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尤达知道,一些将校和自己一样,野心远大,却怀才不遇,频繁与晋升机会失之交臂,只因那个该死的“军功考核制度”——可是为什么总统总把立功机会交给格里菲斯那些人?
尤达觉得,自从总统上台以后,自己的前程就被无形中夺走了。
所以他渴望长远的战争,渴望更多机会建立军功,渴望实至名归的不吝拔擢。
所以他渴望总统能像文森特主张的那样,一直征服到世界的尽头,攫取整个欧洲的财富。
文森特说出“总统夺走了属于你的圣光力量”时,尤达准将的心情宛如惊涛拍岸,复杂的感情浮现得淋漓尽致。
“我不是诽谤总统,我的意思是,总统拥有更原始版本的‘定律场发生器’,他修改的定律占据第一优先级,而圣光技术所修改的定律则必须屈服,必须退而求其次,只能占据第二优先级。于是,当总统战斗时,他产生的定律场,会覆盖你们这些亲兵的‘定律场’。简而言之,总统发光时,周围的人都必须黯然失色。”文森特假装一无所知,继续若无其事地解释,假装学术科普。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总统发光时,周围的人都必须黯然失色。
尤达有点愤怒,有点不甘,有点失落,还有点恐惧。
这不是人生的写照吗?
总统一直在发光,但是黯然失色的人将失去防护。这时候中弹了怎么办?总统会愧疚吗?他会为夺走我的力量而懊悔吗?不,他只会义正辞严地为我举行国葬。
尤达准将感觉心中有骚动的萌芽在掀翻泥土,他开始觉得世界不公平。
555 洗出第二种效忠()
?尤达烦躁地拔下头盔,焦虑地犁着金发咕哝一声:“好的。”然后他逃开这个话题,开始在车厢里溜达,仔细看墙上的人物关系图:“您在研究陆军部的势力划分吗?”
“我修改一下你的话,我在学习你们的历史。”文森特走到墙边,抚摸关系图:“宫廷政变,推翻帝制,全民大选,这些惊心动魄的事件把陆军部推上舞台。而现在,法里纳上将作为陆军大臣,对军务一言九鼎。而上将的女婿,也就是你们的大总统,他则牢牢掌握人事权和军工业,替岳父输送利益。在这个阶级下面,龙骑兵大统领克劳德少将对二人言听计从,格里菲斯少将和菲莉雅上校这一对兄妹更是形成垄断。你们这些野生将领没有其他选择,除了加入他们,就是自生自灭。”
“”尤达感觉一把匕首戳进心脏。他伸手捂住左胸,无法反驳。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对话是保密的。对吗?”文森特像个学究,老实巴交地拿着笔做标注。
“是的。”尤达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他想离开,却挪不动腿,因为心中的迷雾正被拨开。
“当然,从史学观点来看,产生这样的局面是历史必然,你也不能怪总统。”文森特敏锐地以退为进,用中性措辞来消除尤达准将的不适感:“克劳德、格里菲斯、菲莉雅这一班人,从宫廷角逐时采取的观望态度,到怒斩斐迪南时正式入局,早已形成推动历史的利益共同体。他们是新的保皇党。这个阶级固化的局势,如果不改变,那么野生将校永远不会有机会晋升。”
尤达刚刚放松的心情,立刻又绷紧了。但是这一次,抵触、不适的感觉消失了。他全神贯注地倾听文森特的史学理论。
“但是历史告诉我们,每一个阶级固化的利益团体,都会有被打破的一天,好让新的血液涌入管理层。只有这样,文明才会进化,历史才会发展。”文森特张弛有度地给尤达洗脑,他熟练地把握着冒犯和刺激的分寸,像情圣熟练地挑逗女人。
“是的。当初正是陆军大臣阵亡,军部才会出现一系列晋升调动,法里纳上将也是在那次大换血中上台的。”尤达摸着下巴回忆。不知不觉时,他已经接纳了文森特灌输的思想,那就是——陆军大臣都会死,这是历史的必然,而且具有积极的促进意义。
两个人在车厢里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阵。尤达努力坚定信念,反复告诉自己,你是忠诚的。然后他转移话题:“精灵的克努伯大炮也”
“我担忧的正是精灵的问题。”文森特已经敢打断尤达的话,因为他有信心把年轻人玩弄于鼓掌:“没有精灵的钢铁产业,我们就不能量产优质的克虏伯大炮。但是你想想,精灵为我们输出军火的目的是什么?显然是替梵天教廷推平所有异教徒!十年前的宗教改革里,上百所教堂被焚毁,几万神职人员遭到迫害,精灵是****的古老国度,它怎么能容忍这种亵渎天父的历史?!所以精灵的诉求是显而易见的,它的目的是征服欧陆,把世界全部教廷化,让梵天教廷成为世界教宗,而烧毁教堂的异教徒,全部要被圣光骑士追杀到北大西洋沿岸,然后在钢铁的洪流中跳下海!”
尤达目瞪口呆,受到这暴击,准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精灵不是爱和平的种族吗?它甚至还保留着古老部落式的十国议会形态,相处十分和谐。它真的有这种诉求?”
文森特开始冷笑嘲弄,彻底摧毁准将的疑窦:“否则精灵为何给我们优质钢铁?为何替我们铸造克虏伯品牌?为何让我带着圣光技术来帮你们屠戮敌人?不要怀疑了,永恒先知将圣光技术授权给我时,亲口嘱托了圣战的使命,那就是把异教徒通通赶下海。只是我不能说罢了。”
尤达准将懵逼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听见这种彪炳史册的秘密。他的脑海被使命感、责任感和喜出望外的机会主义成就感塞满,大脑险些冒烟。
“永恒先知跟您说过那样的话?”尤达有种预感,自己就像两年前的腓特烈,站在了历史的风口浪尖,一举一动都会改变世界进程。
文森特白了尤达一眼,用鄙夷的表情来确保鱼儿上钩:“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黄金骑士伸张的是圣战的意志,因为圣光技术是教廷的威慑力之源。永恒先知渴望一雪前耻,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吗?只是你家大总统冥顽不化罢了。”
“总统确实有点”尤达觉得问题严重了。如果和精灵盟友产生决策上的分歧,无异于釜底抽薪。
“总统虐待我,我主观上没有个人情绪。但是我敢以生命担保,征服世界是精灵的诉求,是意识的主流。腓特烈这样顽固下去,他和永恒先知之间,马上会产生不可弥合的分歧,最后走向决裂。”文森特不仅危言耸听,还言之凿凿信誓旦旦:“最坏的结局是,永恒先知最后做出艰难的决定,他必须踏过德国来征服世界,于是他反而倒向叶卡捷琳娜,形成新的军事同盟,而德国将在腹背受敌的愚蠢窘境中湮灭。”
“必须向总统谏言!!”尤达准将心急如焚。
“我已经做过了。我在阅兵主席台上呐喊,让我们征服到世界的尽头!然后总统就用个人魅力征服了我。他用钢铁鞋底亲吻我的脸颊,我想这属于很明确的答复了。”文森特耸肩。
尤达想起腓特烈的坚定立场,他有点绝望地垂下双手。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就这样看着崛起的德国走向没落?”尤达伤心地喃喃,双目空洞无神。他很清楚,跟精灵决裂会导致多么悲惨的下场。
“不是我们什么都不做。”文森特气定神闲地安慰失魂落魄的准将:“问题是,历史还没有做出它的抉择,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要阻止总统阁下。”尤达六神无主地嘀咕,居然说出了平时不敢相信的句子。
“我奉劝你,朋友,如果你敢在公开场合说出刚才这句话,你的下场会比挨揍的我更加惨烈。”文森特心花怒放,脸上却堆满同情:“根据我的血泪经验,我劝你忍一忍,朋友。先去找怀才不遇的同事,谨慎地沟通,让他们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同时要强调,我们的心思绝不能泄露给保皇党知道,因为你明白的,那个利益集团的人绝不会讲道理,一定会死保腓特烈。”
“先确定盟友?”尤达准将非常灵性。
“先确定盟友。”文森特驾轻就熟,台词信口开河:“而你的盟友都具有很明显的特征,我们都希望征服到世界的尽头。”
“征服到世界的尽头。”尤达坚定地重复。他坚信,有文森特的领导,有精灵的支持,有圣光的偏爱,打穿欧洲不是梦。
尤达离开的时候,表情坚定,毫无犹豫,他坚信自己依旧对总统充满忠诚和敬意,因为他的使命是“阻止德国毁于总统之手”,这是另一种悲壮的效忠。
区别是,这种效忠对他有无穷好处就是了。
556 逆水行舟()
腓特烈牵着菲莉雅站在高山上,夕阳的余晖拉长他们的影子。卫队把战马拴在十米之外,安静地倚着树休息。只有在这私密的时刻,腓特烈才会拉住女骑士的手,俯瞰平原上的滚滚红尘。
他的步兵师正在赶往最近的城市,蜿蜒的行军队伍像无尽的河流,绵延到天际。
骑兵师已经抢先摧毁了当地武装势力,保全了交通枢纽。步兵师得以受惠,他们抵达市区以后,将利用现存的火车专列,迅速运动到梅斯要塞以南,配合另外两路兵团,完成包围梅斯的第一步。
菲莉雅看着高歌猛进的队伍,心潮澎湃地捏紧了腓特烈的手指。
腓特烈感觉到她的力度,扭头对她说:“敌人的有生力量都保存在梅斯要塞,他们绝不会束手就擒。接下来是决定生死胜负的决战了。你紧张吗?”
菲莉雅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想了一下,忽然如释重负地吐一口气,看着他笑道:“我要率领第二中队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保证,就算结局不美好,你也会死在我后头。这样算的话,我连悲伤的闲暇都没有,不如潇洒一些。”
腓特烈险些滚下泪来,捏着她的尖耳朵,龇牙骂道:“我凭什么要死在你后头,你说什么鬼,听得我心里一痛。”
菲莉雅的耳朵怕痒,于是歪头躲了他的手,吐吐粉红的舌头,笑着讨饶。腓特烈的心像被她晒化了,把她搂住。
菲莉雅低头被他抱着,忽然冷不得冒出一句话来:“其实陆军部对决战非常乐观。事实上,文森特喊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在吃败仗以前,没有人愿意停下征服的脚步。”
“所以?”腓特烈继续搂着她。
“所以你已经站到了陆军部的对立面。战争有成瘾性,收手不是那么容易。”菲莉雅轻轻嘟囔,“是父亲力排众议死保你,你才能如此安稳地痛揍文森特。你也知道,神罗帝国曾在前线优势时签订停战协议,那软弱的协议背叛了帝国,那屈辱是军人心头的疤,所以大家痛恨停战协议,尤其痛恨在战场优势的时候签。”
“拿下巴黎,接受投降,世界和平。这还不够扬眉吐气吗?”腓特烈低头捏起菲莉雅的尖下巴,端详她挺翘的琼鼻,注视她清澈迷人的眼睛:“这些话,其实是你父亲递给我的吧?”
“他希望你认清局势。不仅仅是陆军部希望打仗,就连国内的知识分子和资本阶级都希望战争持续下去,产生更多内需和利润。如果顺水推舟,你就会轻松一些。而逆水行舟会动摇你的地位。不要给文森特机会。这是父亲的看法。”菲莉雅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视他,所以一下子全招了。
“资本阶级尝到了订单的甜头,所以希望有人为利润发声,于是公共知识分子就挺身而出,作了资本的喉咙。但是亲爱的,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鼓吹战争,他们真的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不,他们在乎的是自己。”腓特烈轻轻告诉她,“我先提醒你,因为这几年低温干旱,持续冰灾歉收,统计显示,粮食一直不够吃。这个问题有人提起吗?没有。我再告诉你,为了冬季持续作战,我必须决定‘由哪几个省来饿肚子’,因为军粮必须从那几个省抽调。这个决定有人考虑吗?没有。我还告诉你,为了维持占领区秩序,我们还必须给战俘和难民分配口粮。这样一来,德国的粮食大多都喂了战俘,国内的农夫却饥寒交迫瑟瑟发抖,这样的后方真的没问题吗?这些事有人提起吗?没有。他们只关心自己。”
“可是你坚持己见真的会很辛苦,没有人会理解你”菲莉雅急切道。
“我们才刚刚崛起,我们的后勤很脆弱,工人和农民已经为我们付出太多,我必须保证他们的生存。菲莉雅,我不会再去迁就那些公共知识分子了。你不要忘了,在神罗覆灭的时候,是谁做了言行不一的带路党。”腓特烈淡淡说完,心意已决。
菲莉雅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腓特烈在前线还会留意农作物的收成统计,顿时无法反驳。
“你要小心,会有人密谋反对你,一定会的。曾经你符合陆军部的利益,现在你不符合了。”菲莉雅搂住总统的腰,用坚硬的护额抵着他的护心镜:“父亲不是万能的,他不能保护你太久。”
“三天,三天就够了。”腓特烈拍着菲莉雅的背,眺望脚下的滚滚烟尘:“只要精灵继续支持我赢得战争,就没有人能扳倒我的威望。没有人。”
“包括他?”菲莉雅一直很讨厌那个人。
“包括他。”腓特烈斩钉截铁。他意识到,他的共和国面临着跟巴黎一模一样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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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 梅斯之殇()
德军像潮水涌上西岸,洛林沦陷的速度令人想起翻卷在火苗里的草纸。手机最省流量;无广告的站点。城市被德军以闪电速度攻占,撤退的法军甚至来不及摧毁铁路和枢纽,就眼睁睁看着德军马不停蹄地登上呼啸的火车,通过铁路网攻向洛林各地,一如病毒通过血管网辐射到人体四肢。
这烈火吞纸一般的征服速度,只有弗兰大帝能够比肩。
大帝尸骨未寒,祖国已经沦陷。
败退的法军为了活着回家,沿途洗劫本国的村庄。败兵比强盗更加凶残,他们把恐惧、懊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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