两人的头上身上早已经满是纯白落花,落入对方眼里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倒真是一路走来……白了头!”七娘笑着将花瓣抖落,便转身推开了院里掩映的雕花红木大门。
独留玄武逸城一人愣神,“一路……白头?”
莫名的,他左胸前微微一悸,接着嘴角笑意便是越发深邃,连带着眼睛眉梢都洋溢着温情。
今日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刚刚喝多了梨花白,把人给醺着了?
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哑然失笑,不动声色地跟了进去。
“洗砚阁”原只是个书房,后来慢慢扩建整修,倒成了今日这般模样的小庭院。正厅、后院,东西两进耳房,就是连小厨房都是物件齐全,不过多年来人去楼空,到哪里都是灰尘噗噗。
“让四公子见笑了,许是祖母睹物思人便锁了墨梨园,此处久未见人打扫了。”七娘歉意的笑着解释。
“人之常情罢了……”玄王毫不在意,倒是绕有兴致地参观起来。
先是正厅侧厅、后院,最后,连着两进耳房都不放过,他一路看过去越来越带劲。
七娘尾随其后,心里头非议不停,好好的游园,倒成了如今这般逛院子,关键逛的还是个多年未经打扫的地方,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兴致。
可惜,玄武逸城完全是自我沉醉,最后竟然在小厨房狭小的空间里转起了圈圈,当真是……醉了!
“四公子,小厨房狭小凌乱,怕是会弄脏您的衣衫。”七娘忍不住提醒。
小厨房的确凌乱,灶台上厚厚的灰尘,角落里零零散散的柴棍,还有尚未来得及收拾整齐的锅碗瓢盆。
七娘面色有些挂不住,整个场景,就如同你盛情邀请朋友来自家玩耍,可一打开门让人瞧见的却是各种凌乱各种脏,然而你的男性朋友,偏偏还绕有兴趣的一个一个房间参观,这完全是令人抓狂的状态,多想将他一把抓着扔出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关门谢客。
七娘咬了咬嘴唇,蠢蠢欲动。
玄王完全沉入在自我世界并未理会,他又扫了一圈室内,转身往柴火堆走去。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是什么?”他满脸疑惑,“七娘可否过来瞧瞧,本公子倒是发现个有趣的。”
七娘敛了心思,赶忙尾随过去。
玄武逸城正抓着一根火柴棍子不放手,她接过仔细瞧了瞧,并没有发现异样,玄王示意她用手触摸。
然后,她满面惊讶,“上面有字?”
玄王神色凝重地点头,“可惜,这字刻得浅又沾满灰尘,倒是看不出来。”
七娘又反复摸了摸,也没有辨别出什么,她转念一想便是计上心头,“我有个法子倒是可行,还请四公子随七娘回趟书房。”
于是,两人抓着根烧火棍去了书房。七娘取水研墨,玄王瞧着便是心领神会,面上的凝重消散了大半。
她择一只细毫沾满墨汁,然后仔细涂抹在柴棍有字的一面,待得墨迹微干再按印在白纸上,字样立马显现。
“诅咒,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七娘小声念出,“落款——霍氏。”
她疑惑,这是什么跟什么,好好的烧火棍上怎么会有字,是下人不小心拾捡到的,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若是刻意,那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诅咒,什么诅咒,到底是要传达什么?
“诅咒,以言告神,以神加殃。”她小声嘀咕。
站在身后的玄武逸城却是身形一颤,他脸色铁青、双拳紧握,额间细密冷汗直冒,心口一戳一戳的惯痛向着四肢百骸一路蔓延开来……
他知道这句话,他记得,他致死都不会忘记!
当年,鬼婳丽姬便是用此咒术残害的母妃!
那年,他尚且未满三岁,母妃浑身是血的躺在凤塌上,双眼怒睁,死不瞑目!
他闻信赶去时,母妃的双手尚且温热,可大口大口的鲜血,不停地从她的口鼻、胸前涌出,无论他用手死死按压、拼命堵住,血还是一直不停从他稚嫩的指缝间蔓延开来,他无助地大声哭喊大声呼唤,可是母妃却再也不能如往常般温柔应答,不能笑着给他个温暖拥抱……
他害怕,他无助,可无论他如何呼唤求救都无人应答无人前来,整个凤鸣宫,独有他一人一直死死拽住母妃的手,直到那双纤细玉手苍白冷硬,直到玉石砖上的血迹黑冷凝结,直到他嗓音哭哑心如死灰……
他犹记得,玉石砖上,鲜血淋漓的字迹。
“诅咒,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这是巫洛族四大绝杀——咒杀中的文字,记载于《巫神语》——《南水》。
这些年多翻打听探查,然而对于“咒杀之术”也仅有寥寥数语。
他难掩内心痛意,一把夺过纸张,绝尘而去……
独留尚未回神的七娘,一人懵懂未知……
第四十六章 都是算计?()
老夫人大病初愈,精神不济,好不容易撑到七娘游园回来,仔细过问了事情经过方才昏睡过去。
王婆婆请走了大房二房的人,陪七娘一起为她疗针。
老夫人余毒未清,这些天针灸、药浴仍是不断。
玄王不辞而别,七娘一直心内难安,可偏偏又是不能轻易告知祖母,她心头的疑惑不解越发浓厚,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等到老人家醒来,已是华灯初上,长房二房的人齐齐候在厅堂。
府里虽说有客,玄王却一惯不喜打扰,他们这些是不用去作陪的,而按惯例,府里晚膳向来是设在长风堂。
老夫人疗针药浴后又饱睡了一下午,精神早就恢复了过来,用了膳,还破天荒的留大家闲话一阵。
她细细过问了玄王的饮食起居,又嘱咐尤氏饮食上多费些心思,并告诫各院严格约束下人,却是半句都未提及大郎三娘他们涉及自己中毒之事。
大郎整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常言道:舐犊情深,更何况是一向仁慈的祖母,三妹草木皆兵了,倒是五妹思虑周全。
他望向五娘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热切。
而大老爷见母亲面露红光、神清语利,哪还能瞧见几日前的面如死灰,他扫向七娘的眼光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热切。
神医,果真不是瞎传的……
戌时正点刚过,老夫人便端了茶示意王婆子送客,按照惯例七娘留了下来,四娘却主动来搀扶老夫人。
“让七娘来便是了,鸾羽阁离得远,你早点回去好让祖母安心。”她笑着回绝。
四娘一直是个孝顺懂事的,只可惜她没了原主的记忆,对这个孙女少了亲近喜欢。
“是。”四娘躬身退下,没有什么不悦。
大方得体,进退自如,老夫人满意的点头。
暖阁里,七娘与老夫人刚坐好,王婆婆便关好门进来了。
“老夫人,都打听清楚了。”
七娘诧异,府里的事前儿个她们不是已经了解清楚了吗?
“祖母?”她疑惑地望向老夫人。
“放心,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跟你也有些关联便叫你一起听听,日后行事也能更稳妥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是,让祖母费心。”七娘起身道谢。
这些天,尘素婆婆日夜教导七娘常规礼仪,恶补虽苦,效果倒是不错。
更何况,她与祖母穿越的秘密,就是连王婆婆这样的心腹都是不知的,所以,在他人眼里,自己与祖母不过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她虽然得老人家怜爱,可毕竟相处时日少,明面上是免不了亲疏的。
“坐着好好听。”老夫人眼里闪过满意,这算是与七娘的约定,为着过好这儿的日子,付出总是免不了。
“慕容钦,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母妃是当年权势显赫的霍氏一族的长房嫡女,多年盛宠不衰的霍妃娘娘,又因为慕容钦皇子自小聪颖灵慧,皇上太后都很是喜爱,曾经还一度被朝廷大臣提议为储君的人选,可惜……后来……”,王婆婆迟疑着望着老夫人。
“怎么?”老夫人蹙眉,“你是知道的,我这一病,前尘旧事多半不记得了,有什么你就说吧。”
“是。”王婆婆声叹息,老夫人连这些都不记得了,看来此番中毒伤身严重。
“后来,因为其母妃霍妃娘娘涉嫌毒害我们将军之事……”
“长风,可是长风?”老夫人眼里闪过急切,“快说。”
“霍妃娘娘母家霍氏,当年被查出与南蛮勾结,设计陷害长风将军,致使将军及夫人惨死南蛮野人之手。”王婆婆神情激动。
“也就是说,霍氏通敌叛国?”七娘追问,“联合南蛮一起毒害父亲母亲?是不是也因此,皇三子慕容钦才被弃于南方而无人问津了?”
王婆婆诧异,“正是如此,不知七娘子如何知晓这些?”
三皇子南下虽名为养病,其实是被放逐于外,这些年,她们将军府对他的事没少打听。
“不过是闲时听来的两句传闻,不想倒是真的。”七娘面不改色的解释,“不过,这三皇子倒是个胆大的,怎么偏偏来了岑州养病。”
此刻,她更想知道,慕容钦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是不知倒还好说,若是知道却还请自己看病,其用意就让人深究了。
老夫人眼里冷光四射,心里头疑惑重重,借病故意接近七娘,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利用?
“老奴不知,不过三年来,三皇子深居简出,从未与将军府有过任何接触。”
言下之意,慕容钦并无不良居心。
以前他是不是有过不良企图,七娘她不知,不过现在她却不这么认为了。
她记得,楚晴丫头是直接来的春满楼,一开口便道出了神医的传闻,而当时自己是被迫藏身春满楼,除了尘素半香与春满楼的**和云影外,并无他人知晓,而他却能准确地打探清楚,那么打听到自己是将军之女想来更是轻而易举!
为何,那些日子里接触,他未曾有半句言明?
其用意何在?
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报仇雪恨,那么那些天的诊治里,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只怕他的目的怕是没这么简单。
一步一步接近并利用自己,是意图毁灭将军府苏家?
还是,另有所图?
可是……难道慕容钦就不怕她迟早知道他的身份?
七娘陷入沉思,仔细回想,慕容钦体弱多病是真,体内余毒未清是真,南下养病也是真,还有记忆深处,他如同初春阳光般温暖明媚的笑颜,都是真的。
他,然道真的会欺骗自己?
七娘思及此,突感胸前一痛,接着闷痛便沿着神经过电般袭来,让她……始料未及。
自己是怎么了,好好的胸口怎么会……悸痛?
就因为,一想到慕容钦会欺骗自己?
七娘深呼吸数下,脑子里一团浆糊,倒真是越想越混乱,便是回了霖语阁依旧是双眉紧蹙。
“娘子,可有烦心事?”尘素试探地询问。
半香这段时间一直在赶工刺绣,娘子一应日常起居全是她打点,老夫人倒是疼惜,娘子一醒来便拨了四个三等丫头两个婆子并两个二等丫鬟过来侍候,不过,娘子近身事务,她还是亲力亲为。
“婆婆可知慕容钦公子的来历?”七娘忍不住问道,一年前在太行山脚他们便有接触,那时自己半痴半傻,半香又是个不懂事的,如若有什么谋划,怕也只有尘素婆婆知晓了。
尘素被问得一愣神,立马垂下眼睑,“可是娘子救治的慕容公子,一年前咱们便是接触过的?”她反问道。
“正是。”
第四十七章 究竟是为何?()
“慕容公子虽同娘子一样喜好素色衣衫,可每次支付的诊金都很是丰厚,想来身份背景不简单。”尘素着实分析道,“至于其他的,至于其他的老婆子便不知了,娘子可是有何疑问,要不老奴明天去问问王婆婆,她跟在老夫人身边的时日长久,想来知道得多些。”
尘素恭身立于七娘身后,小心地打量着铜花镜里女子的神色变化。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七娘眼角闪过失落。
“那婆婆可知,当年到底是何事故得让年仅三岁的玄王背井离乡?”
昨日恶补资料她就疑惑不解,只是时间紧迫,便隐忍不问的,今日这番变故就更让她不放心了。
玄王虽行事放荡不羁,可数次相处倒也算是个懂礼之人,今日这番不辞而别当真令她诧异万分,更何况,他当时的神情不仅仅是异常就能形容的,有痛苦、压抑、激动,更多的是愤恨!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非得让玄王逃离自己的国土?
按理来说,就算其父母双亲惨死,可身为唯一皇子,不是应该黄袍加身继承大业吗?虽说三岁当皇帝是勉强了点,可历史上倒不是没有,人家不照样奋发图强名垂千古。
“是战争吗?”她接着追问。
“不全是。”尘素迟疑着回答,“老奴见识少,只听得些传言,当年的玄武国君因为与南蛮巫洛族圣女纠葛不清才先后惹来“咒杀之术”及“噬魂引”等灭族之祸,玄王是这件事后独留的玄武皇室,未避免杀身之祸才长留我中土大越国的。后来,因此事多国曾联盟以十万大军攻克南蛮,却也是铩羽而归。”
“咒杀之术?噬魂引?”七娘第一次听到,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
“咒杀和噬魂引都是源于巫洛族的四大绝杀,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之人都很是忌惮。”
“然后呢?”七娘接着追问。
尘素眉心微蹙,眼神躲闪,“老奴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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