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兄妹,生生把开学典礼办成了一场成功的营销。
在接下来的几十天里,腓特烈劳碌奔波,敦促了四所新学校的落成。有的取名为“工农子弟启蒙中学”,少数学校接受了太多的教廷注资,在洽谈后,最终办成了军教一体的军校,名为“圣教军官学校”,以“义务”“勇气”“坚韧”“细致”为校训,招生更加严苛,所以迟迟未开学。
维多莉娅见识了腓特烈的壮阔演说以后,对此人产生了执着的信任,不肯放过每一次开学典礼,只要腓特烈演讲的地方,她必须露面沾光,就算只走个过场,她都乐此不疲。
奥菲莉娅唯恐神官看上她哥哥,宁肯推了银行的事务,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哥哥跑,美其名曰“业务宣传”,其实马车上一直藏着柴刀。
腓特烈奔波劳累,事必躬亲,用区区六万拨款,建立起十三所启蒙中学和两座军官学校,让整个教育部都见识了敛财鹰的节约。
激进民族主义的萌芽已经种下,亟待开花结果。
国家社会主义的理想已经燎原,只等矛盾激化。
极端爱国的民族主义,和理想国描述的社会主义,这两种被渴求的理念,像两条热情滚动的岩浆,在碰撞和火花中流淌融合,诞生了国家社会主义的雏形。
万幸的是,这一切都来自于一名封建大贵族的领导,所以他会制止贫民阶级的暴力革命,而是用国家权力进行社会改良。这股改良主义思潮,能形成高度民族化的社会主义;更有利的是,他那远见者的卓识,也保证了他的领袖权威,能让国家社会主义在非常时期表现出惊人力量。
而坚信女皇正在沉迷债务、腓特烈已经退居二线必败无疑的哈布斯堡中央银行,就坚定地抓住良机,开始认真的搞事情。
腓特烈潜心办学,让布雷施劳德放松了警惕,他开始专注于扩大战果。
1735年十月末,离开宫廷政变,已经过去了整整65天,动荡的恐慌慢慢平息,而战争的利润才初见端倪。
在维纳城外的森林中央,矗立着一处幽雅的别墅庄园。布雷施劳德在这里召开了昂贵的酒会,来招待巴黎和伦敦的朋友。
巴黎银行的专员是巴顿爵士。他留着红色络腮胡,肌肉结实的臂膀拄着红木手杖,声音隆如滚雷,熟练地使唤着布雷施劳德:“小布,这火腿焦了!红酒也比不上波尔多红酒的醇厚,你真的把最好的窖藏都拿出来了吗?”
英格兰银行的乔治勋爵翘着红色八字胡,咬着烟斗:“德国佬国破家亡,能拿出什么好货色。我体谅他,也将就着不吱声了。”说完就轻蔑地嗤笑。
艾萨克在张罗餐桌,清晰地听见客人的对话,气得对父亲嘀咕:“我要拿他的嘴巴当烟灰缸,我一定会这么做,就在我收购巴黎银行总部的那一天!我发誓。”
布雷施劳德面无表情地歪头补充道:“我会替你捏开那个烟灰缸。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他们只不过生存空间广阔,不像德国地少人稠、腹背受敌。总有一天,我的银行会垄断全世界的生意,叫他们哭着乞求我的原谅。”艾萨克咬牙切齿地赌咒,然后回头爽朗地笑道:“对不起,仆人不懂事。我亲自去酒窖取最悠久的佳酿,希望能符合两位的口味。”他礼貌地向客人鞠躬致歉,用恭敬回应粗鲁,然后转身去酒窖了。
艾萨克路过父亲时,布雷施劳德沉稳地夸奖他:“很好,翻身之前,要忍气吞声。像腓特烈那样。”然后他不卑不亢地引巴黎和伦敦的专员入座:“德国民族的生存空间狭窄,又战败内乱,内外疲敝,自然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两位上国贵宾,请暂且凑合享用吧。”
巴黎和伦敦的两位爵士相视一笑,点头夸奖布雷施劳德:“你很有自知之明,巴黎银行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才委托你打理哈布斯堡的央行。你知道尊卑之分就好。”(。)
434 空前绝后的收割式金融袭击()
布雷施劳德恭敬地给两位倨傲的爵士拉出椅子,像管家似的微笑:“我一直牢记着尊卑之分,我不过是一介仆人,为了巴黎和伦敦服务的仆人。没有两大银行的慷慨注资,我没有今天。所以我会拿出最好的酒和火腿来招待二位,绝不敢藏私。”
巴黎的巴顿爵士满意坐下,叫嚷时,红色络腮胡子蠕动不止,来彰显他的男子气概:“你满嘴奉承,不像个高贵的银行家,反而像个油滑的官员。马屁不如生意实在,你告诉我,神罗帝国的经济毫无防御力,就像个毫不设防的王妃一样,可以肆意蹂躏。这是真的?”
布雷施劳德娴熟地卖国,坦然得像卖货:“对,艾莲娜女皇抛弃了她的忠臣,已经渐渐相信我,她就像帝国金融一样,毫不设防,玉体横陈。”
“弱点一览无遗?”英国的乔治问。
“弱点一览无遗,身体触手可及。”布雷施劳德恭敬地弯腰,“在内阁的逼迫下,艾莲娜决心工业化,改善国家基础建设,第一期工程就产生了高达五千万马克的内部需求,为了弥补亏空,她甚至接受了11%的高利贷,并且发放了两千万的国债。可是依旧入不敷出。这是巨大商机,能够产生比‘经营散户’高出百倍的暴利。”
“怎么个暴利法?”巴黎的爵士问。
“她既然愚蠢到发售国债,我们利用巴黎银行和英格兰银行的资本,分批次、大量买入这两千万国债,囤积起来,然后一次性抛出,制造金融恐慌,收获两大成果:一,受惊的资本逃离神罗帝国,令经济下滑,土地暴跌,我们可以趁机强势入场,用低价席卷廉价地皮和优质资产。二,一次性抛售囤积的国债,会导致神罗的国债价格暴跌:我们一口气,把神罗国债摧毁成废纸,然后大量吃入,囤积升值,赚取巨额差价。等到神罗帝国经济复苏,我们就能第二次收割这个国家,像剪羊毛一样,一茬剪完,过几年长好了继续剪,而艾莲娜毫无反抗能力。我们当年,把七年战争经营得很成功,可以证明,‘收割国家’所产生的利润,是‘收割散户’的一百倍、一千倍。这是目前金融业的共识。”布雷施劳德阐述这个惊心动魄的狂野计划,然后卑微低头,添加一句:“当然,凭借我的央行财力,做不到这两点。所以需要巴黎、伦敦加入这场狩猎。”
“你好大胆,身为哈布斯堡央行总执行官,竟敢策划针对祖国的金融攻击?”英国的乔治爵士意味深长。
“而且是灭绝性金融打击,收割完这一次,神罗帝国的经济会倒退五、六年,需要一个五年周期才能复苏回来。”狂野的巴黎爵士哈哈大笑,双目放光:“你这不是金融攻击,你这是掐着女皇的脖子,从后面上她。而她痛苦喘息,却不能反抗。”
巴黎的爵士说完荤段子,突然话锋一转,严肃地表达观望态度:“你一向谨慎,应当清楚,这种毁灭性金融打击非常凶险,只有在巨大经济优势前提下,才能执行;只有在不触发战争的前提下,才能执行。这是两个前提。”
布雷施劳德弓着腰,却察言观色,他知道自己介绍完的时候,两位爵士就两眼放光,蠢蠢欲动了。他们提出的质疑,只是专业的风险管控意识在作祟。
所以布雷施劳德乘胜追击,发放帝国财经年报给两位爵士看,郑重阐述他的计划:“帝国内忧外患,经济毫无防备,女皇向我靠拢,腓特烈自顾不暇,这给我们制造了巨大优势。如乔治爵士所说,艾莲娜的神罗帝国,就像玉体横陈的王妃,弱点一览无遗,身体触手可及。这满足了第一个条件:巨大优势。”
然后布雷施劳德微笑抬头,挑衅地打量两位骄傲的爵士:“艾莲娜虽然倾城倾国,却是娇弱美人,她守着一个残破凋零的德国,难道还敢对强大的弗兰大帝发动战争?难道还敢对英格兰的皇家舰队发动挑衅?她最多书面抗议,最后忍辱求全吧。”
两个爵士听的心旷神怡,严肃地对视点头。他们对国家的强大非常自信。伦敦的乔治爵士认可这观点:“她不会愚蠢到开战。皇家海军的桨帆战舰是无敌的。”
布雷施劳德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证明:“是的。如果艾莲娜对这次金融袭击有任何异议,英格兰银行和巴黎银行可以策动国会,以保护帝国利益的名义,向神罗帝国发动商业保护战争。艾莲娜一定会屈服,任凭我们宰割。这满足了第二个条件:不会触发战争。”
满脸横肉的巴顿爵士抿唇思索了很久,红色的络腮胡子簇成一团。他大概思考了两分钟,冷场了大半天,才抬头看了乔治爵士一眼。
伦敦的乔治爵士咬着烟斗,极其绅士地向巴黎银行的专员点头致意,潇洒地应允。
“假如巴黎银行有意加入这场收割活动,并且同意注资——我是说假如,”巴黎的巴顿爵士眯起眼睛,露出一反常态的狡黠:“那么,产生的利润如何分配?是按照注资的比例来分配利润?还是按照25%的年利率来进行短期巨额借贷?”
巴顿爵士开始谈价钱了。他非常贪婪,因为他知道这种金融袭击,如果成功则赚取35%左右的暴利,同时要承担血本无归的风险。他提出两个分赃方案,前者是共同承担风险,但是他注资多,所以自然赚取大头;后者看似优惠,其实更加凶狠,因为把风险全都推给哈布斯堡央行承担,巴黎只稳坐钓鱼台,喊出25%的恶毒利息,更是包赚不亏。
乔治很满意这两种方案,咬着烟斗,眯眼看布雷施劳德。在他眼里,布雷施劳德也是一只待宰绵羊。
对他们这类人而言,生命里没有对国家的眷恋,没有对阶级的情谊,只有居高临下的蔑视,只有像钟表一样精确的计算,别人都是等待收割的小麦,只有利润才是真正亲人。
老练如布雷施劳德,都在这痛苦的抉择中沉默了良久;他即使没喝酒,脸色都红白不定,时而热血上涌,恨不得冲动地搏一搏;时而心凉脸白,不敢承担投资的风险。
“总共才那么点儿人生,你最好快些决定。”巴黎人倨傲,已经开始失礼地用餐,并且冷冰冰地催促起来。
布雷施劳德想起亲儿子咬牙切齿的赌咒:“我要拿他的嘴巴当烟灰缸,我一定会这么做,就在我收购巴黎银行总部的那一天!我发誓。”(。)
435 风浪中的方舟()
和腓特烈一样,布雷施劳德信奉个人意志和精英主义,他不会苦等机遇,他只会奔走劳碌来创造机会,然后等待亲手放飞的幸运悠悠降临。
现在,于七年战争中壮大的央行已经蓄势待发;在内忧外患里拮据困顿的皇室已经屈服;而宿敌腓特烈刚好陷身丑闻不能脱身。布雷施劳德的黄金时机已经来临。
成败荣辱,在此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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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腓特烈的起诉案正在飞速进展。虽然这是一起秘密控诉,但是维纳依旧传得沸沸扬扬,腓特烈因为桃色新闻招惹官司的绯闻不胫而走。信息灵通的贵族们已经在茶余饭后推断量刑了。关心案情的年轻人们听见长辈说,腓特烈恐怕面临三到五年的刑期,令人惴惴不安。
巨大的危险降临了;而在最后几天,菲莉雅突然消失了。她被父亲关在城堡里,禁止外出。法里纳上将铁了心要捍卫女儿的名誉,决心斩断菲莉雅和丑闻的关系。
在布雷施劳德招待巴黎、伦敦的专员时,腓特烈接到了皇家最高审判庭的传票,被告知说,他已遭到十五名议员联名起诉,三天后开庭。
“您被控告故意伤害罪和性侵害罪。在开庭之前,我们不得不限制您的人身自由。”宪兵向腓特烈出示弗兰西斯**官签发的传票。
“什么罪?”腓特烈没听清楚,因为罪名长得像火车。
“这是我们能想出来的最体面的罪名了,请不要再问了。”宪兵无可奈何地执行命令:“请跟我们走吧。”
腓特烈想起狂乱恩爱的那天,菲莉雅在他怀里扭动着说的那句话:“你这样会坐牢的我跟你讲”
这句话在当时只让他更加兴奋刺激,倍添情趣;可是竟是一句大实话。腓特烈现在想一想,依旧觉得很刺激,心想菲莉雅说实话的时候最令人把持不住。
然后他伸出双手:“我不会令你们为难。走吧。”
宪兵充满尊敬地铐住他,带走了。
奥托去巴法里亚当总督了,公馆只剩妹妹主事。奥菲莉娅一言不发地一直追到公馆门外,目送腓特烈被宪兵押上车。腓特烈一只脚踏上马车时,转身对妹妹说:“不要担心我。继续规划贷款,用我的名义,去接济那些潦倒的农民和愤怒的工人;你救他们,就是救我。”
宪兵站在边上等兄妹惜别。
奥菲莉娅小跑过来,低头摩挲兄长的手,幽幽告诉腓特烈:“我只许你坐一年牢,不管法官怎么判。”
腓特烈怀疑小妮子想攻陷皇家监狱。奥菲莉娅执掌银行以后,执行力越发坚决,渐渐树立了说一不二的坚韧威信,她决定的事情会做到底。
“太小看你哥哥了。我最多坐半年牢。”腓特烈露齿一笑,胸有成竹地昂头登上马车。
奥菲莉娅松开他的手,油然产生心有灵犀的悸动。
因为血统纯正、战绩优良,所以腓特烈在军界有良好声誉,宪兵对他非常客气,软禁他时给予了优厚款待。
格里菲斯很快来拜访腓特烈,他斥退宪兵以后,就抽出文件袋里的一叠报告,铺在茶几上,开门见山地说:“这些资料本不该给你看,父亲授意我泄露一些给你。这是宪兵总部的现场调查报告,这是起诉方的诉状誊抄本,这是内部会议给出的初步分析。你看一看。”
腓特烈拾起资料,一目十行地速读。这些内部文件互相佐证,把案情暗示得很清楚:现场有暴力迹象,在饮品中监测到兴奋剂成分,初步推测这些药剂是人为投放。现场调查组经过多次传讯,逐一排除了其余人员的投毒嫌疑,用一指厚的不在场证据和传讯口供证明,投放媚药的嫌疑人只能是腓特烈、菲莉雅和女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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