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半晌,他感觉身边一空,听见窸窸窣窣的衣袖摩擦声,接着听见她捧水洗漱。然后瓶罐细细碎碎地旋开,牛角梳子清脆地放回梳妆台,腓特烈悉心听她起居的声音,水乳交融地进入了少女的生活。
“你有乖乖闭眼吗?不要偷偷睁开哦。”艾莲娜把玻璃瓶放回原处,发出剔透的磕碰声,然后窸窸窣窣地梳头发。
“我没有。”腓特烈回答了好多次,因为她老是问。他正在琢磨女人为何如此龟毛,忽然温香扑鼻,艾莲娜咯咯笑着扑在他身上,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两团压迫感。
“可以睁开了。你好听话!”她认真夸奖腓特烈。
腓特烈搂住她,打量目光盈盈的姑娘,疑惑道:“除了睡傻的眼神不见了以外,一如既往的好看啊,你在纠结些什么?”
艾莲娜扯一绺秀发遮住半张脸,自信飞扬地望着他:“头发听话才好看。你看,它是不是很滑?”
她歪头捧那绺头发给他看。
腓特烈见她的长睫毛变翘了,肌肤嫩白均匀,唇上薄施淡彩,神采奕奕,可见非常用心。所以他憨厚笑道:“我都不敢亲你了,怕弄脏你的劳动成果。”
艾莲娜激动地叫了一声,按住腓特烈就去强吻他,嘴唇一咬住,她就娇滴滴的喘息起来。然后她任性地掀起被子盖住两人,他们就像裹在茧里一样滚来滚去。
菲莉雅跑来说早安,却扯不开上锁的帐篷,忍不住偷偷剥开帘子瞧一眼,惊讶地发现床上还在滚,吓得掩唇后退,悄悄走掉。
“二十多个小时了啊,水米未进啊!会死的吧?这么下去的话,会脱水死掉的吧?”她胡思乱想时,恰巧路过炊事连,看见士兵在做早餐。
她走过去揭开煲汤的铁桶,取一瓢吹凉啜饮。
“上校!”炊事兵立正。
“你们就给大总统吃这个?”菲莉雅放下长勺,眯起眼睛,一脸嫌弃。
“这军官与士兵风餐露宿、同饮共食,是您亲自订的铁规矩”班长慌了。他以为菲莉雅突然开始挑食了。
“哦。”菲莉雅严肃地顿了一下,马上机灵地找到借口:“胜利值得嘉奖,于是今天改善伙食。多加土豆和奶酪,汤要像宴会菜品一样浓。把储备的牛肉全部拿出来吃掉,进慕尼黑再补给。另外给大总统准备两份牛排煎鸡蛋配浓汤芝士套餐,加量送过去。”
菲莉雅觉得这个说法天衣无缝,点点头准备走。
“要给大总统开小灶吗?”炊事班长张口就问。他特想确认一下开小灶的性质,因为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菲莉雅无可奈何,竖起食指教育班长:“大总统彻夜奋战,操劳不息。他需要食补,需要大补,你明白吗?总统的健康关系着国家的利益,你要上升到国家的高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而不是局限在军纪的角度。”
“哦。”班长以为她在说夜战。
492 崛起的德意志,老去的巴黎()
用早餐的时候,腓特烈问菲莉雅:“我想添个随行保镖可以吗。”
菲莉雅瞟着脸蛋绯红的艾莲娜,眯眼调戏她:“好啊,总统卫队负责守着门,那个保镖负责守着床”然后拍手笑道:“这样的安保工作才算周密得没有死角。”
艾莲娜咬着勺子,抬头横她一眼:“哼,你去守着他的床吧。我可要回皇都筹备精灵重工了,谁有空守守他的床啊。”
早餐未毕,忽然军营大开寨门,迎接一行骑兵归营。腓特烈眯眼眺望,拿餐巾搓手:“追杀艾萨克的人回来了。”
艾莲娜顿时咬牙切齿:“我要他死得难看!”她听说艾萨克觊觎她,恨不得把这个劲敌剥皮拆骨。
腓特烈擦了手,掷下餐巾,站起来盯着风尘仆仆跑来的兰斯洛特:“杀掉了吗?”
兰斯洛特从小跑变疾步,无声走到餐桌前,摘下头盔抱着,低头羞愧道:“夜色妨碍了追踪。骑士团疾驰20小时,最后还是失去了艾萨克的踪迹。”
“这!”艾莲娜气的站起来。
“他被烧得跟炭一样,怎么可能跑的远?”腓特烈刨根问底。
兰斯洛特表情很奇怪,紧张地瞧着腓特烈:“他奔跑得像流星,身上的火焰拖得几米长,像火龙的尾迹,那火焰最后被生生跑灭了。我们奋力追赶,但是彻夜奔袭导致战马疲惫,以昨夜的马力,骑士团狂奔一百里,竟不能追上逃窜的艾萨克,最后失去他的踪迹。”
腓特烈安静站了两秒,跟体内神器交流。从休眠中复苏的小律告诉他,艾萨克能逃脱只有一种可能,他装备有古文明单兵武装。
“狂奔彻夜,连一个重度烧伤的敌人都追丢了,我罪无可恕。”兰斯洛特深感自责,下跪请罪。帐篷前的三百骑士顿时“喀啦”跪下一大片,山呼自裁,军心浮动。
艾莲娜一瞧这阵仗,不仅气消了,还绞尽脑汁地思索怎么安抚骑士团。她无计可施,眼巴巴地瞧腓特烈。
“艾萨克拥有天使之瞳的力量。他能甩掉战马,证明他尚有再战之力,只不过被艾莲娜烧得剧痛攻心,失去斗志罢了。如果他拼死抵抗,胜败未知。你们追不到他,属于情理之中。此战已经彻底摧毁他的名望,艾萨克的军事生涯到此为止,驱逐出境就可以了。”腓特烈娓娓道来,镇定地安抚了骑士团,然后绕出餐桌,论功行赏:“这场战役粉碎了境外列强的入侵,以少胜多,毕其功于一役,必将彪炳史册。各部清点伤亡,英勇者论功拔擢,伤亡者双倍抚恤,清点完战利品以后,就返回维纳庆贺胜利。”
他抚摸着指环,微笑宣布:“号称拥有最强陆军的国家已经大败而归。我们应该遣轻骑直回首都宣布捷报。从今天起,我们的外交会变得强硬,我们终于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为了德意志之辉!”骑士团洗尽沮丧,振奋鼓舞地以口号回应。
火河战役重创了巴黎远征军,粉碎了巴黎扼杀德意志第三共和的企图。得益于艾莲娜的合理指挥,粗炼石油首次在战场上崭露头角。
火河战役挫伤法军,给两国创造了短暂的和平,却埋下了第二次全面战争的种子。
令史家扼腕叹息的是,艾萨克最终单骑逃脱,让腓特烈失去了斩草除根的唯一机会,给两极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历史条件。毕竟,对后来的艾萨克来说,350点神恩辐射,只能算他有生以来最虚弱的数值了。
而重获挚爱的腓特烈,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巴黎的军事研发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展开;而弗兰大帝面临着更危险的难题:浮华风气。
“小千殿下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音讯了。”在灯光摇曳的帝国图书馆里,情报员的声音压得极低。
已经是午夜,需要添油的煤油灯昏惨惨地照着弗兰大帝的满桌图纸,影子投在地上孤独摇曳。他疲倦地放下绘图尺,摘下眼镜,揉完眼,就亲手给煤油灯添油,把尴尬的情报员晾在光线难及的阴影里。
“小千殿下已经一个月没有音讯了。”情报员屏息十秒钟,重复汇报。
“大概在享受前呼后拥的追捧吧。从巴黎到维纳,她只不过换一个捞钱的城市罢了她到哪里都有无数粉丝,出席个仪式,走一趟红毯都能大把赚钱,也许玩得正开心呢?”弗兰大帝麻木地说:“反正阿尔萨斯和洛林已经吞并,就让她去玩儿吧。”
情报员听出了皇帝的潜台词:重要的铁矿产地洛林,已经被帝国吞并,小千已经实现价值,可以给她放长假了。
“根据情报部规章,失联一个月是红色警报,需要启动搜救程序。”情报员担心小千出事。
弗兰大帝叹口气,终于停止工作,撑桌子站起来,低头叠起眼镜,用力、低沉地咬牙喃喃:“重戏轻工,奢靡误国她只会带着浮华的巴黎一起醉生梦死,我要救她回来做什么?”
情报员茫然抬头,呆住了。他是小千的忠实拥簇,现在陡然听见大帝的真心话,顿时心疼小千,突然让他连弑君的心都有。
可是,忧心忡忡的皇帝不会在乎下属的心情。矮小的弗兰大帝转身离开桌子,他昂头在黑暗里穿行,路过一重重肃穆的书架,穿过一盏盏油灯的光晕,走向一扇门缝漏光的虚掩之门。
皇帝的长袍拖动的“沙沙”作响,一绺着急的白发在他耳边飞舞。然后弗兰大帝用力打开大门,蓬勃暖溢的烛光倾泻而出,沐浴皇帝全身。
在大门外,在光芒里,在那五盏华丽吊灯之下,陈列着三排人满为患的宴用长桌;桌上堆满了井然有序的书籍,不断有人离座走向书架。算子“噼啪”声和书写“沙沙”声汇聚成海浪之音,悦耳得像沙滩在涨潮中嗡鸣。
这是帝国图书馆的午夜,灯火通明,整个帝国最德高望重的工程师、学者、化学家都在这里孜孜不倦地工作,试图在战争前夜,攻破履带悬挂技术的难关。
如果能用线膛枪装备部队,就能防止更多步兵在肉搏战中倒下;如果让更优秀的加农炮掩护阵地,就能让防线更加坚固——在做到了这一切以后,学者们继续想象,如果有轰鸣的履带巨兽,去碾碎敌军的线列战术,那么祖国将免疫一切入侵,因为再强大的邻居,也不敢正视巴黎的军队!
为了这个愿景,帝国图书馆夜夜灯火通明,凡尔赛宫试验车间天天鸡飞狗跳。
但是,独自工作的睿智皇帝推开这扇门,比平常格外早。所以满眼血丝的学者们陆续停下了手头的演算,鸦雀无声地遥望矮小丑陋的皇帝。
这个小男人是当之无愧的领域导师。他的学术热情无穷无尽,他的工作精力澎湃不绝,他用天才般的远见,传授大家优越的理性思维,竭尽全力来推动科学进步,他甚至每天都会在午夜推开这扇门,说出那句听不腻的话。
“大家该休息了。把工作进度保存好,就回家吧。”
弗兰大帝说。他垂臂站在那扇门下面,背后是黑影,面前是光明。
一阵沙沙响,大家收拾妥当,纷纷告辞而去。最后留下几个灰扑扑的秃顶男人,一脸憔悴地走上来,腆着脸讪笑:“请恩准我们在这里过夜只亮一盏吊灯就足够了。”
“塞纳,你家住在巴黎郊外对吧?”弗兰大帝说:“你们几个路远的,都坐我的马车回家吧。”
皇帝知道这几个学者负担不起巴黎中心区的住宅,尤其是应用力学领域的泰斗——塞纳,他的工资、津贴、奖项奖金加起来,都买不起巴黎的半个客厅。
只有皇帝咬牙切齿地看清楚,在巴黎浮华的物价背后,压抑着多少沉重的叹息。小千和贵族霸占豪宅千顷,而这些举足轻重的科学家却风里来雨里去,甚至需要省吃俭用的皇帝自掏腰包,来补贴他们的衣食住行。
而弗兰大帝无力改变这一切。自掏腰包对大家好,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大努力。
所以他对腓特烈充满恐惧:那个男人具备改革社会的力量。他痛除积弊的断腕壮举,让弗兰大帝害怕新生德国的朝气。
皇帝的目光飘远。他正走神时,又被老学者寒酸的客套声拽回现实:
“不不不,老是占用皇帝座驾,我们实在不敢。”塞纳耻于提及贫穷,他努力讪笑,维持尊严不坠:“我们几个就在图书馆大厅过夜,请您破费,给我们亮一盏吊灯——演算不完成,心里会痒痒。”
弗兰大帝心疼这几个老头子,看他们笑得局促,莫名涌上补偿之心,咬牙说:“等你们纠正我的错误,修正好线膛枪的设计草图,我就替你们在首都置办房产,以后来帝国图书馆也方便。”
因为平行宇宙的元素周期表存在细微差异,所以弗兰大帝的设计图老出错儿。他以前刚愎自用,实验失败几百次才愿意承认自己的图纸有问题,同意召集学者修正设计。
“好,好。”塞纳喜笑颜开。皇帝争取的经费全部投入研发了,如果皇帝愿意缩减吃穿用度来替塞纳买房,那是法外天恩。
“你家那个叫嚷着要搞应用力学的小男孩呢?好久没见他啦。”弗兰大帝离开图书馆,顺路和塞纳闲聊。
“克里斯蒂长大啦,不想当科学家了。他有了别的理想,我不好干涉。”塞纳苦笑回答,送皇帝上车,然后挥手话别,目送皇驾远去。
493 你会留下来吗?()
小千被奥菲莉娅安慰以后,忐忑的心情稳定下来,病情渐好;等到腓特烈凯旋这天,小千已经能坐在床头喝粥了。
奥菲莉娅忙碌银行事务,每天都有大堆政府订单要洽谈,她只有黄昏归巢时,才能抽空来瞧小千一眼。今天也是。
她悄悄推门,看见小千在眺望窗外的夕阳。小千的侧脸很精致,可是神情落寞,形成单薄的美丽,叫人以为这人注定早夭;她的金发扑在苍白的衬衣上,嘴唇毫无血色。
小千夺过奥菲莉娅的毒酒,一饮而尽,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可谓九死一生。
“医生说,你喝下去的剂量足够毒死一头水牛。你能缓过劲儿来真是太好了。”奥菲莉娅轻轻坐在床头,给病人剥柑橘。柑橘有助解毒康复,医生嘱咐多吃。
在这个家里,小千唯独爱妹妹。她脱口就问:“我给你们下毒,死掉也是咎由自取。你为什么救我?”
奥菲莉娅专心剔去柑橘的白丝,奶油色长发贴在脸蛋上,低头时温柔无比:“把你抱上床的是哥哥,给你请医生的也是哥哥。为什么要救你?你问他去。”她笑着说完,抬头送一瓣橘子到小千唇边:“啊,张口。”
橘子凉冰冰的,小千却心情激荡,身体燥热,胸口痒得像晒太阳,以致她移不开目光,一边盯着奥菲莉娅,一边乖巧张口衔了橘子,小声嘟囔:“他他大概想从我身上拷问情报吧,我知道男人的秉性——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的身份很明显了吧我是个曝光的刺客。”
“为了不误伤我,你甚至喝掉了我那杯毒酒我不关心你为什么当刺客,理由大概数不胜数;但是我关心你为什么救我,因为理由显而易见。你就是舍不得我死。”奥菲莉娅喂她吃橘子,温柔地半垂着睫毛:“哥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