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和女人没关系。”腓特烈将妹妹往菲莉雅跟前一推,垂下目光,看着地上的草:“如果爱情比野心重要,我就不会走到今天。”
然后他转身跋涉,踩着倾斜的河岸,一个人攀向寂静的大路。他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菲莉雅错愕凌乱地搂着迷惘的妹妹,盯着腓特烈的背影,喃喃问怀里的奥菲莉娅:“家也不要,钱也不要,名声不要,命也不要——你哥哥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他跟我说过,只有机会主义者才能从社会下翻身,”奥菲莉娅瑟瑟发抖地躲在菲莉雅怀里,低头回答:“哥哥要当个投机家,所以就算害怕都不能逃避。菲莉雅姐姐,你要照顾我,别让他担心。”她熟练地撒娇。
小妮子很清楚腓特烈推开她是为了什么。腓特烈自顾不暇,只能托付菲莉雅来照顾妹妹。在古典的皇都,一个强大的姓氏甚至能掰弯法律。比如青云直上的法里纳。
只要菲莉雅照顾好妹妹,腓特烈就可以放手大干,为所欲为。无畏骑士主力部队还没进城,一切大有可为:只要腓特烈救出被软禁的女皇,号令民族主义军官组成保皇党,就能实现他的野心,仅凭手里的佩剑,去做世界的主人。
腓特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而菲莉雅在克制之下,甚至没有去追他。她在监狱吻他,已经是自尊弯曲的极限;如果腓特烈为了另一个女人离去,那么菲莉雅宁肯在河边站一夜苦等,都不会允许自己追他半步。
“珍惜靠近自己的人,割舍抛弃自己的人”,这是菲莉雅努力守卫的尊严。她宁肯撕心裂肺地被抛弃,也不会死皮赖脸地求疼爱。
她呆呆站了许久,腓特烈都没有回来找她。
于是她知道,这种幻想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怀里的少女忽然哆嗦了一下,妹妹怕冷。于是菲莉雅弯腰搂住妹妹,微笑道:“想去姐姐的城堡做客吗?那里很温暖,很安全。”
“姐姐,你的刘海在滴水。”奥菲莉娅伸手揩菲莉雅的脸颊,“你不会哭,对不对?”
小妮子太会鼓励人了。
“”菲莉雅用力抿住唇,再也装不出笑脸,她低头拿手背揩了眼睛,才狼狈地抬头,一言不发地牵着妹妹走向马路,害怕吱声就会露哭腔。
这段河岸偏僻无人。她们走了一小段,就看见了一辆低调的马车,两名私家骑士敏捷地跳下来,链甲沙沙一响,低低问了一声:“菲莉雅小姐?”
菲莉雅点头,抱紧身子说:“腓特烈劫持我越狱,他跑掉了,你们在路边找到了我。就这么告诉父亲。”
“是。”私家骑士仓促递上毛巾毯子,菲莉雅拿毯子包着妹妹上车。然后战马安静地昂头抬步,小跑奔向烂熟于心的法里纳私家城堡。
一小时后,换上便服的腓特烈重新出现在熙攘的市中心街道上;他利用神器的扫描功能,避过重重搜捕,在教堂和军部之间穿梭。
腓特烈出现在军部的时候,参谋似乎被特别叮嘱过,直接把腓特烈带进了法里纳上将的休息室。
“你居然越狱了。”上将阴沉着脸,叠着二郎腿在圈椅里吹咖啡,根本不抬头看他。
上将已经发现菲莉雅挪用他的公章伪造军令,已经气的七窍生烟。
他视腓特烈为阴谋家,但是腓特烈玩弄了上将自己,上将很服气;但腓特烈还祸害了他闺女,上将就忍无可忍了。
“相信军部已经有决议了。”腓特烈一改往常的客气,笔直走到上将面前,坐下,“希望你们释放我的26名骑士,全部配备盔甲和重剑,我们将组成一支不俗的战斗力,可以完成双线作战:一边剿灭城外的300无畏骑士,一边攻陷防卫空虚的宫廷,一炮双响,干脆利索。”
“你对菲莉雅做了什么?她竟然愿意去解救你?不惜触怒我?”上将余怒未消,根本不跟他谈公事。
腓特烈囧囧有神的眼睛像野火熄灭了,黯淡地收敛了锐气,低头握着拳头说:“我和令爱互相倾心。”
上将突然站起来,连杯带盖攥住咖啡杯,狠狠掼在地毯上,不仅滚烫的咖啡脏了他的手,咖啡杯还碎成满天陶瓷渣;声音却低的像一声哑弹,因为地毯太软。
腓特烈不说话了。上将摔了杯子,怒火中烧地指着腓特烈问:“女皇的密诏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
“女皇会容忍你和菲莉雅的地下情?”
“不会。”
“你有脸说你和菲莉雅互相倾心?”上将咆哮着拍茶桌,腓特烈的咖啡杯跳到半空,“当啷”落回来,咖啡洒得桌面一片狼藉。
腓特烈攥拳沉默了两秒,突然站起来,斯文地掸掉衣服上的咖啡沫儿,昂头盯着上将燃烧的双眼,四条目光像激光对峙:“我放弃申辩,只能从客观角度回答您的问题。按照预期,军部、教廷、巴法里亚联军,会于明天上午伏击无畏骑士团主力,并且软禁国王和斐迪南,然后军部扶植皇帝执政,皇帝会允许军部成立五人席位的摄政议会,由大宰相、元帅、您、财政司和律政司首脑组成。很明显,五人议席,资产阶级占据其二,民族主义阵营占据其三,意味着军部将取代斐迪南和国王,成为整个帝国的舵手。而西里沙公国失去亲王,主力骑士团同时覆灭,立马从‘强极一时’变得‘空虚羸弱’,变得任君宰割,这是千载难逢的振兴机会。帝国的武运将在你们手里扶摇直上!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吗?”
法里纳上将感觉腓特烈的话像恶魔的诱惑,字字挠中痒处,怔了一下。
腓特烈绕开茶桌,逼近上将,盯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温文尔雅:“而巴法里亚也会重拾军备,继续与帝国勠力同心,抵御列强。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让背叛国付出代价,让受伤的国家中兴再起!我们属于同一个命运共同体,理应为彼此而战。所以,为斐迪南策划一场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灭顶之灾,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法里纳上将阴沉地索取:“舆论压力不够,女皇正统性不够,军队在仓促间无法消化围攻皇宫的命令。怎么办?”
“皇室正统性,由教廷来赋予。教廷会宣布斐迪南为异端魔鬼,并且承认艾莲娜的统治地位。不仅如此,教廷还会派出神官参战,力度足够说服一切。你放心,你们不仅不会沦为不义之师,反而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戮。”腓特烈慷慨地供应了上将所需要的一切,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教廷那边,我都替你们交涉好了。”
“你居然能改变教廷的立场,让精灵入世作战?你从进皇都的那天就开始策划这些了?”上将越发觉得腓特烈这人棘手。
“不。我从被斐迪南伏击那天,才开始策划这些。因为我那天才知道,如果我输了,就会一无所有——既然如此,还不如赌上一切来翻身。”腓特烈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心路历程,为了取信于上将,才草草交代几句:“我那天就说过,我要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腓特烈承诺教廷入世,战斗力和正统性全都有了保障,上将终于满足了。
人一满足,气势就虚了。上将坐了下来,挥手斥退仓皇收拾桌子的参谋,低头抿新咖啡。
“你像极了真正的雅利安人。就算在泥巴里打滚,也不忘记追求强大,也不忘记要往上爬,德意志的土地永远能孕育充满野心的年轻人。”法里纳上将端着咖啡,心潮澎湃地深吸一口气,低头喃喃:“腓特烈,你是个野心家。”
“如果爱情大于野心,我会老实从军,在您的麾下作战。”腓特烈依旧垂手站着,声音细细地说:“就算现在,如果您允许,我也会退出权力争端,认真对菲莉雅负责,娶她做伯爵夫人。”
法里纳上将都没考虑,条件反射地回绝:“请你放过菲莉雅。她的灵魂毫无污点,而你是条毒蛇。请离开她越远越好。”
他说完,才低头喝凉透的咖啡。
腓特烈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看着上将一口一口地喝完那杯咖啡,气氛冷却成坚冰。
“下面,我们该商讨伏击的部署。”腓特烈面无表情,仿佛毫不受伤:“无畏骑士团的主力数目超过三百,要杀光他们,需要布置重兵才行。”
“军部也是这样认为。如果神官参战,伏击伤亡更加会得到控制。”法里纳上将放下空杯,和腓特烈一起走到战术沙盘前面,弯腰指点:“宫廷防卫已经空虚,只需要元帅和你我率领40骑士,就能擒获斐迪南。而我们的主力部队会布置在城外的丘陵上,争取将无畏骑士团主力全部歼灭,彻底摧毁斐迪南的有生力量。宫廷政变和城外伏击战会同时打响,迅速结束,尽量降低影响,让权力平稳过渡。”
腓特烈耐心倾听,认真提出修改意见,就像他和上将从没发生过不愉快一样。(。)
375 第三日的序曲()
1735年8月31日,维纳爆发震骇内外的军事政变。与此呼应的是,精灵教廷为了强调神权,极力丑化西里沙亲王斐迪南,不仅将后者定义为异端恶魔,并且首次派遣神官参加世俗战争。神官佩戴的“力场发生器”发挥了天地失色的威力,令西里沙公国蒙受巨大打击,黑金之地从此陷入危机。
神官对异端宣战。大量教士走上街头,宣传“半神末日论”,号召社会各界抵制异端。斐迪南亲王的不死之身引发城市恐慌。史称“第三日”。
——帝国崛起
“上古先知封印了旧日邪神,而邪神在深渊中复苏;邪神派出了不死不灭的爪牙,他们名叫半神,他们要带来末日!先知的文明,因封印邪神而凋败;如今能够对抗末日的,就只有教廷!”在街头演讲的教士喊得声嘶力竭,唾沫横飞地趁机传教:“假如半神统治世界,末日立刻降临人间!旧日邪神将从深渊中苏醒,毁灭一切文明。只有圣光能成为你们的武器!皈依圣光,你们就能获得庇护!”
教士一边呐喊,一边居高临下地挥舞双手,他脚下围了黑压压一圈信徒。可是依旧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异端审判所的兴趣一直是金币啊。圣光是什么?是金币在太阳下的反光吗?”
教士一看,是一名路过的建筑工人在人群外面嘲笑自己。因为皇宫倾斜,所以大量建筑工人奉命修缮皇宫。
“今天,你们就会看到圣光的力量。记住,半神会带来末日,而圣光能给你新生。”教士斩钉截铁地坚持信仰。
在维纳的大小街头,随处可见奋力布道的黑袍教士,他们抱着梵典,挥舞广袖,声嘶力竭地宣讲“旧日邪神”试图卷土重来的故事。信徒簇拥在教士脚下,挤得无比瓷实。
但是国王和斐迪南并没有留意街头巷尾的细节。早在天蒙蒙亮时,国王就在龙骑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从北门出城,去验收千里迢迢押送来的两吨黄金。
为了保重国王的千金贵体,军部执意调集龙骑兵主力部队护驾。第一中队、第三中队全部集结,一共235位龙骑兵,足够与无畏骑士主力部队分庭抗礼。
“无畏骑士团主力有300人,是战后保存得最完整的骑士团,战力强悍,无惧无痛,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当国王表示排场太大时,随行的克劳德少将坚持立场。于是国王屈服了。
为了确保安全,天真灿烂的露神官骑马随行。郊外绿草广袤,森林美得叫女孩心慌;于是她的兴致高得像郊游,开心地跟在大部队旁边,一路游山玩水,跟少将畅谈种花心得,笑声洒了一地。
国王的马车在官道上摇晃了两个多小时,抵达了卡伦堡山脚。
卡伦堡山,是维纳郊外的美丽山区。西里沙平原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变成了生机荡漾的鲜绿丘陵。而丘陵像地毯的褶皱,将地貌挤成迷人的波浪,艳丽的花丛随着地势起伏而高低荡漾。
部队突然停了,国王掀开帘子瞧了一眼,看见远方草地上,排列着漆黑的骑兵方阵,一股严谨的杀气呼之欲出。和外交部来函描述的一样,无畏骑士团停留在卡伦堡山脚的平地上,等待国王交接黄金,并且欢迎他们进入帝国首都。
“那就是押送黄金的西里沙骑士团吧?”国王问克劳德,“为什么不过去验收黄金?”
小千着急投入自己人的怀抱。
露神官笔直骑在马背上,歪头冲国王笑:“克劳德少将派遣斥候去确认了。在此之前,他希望两军阵地保持距离。毕竟人心隔肚皮,贸然进入冲锋距离也会很危险呢。”
“哦。”国王猜到了克劳德的心思,因为克劳德觉得这支龙骑兵抵挡不住对方的冲锋,所以谨慎得很。
“您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对方呢?国王陛下。”露笑眯眯地搭讪,齐颈的金发非常可爱讨巧:“为什么您这么信任无畏骑士团呢?他们在七年战争里毫发无伤,编制完整,强得变态哦,敢把这批骑士放进首都,国王您真有勇气。”
“是你们太小心啦。”小千记得国王和教廷关系不错,只能赔笑聊天。
“说真的,这300个铁罐头足够征服一堆小国家了。他们对任何国家都是巨大威胁。除了普如沙。”露神官扭头眺望远方的骑兵阵地,收敛笑容,眯起眼睛,思索的模样像一只美丽的妖狐,因为尖耳朵从金发里探出来一点。
“他们只是押送聘礼的而已。”国王继续讪笑。
“如果克劳德的龙骑兵都没信心抵挡他们,那进城以后,国防军的小火枪就更加苍白无力了,他们可以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巷战无人能敌。”露神官忧心忡忡:“国王,敢放他们进首都,你可真是大胆呢。”
小千笑不出来了,她感觉神官的口气不对劲。
“什么巷战啊,没有人傻到跟无畏骑士团巷战吧?他们单兵能力太强了啊。”国王板着脸说。
露惊喜扭头,像找到知音,笑靥如花,拍手嚷道:“对呀,所以不能巷战,要趁着地形开阔,用大炮洗他们。”
小千傻眼了,瞪着天真拍手的神官。她还没琢磨明白,就听见一连串天摇地动的巨响,“咚!咚!咚!”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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