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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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特烈大帝-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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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腓特烈在卧室门口站住了,他看见大砖头一样的《英雄史诗》放在华丽的四柱床的枕头上,这床的尺寸巨大壮阔,奢侈地占据了二分之一的房间,地毯上只能放下巴洛克风格的立式衣柜、梳妆台、一把椅子和一横用来丢衣服的钢琴凳了。

    奥菲莉娅的公主病果然犯了啊!那么细一个人睡这么大一条床,你是要打多少个滚啊?稍微考虑下哥哥的生存空间啊,我的床哪里摆啊,打地铺吗?腓特烈傻眼了,心里万马奔腾。

    不过没办法啊,毕竟她习惯了啊。腓特烈的牢骚转瞬即逝,一转头就笑面如花,一脸溺爱:“好像没地方来放我的床了呢,看来是睡沙发了啊哈哈哈。”腓特烈摸着头讪笑。

    他一转头,就看见奥菲莉娅捧着热气腾腾的奶罐,一步一步小心走来,瞧着自己得意地笑:“你回来的好晚啊,我又加热了一下。喝了热牛奶会让你睡得沉。”

    腓特烈泪流满面,心想居然被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老子睡走廊都值了啊。拿走,卧室全拿走,别克制,哥哥的就是你的。

    然后他接过来吹了吹,昂头小口地喝,这个时候听见奥菲莉娅欢喜地说:“喝完我们就上床睡觉。”

    腓特烈两眼一坠,一口奶喷在半空里,弯腰呛得死去活来,然后抬头问:“所以奥托就给你组装了一台四柱床?太没原则了吧,那个家伙对你溺爱得毫无王法了啊!怎么可以啊?我们可是兄妹啊!”

    “可是发色不一样啊。”奥菲莉娅没料到他反应如此激烈,垂头小声纠正。

    “所以才不可以啊!”腓特烈放下牛奶,惊恐地挠着脑袋,背对妹妹走来走去:“这不是我们的城堡啊,这里是军营啊,客厅里不摆一张沙发床的话,会招人议论的吧?会留下口实的吧?家里总会来客人的啊!菲莉雅那家伙万一心血来潮地串门,我就死了啊!”

    “好啊,明天摆一张沙发床好了,”奥菲莉娅飘到他身边,若有所思地指着地毯:“就摆这里,背光靠墙,早上的太阳不会晃眼睛。”

    腓特烈回头打量了一下,欣慰地拍板:“可以,就摆这里。”

    奥菲莉娅拍手笑道:“嗯,那么问题解决了。哥哥,上床睡觉!”勾着腓特烈的胳膊往里走,腓特烈只觉得被烈马拽了一下,睁大眼睛没反应过来,就头发横飞地被拖走了。

    “门德尔松家族的人……清纯的外表下面……藏着无人能敌的怪力吗……”腓特烈被拖走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剑齿虎拖上树桠的麋鹿,好像力量悬殊,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腓特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只剑齿虎优雅地坐在他的胸脯上,尾巴甩来甩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条件反射地想,卧槽,我还没吃您的虎胆兽肝呢,您就来要债了,真是风风火火啊。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千多页的《英雄史诗》打开压在胸脯上,昨天果然挡不住困,又秒睡了。

    然后他突然察觉床垫好柔软,床单太华丽,被子也温暖柔滑,而且香喷喷,怎么都令人很不习惯。

    他转动眼珠扫了一眼,妈的,睡的果然是四柱床。

    腓特烈不敢动弹,警惕地伸手一寸一寸往旁边摸,还好是空的。

    刚刚松一口气,突然觉得被子里不对劲,赶紧掀开被子低头看,顿时下巴掉胸脯上:“卧槽什么时候换成睡衣的?老子连脱衣服的记忆都没有啊,睡衣怎么会跑到身上来啊!”

    突然听见外面:“哎呀!”惊叫了一声,玻璃炸碎的声音清脆传来。腓特烈听见妹妹惨叫,自己都觉得疼,踩着拖鞋飞出去瞧:“怎么了?!”

    只见地上流淌了一地牛奶,奥菲莉娅歪在地上,低着头揉眼睛,白睡衣盖不住叠着的双腿,长发洒在地上。

    瞧见哥哥冲出来,奥菲莉娅沮丧地嘤嘤哭道:“我想给你热牛奶,可是我太笨啦,没留心地滑。对不起,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给哥哥添麻烦。”

    腓特烈瞧见地砖滑腻得反光,乱淌的牛奶里还突兀地散落着玻璃渣子,连忙绕过去说:“勾着我脖子。”搂着膝弯和后背将妹妹抱起来,大步跨过玻璃渣,走向沙发,笑着问:“你不是喜欢赖床吗?今天起这么早做什么呢。”

    “您没有仆人也没有管家啦,哥哥还整天忙碌。所以我想稍微做家务来支持哥哥啊。”奥菲莉娅哭得抽抽搭搭:“可是丢人啦,第一天就丢人了。我好笨啊。除了依赖哥哥什么都不会。”

    “没关系,慢慢来。这******的瓷砖真的很滑,我在浴室里也摔过。”腓特烈哄她,把轻飘飘的奥菲莉娅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扫玻璃渣,睡得皱巴巴的白衬衣搭配天蓝色的绸睡裤,让他做家务时的背影惹人发笑。

    奥菲莉娅欢喜起来,瞧着他的睡裤,按着唇回忆了一下子,噗嗤笑道:“哥哥昨天又瞬间入睡了呢,像昏迷了一样。你真的很疲惫啊。”说着擦了擦膝上的牛奶,又跃跃欲试地跑去厨房煎吐司:“鸡蛋是煎在面包上呢?还是打在锅子里呀?”

    “鸡蛋单独煎好了。”腓特烈突然耳朵一竖,想起这令人心惊胆战的睡裤,赶紧低头专心扫地,小心翼翼地问:“呃,问你啊,这睡裤,我怎么不记得啊,我只记得你缠着我念史诗,我念困了,连书砸在身上都不知道疼了……裤子是什么时候换的?”

    “穿裤子睡觉,第二天裤线就皱了,看起来不精神,”奥菲莉娅专心打鸡蛋进去,然后跳得远远的,胆小地躲避溅出来的滚油:“我就从哥哥的箱子里翻出了睡衣,给你换上了。”

    腓特烈简直不敢细想,默默决心以后要自己动手,才能不丢面子。他如履薄冰地牢记教训,看着奥菲莉娅笑道:“烤干平底锅再丢黄油,就不会火山爆发了。你去把垃圾袋放门外去,我来煎。”

    “嗯。”奥菲莉娅乖巧答应,两个人默契地擦肩而过,共同经营充满希望的早晨。

    然后奥菲莉娅打开机关重重的变态门锁,把垃圾袋放到门口,一抬头,看见叼着面包的菲莉雅在一米外锁门,正好扭头看过来。

    一绺靓丽的银发在腓特烈的门口一闪即逝,然后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菲莉雅呆了一下,蹙眉想,威廉家族不都是蓝发嘛?我是不是看花了。她又不好意思去敲人家门,狐疑满腹地拿着面包下楼了。

116 皇帝的病() 
腓特烈穿着军装出来,12名新兵正好在晨跑,一个个腰上拴着负重轮,在骑术区跑得死去活来。菲莉雅提着皮鞭走向腓特烈,上下打量他一眼,狐疑地问:“你能跑嘛?伤口好的怎么样了,要不给你放一天假。”

    腓特烈拍了下胸脯,认真赞道:“你们研究出来的辣椒水很厉害,伤口已经长起来,大概明天就能拆线了。”

    菲莉雅不信,调皮地拿食指戳他胸大肌:“我不信,怎么会好那么快。真的不痛?”

    腓特烈摇头嗤笑,晨跑去了。

    十公里的有氧运动让他食欲大振,满怀期待地和新兵一同杀进厨房去用餐,然后腓特烈握着刀叉,如临大敌地看着铁盘子发愣。

    盘子里是七成熟的牛肉,一枚土豆球,两朵西兰花,然后上面浇着厨师特制的龙肝酱。

    一股醇厚的腥味扑面而来。腓特烈欲哭无泪。

    “我以后都得吃这个嘛?”他痛苦地问身边的厨子。

    炊事官得意地拿餐巾搓着手,坐下来用餐:“红猛龙肝和昨天送回来的虎肝足够您奢侈到下礼拜了。不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妈的,这还是奢侈待遇了?腓特烈根本没理由拒绝啊,自己剖来的山珍海味,跪着也要吃完。

    腓特烈面目狰狞地吃完了早饭,心里惦记着下午去皇宫,顿时欢欣鼓舞,仿佛一整天都缤纷起来。但是上午还有时间,他决定先去码头看看。

    维纳内河里的维尼亚码头,是方圆一千里内最繁荣的贸易中心。腓特烈要增加巴法里亚的贸易线路,首先要在维尼亚商圈建立声望和信誉,才能取得订单,为家乡争取客户。所以他非去不可。

    ————————————

    司宫女官丽塔像只欢喜的蝴蝶一样,在宫廷里飘来飘去,皇帝甚至听见丽塔毫无理由地在唱歌。问她为什么高兴时,丽塔只熟练地装出嗫嚅的羞涩,嘟哝了一句“正堂神甫向我保证啦。”就抱着议案和名录溜去书房了,人影刚消失,小曲子又飘出来,简直志在必得。

    艾莲娜确定自己得病了。一想到腓特烈要和身边的女官结婚,艾莲娜就头疼脑热,病恹恹打不起精神,一直在杞人忧天地胡思乱想。她想到了丽塔挽着腓特烈在花园徜徉的画面,想到了腓特烈在严肃的朝堂上和司宫女官眉来眼去的画面,几乎令艾莲娜走火入魔,觉得以后的日子都是暗无天日的折磨了。

    她本来不会这样张皇失措。可是午饭前,莉莉垂头丧气地回来,嗫嚅着说,丽塔可能给教堂捐了一大笔钱,叫正堂神甫心花怒放,以梵神的名义赞美了丽塔的贞洁,并且满口答应了这位宫廷梵克的提亲请求,简直恨不得把腓特烈五花大绑推进教堂来跟丽塔结婚。

    潜台词是,假如腓特烈蠢到拒绝正堂神甫的说项,可能会令整个梵天教廷对腓特烈关上大门。在这种危险面前,很多领主宁可捐钱来收买神甫欢心,或者干脆娶了富婆来息事宁人。

    腓特烈怎么都不像那种舍得捐钱的人,艾莲娜坚信这一点。她亲眼见过腓特烈把条顿大团长800金的报价砍到了89金。腓特烈对“省钱”的执念,很可能已经超越世俗的信仰了。

    “我能撤换了圣斯蒂芬大教堂的正堂神甫吗?”艾莲娜试图挣扎,她在大宰相离去前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弗兰克?我想撤掉他很久啦,不为了别的,他贪污的钱足够建一所礼拜堂了。”

    “神职人员贪财是好事,陛下,”克莱门森有些错愕,恭敬地拒绝了:“您总不能期待他们对权力感兴趣吧?况且精灵大祭司在前天驾临圣斯蒂芬大教堂,只露了一面,就引来上万虔心徒膜拜,教会的风头正旺盛着呢。您还是随弗兰克去好了,那个老胖子还过两年就会退休,到时候您就不必忍受他了。”

    过两年!我还要忍受腓特烈和丽塔恩爱两年吗?会不会撑不到两年就病死了啊?艾莲娜咬着嘴唇想,努力矜持镇定,温柔地问:“难道我身为皇帝,连罢免一名教堂神父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您当然有这个权力,”克莱门森难堪地擦着脑门上的油汗,“可是您完全没有必要触怒教廷,真的。咱们和精灵的关系已经够恶劣了……梵天教在神罗帝国的普世传播,是精灵祭司们对神罗帝国的唯一好感了。您可以嘲笑神父的秃顶,但是最好不要插手教廷事务。拜托了,陛下。”

    “……”艾莲娜面露不悦。

    “况且那些虔心徒也不会开心的。如果两万多市民同时不开心,您也甭想开心——恕臣冒犯,可是如果教廷真的宣布某个人是邪恶不洁的,恐怕整个社会将立马对那个人关上大门,形成精神上的流放,哪怕那个人是宫廷梵克……”克莱门森稍微夸大其词,努力打消女皇帝任性的想法:“您如果想削弱教廷的影响力,那可是一件细水长流的工作,陛下。首先您得令大家淡忘大祭司,同时更喜欢世俗皇帝一些。舆论,陛下,舆论永远是一切的前提。粮草未至,舆论先行。”

    “知道了。”艾莲娜疲惫地支着额头,垂目翻阅议案。克莱门森赶紧走了,边走边擦汗。他心力交瘁,因为女皇长大以后,越来越难忽悠了。

    皇后用午餐时,隔着餐桌瞧见艾莲娜饮食无味,以为她感染了风寒,命令家庭医生给陛下开药。艾莲娜索性告病回房间装睡,把需要出席的场合都推了,安心踏实地锁上门来装死。

    忽然丽塔来敲门,用一如既往的嗫嚅音调,在门外怯怯地通报:“女皇陛下,是时候批阅贵族议院的提案了。”

    “搁着吧。请您告诉贵族院,我明天批复。”艾莲娜有气无力地说。她听到丽塔的声音就五内如焚。妒火快把她身体的水分蒸干了。

    “陛下……腓特烈殿下也在等候您的召见。老皇帝把他晾了快十分钟了……”丽塔欲哭无泪,央求地坚持:“我可以进来服侍您梳妆吗?”

    听见腓特烈在等,艾莲娜却没有半点力气坐起来,正失魂落魄地抱着枕头走神,门却“咔哒”一响,司宫女官竟然冒昧地开门进来了。

    艾莲娜瞥见丽塔抽抽搭搭地走进来,还在低头拭泪,忍不住疑惑问:“您怎么哭成这样子?”

    “可以告诉您吗?陛下会帮我吗?”司宫女官等的就是这一句,反手关上门,软绵绵伏在艾莲娜床前,捧脸抽泣。

    “说吧。”艾莲娜抱着枕头坐起来,歪在床上凝视首席女官。司宫女官协助理政,是六司之首,艾莲娜一般会答应她的正当要求,丽塔完全不必拿哭哭啼啼来敲门。

    “入宫的教士在离开前,向我转达了神甫的回复:腓特烈殿下竟然拒绝了神甫的要求。多么伤人啊!虽然我也只是继承了姑母的财产而已,但是他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呢?一名宫廷梵克主动求婚,还有神甫出面,难道还不体面吗!一个外省伯爵,也不算太高贵啊,他穿的袍子还是去年的旧款呢!”丽塔伤心欲绝,哭哭啼啼罗嗦个没完,然后抬着泪眼,可怜兮兮地哀求皇帝:“我实在无法直视他的脸了!您能够稍微令他悬崖勒马吗?也许他只是太年轻,一时糊涂呢?如果是陛下劝说的话,一定能让腓特烈殿下回心转意吧,求求您了。”

    艾莲娜抱着枕头呆在那里,只觉得丽塔的眼泪像起死回生的圣药,救济了她快风干的灵魂。“腓特烈拒绝了圣斯蒂芬大教堂的神甫?”这样幸福的画面简直令她难以想象,但是却亲耳听见,像是确凿发生了。

    她不敢动弹,眼里有欢喜的泪水滚动,她害怕眼泪淌出去,更害怕自己捧唇露出笑脸,所以格外用力地咬紧了嘴唇,显得一脸同情。刚刚还偷偷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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